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什么?”家乐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我有自己的庄子?”
“哦……”叶乘风掩饰说,“我是说你以后有自己的田地,要学会管理庄子才行。”
家乐哈哈笑:“我怎么会有自己的庄园呢?攒够钱能买几亩地就不错了。”
叶乘风勉强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他:“你不要只看眼前买不起地,得为以后打算。”
“我以后也买不起庄子的,顶多买几亩地一头牛……”家乐想到身上背的巨债,觉得就算买区区几亩地也是遥不可及的事。
“咦……”叶乘风觉得不对劲,掰开他的手细看,只见他的手上都是细小的小伤口,象是用细小的东西刺的。
“这是怎么回事?”叶乘风的俊脸沉下来,黑得可怕。家乐看他脸色难看,吓得一抖,吱吱唔唔不知说什么好,叶乘风没有再问,饭后打发他看田庄,然后找到黄管家吵了一顿。
“先前你们欺负人,打到他脸上,我教训你们一顿,现在你们改用阴招,以为伤在看不见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么?”
黄管家被骂得莫明其妙,说:“爷为了什么事不高兴?”
“少装糊涂。”
叶乘风夹七夹八骂了一通,管家总算在他的话里听明白了,赶紧辩解说:“我没有给他安排活计,他只是给少爷做个饭而已,然后于管家遵照少爷的吩咐教他学习管理田庄,这些活对于一个年轻健康的人来说不算多累,想当年少爷打拼事业时,比他辛苦多了。
而且府里没人欺负他,谁欺负他了让他指出来,少爷不向当事人问清楚,冲我们发什么火呀。”
“你还敢狡辩?”叶乘风骂道,“他手上的伤不是你们弄的,难道是他自己弄的不成?”
正在又吵又骂时,丫环小玉急慌慌跑过来:“不好了,家乐晕倒了。”
叶乘风吓得心里咯登一下,转而朝管家吼道:“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好,我马上去请胡大夫。”黄管家也吓坏了,他最善揣摩上意,也明白家乐要是有个什么不好,脾气暴躁的少爷肯定要迁怒这些下人,吓得赶紧往外跑。
“混蛋,那胡大夫是个庸医,还不去请乐太医。”叶乘风生气地踹了一下。
管家屁滚尿流地跑出去。很快,太医赶了过来,小厮在后面拎着药箱。太医诊了脉,慢条斯里说出一番道道,什么劳心劳力肝血不足血虚气虚什么的。
“你别给我背药书,只说他到底怎么了?需要吃什么药?”叶乘风不耐烦地问。
乐太医说:“就是劳累过度,只需静养即可,汤药不吃也可以。”
听太医说没有大碍,叶乘风放了心,看家乐睡得很沉,便守在旁边看着,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把他粘在额上的头发顺在耳后,忍不住心里一酸,经过几番纠结折磨,他也明白了家乐在自己心里是什么位置,可是怕旁人误会看轻了家乐,所以他不愿表露,可是今日这两番折腾,怕是所有人都瞧出来了,以后该如何,再想到自己的病已经不治,前面的路一片茫茫没有方向。
叶乘风心烦意乱,把下人骂了一通,撒过气后心里也犯滴怙,如果管家确实没有给家乐太重的活计,那么他看上去那么疲累,难道是身体有隐疾?
当天晚上,家乐就醒了,除了有些头晕身疲,也没有什么别的不适,照常用过晚饭后回自己屋里继续读书,读这些四书五经远不如捣鼓好吃的那么有意思,看了一阵就觉得头昏身疲,又用小刺扎自己的手。
忽然听到门外一声轻微的啄门声,家乐吓得一咯登,他本来胆子小,夜静更深时分独自坐在小屋里,再想到话本小说里讲的狐鬼敲门歹徒行凶,好可怕。
“谁……谁……”家乐颤抖着问。
“是我,开门。”门外的人毫不客气地踹门。
“别……别踹,我马上开,这门不结实。”家乐赶紧过来开门,只见月光下叶乘风站在外面,脸色很难看。
“大少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这话该我问你,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你今天才晕倒过不好好歇着做什么?”叶乘风忍着火气,把他推开进到小屋,只见屋里只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脸盆架,没有别的东西,被褥是火灾后把自己用过的东西给他换上的,半新不旧的还算干净,木板桌上堆得满满的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纸上写得一些东西字迹未干。
“这是什么?”叶乘风拿起写字的纸,看那上面写的是应试的文章,忽然明白了。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你天天熬夜辛苦是为了读书,你打算考功名?”
