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许程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敢冒然动弹,左顾右看地分析地形,突然就听见剧烈的一声“铛”,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
叶钦徒手从那钢椅上拆下一根棍子,前头还带着一枚又长又翘的钢钉,他捡起剩下的部分,随手又抛回了刚才的角落。
许程业这时候才知道要跑,转身没迈开腿就被叶钦踹趴在地,刚一抬起头,眼前的地面上直登登地插/进/一根钢棍,叶钦在他身后说:“你太恶心,打你都嫌脏手。”
许程业看着这根棍子,只觉得它只差一点点插/的就是自己的脑袋,头上不禁一阵抽疼,他攥紧拳头,咬牙心一横,快速地卷起身体,伸手竟将钢棍从地下拔了起来,使出吃奶力气向叶钦腿上打过去。
然而这出其不意地袭击在叶钦看来就像是慢镜头,他侧后滑了半步,躲过之后将铁棍踩在脚下,许程业脱手之后又被这股力气拽着向前扑过去,叶钦迎面在他胸口上踹了一脚。
这一下,许程业再也站不起来,他挣扎半天才爬起身,跪在地上使劲捂着心口,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整张脸涨成了紫红色,五官紧紧拧成一个疙瘩,像一个刚出笼的紫薯面包子。
“不行了……我要死了……别打了,再打就死了,”他跪着蜷缩在地上,翻来覆去地说这几句话,仿佛某种遇到捕食者就僵直装死的臭虫一般,“再打就出人命了,再打你就是杀/人犯……”
叶钦有点反胃,拾起棍子将带铁钉的一端抵住许程业的嘴,防止他再恶心人:“起来。”
许程业闭上眼睛:“我动不了,你把我打残了,我要告你,我要啊啊啊——”
叶钦高高举起棍子,然后朝他脸上挥过去,许程业声嘶力竭地高声嚎叫,手脚抽搐似的在空中乱抓,叫了半天之后发现脸一点也不疼,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战兢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向叶钦看过去。
叶钦又挥起棍子,许程业又抱头一通乱抓乱叫,叶钦垂下铁棍等他叫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抬起手,如此往复几次,最后许程业竟敢看着他缩回脖子。
然后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
叶钦已经尽力避开他身上的要害部位,许程业却表现得像被硬生生拔掉了手臂一样,面目狰狞地大声叫疼。
“再叫一声试试。”叶钦用钢棍敲了敲他的牙。
许程业果然安静下来,手撑在地上不断向后退,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个逃亡十几年的流浪汉,灰头土脸满身污泞,神情狼狈不堪,哆哆嗦嗦地说:“大哥,我哪儿惹着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你要多少钱,我二叔是医大的教授,你给他打电话,多少钱都给你。”
叶钦没说话,只是沉着脸不停向前走,许程业就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顶在墙上,退无可退。叶钦拎着棍子贴住他一只脚踝内侧,沿着腿慢慢向里滑,声音里藏着可怖的怒气:“还记得你昨天说过什么吗。”
“昨天?昨天,”许程业大气不敢喘一个,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棍子越来越接近/裆/下,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顾呜嗯!”
叶钦冷冰冰的表情在一瞬间熔成近乎残忍的狞笑,他一手按着许程业的头猛得撞向墙,一手握住棍子朝着许程业/腿/间狠狠凿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在嗓子眼儿里的尖嚎,许程业面如菜色翻了白眼,身体虚脱地向下滑,裤子下面有一片水渍慢慢殷了出来。
钢棍距离目标只有毫厘之差,许程业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你也配?嗯?你也配!”叶钦不停地把那根钢棍拔起/插/下,拔起,插/下,速度越来越快,几秒间猛如捣蒜,“说,该被/轮/的是谁!”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许程业鼻涕眼泪淌了满脸,“我该死,我该/被/轮,我千刀万剐呜呜呜……”
“手机拿出来。”叶钦说。
许程业怔怔地抬起脸:“啊?”
