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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别只顾着吃饭,”天澋曜语带责备,夹些肉菜过去:“不喜欢也多少吃一点,既然口味变了,想吃什么,就再跟朕说一次,下次准备你爱吃的。”

  

  拿着碗的手稍稍一抖,天铭泱加速扒饭。现在要是反悔叫那些宫女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哼……”天澋曜看着天铭泱那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了?比起眼晕的宫女,朕伺候你觉得舒心了?”

  

  慢慢抬起头,对上天澋曜晴明的视线,天铭泱一时赧然。

  

  被他看出来了啊——

  

  “朕知道这次下重手伤了你是朕不好,这样顺着你,还不能让你满意吗?倾卿还在置气?”又一次放低姿态说话,天澋曜颇为无奈。这孩子越发倔强,硬不得,到头来还是自己心疼。如今这么哄着宠着,自己君王的架子可算是被他卸了个精光。

  

  干笑两声,天铭泱不做回答,只是转换了一个话题:“呃,儿臣有一事向父皇禀告。”

  

  “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儿臣?”天澋曜皱皱眉:“你这别扭闹不过去了吗?”

  

  曾经的七皇子和皇帝之间很是亲密,从来都是你你我我,没大没小的。如今天铭泱这一口一个儿臣,每一唤都如利刺一般,着实将天澋曜刺激得不轻,天铭泱却是还有些不自知。

  

  只是,这刺都被自己扎到心里,长进肉中了,还能抱怨疼么?

  

  “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天澋曜这时挥挥手,俨然一副拿你没辙的样子。

  

  “关于睦南皇子被杀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捉出元凶的方法。所以,这件事可不可以交给我全全处理?”此话一出,天澋曜的神色严肃起来,天铭泱继续道:“希望父皇明日召集所有睦南人,包括小厮侍从全部到大殿之上,我会当场指出元凶。至于细节,我只希望父皇你能相信我,不要多问了。”

  

  “一切,都交给朕去办妥,不好么?”天澋曜审视天铭泱良久,淡淡道。

  

  “我的事,我想自己去面对。父皇的事,我也想为你分忧。”一句坚定,一半奉承,一半决心。

  

  “朕知道了,朕相信你。”良久,手掌轻轻按住天铭泱的肩膀,天澋曜缓缓开口:“不过,朕希望倾卿你也明白一件事。”

  

  手指紧了紧,抓得天铭泱有些疼,天澋曜的神色有些复杂,仿佛在看着振翅之前的雏鹰,竭尽全力地脱离自己的怀抱。

  

  “朕,很想你一直是个小孩子,可以跟朕撒娇耍赖,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不过,总有一天,你是要长大的,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有些突然了。朕的倾卿,一夜之间,便是大人了。”

  

  钩唇浅笑,依旧迷人的容颜,却是有些心酸:“既然你要长大,那么,你想做的事,想走的路,想实现的梦想,朕都可以放你去做。如果你愿意,朕也可以帮助你一起实现。但是,你要知道,人心叵测,世事险恶,你是大人了,便没有谁会宠着你。不过,朕要你记住的,不是学会刀枪不入,而是走得累了,就来朕身边,在这里,朕愿意让你做一辈子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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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谁是凶手(一) …

  突然说这种话……这人是成心让我吃不下饭还是怎么着!

  

  随意嗯了一声,天铭泱只觉在这种气氛下,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带着芒刺似的。

  

  “好了,吃饭吧!”还好,这时候,天澋曜用筷子敲敲天铭泱的碗边,他才得以从尴尬里解脱,专心吃饭。

  

  这一顿吃得还算舒心,御厨的手艺没的说,天铭泱对于食物的要求一向也是不高。添了五碗饭,身边的盘子摞了一尺高之后,天铭泱终于拍拍圆滚滚的肚子,舒服地喟叹一声:“饱了。”

  

  斜眼瞥了瞥皇帝,不过巴掌大一小碗饭的食量,比起自己颇有些寒酸了。天铭泱皱皱眉,对着那个连吃饭都相当优雅从容的人无语地摇摇头,然后眼皮不争气地开始打架。

  

  好不容易挨到下人收拾好,天澋曜却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自己又不好开口赶人,只得频频眨眼哄自己玩。

  

  “若是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吧,不必在意朕。”天澋曜觉着这孩子困倦至极的模样甚是可爱,脸上不觉漾起笑意。

  

  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

  

  腹谤一句,天铭泱坐着没动。

  

  天澋曜笑意渐深:“怎么?还要朕抱你去睡不成?”

