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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就这样,潘梦影在学校住着,反而为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带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第130章

就这样,潘梦影在学校住着,反而为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带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星期二晚上放学后,潘梦影的学校临时住宿许可即将到期。王笛、温云茵两位同学住得近,主动陪同潘梦影在小区楼下约见了父母。

潘梦影的妈妈给她带了好几个包裹,看起来体积很大,却不重,松松软软的。

潘妈妈难得用柔和的语气念叨:“这里是被子,这里是你在家睡觉用的枕套,这是被套……”

潘爸爸则一言不发,在住宿申请表上迅速签了字。从头到尾,潘爸爸脸上毫无波澜,没有和女儿说半个字。

心情复杂地目送父母重新上楼,王笛和温云茵两个小伙伴将包裹分开放在各自的自行车篓子里,骑回学校。

幸好有她们同行,否则,若是潘梦影一个人带着这么多包裹骑车,肯定不安全。

确认潘梦影父母已经走远,王笛忍不住抱怨:“我的天哪,你爸铁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把你的脸打成这样,都一星期了,还有印子没消下去,他居然都没说一声道歉的?”

“道歉?”潘梦影诧异地看了王笛一眼。父母对孩子道歉,潘梦影闻所未闻。

王笛不再说话。

她想,幸好现在是冬天,自己手臂上的纹身被厚重的羽绒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否则,就潘梦影爸妈这样离谱的育儿理念,说不定连自己脸上都要挨两巴掌!

顺便再“送货上门”,让潘梦影父母白捡一个继续骂孩子的理由:“你怎么可能跟这种纹身的坏女孩混一起”云云。

温云茵则趁着另外两人分配包裹,悄悄在手机上做着笔记。

最喜欢从性格多样又复杂的人身上汲取灵感了!刚才,惜字如金的潘家父母,就是很好的例子。

有了一套简单的床品,潘梦影终于可以把10班室友们的被子、枕头还回去了。她成了10班第五个正式住校生,也是这届高一年级住校生中,家离学校最近的住校生。

高松然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即使像秦添那样,一个学期顶多回家三次,孩子终究还是要和父母见面的。

听王笛简要讲述了她们三人在小区里遇见潘梦影父母的情形,高松然心里思忖:一个星期过去,潘家父母的气也许消了。

或许他们已经隐约意识到,那天对女儿的辱骂、殴打过于严厉,完全是气血上涌的结果。然而,多年来养成的PUA孩子的习惯,让他们根本无法拉下脸来,向自己的孩子正式道歉。

毕竟,按照他们的认知,孩子只是发泄不良情绪的工具和渠道罢了。在他们的语言体系和世界观里,哪会有“对不起孩子,是爸爸妈妈错了”这种话语出现呢?

从法律角度看,父母对孩子家庭暴力是违法的。但说到底,这种事就算上报了治安部,也不会有人管的。

甚至,不光没人管,很可能因为报警,让家里更丢脸了,而让潘梦影遭到变本加厉的殴打。

作为老师,高松然也只能尽量去调解矛盾。他不是法官,无法判定家暴的父母有罪。

冯仁杰的父母都是律师,听说了潘梦影的遭遇,颇为义愤填膺。

“潘梦影,要是你成年之后想告你爸妈,跟我说就好了!我爸妈都是律师,虽然不做未成年人或者家庭方面的案子,但他们肯定认识这方面的熟人!”

潘梦影闻言,有些感动。

她知道,冯仁杰的父母一心想让他学法律,而冯仁杰自己却喜欢乱涂乱画,有志当一名艺术生。如果不是下了很大决心,冯仁杰根本不会主动向父母提及任何有关法律的话题,白挨一顿唠叨。

高松然总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不必再担心10班有个学生,每天早晨都顶着一张被打了巴掌的脸来学校了。

平时的班务已经够杂乱无章了,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3班的教学任务也愈加繁重。高松然深刻地体会到,再年轻,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就在潘梦影遭父母殴打的风波逐渐平息之时,运夏市发生了一件大事,在街头巷尾引发了热议。

和三中关系不大,但对10班个别学生、高二高三个别学生来说,却是件天大的好事——

全市最大的高档餐厅之一“珍馐贵庭”因为卫生不达标,停业整改15天。

这条消息爆出的前几天,就有不少人私下里收到了风声。作为整个城市的美食风向标,珍馐贵庭忽然临场取消了不少客人的预约。

好几对新人的婚宴,也都被转移到了珍馐贵庭所在集团下属的其它酒店。

这些新人气坏了。珍馐贵庭是高档餐厅,凉菜都没有低于一百的,随便吃顿简餐就能达到人均六七百的消费档次。

能在这里订得起婚宴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哪有婚礼前三天通知新人改地方的?

查封停业前三天,有网友就在网上发问,珍馐贵庭临时取消宴席,是不是要破产重组了?