“让你把手机拿出来!”
许程业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抓了好几次才成功递给叶钦:“给给给你。”
叶钦不接,只是继续下指令:“打开你们学生会最大的聊天群,别让我说第二遍。”
许程业筛糠似的,迅速照做。
叶钦把他手机夺了过来:“下面我说一句你说一句,一个字都不能错,明白吗。”
办公室里,顾览掩着嘴轻声咳嗽了一声,许辉已经把第三根烟夹在手上,神情十分焦躁:“你不要跟我故弄玄虚,也别指望从我嘴里套出话来,有什么直接说!”
“这个不着急,我们还是先说清楚关于许程业造谣的事吧,如果主任可以让他撤回在论坛的所有匿名帖子,并且公开向我道歉,那么录音删掉也没有什么问题。”顾览气定神闲。
“你想得美,”许辉站起来,“既然是匿名的帖子,你怎么知道是程业发的呢,你有什么证据?话说回来,你要是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现在这么着急忙慌冤枉别人,早先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顾览知道许辉很快就会答应的,到时候他不仅要逼着许程业道歉,就连他自己也非道歉不可。许辉越是强横无理,他心理越是不着急,因为他看得出这个人在害怕。
顾览打断他的话:“证据我当然有,嗳,不要着急,先让我说完。就算录音没什么用,我手里还有点别的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他走到桌前,将之前在保卫室录下的许程业那截视频放给许辉看,许辉草草瞟过一眼,竟然哈哈笑了起来,极其不屑地对顾览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也能算证据?我看你脑子坏掉了吧,谁让你去拍监控录像的,你这是违反校纪懂不懂,是要记大过的!”
顾览垂着眼没说话,手指点着屏幕往左边一滑,又是一段从监控上截下来的视频,画面上不再是机房,而是一间严肃又正规的考场,里面的学生都还穿着冬服,显然并不是最近的录像。
看着许辉那张乍喜乍悲的脸,顾览暗自一笑,悠闲地解释着:“不知道主任还记不记得,1月13号,去年期末考的第二场,主教404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坐的是谁?”
许辉眼神茫然,他可能不会去留意考场上每一个考生的位置,但是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时间和那间教室。当时是他和一个别系的女老师一起监考,试题似乎偏难,刚发下卷子没多久,考场上就一片怨声载道,许辉注意到自己侄子许程业坐在第二排靠墙的地方,正一脸苦愁的抓耳挠腮。
这小子肯定没有好好复习,旭辉想。但是许程业今年可不能再挂科了,他的学分绩点过低,这次期末如果有任何一门少于70就面临被退学的危险。许辉有些着急,他走下讲台在考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转,每次经过许程业的时候,都扭头看看他的作答情况,但是许程业除了翻小抄和看手机之外,好像什么也不会做。
顾览当时没到半个小时就答完了全部的试题,他犹豫了下没有立刻去交卷,就在座位上转笔发呆。没一会儿他感觉有些不对,那个主监考官总是时不时站在他身后看他的卷子,一看就是好半天,难道是怀疑自己作弊吗?可是他没有任何可疑动作,总是这样看来看去也太夸张了吧。
真相十分滑稽,作弊的不是考生,反而是主监考员。
顾览发现后将卷子反过来扣在了桌子上,那时女监考员有事临时出去了半天,顾览等她一回来就立刻交了卷子,他抬头和许辉对视一眼,从那双神似老鼠的三角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憎恶和嫉妒。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成绩发下来后,那一门的单科成绩许程业竟然考了第二,在全班哀鸿遍野的分数中,许程业的80分显得尤为诡异。