家乐心里打鼓,怕他发怒,低着头也不敢吭声。
“说话呀,”叶乘风不耐烦地催他,嗓门也大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打算考功名,难道我得一辈子给你当仆人么?我欠了你的钱,可是没卖身给你家。”家乐不管不顾说了出来。
叶乘风看着他似笑非笑,扬了扬手中的字纸,说:“就凭你还想考功名,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别做梦了。你还是乖乖地给我做饭管理田庄吧。”
家乐生气了,握着拳怒吼:“你凭什么这样贬低我?难道你是在富贵的尚书府长大的,就可以瞧不起别人吗?难道我家境贫寒就得永远当仆人吗?难道我被迫给你当仆人就没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叶乘风头一回见他发怒,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似是在看一场好戏,看他脸蛋胀得通红很生气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不好,所以不甘心当仆人,你想要锦衣玉食,想过舒适的好日子,我可以给你,甚至我的庄园全部给你也可以,你不用奋斗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何苦自己找罪受。
可是你什么都不要,一味地拒绝我,你真的打算憎恶我一辈子吗?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看他神情黯然,家乐也不想跟他再发火,说:“我不是因为憎恶你而拒绝你,而是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我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可是我愈是贫寒,愈是要奋起,愈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不当受非分之物,不应做非分之事,我是个男人,不敢说建不世功业,可是也要顶天立地,有自己的追求,绝不能依附于人,就算这个人对我再好也不行。你的庄园我不要。”
叶乘风震动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良久展颜一笑,说:“你既然没把钱还清就得做我的仆人,即做我的仆人就要听我吩咐,现在我命令你到我屋里上夜。”
家乐愣愣地看着他,实在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所谓上夜,就是晚上在主子屋里负责端茶倒水起夜之累的活,一般都是上房的丫环轮流做,现在怎么想起来要他做呢?
肯定是这家伙为了控制他,不希望他考功名,见不得他有好前途,真是坏家伙。
叶乘风把家乐拉到上房,命他洗了手脸,自己也胡乱洗了,又点燃一支梦甜香,然后躺在床上,家乐极不高兴地往外走。
“哎,你到哪里去?”
“当然去拿被褥了,难道你要我在床头坐一夜么?丫环们上夜不也是睡在外间吗?”家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叶乘风拉住他,用力一扯把他拉在床上躺下,说:“你不用麻烦了,这张床够大,你就睡在我旁边吧,夜里要茶要水的戳戳你就行了,省得夜里你睡成死猪我叫不醒你。”
家乐只得躺在他外侧,想着等叶乘风睡着了再起来到外间读书也不迟,不料,他疲惫不堪,现在躺在柔软的床上,极舒服的感觉涌上来,只觉得眼睛也睁不开身子沉得要命,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叶乘风看着他的睡颜,听他细微的呼吸,不用再在他面前装一副威严的样子,完全坦露心情,再一想到他看书太累不小心睡着以至于引发火灾差点没命的事,不禁阵阵后怕。
过一会儿,叶乘风觉得下腹一痛想去小解,又怕惊醒家乐,便轻手轻脚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家乐轻哼了一声,叶乘风吓了一跳赶紧停了动作,待看他只是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睡,才稍稍放了心,轻轻跨了过去,等小解后回到床边正要躺回去,想了想,又轻轻地把家乐往床的里侧放了放,自己则躺在外侧。
这一觉家乐睡得极香甜,第二天醒来发现太阳已经升了老高。
