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黑白,无常。
萧洺在辽州耽搁一日,乾安的局势便恶劣一天。
前来化解萧洺立场的人,是直绫子。
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策马闯过一望无际的黄沙,高高的凤翎扫过千奇百怪的戈壁滩,扬起的长鞭越过地貌复杂的怪石圈,最终停在大军驻扎的帐前。
她喊:“萧洺,同我回乾安!”
与直绫子的话声一起落下的,是戚戬从帐内射出的一支箭。
直绫子一个漂亮的侧翻,一脚把飞来的箭镞扎进了黄沙里。
戚戬满目红光提刀迎了出了,一柄利刃直逼侵入者身前,怒喝一声:“不请自来压过红线者,就地格杀!”
未料对方真动了杀心的直绫子在对招百余下后渐落下风,一个躲避不及便被刀锋挑了凤翎。
长发曳地,红色如媚,直绫子回眸一瞬,当头一记快刀——
但她没有死。
一直在帐中听两人缠斗的萧洺在戚戬刀下救了她。
直绫子睁眼,她赌赢了。
戚戬斜目看了眼被踢落的刀,冷声一哼,负手而立。
萧洺保持侧踢的姿势,没有往直绫子边上看一眼,也没有向着戚戬踏一步。
戚戬有气,直绫子却对当前不偏不倚的做派感到荣幸。她上前一步,伏身而跪,道:“王爷,乾安有急。”
萧洺沉默不言,撩了撩领口的大毛,目光沉沉,不知在考量什么。
相较于萧洺的反常,戚戬跳脚怒斥却显得平常些,“乾安有急就急它的啊,与我们辽州有何干系?!辽州路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的援军不到,多正常!”
明明比谁都盘算得清楚的直绫子,此刻闻言故作惊愕道:“……副将此言,何意?”
“何意?”戚戬冷笑一声,也不管直绫子如何装蒜,彻底把话挑明:“辽州,反了!”
直绫子演技炸裂,闻言面色灰败地跌回了尘土里。一袭红衣彻底染上了黄沙的气质。
她转头觑了眼萧洺,妄图找他寻个准话。哪知,萧洺在他们不经意间,已经远远站去了高坡上看黄昏。
把直绫子脸色变换全程看了个清楚的戚戬,此时完全没有演戏的心思,他把野心从眼底露出来了,嘴角的不耐烦无遮无掩:“不管你是直绫子,还是挽裳白,请即刻带着你的马骑,离开辽州境内。”
直绫子不计较戚戬的态度,起身,目光追到萧洺的背影,温和一笑:“我不会走的。我知道,我会和你们一起回乾安。”
冥顽不灵,戚戬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叫骂。
可事情发展又确实在向着直绫子的预判趋近。
萧洺没有赶直绫子走,也没有留她。她好似辽州随处可见的一粒沙子然而存在感确出乎所有人意料。
乾安终于在五日后失守,景帝急火攻心竟然在龙椅上吐了一滩血。
太后刘氏,于危难之中执掌大权,携内侍护送景帝进了皇室禁地,迁都漯原。
太后抵死相抗,梁朝得以苟延残喘。乾安之乱,终究没个结果。
这时困居辽州的萧洺一行,姗姗来迟,平息乾安余贼,救万民于水火。
他并未伤哪些发起内乱的义士,起因是这场本为逼宫的战事,有太多无辜的百姓为此抛了头颅。
直绫子说,他们只是想以百姓的力量,得到天家的庇护,而不是剥削。
义士没有错,百姓没有错,错的是暴敛的皇权。
那把龙椅,该换人坐坐了。
我吹了声口哨,放话让剧组原地休息十分钟。
乾安之乱涉及的东西太多,细节上需要慢慢理,连拍了两天相同的戏份,也让大家都有些遭不住。
可到现在为止,呈现到镜头的画面,还是让我不满意。
这次我对于演员的演绎没有更多的出路,心里头觉得不对劲的,反而是返工了许多次的场景布置上。
我总认为画面的色彩搭配上有些眼花缭乱。
我这样反省不是自亏地批判自己的审美,而是画布里的光感,与三位同台对戏的演员格格不入。
乍一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深究却觉得不堪入目,像狗屎。
现在是重拍的第三天,柏潜,连酌,纯子依次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对着镜头开始飙演技。
灯光师这几日已经被我折腾得差点要掉光头发,此时战战兢兢地指挥打光板挪动。
灯光由暖色调打到了冷色系,景帝的面色差到看起来像回光返照。
我再一次喊了卡!
我不满意,却苦于自己为什么不满意。
脚边的烟头堆成了小山,跟拍的演员个个面如菜色,被我折腾得腰杆都塌了。
我坐在监视器面前,疲惫地往外撇了撇手,大家如蒙大赦,生怕我反悔似的在是眼前消失地一干二净。
只有柏潜,他没走,懒懒地倚在军帐前,认真地看着我。
他的嘴很甜,什么谎都敢不分场合地撒,他说:“树老师已经很棒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不一定能做得像这样好。”
我听不下去,焦虑地挠了两把头皮,越挠越是心火焦灼,短短一分钟,手心里便落下了一把头发。
我的视线立刻就钉在了这几根头发上,原本就气色不好的脸上,因为这些落发,更是黄到不能忍。
我还是老了。
可但凡是人,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我没有必要去思虑这些极其自然的生死规律。
问题只是我老了,柏潜还有不可抗拒的生命力。
我深爱他,却不能陪着他老,多可惜。
这些自言自语在我心底起了轰然之势,柏潜过来捧着我的脸亲了一口,我这种撒癔症的情况才得以缓解。
我踢开了成堆的烟头,握住监视器,把彩色的画面调成了黑白滤镜,突然间,那些电影情节就像在我眼前发生——
直绫子想护萧洺称帝的心,原来这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