“本来学校的监控录像只保留七天,但是像期末这样的重要考试就会特意保存得久一些,许程业这个位置就在教室左前角摄像头的正下方,照得清清楚楚。”顾览说着,又把视频播放了一遍,画面中他交卷离开之后,许程业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借口,把女老师支开了,然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顾览的卷子折起来,送到了许程业的桌子上。
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答题,自然不会有人注意,没有人注意就不会有举报,不举报自然风平浪静。
许辉突然跳起来伸手去抓手机,顾览提早一步拿走了,退后一些笑了笑:“起先我没报太大希望,还以为视频早被清除了,还好我运气不错,很容易就找到了。我留了很多个备份,借用学校宣传部的邮箱,定时会发给全校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
许辉一下子又坐回了椅子上,他不敢再抽烟,不也敢再翘二郎腿了,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十分可怕,像极了一个微笑/杀/人的魔鬼。
“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对不对小顾,你看,我就是脾气差了点,其实刚才没打算为难你的,”许辉强作镇定,脸变得奇快,他使劲扣了扣桌上的那个烟疤,显得非常焦急无助,“老师真的很不容易,工作压力大,刚才态度不是很好,跟你道个歉,那个……你定的什么时间,还有多久,能取消吗?真的,求求你了,这个千万不能发出去呀。”
顾览怜悯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一连串不停歇地消息提示音,催命咒一般。许辉无瑕顾及,顾览打开手机发现是全校的学生会主群,许程业在里面发了好几条很长的语音。
顾览皱了皱眉,想看看这人还要作什么妖,随便点开一条,先被许程业杀猪似的嘶嚎吓了一跳,只听他后面抽抽搭搭崩豆似的地说:“本人许程业……是狗屎,是杂碎,是人渣,是人间毒瘤,胆敢……别打别打,我说我说,胆敢污蔑男神顾览,诋毁他的清白,罪无可赦,恶心得爹妈都后悔把他造出来,这种人留在世界上,真是人类的悲哀,是进化论的耻辱,是医大永远无法抹除的污点……”
“本人许程业发誓论坛上所有关于顾览的帖子都是造谣,都是本人嫉妒心作祟,瞎编乱造胡几/把扯出来的屎话,顾览为人清白正直,伟大善良,团结友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本人无中生有,本人心肠歹毒,本人道德沦丧……”
“本人许程业对不起医大诸位校友,刚才那条说漏了一个词,不是‘顾览为人清白正直’,是‘男神顾览为人清白正直’,许程业愧对祖国的培养,愧对社会的宽容关爱,愧对顾,阿不,男神顾览的一再忍让,真是该死啊。”
“本人许程业在本月16号下午三点四十八分,于学校机房发的……”
顾览没再往下听,短短几秒钟,学生会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不单单是在讨论许程业逐一坦白罪行的语音,不断有人往上面发小视频,画面上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都高高举着手机在拍什么东西,好像就是在礼堂附近。
窗外一阵嗡嗡嚷嚷的喧杂声,越来越吵,顾览拉开窗帘,看见对面礼堂侧门已经叫人赌了个水泄不通,许辉也着急地转身去看,但是人实在太多,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是竟然有几个校工提着钢锯和钳子往里面跑。
视频里许程业全身/赤/裸,鼻青脸肿地瘫在一把正对舞台的椅子上,目光呆滞无神,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工具不明,但是好几个人轮番上阵都解不开,锯子和钳子都上了,就是弄不开,校工急得不行,一边遣散周遭的学生一边抓脑袋,但围观看热闹的人怎么轰都轰不走,手机镜头铺天盖地,快要怼到许程业脸上去了,宛如压顶的毒咒。
许辉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侄子,他拱着手哀求顾览,几乎要给他跪下:“求求你快点告诉我吧,怎么样才能撤回那些邮件?”