“哎呀,不好了。”家乐惊慌地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不好了?”外间正在梳洗的叶乘风问道。
“我忘了做早饭。”
“偶尔忘记一顿也不要紧,福贵叔已经做好了,一起吃吧。”
两人一起吃早饭,叶乘风说:“以后你睡里面,我在外面。”
“啊……”家乐弄不明白了。
“我晚上要经常起夜的,你睡外侧很不方便。”
“哦。”家乐闷闷不乐,才想起叶乘风的消渴症症状就是多饮多尿,而且这病很难治的,虽然这家伙很可恶,欺负过他还妨碍他读书,可是罪不至死,想到他重病缠身,家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面前丰盛的早饭也让人失去了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更文,争取早日完结……
握拳,
下章:乐乐要考试了
35
35、不求回报 …
因为睡眠充足,几天功夫,家乐就恢复以前的神采奕奕,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考试,打算晚上等叶乘风入睡后再悄悄起来用功。
偏偏叶乘风不但睡在他外侧,还坏心眼地抱着他睡,说:“我身边有人睡着我才能睡着,否则会睡不着的。”
结果,两人睡觉时抱在一起,家乐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香,被他的体温蒸成迷人的味道,很让人沉迷,居然也没想到如何拒绝,于是第二天,两人都起了一身痱子。
萧白来看望,看叶乘风穿着薄衫,颈部皮肤还有一些淡淡的痕迹,笑道:“这天儿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你怎么起了痱子了?”
“别笑话我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多烦。”
“说说看。”
叶乘风把困扰自己的烦心事给他说:“你说,有个人偏要做那力所不能及的事,该怎么办呢?”
萧白不假思索说:“那就等他碰个大钉子不就行了?”
叶乘风脸一垮:“你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是你自己说不清嘛。”
叶乘风只好说得更清楚点:“有这么一个人,一心想参加秋闱考功名,可是我看他在这上面没多少天分,要考那千难万难的试实在是太困难,连基本的破题都没怎么摸着门路,这个人年轻有才气,可是他的才气不在写八股文上,就算努力奋斗也是事倍功半。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上学时有个五六十岁的老秀才范晋么?他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我不希望这个人也象那姓范的一样虚耗青春皓首穷经。我劝过他,他听不进去还恼我瞧不起他。”
萧白想了想,终于弄明白了,说:“既然他把你的好心提醒当歹意,你就不要理他,让他碰了钉子就能接受你的劝告了。”
叶乘风很为难:“这样不好,这是他的奋斗目标,若是考不上岂不是伤心?还不如及时劝阻他避免他受挫。”
“可是不让他考一次,他就找不准自己的位置,也听不进你的劝告,还会对你怀恨呢。等他切实考一次就知道自己的斤两,就能听得进去忠告了。”
叶乘风苦笑一声:“也只得如此了。”
送走萧白,叶乘风又给家乐重新安排了活计,除了做饭,每天分半个时辰来学着管理田庄,其他时间就在书房读书备考。叶乘风也和他一起学习,理由是:“因为我也打算这次秋闱应考。”
家乐很高兴,有人和自己一起读书是很开心的事,而且叶乘风的学问是相当不错的,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对于他的提问,叶乘风倒是耐心讲解,可是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好笨。”
家乐回瞪他,可是有求于人,也不敢闹别扭,还得精心做好吃的讨他欢喜,只好心里给自己鼓劲:等我考中功名再不理你。
叶太太办完老家的事回到叶府,问了家里的情况,得知叶乘风努力读书准备应考,心里自然是非常欣慰,看家乐也顺眼了些。
紧张繁忙的日子过得很快,离秋闱大考越来越近,家乐寝食不安,只想着熬夜苦读,叶乘风劝他:“你这样不行,熬坏了身子也记不住多少,还是保证睡眠充足身体健康,才能更好的应考,平日里你总说我任性,不会保养身体,现在轮到你自己,怎么也这么顾前不顾后了?”
