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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赵淩抬手就把赵茂举起来:“咦?你这小子怎么一下就长高了那么多?”

第127章

赵淩抬手就把赵茂举起来:“咦?你这小子怎么一下就长高了那么多?”
说起来, 赵淩已经有两三年没看见赵茂了。

先前是赵茂回老家考试,后来赵淩去了梁州,来来回回差不多有三年时间。

印象中还是个肉嘟嘟矮墩墩的小孩儿, 突然间就有了点大人模样, 得赶紧更新一下版本。

赵茂一扭身就挣扎着跳下来, 脸涨得通红:“我都十五了!”娘都开始给他议亲了。

赵淩抬手拍拍他脑袋, 问他:“怎么这么晚回家?”

“放学去买了本书。”赵茂说道。

赵淩让赵辰先去把米家的东西搬去米氏那儿, 自己跟着赵茂走,小声问他:“在新宅住得惯吗?地方会不会太小?”

“不会啊。这儿住着挺好的。”顿了顿, 他小声说道,“就是离师公和外祖父太近, 有点吓人。”

“哈哈哈!”赵淩一听,顿时乐得不行, “下个月我成亲了,你就搬到正房来住。”

“啊?”赵茂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安排, “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宅子, 我怎么能住到正房去?”

“我往后就住桃溪巷,来回也没多少路。家里房子空着做什么?”赵淩看赵茂现在住的小院,比他们当初在老宅那边的还小一点,要是成亲生了孩子, 肯定是住不开的, 看小厮给赵茂端来热水洗手洗脸,完了之后,他才坐下说道, “爹娘一直想给你在坊里面买房,可惜周围一直没人卖。你也别想着住远一点,将来等你自己掌家, 就知道柴米贵了。你看我现在五品的俸禄都不够自己的花的。”

赵茂立刻说道:“那是你败家。”

“噫~你个臭小子!”赵淩抬手就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坐下!”

赵茂对赵淩还是有点害怕的,乖乖坐下。

“我说,你听着。”赵淩摆出哥哥的威严,“你住这儿,家用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你娘。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赵茂忍了忍,忍住了:“你说。”

“你娘这个人,认死理。”其实就是轴,心思重。

书兰这个人非常要强,乍一看跟赵王氏挺像的,但实际很不一样。

赵王氏要强,就努力学习上进,让自己变得更强。

书兰要强,确实也努力学习了,但她努力到一半就想着走捷径,想着通过别人来让自己“变强”,早年是通过赵骅,现在是通过赵茂。

当然这些话不能直白地跟赵茂说,赵茂想要维护自己的母亲也没什么错。

“嗯。”他娘确实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其实他看家里其他姨娘离家经商的,去小学堂上课的,那种精气神瞧着就知道过得很开心。

偏他娘还执着于“女人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坚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定这才是富贵人家的规矩。

赵淩见他没那么抵触,就继续说道:“你要是搬了出去,你娘在家不就一个人了?”

赵茂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想想这情形,就觉得不妥当。

他在家里,他娘好歹还有个人说说话,可他要是搬出去了,哪怕时常回家探望,到底不一样。

可他爹还活着呢,没理由让他娘搬出去跟他一起住。

“到时候以你娘的性子,还不知道心里面怎么想。”赵淩又说,“你想你就在这儿住着,将来家用不用出,生了孩子家里往来的师公、师伯他们,随便跟他们聊一聊,都比在外面书院上学强。你自己也是,在家里住着,经常在他们面前露露脸,仕途上都不用你自己去说,能帮衬一把的肯定就帮衬一把。朝中有什么消息,也能早早知道。

你也去老家那儿上过学,爹给你找的先生已经是当地顶顶好的了,比起你现在的书院如何?”

赵茂脑子不笨:“肯定是远远不及,更不及师公和外祖父、师伯们。”

他四哥都已经掰开了揉碎了跟他分析利弊,他是彻底听进去了,也明白四哥说的有道理。

他以前觉得自家的读书条件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书院里比他们家阔绰的和比他们家稍有不如的同窗都有,他家就是个中不溜丢的水平。

等堂表兄弟们来了之后,他才明白似乎别的地方的学子读书条件要差一点。

一直到他回老家参加考试的一年多时间,才明白到底差距有多明显。

读书如此,当官更是如此。

应该说,当官的差距更大。

看他三哥赵缙和四表哥田学智,考试的成绩在同进士里也是敬陪末座,但能够成功在六部留任,哪怕刚开始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有些一甲的人也都是从九品开始的。