顾览云淡风轻地抬起手腕:“来不及了,只剩下半分钟。”
如果让许辉在近四十年的人生里选出最难受的一天,那一定是今天,如果要他再选出最可怕最恐怖的一天,也一定是今天。
他的事业,他的人生,他的家庭与一切,全部被那半分钟的一滴一答炸碎,轰烂。
许辉主任竟忍不住在顾览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第 38 章 兰因玉果之章(上)
顾览回到家时, 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水声,叶钦皱着眉头,正在聚精会神地洗一碗青提, 那神情又专注又严厉, 好像他手里清洗的根本不是水果,而是/杀/人/毁/尸的作案工具。
“这么早就回来了啊。”顾览轻松的说了句, 换好鞋子,靠在厨房门边上,抱胸静静看着叶钦。
叶钦头也不抬,话也不说,一颗拇指尖大小的提子翻来覆去搓了十几遍, 闷闷地点点头回:“嗯。”
顾览轻声笑出来,走到他身边:“再洗就洗烂了。”
叶钦关掉水龙头,两手搭在玻璃碗边上, 又把刚才想好的词儿默默温习了一遍, 就这么盯着水灵灵的大青提子说:“那个,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吃提子吗,我今天下午就去买了, 人家说买一斤送一斤,我问能不能买一斤青提子送一斤红提子, 他说不能,我问为什么不能,他说因为红提子价格不一样,哦,原来是价格不一样, 那葡萄的价格是一样的,送一斤葡萄总能够了吧……”
“你这一下午就出去买了斤提子?”顾览弯腰凑到他面前问。
叶钦揉了揉鼻子, 继续说:“但是那个店员还是说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览说:“我不想知道。”
“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明明价钱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把青提子换成葡萄?”
顾览竟然真的想了想,然后问:“为什么?”
叶钦回答:“因为葡萄卖完了。”
顾览:“……”
“怎么样,没想到吧。”叶钦捏起一颗放进他嘴里。
顾览阖齿一咬,清甜的果汁在口腔中爆开,心情瞬间更好了些,他转身坐到料理台边上,伸手将叶钦的脸扭过来面对自己:“所以最后人家什么水果也没送你,是不是。”
叶钦一个劲地笑。
顾览又吃了一颗:“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坦白,买斤提子就想蒙混过关了?”
叶钦装傻:“嗯?坦白?坦白什么。”
顾览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声气:“许程业。”
“别提那个人渣,”叶钦表情骤然变冷,“你现在就把那些恶心的人恶心的事赶紧忘了,这个周末咱们出门散散心,然后高高兴兴地奔向新生活,好不好。”
顾览不回声,只是用一种温情且伤感的目光,润润地望着他的眼睛。叶钦被他看得有点慌,躲闪着说:“要是不想出门的话,在家里瘫一天也挺好……”
“你不想问问我和秦老师究竟怎么回事吗。”
叶钦听见这句话,马上就生气了,脸上仅剩的一丁点笑意也消散干净,他扳着脸擦干净手,把毛巾甩到挂钩上,下巴一指地面说:“下来。”
“啊?”这回换成了顾览发懵,叶钦动真气的时候显得特别凶,就连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适应,莫名有种做错事被长辈训导的感觉,不自觉地就乖乖站好了。
叶钦少有这么动真格的,一般见顾览不高兴了就会立刻嬉皮笑脸地去哄,但这次不同,他目光冷飕飕的,又硬又凶地质问顾览:“告诉我,我是谁。”
顾览拿捏不准他的心思,故作镇定地回顶:“凶什么凶,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什么人?”叶钦伸手钳住顾览的肩膀,手上力气虽然不重,却足以将他稳稳地抓着,顾览感觉到有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被传达到自己身上。
他本想说“你是我儿子”,但现在的情形的确不太适合再开玩笑,于是垂下眼睛,慢吞吞地说:“你是我的……嗯嗯嗯。”
叶钦侧过头凑近他:“什么嗯嗯嗯?说清楚一点。”
“男朋友!”顾览抿着嘴,面色通红。
叶钦嘴角快速地一勾:“我是你男人!”