  

  “父皇——没有公务要处理吗?”面带笑容,袖子里的双手却是暗暗攥紧了。

  

  “不碍事,朕已经让荣福把奏折都拿到这韶华殿来了。从今日起,朕便在这里办公了。”天澋曜笑笑,一口皓齿却是给人一种森森的感觉。

  

  “在这里,父皇会不习惯吧,还是……”

  

  “你现在有伤在身,朕不放心,反是在这里安心得多。”笑眼弯弯,天澋曜凑近眉目有些僵硬的天铭泱:“好了,去休息吧。”

  

  “可是——”

  

  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天澋曜的双手便是按住他的双肩,轻叹一声:“真是不听话的病人。”下一瞬,天铭泱身子一轻,直接被天澋曜抱起,大步走进内室。

  

  “父皇!”还未来得及挣扎,身子已经被极为轻柔地放在大床之上,耸起的眉峰被天澋曜修长的指尖轻轻抚顺,僵硬的身子被他用棉被裹好,天铭泱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凌厉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这张笑得欠扁的脸。

  

  还真是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天澋曜似乎没意识到对方有多不满似的,反而觉得这孩子的表情近来越发丰富可爱起来,不由得凑近注视。双手撑在枕头两侧,慢慢俯下身,凑近那绷得紧紧的嘴唇。

  

  啪——

  

  意料之外的,天铭泱一巴掌拍在天澋曜嘴上,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杀气腾腾,胸口起伏了两下。

  

  “倾卿?”手腕被天澋曜捏住,强劲的力道昭示着对方慢慢升腾的怒意。老虎的胡须自然是触不得,否则便是如今这种气温骤降的后果。

  

  识相的把那句“滚远点”咽下去,天铭泱扯扯僵硬的唇角:“先……等一下,我实际上有话要对父皇说。”

  

  手腕的禁锢稍稍松了些,天澋曜缓和地“嗯”了一声。

  

  “受了伤之后,我一阵昏昏沉沉,过去很多事情都想不太起来了。这本来也不怎么碍事,但其中,有一件事我却非常在意……睦南皇子死亡的当晚,我在父皇寝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天铭泱字字斟酌,眼角的神采犹疑不定,当真一副很是困扰的模样。只是,天澋曜的脸色却是越加地深沉起来。

  

  “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记得,也没必要想起来了。”冷下的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很浓,天澋曜显然没了方才的兴致,松开天铭泱的手,淡淡道:“好了,你该睡觉了。”说完,径自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竟是直接出了宫殿,连在这里处理公务的茬儿也没再理会。

  

  那晚,似乎比想象中还有价值得多……搬出这件事,一切麻烦便轻松解决了呀!

  

  天铭泱瞬间换了一张脸,浅浅蹙起的眉峰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完全不是得逞的喜色,而是越发深沉的暗彩。

  

  这件事,总有一日,他会弄明白的。

  

  *

  

  *

  

  翌日,三法司会审睦南一案。刑部大堂之上,皇帝御座尊位,右侧设监审席,有品级的皇子纷纷在此列坐。刑部尚书主审,三法司掌权官员以及睦南诸位使节陪审,尔雅位列其间。而天铭泱与主审大人并肩而坐,为副审。

  

  按照天铭泱的安排,所有睦南人,包括使节与下人已经全部召集来,分别安排在堂上堂下。由于事先放话出去,杀害睦南皇子的杀手已经捉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亟不可待。这其中,尤以睦南使节为甚。

