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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有句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钦差就是有罪,那也只有皇帝可以审判。

第130章

有句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钦差就是有罪,那也只有皇帝可以审判。
不过大逆不道的事钟北尧最近没少做,已经习惯了。

他点头应“是”, 又问:“公子到时要见他吗?”

沈明烛当然不见。

再怎么样丁弘也是盛京来的,往年也有资格借着祖上蒙荫入宫参加宫宴,说不定就见过沈明烛。

沈明烛暂时还没打算对盛京的人暴露身份。

沈明烛摇了摇头:“你们见,我要去一个地方。”

钟北尧没问沈明烛要去哪,只忙应道:“我跟您一起。”

“不可。”沈明烛断然拒绝,他慢吞吞道:“新来的钦差还不确定为人品行, 我不放心,钟将军, 你要替我守着清州。”

沈明烛眨了眨眼,他吐字虽慢, 但每一个音节都念得清晰:“钟北尧, 朕只信得过你。”

骤然一股热血自胸腔逆流涌上大脑,钟北尧脸涨得通红。

他慷慨激昂:“是!臣定不然陛下失望!”

沈明烛笑着颔首,“去替我查一个人——宋时微, 不出意外的话, 他如今应该在渠宿。”

钟北尧继续慷慨激昂:“是, 臣这就去将他绑过来!”

沈明烛:“……”

沈明烛举起折扇敲他的头,没好气道:“让你查没让你做别的。”

钟北尧捂着头,清醒了一点:“公子说要去一个地方,不会就是去渠宿见这个什么微吧?渠宿有些距离,公子身边得多带些人……”

他神色为难,想要与沈明烛同去,随行保护,又因为那句最独一无二的信任难以再次开口。

不过那宋什么是谁?

奇怪了, 陛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有熟人吗?

居然还要亲自去见。

*

渠宿。

宋时微年少丧父,家中仅余两亩薄田,难以维生。幸好他还有一个还算聪明的头脑,有一身寒窗苦读中熬出来的学识。

他开了一间私塾,因有些名声在,故而不缺学生,生活不算富庶,但也衣食无忧。

宋时微家里没有仆人,一应杂事便只由他自己动手。

这天早上,宋时微打开院门,便看到门前整整齐齐站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白衣胜雪,朝他盈盈一笑。

笑容乖巧。

宋时微认真地思考他现在退回去关上门假装没看见可不可行。

好像不可行。

宋时微手上还拿着原本想要清扫院子的扫帚,他叹了口气,把扫帚放下,躬身作揖:“不知贵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沈明烛好奇:“你知道我的身份?”

宋时微摇了摇头:“不知,只是渠宿是个小城,邻里之间大多打过照面——小城养不出公子这样气宇不凡的人物。”

沈明烛眨眨眼:“我说我是听到了宋先生的诗文,慕名而来求学,先生信不信?”

宋时微温声:“公子若是不加最后几个字,说不定在下还能信三分。”

沈明烛神色无辜:“可我说的是真的。”

他宽大的袖子扬起,合掌作揖,“请先生教我。”

宋时微觉得他看到了一只黄鼠狼在给自己拜年。

他微微侧身以作避让:“不敢当,在下才疏学浅,教不得公子。”

能够有这么多侍卫,沈明烛看起来就不像缺钱缺家世的人,何必执着于他?宋时微只消一想就觉得麻烦无比。

魏敦山当即暴脾气就起来了,他凑到沈明烛身边,压低声音:“公子,您要实在想要他,不如咱们把他绑回去,饿几顿,就老实了。”

虽然不知道沈明烛自己已经足够聪明足够厉害了怎么还非要找个先生,只能理解为或许是惜才。

好办,他们有丰富的教化经验,俘虏用了都说好。

沈明烛指了指宋时微,“好主意,但是被他听见了。”

“是吗?”魏敦山震惊:“我这么小声,他也能听见吗?”

他显然对自己的音量没有点数。

魏敦山挠了挠头,“听到也没关系吧?我们是专业的,他听到也跑不掉。”

宋时微:“……”

宋时微叹了口气,“公子,在下实在不知何处得罪,请公子明示。”

沈明烛好脾气地说:“没有得罪,我说过了,我是欣赏先生的才学,先生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小小一个渠宿,藏不下先生。”

没完没了是吧?

宋时微又叹了口气:“公子要怎么样才肯离开?”

沈明烛问:“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走?”