顾览眼睛睁大,红晕蔓延到了耳尖,他下唇轻颤,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眼尾忍出了冶艳的红。
叶钦倾近他,眸中泪光闪烁,是一副心疼极了又气得要死的表情:“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难道我会笨到去相信谣言而不相信你?你在学校里被欺负,忍气吞声这么些天,章弦知道,孟媛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保护好你,你就这样……就这样在我眼皮底下受气,我……”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顾览突然扑上来将他紧紧抱住。叶钦赌着气,要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但又舍不得使劲,顾览双臂勒紧,可怜巴巴看着他说:“好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跟你认错不行嘛。”
叶钦别过头:“哼,你认什么错,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就认,你错就错在没有把‘叶钦是我老公’写脑门上,你要是早点让他们知道,我不信还有人敢找死。”
顾览“噗嗤”笑出声来:“那我现在写还来得及吗,来来来,你拿支笔,现在就给我写上。”
“给我严肃点,跟你说正经事呢,”叶钦揪住顾览的鼻子,捏着来回晃晃,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郑重地说,“我当然希望你以后都顺顺利利的,不过要是再有类似的事,让我发现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就完了,听见了吗顾览。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我对你就像对我自己,你也必须一样,有麻烦先跟我说,有委屈先跟我讲,我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情,你究竟明白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顾览抬起手臂搂住叶钦的脖子,安抚式地亲了亲他的脸,他看见叶钦眼角湿了,忍不住伸出舌尖在那里轻/舔一下,“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好吗。”
叶钦抱住顾览的腰,把他紧箍在胸前,一手扣着他后脑用力地/吻,然后不停蹭着顾览的侧脸和脖颈:“我听见那段录音之后气得想杀人,一整晚都没睡觉,我都不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了。”
“你果然偷看了我的手机,”顾览仰着脸,随着叶钦的动作轻细地/喘,手指/插/进叶钦头发里,“我明天就把密码换了,啊……”
叶钦在顾览脖子上惩罚一般咬了口,一边解他的衣扣一边把他往卧室的方向推。顾览倒在床上,目光迷醉地看着叶钦脱掉上衣,抬手慢慢摩/挲他身上那些霸道而诱人的线条。
然而叶钦却将顾览拉坐起来,跪在他脸前,拇指揉/弄顾览浅色水润的嘴唇,声音沙哑:“你打算怎么犒劳我,嗯?”
顾览偏过头甩开他的手指,缓慢而蛊惑地舔了舔嘴角,眼睛媚得像要曳出花来。
他就这样看着叶钦,然后低下头去。
“几点啦,”黑暗中顾览声音沙沙地问,没听见回答,他伸手推推身上的人,轻声抱怨,“沉死了,到一边去。”
叶钦其实醒着呢,就是一动不动压着他,看他能怎么样。
窗帘没有拉上,抬头能看见外面璀璨如星火的灯光,夜空幽深,也许是晚上九点,也许是十二点,也许已经到了凌晨。顾览浑身酸疼,累得爬不起来,更何况背上还有一头装睡的死猪,他尝试了几次后,索性认命地趴下了。
只听“咕噜”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从中午到现在两人还没有吃过饭,又经过刚才一通激烈的肉/搏,能量早就消耗尽了。
叶钦这时突然低声说:“顾览,你肚子里怎么有只小青蛙。”
顾览气笑,肩膀颤颤的:“你无聊不,刚才明明是你好不好。”
“咦?”叶钦两手掐住他的腰,手指按了按肚皮,“顾览同学能诚实一点吗,不带你这样耍赖的,我听得很清楚,就是这里响的。”
顾览被抓到了敏/感处,之前要命的感觉还停留着没有消退,叶钦一闹他就一点也受不住了,双手抓紧床单,白细的/腰/挣扎/扭动,没力气再笑,骂叶钦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哼/喘。
叶钦后悔刚才没有去开灯,现在也只能借着窗外的一抹月光朦胧欣赏,他手上不停,继续追问:“刚才是谁,嗯?是谁?”