家乐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对自己的水平不自信才想着用熬夜苦读的法子来增加应考的把握,偏叶乘风这坏家伙每天不到三更天就要上床睡觉,还要搂着他一起睡才能睡得着,他只得被迫躺床上睡觉,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死的,夜里根本起不来。
叶府是书香世家,出过好几个金榜题名的才子,伺候少爷应考很有经验,进场考试要用到的东西非常齐全,叶乘风却百般挑剔,命管家再重新准备一套更漂亮的用具。
家乐看不惯:“你进场考试和文具的漂亮有关系吗?”
“文具用品使得顺手,我作起文来才会有如神助。”叶乘风振振有词,家乐听了直撇嘴,叶乘风命管家重备了一份用具,把先前的那套用具给了家乐。
家乐接受了,这套考试的用具包括文房四宝,号牌点心盒雨布等等,都非常齐全,而且绝对符合朝廷规定的进场标准,倒省了他的事。
到了考试那天,叶乘风和家乐分别进场,叶乘云亲自带着仆人送他们到保定府应考,几天之后考完出场,叶乘风还有精神,家乐却是面无人色,几乎快要崩溃。
叶乘风扶住他上了车,说:“既然考完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看你的脸色跟死人一样。”
家乐虚弱地说:“你才象死人呢。”
“既然我们都象死人,就出去赏秋景吧,这样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狗熊驾着马车,拉着两人四处闲逛,尽情观赏路边景色,还有一望无垠的金黄色庄稼。
叶乘风指点说:“秋收的时候是最紧张也是最快乐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收割,麦子会在枝头上直接发芽,收了以后要赶紧晾晒,如果一场暴雨下来,麦子会被冲走,一年辛苦也会白费,总之,种庄稼就是靠天吃饭,所以,庄稼人对龙王爷很虔诚。”
家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讲解田园管理之类,偶尔也回一句:“先前我家在乡下也有几亩地,可是没这么麻烦。”
“如果要管百千亩甚至上万亩的田产,自然和管理十几亩地不一样,仅是管理佃户就是件麻烦事呢。”
家乐没听进去,昏沉沉靠在他身上睡着,叶乘风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更舒服些。
等家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车上,而是躺在一张床上,这张床被褥粗糙,再看四周,很简陋的屋子,叶乘风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正看着他,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这是哪里啊?”家乐揉揉眼睛爬起来。
“这是一户农家,我们走在半路下雨了,所以到这家避一下雨。你即然醒来就吃点东西吧。”
那户农家是夫妻二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看他们来避雨,很热情地接待进来,叶乘风把家乐抱到床上睡了一会儿,等他醒了,农夫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就是些乡野吃食,腊肉炒豆角,大葱炒鸡蛋,拌野菜和杂面条,是农家用来待客的最好吃食。
家乐想着贫苦农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可是吃了一口,觉得特别有味,尤其是拌野菜,有种说不出的清新味。
“田大哥,您这拌野菜特别的有味道,我说不上来,只觉得特别好吃,有秘诀吗?”家乐谦虚求问。
“秘诀?”农夫笑了,“我们一个穷种地的,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有什么秘诀?”
“您教教我嘛,教教我嘛。”家乐还是不罢休。
“可是真的没有秘诀啊。”农夫很无奈摊手。
叶乘风把面条碗推推,给他使了个眼色:“你赶紧吃吧,小心凉了。”
那杂面条是绿豆、红豆、小豆、黄豆、小麦磨成,切成韭菜叶宽一乍来长的破刀面,用浆水煮,还煮着土豆条和青菜,面煮得很烂。家乐狠狠放了一勺油泼辣子,吃了一大碗满头冒汗这才放下筷子满意地长了一口气。
“你怎么吃这么多辣椒。”叶乘风埋怨他,拿了帕子轻轻地把他的额上的汗擦去,象是对待一个珍贵易碎的精瓷,认真又细心。
农夫一家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惊讶又疑惑,看这两人的眼光也古怪起来。
家乐还不觉得,转身看见屋里摊着菜干,说道:“这些菜是准备晒成菜干吃吧?一下雨就不好晒菜了,你可以把菜烘干。”
农妇笑道:“这样不行,把菜烘干和晒干虽然结果是一样,但是味道是不同的。把菜晒干,充分接受阳光,这样的菜才更有味道,烘干的菜就没有这样充足的厚味了。”
“哦,明白了。”家乐点头,又见田家夫妇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心里有些不自在。
吃过饭后雨也停了,叶乘风命狗熊给农夫一家几个银锞子答谢,再收拾了车马起身,又看家乐的脸色很凝重,伸手握住他,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在琢磨那家拌菜的秘诀?放心,最晚明天,我就会把他家的秘诀弄来给你。”
家乐笑起来:“这算什么事呀?秘诀我已经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明白的?”