  

  “皇帝,不是说凶手抓住了么?是不是可以开始审问了!”微微扬起下巴,睦南使节很是倨傲地抢先开口。

  

  天澋曜示意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继而转向天铭泱,点了点头。

  

  后者笑笑,转脸有些玩世不恭地与主审大人对视一下,轻音微扬:“那么,主审大人,本殿就不客气了。”也不管对方甚是不放心的眼色,天铭泱轻笑着前倾着身子,朗声道:“使节说的是,不过,在天泽,按照风俗,审案之前还有一件例行的程序。”视线微微扫过脸上纷纷献出讶然之色的众人,天铭泱笑意更深,满脸的理所当然:“拿上来吧——”

  

  话音一落,两个小吏端着白瓷蓝花的洗手盆走了进来。

  

  “在天泽,审案之前,无论官员还是犯人,务必用这涤泉之水净手。为官者,洗清杂邪,自此清廉,且如水般明察;嫌犯者,浊者自清,清者洗冤。”天铭泱解释完,双手合击,笑道:“好了!各位请净手吧!”

  

  说完,两小吏端着瓷盆在堂上转了一圈,睦南人不必说,自然是被天铭泱唬住,乖乖洗手。而天泽人虽是面露尴尬,碍于皇帝有命,也是冷着脸陪着天铭泱闹着一闹,但心里却是不住腹谤起来。

  

  圣上下令,不论出现何种状况,今日全全交由七殿下处理,不得随意插手。圣上宠七殿下,是出了名了,如今竟发展到任由他那朝廷的大事胡闹,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这件事,若是被那不学无术的小子玩砸了,可是全天泽上下陪着他丢脸啊!

  

  询问的视线不住地朝着皇帝那里飘,天澋曜却是一副坐观好戏的模样,悠悠然然,全无回应之意。

  

  一时间,摇头的,叹息的,各种小动作尽收天铭泱眼底。

  

  盆子堂上堂下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净了手,天铭泱朝着那主审大人讨好地笑笑:“大人,这个借我用用!”说完,一把抢过惊堂木,啪的拍在案几上:“升堂——”

  

  一瞬之间,全体天泽官员的脸色似乎又黑了一重。

  

  “今日本殿下与主审大人——”稍作停顿,天铭泱转向主审:“啊……主审大人,我是不是喧宾夺主了,不然还是您来说吧?”

  

  心说这大堂上除了殿下你,没人知道谁是凶手,你要我说什么?主审大人表面上还是很冷静地,温和地,摇了摇头:“还是殿下来吧。”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极快地接话,惊堂木又是往桌上一拍:“今日,本殿便捉出杀害睦南皇子的凶手,给各位使节一个交代!”

  

  “七皇子,可以传唤凶手了吧!”睦南使节终于不耐烦那边的耍宝,沉声道。

  

  “目前还不行啊,使节!”天铭泱手指把玩着惊堂木,很是纠结地皱起眉:“因为本殿下啊……还不确定谁是凶手!”

  

  “你!”睦南使节脸上一抽,顿时拍案而起,转向天澋曜:“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喂喂——使节你搞错了,今天的主审是我,父皇只是来瞧热闹的!”挑眉看着使节,天铭泱高声提醒,顺便扫了一眼脸上黑云压顶,一个个几欲掀桌而起的臣子们。

  

  “虽说本殿下现在不确定凶手是谁,但是啊,那个凶手一会儿就会来告诉我们,他的身份!”从容镇定的语气,仿佛成竹早已在胸。

  

  睦南使节很是不满地看向天铭泱:“还请——七皇子解释清楚。”

  

  “哦,简单。”天铭泱抛起惊堂木,在众人阴沉地要杀人的视线里,把它又稳稳接住:“实际上,刚刚洗手,是本殿骗你们的,那不是什么天泽习俗,盆里的,也不是什么涤泉之水。那其实是让凶手显形的药水!”

  

  “让凶手显形?”