“是猪!是禽兽!是大混蛋!”顾览骂完,又断气似的哀呼一声。
叶钦“啧”了一下,不忍心再继续折腾他,起身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的小夜灯:“你看你,怎么能这么骂自己呢,多难听呀。”
顾览抄起枕头砸他:“赶紧做饭去。”
叶钦伸手将枕头接住,坐到床边,手掌覆在顾览白皙修长的小腿上,非常不老实地来回滑动:“你就承认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快点快点,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个关于我自己的秘密呢。”
“什么秘密?”顾览侧过脸,眼睛微眯。
“这件事已经在我心里埋藏了四五年之久,我本来是想就这样一直瞒着你的,因为怕你知道之后会讨厌我,会后悔和我在一起。不过现在时机成熟,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但是你要先保证不会生气。”叶钦没完没了地说着。
顾览一下子坐了起来,腰也不疼背也不酸,直直地瞪着他:“到底什么秘密,快说。”
叶钦神色犹疑,迅速抬眼看了顾览一眼,又赶紧将目光转开:“你要是生气我就不说了。”
“我肯定不生气,你快点说呀!”
叶钦摇头:“你看你看,我还没说呢,你口气就这么硬。算了,你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吧。”
顾览双手抓住他脖子使劲晃:“你要急死我吗?好了我发誓,待会儿不管听见你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不会骂你,这样可以了吗。”
叶钦抬头看向天花板:“你这誓发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谁知道会不会出尔反尔呢。”
顾览咬牙切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就给我去做饭。”
“其实我认识你之前……”叶钦眼神迷惘,似乎陷入了某种妙不可言的回忆,但是又突然间顿住,“啊,我感觉还是不要说比较好,真的。”
“真你大爷!”顾览恨不能把叶钦一只耳朵咬下来,他心里闪过很多种可能,会不会是叶钦在遇见自己之前有过喜欢的人,会不会那个人还回来找他了,老天爷,难道这盆狗血迟迟早早要泼在自己身上吗。
叶钦表情变得十分冷静,这让顾览更加无措,只听他问:“你承认刚才是你肚子叫了吗?”
“我承认。”
“你承认你肚子里有只小青蛙吗?”
“……承认。”
“好吧,其实认识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我家人都在国外,平时没人管我,也没人敢跟我做朋友,所以我就强迫着自己去习惯独来独往。我曾经一度以为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没有谁愿意接近我,我也不喜欢亲近别人,似乎一个人的生活也很不错,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么孤独。”
叶钦微微低着头,语调轻缓,实际上在顾览醒来之前,这一番话就已经在他心里憋着了:“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转学吗,我说是因为物理课上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那是骗你的,我因为打架才被学校劝退,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时真的非常害怕你会讨厌我,所以就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唉,刚才还在想来着,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如今应该还是那副老样子,说不定连学都不上了。”
顾览认真地看着叶钦,静静听完他的这段话,然后抱住了他。
“现在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不要再去想以前不开心的事,你遇见我是因为我们一定会相遇,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顾览靠在叶钦肩膀上,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你说对不对?”
叶钦低头在他唇上轻吻。
顾览却突然凑到叶钦耳边,轻声说:“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叶钦目光惊喜:“什么?”
“打今天起,你晚上就要睡客厅的沙发了,开心吗?”