“秘诀就是没有秘诀。”家乐给他解释,“菜肴做的好要靠诚意,把菜放在在太阳底下晒够,充分吸收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这样的晒出的菜才好吃。以前我看天气不好菜不容易晒干,所以把菜用火烘干,这是懒省事的法子,味道有些逊色。今天我看见他家摊在屋里的菜,忽然悟到了。”
叶乘风笑起来:“你在做菜上很有天分,能举一反三很有悟性,如果你在做学问上面也能这样就好了。”
“哦。”家乐想起刚结束过的考试,心里有些忧郁。
叶乘风看他闷闷不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你怎么不开心,是我惹你了?”
“不是不是。”家乐赶紧说,“其实……是……”
“是什么?”
家乐抬眼瞧瞧他的脸色,咬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你忽然对我好了,我觉得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想着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好用其他鬼花样折腾我啊?”
叶乘风看他眼眸中的疑虑,无奈地笑笑,说:“我脾气不大好,先前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我对人完全没有坏心,无论是对人坏还是对人好,都是随性而为,背后绝对没有暗藏什么心机,你大可放心。”
家乐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与人为善,只有一种人让他讨厌,就是对你好对你坏都藏着别的意思的人,叶乘风倒不是这样的人,他待人没有什么心机,喜恶都摆在脸上,让人能看得透,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相待,厌恨一个人也摆在明面,并不在暗地里使绊子,可是一想到这人先前的恶劣,又让他恨得咬牙。
叶乘风把胳膊伸过去,笑嘻嘻:“你是不是想咬我一口?来吧。”
家乐脸一红扭头看窗外不再理他。
两人考完试后坐着马车天天在外闲逛,尽情游赏山水风光,一边品尝风味小吃,无比惬意,家乐惦记考试结果,美丽的湖光山色也勾起他的兴致,叶乘风还兴致勃勃地逗他说话,每遇寺庙必进,进必求签。
家乐也求了签,叶乘风问道:“你求的是什么?”
“我求的愿望是希望能高中,这样就可以让母亲妹妹过好日子了。”家乐很虔诚地上香祷告,又反问:“你求的是什么?哦,你说过你要娶亲好好过日子,你是不是求姻缘签?”
叶乘风微微一笑:“我求的愿望是你能施展才华永远幸福。你相信吗?”
“哦……”家乐震惊了,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信。原以为他的好必会有所需索,想不到他对自己的好是不求回报的,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不求回报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放榜了。
努力更新中,同时准备新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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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放榜 …
很快到了放榜的日子,叶乘风在下处等候放榜,可是家乐坐立不安想亲自去看榜,叶乘风拗不过他,只得陪他一起去,在人头簇拥中忍着一身臭汗挤过去看榜。
从前到后看过去,在前十名里出现了叶乘风的名字,叶乘风满意地微笑,继续看下去,看到榜尾,却没有看见家乐的名字,继续从头到尾看一遍,仍然没找到家乐的名字,叶乘风心里一沉,转头一看,家乐已经没了人影。
“快去找人。活要见人……”叶乘风下令召集所有叶府仆人四处去寻找家乐。
焦急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家乐仍然没有下落。狗熊也着急了,说:“他是不是被人掳走了?要不去报官吧?”