  

  “是啊。”天铭泱笑着颔首:“睦南皇子中的半夏之毒,虽说是一味鲜有用途的中药,但是,却有神奇的识别之法。但凡触碰过半夏的人,只要期限在五日之内,涂上这种药水,曾触碰过半夏的地方就会呈现红色。”视线扫了一眼大堂之外候审的众人:“下毒一事,内部作案的可能最大,我已经把所有和皇子有过接触的人召集起来,刚刚——也纷纷洗过手了。现在只需等待一个小时,检查红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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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谁是凶手(二) …

  “七皇子,只凭你一句话,我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所谓的药水,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功效!”睦南使节耐着性子听完天铭泱胡扯,哼了一声,明显不信。

  

  “这好办,睦南皇子身上还残存着毒性,把这药水往他身上涂一些,就了然了。”天铭泱不在意道。

  

  “本国皇子的尊贵之躯,岂容你等随意摆弄!”

  

  “不愿意啊,那也无所谓。睦南皇子的寝宫里多少也是有痕迹的,睦南使节不放心,不如跟着我到那里洒洒水?”惊堂木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天铭泱说着就是起身,朝着诸位朝臣扬扬下巴:“各位大人,怎么样?要不要也走一趟?”

  

  话音一落,气压骤减,诸位贤臣大人们纷纷一副气血梗死,不得发作的憋屈相。

  

  走?!

  

  皇上、皇子、朝臣浩浩荡荡十余人,这椅子还没坐热,案子还没开审,先是跟着那小崽子换了地方?

  

  这可是刑部开堂,三司会审,在场的最差也是三品以上,岂有跟着他胡闹的道理!

  

  愤懑的视线齐刷刷转向皇帝,天澋曜本人则垂眸专注于手中的茶盏,右手捏着盖子一下一下抹着边缘:“睦南使节意下如何呢?”

  

  ……

  

  下一瞬,阴沉的目光转而投射到睦南使节身上,言外之意,使节要懂得分寸,不要让大家一起丢脸。

  

  “那倒也不必这么麻烦,就让我随身的侍从过去看看好了……”

  

  好!等得就是你这一句!

  

  双手合十,天铭泱笑起来,快步走到大门口,指着外面候着的侍从中最心不在焉的一位:“那就他吧!来人——带着这位侍从去皇子寝宫取证!可要仔仔细细地,让他看清楚些!”说话间,视线审视着那个侍从,他稍稍松口气的样子,让天铭泱的笑意加深起来。

  

  当然,大堂之上,群臣之间,弯眸掩口的一位,眼角也是带了笑意。

  

  七殿下,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有趣啊!

  

  视线游移在对面的皇子席位上,最终于六皇子处落定,墨眸稍稍闪烁一下,使了个不甚明显的眼色。后者却是轻哼一声,很是不屑地别过脸,倒是耳根某处,可疑的泛起一层粉红。

  

  取证的人走了,大堂上陷入沉寂。等待结果还有一个时辰,这段时间,除了在这里傻坐着,大眼瞪小眼,似乎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不大的地方,聚集了过多的人,随着日头高升,大堂上越发闷热起来。渐渐按捺不住的窸窸窣窣让气氛越发地烦躁。

  

  “报——殿下,有人手心出现红色!”外面一个小吏的传报成功攫取了所有人的视线,目光灼灼之下,御医院的一个小药师被两个小吏拉进来,噗通跪倒在地。

  

  “下跪何人?为何染有半夏之毒?!”主审大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洪钟般的声音回响起来,让那个小药师为止一震,哆嗦个没完。

  

  “小人……是御医院的药师学徒……小、小人不曾下毒害人……可能是配药时不小心碰到……”

  

  “这样的呀……”天铭泱插嘴间,主审大人的脸色明显一暗:“那你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出现红色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工作比别人努力,接触半夏的剂量大,时间也长喽?”

  

  “殿下……小人并没有频繁接触半夏……小人是冤枉的……”那药师学徒脸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