第 39 章 兰因玉果之章(下)
学校思政组的办公室面向操场, 视野开阔,晴天时阳光可以找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打开窗子的话, 梧桐和槐树的枝丫会挨到窗边来。
上午的时间大部分思政老师都没课, 但现在里面只有秦姝一个人,她站在办公位上, 正把桌面的教案夹和书本放进一只半大纸箱里,小小的多肉似乎带不走了,秦姝又拿起了去年教师节收到的音乐盒,把它仔细地塞到了背包里面。
顾览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终于整理好心情, 敲门问:“秦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秦姝微微一愣才向他看过来,笑着说:“是你呀, 快来。”
顾览也是刚刚才听说秦姝辞职了, 他心里十分懊悔,觉得自己应该早一点来见她的。“秦老师,”顾览垂着眼睛, 很多话到了嘴边,却被一股突然袭来的悲伤打断, “我……对不起老师,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非常抱歉。”
秦姝不在乎地笑笑,脸上不见一丝委屈难过的影子, 就像是意外得到一次长假那样轻松,一身畅快:“不要这么说, 你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是你解决不了的,对吗。”
顾览十分不好意思,略显拙态,于是连忙转移话题:“老师有别的打算了吗。”
“我呀,暂时还没有想好呢。”秦姝抬起脸,眼睛看向窗外的远方,“或许回一趟襄源看看,我有好久没有回去过了,或许就先这样闲一段时间,正好陪陪眠光,我打算把她从幼儿园接回来。”
顾览对眠光的印象非常深刻,说起来他也挺关心这个小姑娘的:“眠光最近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再去看看她吗?”
秦姝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一样,十分迷人:“当然可以,那天你走之后,眠光跟我说她特别喜欢你,你要是再来她一定会很开心。哦,对了,瞧我这记性。”秦姝说着,又从箱底抽出一个皮封的厚笔记本,翻出里面夹着的一张折叠的纸,递给顾览,“这是眠光要我给你的。”
顾览惊喜不已,接过来打开,见上面用蜡笔画着一只黑色椭圆形的小怪物,头上长有两只尖耳朵,浑身毛绒绒的,上半身裹着白色绷带,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眼睛,目光干净又勇敢,仿佛正在和面前强大的敌人对峙,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_娇caramel堂_
虽然那天眠光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过,这张画上更是一个字也没写,顾览却觉得自己懂了她的心意,因为就算千言万语,也无法胜过一颗真心的情谊。
顾览将那副画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谢谢眠光,画得真好。”
秦姝看着他说:“眠光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收养的孩子,你上次去我家,应该也觉得奇怪了吧,其实她患有阿斯伯格。我一直尝试着让她能够和周围人建立正常的交际,鼓励她多说一点话,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又有了一点改观,我不再强求她什么了,或许顺其自然也是一种不错的治愈方法。”
顾览问:“那眠光的眼睛……”
“她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只是,”秦姝顿了顿,才继续说,“她的右眼好像能看见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你可能会觉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带她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但最终仍然改变不了什么。戴眼罩是她自己要求的,眠光说这样可以稍微安静一点。”
顾览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确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不过他马上就想到,现在不就有一件更加怪诞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吗,在由幻想创造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秦姝靠在桌边,拿起那盆不及手掌大小的多肉把玩,一边又说道:“之前我们讨论过‘如何证明真实性’这个问题,你当时心不在焉,只借用笛卡尔的理论来回答我,时间过去这么久,现在又有一些新的想法了吗。”
顾览神情羞愧,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样回答秦姝的了,可见那根本算不上一个思考过后的回答,充其量是敷衍,更惭愧的是,直到现在他依旧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如果您说的‘真实’包含着绝对的意思,我想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真的,如果你愿意相信一件事是真,那么它就是了。”
秦姝嘟着嘴摇了摇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悲观,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顾览轻笑:“您听说过‘缘起性空’吗。”
“上次跟我说庄周梦蝶,这回又来缘起性空,你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秦姝笑起来,“那么即使周身一切都是虚假的,你也不会难过,不会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顾览耸耸肩:“不是不会难过,而是觉得没什么两样,嗯,就是没有分别的意思。”
秦姝垂下目光,半晌没说话,顾览隐约感觉出她有些失望。
“那么,你觉得人活着有意义吗?”