直到三天后,一切疑问水落石出——顶级中餐馆珍馐贵庭,被查出多项卫生指标不合格,遭到查封。

上级有关部门勒令限期半个月整改。

要不是接手了10班,高松然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这家顶级餐馆和自己有何关联。

但现在他知道了,珍馐贵庭所在集团的最大股东,正是“10班同学的老冤家”史明升的父母。

学校里的杂事总是纷至沓来,哪怕才过去不到两个月,就久远得好像过去了两年。不知为何,高松然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打过的一通电话。

电话的对面是高诗静的继母张颖女士,声线平稳冷静,好似不带任何感情的客服一样。

高诗静曾遭受史明升的纠缠,甚至被史明升威胁,“你不来见我,我就报复你”。

当时,高松然劝她通知家长。但因为面子问题,高诗静实在拉不下脸,不愿去求继母帮忙。于是,她请班主任老师介入,从中斡旋。

听说高诗静被家里有权有势的高三男生纠缠,继母张女士特地打听了史明升家开的餐馆叫什么名字。

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下文,但因为高诗静也再没有遇到史明升的过分纠缠,高松然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如今,珍馐贵庭忽然遭遇重创,不由得让他想起高诗静继母那天打听的消息。

依稀记得,张女士还说过,哪怕高松然不清楚史明升家的餐馆叫什么,她也能托朋友查到,只是稍费些工夫。

珍馐贵庭是运夏市的税收大户,史明升家在这里不说手眼通天,也算颇有影响力。能让这样一家餐馆停业整改长达半个月之久,背后与史家作对的神秘力量深不可测。

这几天,高诗静的心情肉眼可见轻松了不少。或许是讨厌的人遭遇不幸,给她带来了一丝安慰。

珍馐贵庭老板史杰,最近半年心情极度郁闷。

他那位在学校飞扬跋扈惯了的独生子,刚升入高三没多久,就在学校被人打了,回来找自己哭诉。

三中有人敢打自己儿子史明升?史杰一听就坐不住了,赶忙去学校打听,却打听到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消息:他儿子身边的小跟班在社团报名时,骚扰了高一女生。

另一个女生看不惯,便把小跟班揍了一顿。

史明升想维护他在跟班眼中的“好大哥”形象,替跟班出头,也被那女生在暴怒之下揍了。

哪家姑娘武德这么充沛啊!

史杰刚听到这件事,脸都气歪了。过一会儿,又气笑了。

不是气儿子被打,而是因为他们夫妇俩好歹是运夏市知名企业家,这小子也不做个好榜样,怎么整天在学校惹事?

每次惹事,还要靠自己和老婆往学校送钱,才能摆平。幸好这一次,被女生打了,也没受什么伤,而且对面高一年级的学生也给了处分。

史杰当场就劝儿子,别计较了。

儿子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自己的餐馆里又出了问题。省食品安全厅在珍馐贵庭打突击战,店里刚开门,午饭时间都没到,就有几个监察人员上门,说要检查卫生。

监察人员来得急,店长都没来得及给史杰通个电话,就见他们自来熟一般闯入后厨。

只要出示了合法证件,餐馆是无权阻拦食品卫生部门相关工作人员的。

自己店里有多处卫生不合规现象,史杰早就知道。要知道,他在市食品卫生局,熟人不少。以前市里省里来人检查,都会有人提前通知。

到时候,他再按照检察人员的喜好,端茶倒水、突击整改——完美蒙混过关。天可怜见,史杰从来没预料会遇上省里的突击检查。

奇怪,省里来了“钦差大臣”,自己在市局的熟人,怎么一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不过,史杰能在运夏市餐饮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混得风生水起,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几个监察队员吓到慌不择路。

他奉行“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有钱,也能让自诩正义的监察队员,放下那一分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做派。

等他们检查完了,每个人手里塞几千块红包,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几千块不够,要一两万?嗯,也不是不可以嘛……

就这样,史杰放宽了心,先给慌了神的值班店长打了个电话,让她不用着急,一切尽在掌握。

接着,他又给值班店长转了10万块钱,告诉她:“这10万放在你账上,你觉得多少钱能把省里来的人搞定,就给他们。剩下的,都归你了。”

“当然啦,我是个好老板,要是10万块钱搞不定他们,你就先垫着,事后拿转账记录跟我补。不过,要是10万块都搞不定的话,你这个月也就没奖金了。”

10万巨款攥在手里,哦不,手机里,可这一次,店长却觉得心里一股强烈的不安,无法消退。

倒不是她害怕给官员贿赂会受到惩罚。往食品安全监察队员手里塞红包这种行为,一向与史杰沆瀣一气的店长驾轻就熟。

不知怎么,店长总有一种预感:今天这红包,想送,还不一定送得出去。

原因是,今天这些“钦差大臣”的做派,和往常那些脑满肠肥的市局监察队员相比,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质。

不过,跟了老板那么多年,10万块钱在手,心里虽然不安,也总不能有好处就上,有责任就跑吧?

店长前前后后,跟着监察队员,等待着他们中任何一人落单的机会。

能被运夏市餐饮巨头看重,店长察言观色的本事少不了。

收受贿赂这种事,讲究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道理,塞红包可不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做。

有第三个人在场,所有贪官都会摇身一变,变成拒红包于千里之外的包青天。

可是,一共四名卫生监察队员,四人从头到尾一直集体行动,没有人落单,也就没能给店长任何营私舞弊的机会。

铁面无私的样子,店长从来没在市里来的卫生监察队员脸上见过。

最终,监察队员前前后后拍摄了大量的证据。没等史杰驱车赶到,便离开了现场。

就像店长所预料的那样,史杰准备的10万块钱,一分都没能给出去。

当史杰火急火燎地来到店里时,只收到了停业整改15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