可现在才一年多,虽说要去铁脊关那种偏远之地,但官位一下变成了八品,甚至都没做出什么具体功绩,只是朝廷对愿意主动往铁脊关去的官员们的补偿。

外人不了解铁脊关是个什么情况,他可是知道的。人力物力都不缺,哪怕会吃点苦,可也没有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那么苦。

哥哥们在那儿绝对待不久,回来肯定能再升官。

而没什么关系的同进士呢?有些还在吏部等缺呢,有些等不及的已经开始在准备下一届的会试,准备把排名刷高一点,方便谋职缺。

他自己如此,也想自己将来的孩子如此。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赵淩:“四哥,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赵淩欣慰地拍拍他肩膀,“最近天气开始凉快了,你也别只顾着埋头读书,有空多带你娘出去走走看看。对了,有没有钱?”

“嘿,买书花完了。”赵茂看着赵淩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小钱钱的光辉。

赵淩刚被赵辰从床上拉起来,这会儿也是身无分文,说了一句:“等着。”就回房去拿了一些钱给赵茂。

他们家里六个孩子,表面看着一碗水端平,实际上赵辰、赵缙和赵婉清是嫡出,赵王氏和赵骅私底下都会贴补;

他自己一多半是太后养着,不仅没什么花销,还有不少赏赐;

赵婉蓉一个庶女,但葛家巨富,葛姨娘手上的钱财说不定比赵王氏还多,对独女肯定不会亏待;

就剩下一个赵茂,不能说日子过得跟个小可怜似的,但确实没上面的兄姐过得宽裕。

兄弟俩说完话,就一同去老宅。

今天赵淩回来,家里摆宴给他接风洗尘,把一些亲朋好友请来一起聚聚。

这会儿人已经开始陆续来了。

赵淩干脆就站在门口迎宾,被挨个拉着说一些一点都不合常理的话。

面对一个人在沙漠草原浪迹了一个多月,遭了大罪的晚辈,老长辈们一个个张口就是:“胖了,高了,还白了。”

赵淩听得都笑不出来。

凉州天气寒冷,不多吃肉,怎么扛得住冻?

虽然他冬天没怎么出门,但外面那风那雪,看着就冷。

他这个年纪,长高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吗?

窝在家里差不多四个月没出门,怎么可能不白?

但他也不好说自己刚到铁脊关时候的样子,让长辈们担心。

算了。

其实谁都知道赵淩那一路过来肯定很艰难。

不说关外从梁州走到凉州,就是从关内这么走一趟都是道路崎岖路途坎坷;更何况赵淩还在大战前夕穿过了塔尔罕的封锁线,带回去了一百多匹战马,听说他当时和队伍走散,身边压根没带什么吃的。

赵淩虽然已经写信回来说过自己的经历,但所有人还是愿意亲口听他说一遍。

赵淩就在家宴上说起一些细节:“我不是故意跟人走散的,是被风沙吹跑的。幸亏慢慢和宇树把我拖住了,不然我吹得还要远。在那种地方,人得胖一点才行。”其实那种程度的沙暴,三百斤都没用,在风口上照样吹飞。

“也没故意绕开。我以为我一直往西走呢,谁想到是在往北。”

“军功?什么军功?哦,杀敌的军功啊,把我擅离职守的错给抵消掉就好啦。”

“带回来的一百零三匹,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反正都跟着慢慢走。”

赵王氏突然抓到了漏处:“带回来的一百零三,带不回来的有多少?”

“二三十?”赵淩掰手指头算了算,“有伤了直接吃掉的,毕竟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只伤到人,在草原上也没什么东西吃。大疆和宇树都得吃肉。最亏的一次是碰到十骑,拖的时间太长,杀完赶紧溜了,完全来不及收拾。”

他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把领头那个家伙的弓箭拿回来了。豆豆说是什么射雕手,很厉害……的……”

赵骅脸色漆黑如墨:“你还敢一次打十个?!还知道对方厉害?!你逃跑不会?”

赵淩眨了一下眼睛,讷讷:“还能逃跑啊?”

“那不然呢?”