“当然有!”顾览不假思索地说。
他这次地回应让秦姝十分意外,她不解:“为什么?既然真假都没有意义,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顾览的笑容有些无奈与怜惜,就像看着一个追问常识的小孩子一样:“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对老师来说,眠光就是生活的意义,对我来说……我想,如果真的有某种类似‘神明’一般的存在,俯视人类如同蚁巢虫穴,随便一个人的死亡对他来说都是无意义的,但是对我们身边的朋友、亲人、爱人来说,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都是有价值的,都值得被珍爱和保护。
也许‘真实’永远无法被证明,但是真情无处不在,所以我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
秦姝怔然,随后她恍然一笑:“我猜你一定是谈恋爱了,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呢。”
顾览没有回答,但那微笑的表情和默认差不多。
“我可算是明白了,”秦姝打趣道,“怪不得你总是魂不守舍的。真好呀,被人无条件爱着是一种底气,是坚持自我与世界对抗的资本。”
顾览说:“有爱人的能力,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呢?”
秦姝会意地一笑,将手中的迷你多肉盆景推到他面前:“这个留给你吧,谢谢你过来送我,往后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家里找眠光玩,她可是相当期盼着你会再来呢。”
“我会的。”
顾览拿起那个还没有成年苹果大的花盆,看到里面安安静静团着的几颗半透明小灯泡,担心它们在自己手里可能活不过这个夏天。
许多年之后,顾览成了一名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他的一双手救活了很多人,然而那几颗嫩绿色的多肉还是早早就去往极乐了。
跟叶钦搬过几次家,之前的许多东西都找不到了,唯有这个花盆他还仔细留着。顾览已经数不清将它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了多少次,每次叶钦大扫除过后,顾览桌上总会少一两样他自己也不记得的东西,后来他威胁叶钦说如果再扔这个花盆,他就把仓库里堆积成山的矿石按斤卖给收破烂的。
“你不爱我了。”叶钦一边拖地,一边气呼呼地说。
顾览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愿意面对叶钦质问的目光,于是翻了个身,面朝里用屁股对着他继续玩。
叶钦伸手去挠他:“听见没,你看你一回来就知道躺着,什么也不干,连话也不跟我说。”
顾览回过头看他:“哎呀,我昨天一整天的手术,明天还有手术,累着呢,你安生会儿。”
叶钦却忽然目光一沉,低声问:“我之前提的那个你还记着没有?”
顾览想都不想:“不记得了。”
“哼,挺好挺好,你就这么气我,”叶钦在顾览/屁/股/上拧了一把,又将他快要掉到地上的一只脚放回了沙发上,“不过我不管你记不记得,尽早给我安排上,听见了吗。”
顾览侧脸趴在屏幕上,学着叶钦刚才的语调:“哼。”
叶钦伸过手来把他的手机拿走:“没收!”
“唉!刚开的局,才玩了一半,快给我!”
顾览跳起来去抢,叶钦单手就将他擒住按在沙发里:“我怎么瞧着你挺有活力的?”
眼看两人就要开打,叶钦却突然接到助理小刘的电话,说公司最近的研发项目出了点状况,大家都等着他回去压阵。叶钦的公司主打新型3D全实景模拟游戏,听他说近期会有一款以“真实与幻境”为主题的新品上市,过几天会先出体验版,顾览早早就拿到了最好的账号。
顾览站在一边听得清楚,等叶钦说知道了挂掉电话,就用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看向他:“叶总,今天也加油哦,晚上我就不给你留门了。”
叶钦迅速换好衣服,临走前不忘隔空点点顾览,目光充满威胁。
等他出门后,顾览回到自己的书房,从柜子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白大褂,若有所思地看着,耳尖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第 40 章 材质过硬之章
顾览在电梯门前和刚刚散会的研发师们打了个照面, 那些人/大都没见过他,只是好奇地向他匆匆打量一眼,随后无所顾忌地继续着电梯内的谈话:
“叶总最近不知道怎么了, 脾气大得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