宋时微淡淡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在下只想在渠宿终老,还请公子成全。”

沈明烛疑惑:“为什么?我看过你写的《论兵防七策》,披肝沥胆,一片至诚。你既有兴邦立事之心,又有经世治国之才,为何不肯跟我走?”

此言一出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是来招揽宋时微的。

宋时微早有预料,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惊讶,然而听到这句话心头依然重重一跳。

宋时微定定地看了沈明烛一眼。

半晌,他侧过身子,伸手引路:“请入内一叙。”

沈明烛并不推拒,他微微而笑:“多谢。”

宋时微还是郑孟贤曾经给原主举荐过的人才,那时“沈明烛”刚执政不久,还没敢不上早朝,但已经开始不看奏折了。

那时郑孟贤还没辞官,兢兢业业尽丞相之责为朝廷网罗人才,他给原主写的折子里就附上了宋时微的《论兵防七策》。

那年宋时微二十三岁,横空出世,惊才绝艳。

他太年轻了,年轻人自带一份冲劲,更何况作为一个从小就卓尔不凡的天才,他如同一支拉满弓的弦,满腔才华与抱负喷薄欲出,迫不及待想要让天下一试他的锋芒。

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这让他甚至等不及三年一次的科考。

郑孟贤是众所周知的贤能,宋时微的自荐信轻易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他确实有才,郑孟贤一见之下惊喜不已,迫不及待地将其举荐给了“沈明烛”。

——不强求小皇帝能当个伯乐,但宋时微的才气力透纸背,小皇帝只要长了眼睛且识字,他就不该错过这个人才。

可惜日子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回应。

而这段时间里,韩如海已经开始越过沈明烛掌控朝政,郑孟贤忙着劝诫小皇帝,忙着对付奸臣,也就顾不上所谓天才。

再之后郑孟贤辞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封举荐人才的奏折原主扫了一眼就丢在了一旁,至今还堆在他的案头。

无人得知轻飘飘几个字眼,轻而易举埋没了一个人才。

沈明烛接收记忆的时候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接连几场胜仗,他的地盘越来越大,是时候多发展点人手了。

沈明烛记得奏疏上说宋时微是渠宿人士,他猜想宋时微在盛京没得到重用或许会回故乡,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钟北尧查了查。

没有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找,总归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不会籍籍无名。

所以说当皇帝就是好,全天下人才都是他的。

沈明烛很满足,而且他的运气果然很好,随便一猜就猜中宋时微回了渠宿。

没开玩笑,他可能真是天命之子。

宋时微将他们带到了书房。

他的书房并不大,沈明烛看了看,让魏敦山带着人在外面等。

魏敦山不是很放心:“公子,让壮虎他们在外面守着就行了,我跟在您身边。”

沈明烛指了指宋时微,又指了指自己,“你觉得要是打起来了,我们俩之间死的是谁?”

魏敦山:“……”

这还用说吗?虽然他们公子年幼、清瘦、文弱,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毕竟学过武功上过战场。

魏敦山期期艾艾:“死的是他。但是公子,你别总是一口一个死的,很不吉利。”

宋时微:“……”

你们这对主仆真的很不礼貌。

魏敦山一步三回头带着人出去站岗了,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宋时微起身把门掩上。

而后他从架子上拿了一套新茶具,又拿出一盒茶叶,点燃炉子,烧水温杯,一丝不苟地泡一壶茶。

书房内燃着浅淡的香,轻烟袅袅。

这样的环境总是很适合说些什么,宋时微沉吟片刻,轻轻笑了笑,目光变得渺远,“我该从何处说起……”

“我幼年丧父,我的母亲靠着针线活把我养大,供我吃穿、读书、学业。我虽出身微贱,但有母亲护着,属实也没受过太多委屈。母亲总盼我能出人头地,盼我能过得好,我也想早日报答母亲生养之恩。我学得认真,很快,我的夫子就说,他没什么能教我的了。”

“我又学了几年,二十三岁时,夫子让我进京去搏一番前程。我笃定我能在车马骈阗、熙熙攘攘的盛京占据一席之地,于是我带着我的母亲一同入京。时年太后薨逝,本该开始的科举试取消,下一届需再等三年。”

宋时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那时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有几分才气,敢以一人比肩天下群贤。”

“我不愿再三年。”

“我写了一篇文章——《论兵防七策》,洋洋洒洒三千字,大放厥词论古今,自以为落笔可定天下。我把文章递给了郑国公,国公宽仁大度,为士人之典范,他宽恕了我的桀骜自恃,说会将我引荐给当今圣上。”

“可是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