叶乘风想了想,说:“歹徒若是劫财,他不是出身富贵人家,掳他没有好处。”
“说不定是为了劫色。”狗熊插了一嘴。
叶乘风白了他一眼,说:“就他这年纪,卖到小倌楼里人家也不会要的。”
“会不会有人把他劫到酒楼,逼他做菜呢?”狗熊又有了新想法。
“蠢材,他的手艺还不足以做大席,哪个酒楼会要他当大厨。”叶乘风白了他一眼,一边思考着,忽然想到了一点,拔腿往月老庙跑去。
月老庙背山面河,经过一座石拱桥就可以直达庙门,白天时候叶乘风和家乐一起拜过,家乐虔诚地拜了几拜为妹妹们求好姻缘,见叶乘风也认真地拜求,在一旁打趣他:“叶大少爷有钱有势又有才有貌,连根指头都不用勾,就有好女子自动扑上来,哪用得着求姻缘,也太不知足了,难道你还想娶公主么?”
叶乘风听他嘴里刻薄,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敬他两句,也许他永远不知道,他是在替他向月老乞求好姻缘,他不知道也好,以后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幸福快乐之余也许偶尔会想起他这个路人。
放榜之日家乐忽然不知所踪,叶乘风着急之余忽然想到这个地方,没有原因,只是无故觉得他应该在这里。
果然,小石桥上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呆呆地望着河水,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好象一尊易碎的瓷像。
叶乘风怕惊动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过去:“乐乐,你……下来,下来好不好,我有话给你说。”
家乐转过头看着他,眸中含着盈盈水雾,冷风吹动他的衣袂,好象要把他吹到遥远的月亮上,再也抓不住。
“乖,乐乐,你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叶乘风一边哄着一边凑过去,猛地扑过去抓住他,长吁一口气,抓着他坐在石阶上,埋怨道:“你想做什么呀?不就是没考上嘛,至于这样吗?你还年轻,一次考不上,下次再考就是了,何必这样轻率?”
家乐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朝他吼起来:“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心烦,所以来这里走走,你以为我想不开吗?
你说过就凭我的斤两别做梦了,还是给你当仆人靠谱些,现在我果然没考上,你得意了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这么迫不及待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痛哭流涕的样子,你好在一旁偷笑是吧?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不会这么没用,你把我糟践成那个样子,我都没流一滴泪,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难过?
告诉你,没有,没有……”
家乐声嘶力竭地喊,满脸都是泪水。叶乘风听他这么激愤地喊叫,先愣了一下,转而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一声不吭听他喊完,拿帕子给他擦掉眼泪。
等他喊得累了,才开口说:“你这么希望考中功名,只是埋头苦读不行,得找个名师指点最好,我认识本朝名儒沈在思大人,赶明儿把你的文章送去求他看看,给你指点一二也胜过你苦读十年。”
家乐喊完,把郁积的情绪发泄尽了,平静下来觉得很愧疚,这样把无名火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还是头一回。待要道歉,又怕他以为自己是有求于人才放低态度,可是不道歉又不知说什么好。
“走吧。”叶乘风把手伸给他。
家乐犹豫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手心,叶乘风的手很温暖很有力,传递着温暖和力量,家乐忽然很贪恋这种感觉,竟希望这条路很长很长,能永远走下去。
叶乘风拉着他的手静静地走着,忽然说:“世上的路千万条,你为何非要选一条最难走的道。”
家乐默然一会儿,说:“因为这条道能让我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你最想要什么?”
“我希望能有钱有势。”
叶乘风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什么清高的人,谁不想有钱有势。”
“可是你与别人不同,你看上去无欲无求,对功名富贵并不是很看重的。”
“我也想潇洒自在,可是世事艰难不容我任性。”家乐说着伤感起来,“我家道败落,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我要承担振兴家业的重任,要照顾母亲和妹妹。考中功名是唯一的出落。
我大妹家欢看上一个和尚,我也拿她没办法,我二妹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好人家来提亲,可是我家这样的境况,哪有能力给妹妹们找个好婆家。
如果我考中功名,做了官有了出息,就可以给妹妹寻个好出路了。”
叶乘风也默然好一阵,才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认为你考上功名是振兴家业的唯一途径吗?”