赵淩还真没想过逃跑,现在想想靠着慢慢的速度,确实能够跑得掉,塔尔罕骑兵应该也不至于在他一个单人独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们先朝我射箭,我就没想那么多,反正我装备比他们好。”

可是后来他有很多马。

慢慢再厉害,他也不能一直骑着慢慢。

接风宴因为赵淩的说漏嘴,变成了批斗大会。

赵淩被说得头也抬不起来。

赵淩深刻认知到文武官员的不同。

明明在窦家,他的战绩那是被夸了又夸,搁自己家就不行了。

接风宴还没赵淩什么事情,宴会还没结束,他就被赶回房睡去了。

他抱着抹布亲了又亲:“还是抹布好。”

抹布给他舔舔头发,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赵淩本来以为自己白天睡了半天,晚上要睡不着,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骑着点点进宫。

坐在马车上的赵骅看他没穿官服,问他:“不去吏部销假?”

“不去。我去见见太后娘娘和陛下就回来了。马上要成亲了,一堆事情呢,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要我做。”赵淩突然想到个事情,“爹,我不在这段时间,俸禄帮我领了吗?”

“领了。来福管着呢。哦,来福给你把小学堂后头那个院子也买了下来,开了个职校。”职业技术培训学校,这名字很贴切。

“哦。原来小学堂地方确实太小了点。”家里的主要矛盾一直不是钱不够,而是买不到合适的位置。

像他们家,从他有记忆以来,赵王氏就心心念念想买坊里面的宅子,到现在都没买到。

甚至因为他们几家的发展都不错,很多人都认为他们这块地方风水好,房价都涨了。

也有可能是太平日子久了之后,有钱人变多,哄抬了房价。

赵骅作为亲爹,肯定是想让赵淩多休息的,然后他就在御书房里看到了熟悉的石狮子。

赵淩一身常服坐在御书房里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他从七岁开始就时不时这个样子,老大人们都习惯了。

等比例放大的石狮子嘛。

等小朝会开完,几个官员还跟赵淩聊了几句。

赵淩就送他们出去,再回到御书房里,看着顾潥在那儿喝茶吃点心,汇报铁脊关和铁脊县的具体情况。

最后正事说完了,赵淩喝了口茶吐槽:“凉州那地方的教化是真不行。送来的人当不得大用,换了两批人都一个德行,手把手教了他们,跟他们说的话还当耳旁风,经常自以为聪明做一些无用功。还得是先生您派来的人厉害,几下就把事情给理清楚了。嘿嘿,等过上个三五年,铁脊县一定会变得跟我做出来的模型一样。”

赵淩说的是实话,也知道是顾潥乐意听到的实话。

顾潥的心态就是害怕兄弟吃苦,更怕兄弟开路虎。

窦家得好好发展,给顾潥守好边疆,但不能发展太好,反过头来威胁顾家的统治。

铁脊县的模型还摆在御书房后头呢,是昨天窦荣带过来的。

顾潥招呼他跟着:“过来,再跟朕说说。”

赵淩就跟着过去,给他讲解什么是什么。

各个区域划分,各种作坊预计产量,能够产生的经济效益,提供的就业岗位,能够养活多少百姓,给朝廷提供多少税赋。

宫里虽然有最详细的大虞的舆图,但看舆图和看模型完全是两个效果。

伴随着赵淩的讲解,别说是顾潥,就是跟在边上听着的李公公都听得很清楚明了。

顾潥一边听,一边问他各种问题,又问他:“让这么多妇人出来做活,家里孩子怎么办?”

“有托儿所、幼儿园这些帮忙带孩子的地方,等孩子大了就让他们上小学堂,认字明事理,再上职业技术学校,让他们进作坊干活。”

其实朝中关于开启民智这方面是两个观念,一方面在管理的时候讲愚民,认为比较好骗……好管理;另外一方面,又把教化列入地方官员重要的功绩,表达出朝廷的重视。

看起来似乎很矛盾,但实际上是一种比较柔和的阶级固化手段。

读书难道是一件很便宜的事情吗?

别说赵茂了,就是赵辰、赵缙读书的时候,都得算着点钱买书,月月得赵骅补贴,就知道读书有多贵了。

想要好的教育资源,还得花更多的钱。

像赵淩读书的文华殿,那是有钱都进不去的地方。

知识资源其实是高度垄断在权贵阶层手中的。

真正的穷苦百姓根本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很多人别说是写自己名字,甚至都没个正经大名,一辈子按照排行来叫,或者按照出生日期来起名字,不然就是起个贱名好养活,叫一些狗蛋之类的名字。

而赵王氏主编的小学教材和职业技能培训教材,完全是另辟蹊径。

除了其中涉及到少量官府的告示怎么解读的内容,剩下的教学内容在达官显贵的眼中都是一些低贱的工作。

让平民百姓中的一部分人掌握一部分基础知识,是为了更好地给达官显贵们服务,让达官显贵们过上更加优渥舒心的生活,而不是和他们争夺资源,分享他们的权力。

这样的“教化”根本威胁不了固有的社会阶层,但在赵淩看来是一种伟大的开始。

他没能力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哪怕是现在总共就两年的小学堂也不能惠及所有人,只能说做一点是一点。

反正在顾潥眼中,让妇女参与劳动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接受障碍。

本来能够脱产的女性就是极少数。

平民百姓家的女性去作坊做工,和下地种田种菜有区别吗?

富贵人家的女性很多也只是在家从事管理工作而已,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干。

让女性创造更大的价值,在顾潥这个皇帝眼中是件很好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铁脊县的模型,目光灼灼:“真想亲自去看看啊。”

“那就去啊。”赵淩想都没想,“先生要是路上轻车简从,到了铁脊县再摆开仪仗,路上花不了多长时间,也不会花很多钱。”

要是按照皇帝巡视,沿途修路修行宫,那花销就大了。

“嘿!还管起朕花销来了!真是你爹的亲儿子。”赵骅这个人,几个儿子女儿不管读书成绩高低,在管账方面是个顶个的能。

“那~是。”赵淩觉得不管是谁都该出去走走,皇帝更该出去走走,多去看看他统治下的天下,“不过先生您还是过几年再去,咱们把水泥路修上,房子都建起来,现在那边还是一片光秃秃……哦,就这么一小块造好了。”

顾潥顺着赵淩的手指往模型上看去,内心复杂:“朕怕是看不到了。”

赵淩不解:“为什么?您不愿意去吗?整个铁脊县都是您掏的钱盖起来的。”

顾潥拍拍他的肩膀:“先帝驾崩的时候,三十九岁。朕已经比先帝多活好几年了。”

“先生又没沉疴旧疾,如今正值壮年,就算再过二十年,那也能骑马射箭。”妥妥广场方世玉,“学生我武艺不精,都能上马杀敌。”

虽然他的武功不是顾潥教的,但他这种业余选手都能做到的事情,顾潥这种和皇后联手能把窦荣压着打的专业选手,肯定比他更强。

顾潥看了看少年郎的眼里满是真诚,完全没一点阿谀奉承的谄媚,承认自己被哄得很开心,突然问他:“你冠礼定在什么时候?”

“咦?不知道啊,得问我爹。”

对哦,他都是当官且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确实可以提前一点举行冠礼。

“糊涂蛋一个。走,跟朕一起陪母后用膳。”

“是。那学生的假?”

“懒货,准你每日上半天,来御书房。你们这一科真是的,一个两个的,朕的庶吉士都不够用。你也多过来陪陪太后。”

要说赵家是金钱敏感型,顾潥就是岁数敏感型。

他的母后已经六十六岁了,让他十分忧心老太太的健康状况。

赵淩被他这语气搞得还以为太后身体情况可能有什么不好,结果到长乐宫的时候,见太后娘娘在舞枪,那核心稳得跟钉在地上似的:“太后娘娘~”

太后立马就放下手上的长枪,拉住赵淩的手,又拉住顾潥的手笑道:“知道你不过来,肯定是被皇儿耽搁了。”又对顾潥说道,“水灵刚回来呢,你又不是朝中无人,尽逮着水灵做什么?让水灵多来陪陪我。”

“就~是。我跟您说……”

顾潥笑着看赵淩两三句话就把太后逗的哈哈大笑,也跟着笑。

当初母后郁结于心,太医开了多少方子都不见好,知道太后的心结,寻了和他大哥年龄相仿的孩童来给太后逗闷子,本以为就是一两年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哄到现在。

顾潥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但看着前面活蹦乱跳的一老一少,又觉得刚才赵淩说的有道理,自己还正值壮年。

他想在有生之年,去看看他治理的天下,看看他的山川,看看他的城池,看看他的百姓,看看他的军队。

他小声跟李公公说道:“伴伴,你怕是得再跟着朕多干几年。”

李公公笑道:“几年可不成,水灵可是说了,您起码还得让老奴伺候个几十年呢。”

“哈哈哈!”顾潥感觉胸口郁结了几年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浑身都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