家乐很认真地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除了考功名,还能有别的路吗?”
叶乘风听了再也没说话。
次日,叶乘风带着家乐真的去京城找当朝的名儒沈在思大人请他指点文章。
沈在思是礼部尚书,辛亥年的状元,学问极好,门生遍天下,凡是被他指点过的学子,大多都能高中,看人的眼光也是很准的。
他和叶乘风的父亲是多年同僚,对他的学业也是很操心,看他拿了文章来请教,自然是尽心指点一番。
“我和令尊大人是同年兼同僚,几十年老交情了,向来把你当子侄一样看待,所以,有话就直说了。”
“伯父请说,小侄洗耳恭听。”叶乘风站起来恭敬听教。
“你五岁入学,六岁能诗,八岁开笔,才气横溢,文笔虽稚嫩却很有灵气,原想着经过几年磨砺你的学问该大涨了,可是现在看来,你的学业不进反退,文章离中举根本还差一截,这些年你倒底做了些什么?”
沈在思越说越严厉:“听说你沉迷声色,纳了十几房妾室,不知道保养身体进德修业,如此虚度春秋,你怎么对得起你过世的父亲?这样的文章如何能成千上万的学子中独占鏊头?”
叶乘风听到这番话,还是沉静如水,恭敬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侍立一旁的家乐听了,却摇摇欲坠差点晕倒。叶乘风握着他的手,向沈伯父行礼退出。
家乐脸色惨白,眼里又蒙上一层水气,硬是憋着没掉下来。
叶乘风扶着他下了高台阶,劝道:“沈大人阅遍天下才子,看多了才高八斗的人,眼界极高,所以待人严格了些。你作的文也不是如他说的那样缺这少那。
我开笔时的授业恩师是名儒李东阳,他也是学问极好,我再拿你的文章去请教他。”
“不必了。”家乐虚弱地说了一句,回到住处就倒在床上不起来,没有勇气再跟着他去拜访名儒了。
家乐直直躺在床上,饭也不想吃也懒得动,眼睛盯着帐顶发呆,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都不想干,也不想动。
就这么躺在床上发呆直到夕阳西下,天边霞光洒了一地金红。叶乘风披着一身红霞回到府里,向下人略略问了一下,然后坐在家乐身边。
“听说你没吃晚饭,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吃吧。”
家乐看了他一眼,想问他把文章送给李大人的结果,可是终究没有这个勇气开口,只得打起精神坐在桌边陪他吃晚饭。
叶乘风不提送文章的事,好象兴致很高的样子,还命人拿了一壶果子酒来喝。
“今天我到李大人那里送文章,听到了一个好笑的故事,你想听吗?”
叶乘风也不等他说话,自顾自地说:“从前,在一片大森林里,虎王为了选宰相,召集所有动物开了一个会,决定选一个跑得最快的来当宰相,结果所有动物都跑了起来,老鹰很想做这个宰相,结果它拼了命迈着两条腿跑,结果连兔子也跑不过,它伤心得要命,乞求山神给它四条腿,这样它好跑得快一些。”
家乐终于开口了:“老鹰怎么这么笨,它明明长着两只翅膀可以傲然天际,却舍长就短用两腿跟人比跑步,这也太傻了。”
叶乘风笑道:“小时候,我的老师教给我一首诗,我念给你听:骏马能历险,耕田不如牛。坚牛能负重,渡河不如舟。舍长以取短,智高难为谋。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长处,如果舍弃自己的长处,非要去做不善长的事,肯定是事倍功半,甚至会碰一鼻子灰,至今一事无成。”
家乐沉默着,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良久才放下筷子,看着叶乘风很认真地说:“多谢你了,是我选错了方向,太执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