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瘟疫
皇帝所居乾元殿庄严肃穆,殿前石阶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光。
外间侍殿乍然瞧见张玉庄来时,都略感疑惑。
这位六皇子向来深居简出,从不来陛下跟前露脸。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还要求见陛下?
虽是疑惑,但对方是个皇子,侍殿依旧恭敬地行了礼,其中一人转身入殿通报。
张玉庄站在外面,晨风寒凉。
但这丝丝凉意对于他此刻内心焦急若焚没有任何助益。
他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些画面,只觉心如擂鼓。
通传的侍殿很快折返回来,他先是恭敬地向张玉庄行礼,才说:“陛下此刻有要事,吩咐我转告六殿下若是有话要讲需……”
他顿了一顿,面上有些为难。
张玉庄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轻声道:“需要回去写了求见告表,待陛下批复才可过来是吗。”
“是。”
张玉庄点点头,手里攥着他写了一晚上的告表,手指微微用力几分。
侍殿既有为难,可见陛下原话十分刻薄,他出来即便有心说得客气些也难办。
皇帝对他不看重,不能轻易面圣,这个他早有预料的。
天家父子。
自从张玉庄出生,陛下就十分厌弃于他。
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宫谱上只写了“六皇子生于三月十二,养于皇后膝下”。
张玉庄有生母,这个女人产子之后销匿于重重宫闱,想来身份暧昧并且让皇帝感到侮辱。
宫闱秘事,天家父子。
这样的存在想来已玉殒香消,身后也没得个追封。
可见陛下厌恶极了这个女子,为此厌恶极了这个不得不留下的天家血脉。
而作为这样的存在,那个女子必定身世坎坷。
作为修道之人,半脚踏出尘世,张玉庄深知因果轮回的道理,明白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互相影响,相生相克。
他不会为此怨恨皇帝。
但作为人子,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张玉庄绝对地持有尊敬和遗憾,她的苦难成就了自己的生命,张玉庄铭记于心,常在深夜为她诵经祈福,为此。
他不会对皇帝生出半分父子亲缘。
不怨天,不尤人,齐物我。
但这次面圣,并非出于父子,而是为了黎民。
张玉庄必须见到陛下。
他想也不想,撩袍跪地,双臂高举奏表。
“陛下!天象有异,关乎万民生死!请准臣面圣!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凌迟受死!”
他抬头望向乾元殿高耸的屋脊,琉璃瓦刺目冰冷。
宫墙深深,不受宠的皇子在一个平常的早晨着星露玄衣而来,决绝声音在寂静宫苑中四处撞着,激起几只鸟儿,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远,消失于晨雾中。
侍殿们哪见过这阵仗。
平日里多得是皇子宫妃前来面圣,何曾见过这般赴死的架势。
他们呆愣半晌,面面相觑,才想起来要劝人先起来。
张玉庄亦是不肯,挺着脊梁跪在那。
长久的沉默后,乾元殿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华服的内侍走了出来,面部表情地宣张玉庄进殿。
皇帝神思疲惫地靠在软塌上,听见有人进来,眼睛都没抬一下,声音依旧沉重冰冷。
“朕知你本事,若是无的放矢,休怪朕不念及血脉之亲。”
张玉庄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将自己写了一晚上的告表交给身旁的内侍,由他呈去皇帝眼前。
他快速地讲述了吴郡可能爆发的瘟疫,描述了街道上的尸体,百姓的痛苦,以及可能造成的巨大损失。
皇帝听得眉头紧锁,他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如刃,缓缓扫过张玉庄。
“你如何这般肯定?”皇帝冷声问道,“司天台只有你一人预测到这个,其他人都是摆设不成?”
“其他人预测如何,臣不知。”张玉庄直视皇帝,坚定地说,“但陛下既然因臣能预知而从道场召臣回宫,自该信臣的话。”
简言之:你不就是因为我有这本事才叫我回来的吗?
这话说得又孤又傲。
连内侍听了都诧异地望向这个六皇子,随即又不看好地摇了摇头。
皇帝听罢,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软塌的扶手:“你这是在怨朕。”
张玉庄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不卑不亢地说:“臣职责在此,深知此次瘟疫非同小可,臣宁可背欺君之罪,也不愿见万民陷入疾苦。”
皇帝冷哼一声:“好一个宁可背负欺君之罪,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无非一死。”张玉庄目光坚定,“若是及早布置,无需耗费人工财力,外朝进贡在即,措施严密也可视作护卫巡查,如此,瘟疫来时不会措手不及。若是幸得天眷,瘟疫没来,就当是加固城防,百姓只会深感陛下眷顾重视,不会生出他话。”
“你说得轻巧,朕为你三言两语设下措施,若是瘟疫没来。”皇帝注视着张玉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你会因欺君之罪丧命。”
“臣怎么死都可以。”张玉庄神态平静,跪身下去深深叩首,“万望陛下,以百姓为重。”
皇帝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在张玉庄倔强的脊背上停留许久,才沉声道:“为了预知跑来死谏,大逆不道。”
张玉庄保持叩首的姿势:“臣为苍生,修道之人的本分。”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皇帝的目光在张玉庄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他终于开口。
“既如此,把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去朝堂上说一遍。”
张玉庄一愣,抬起头来。
这是要他,一同去上朝?
“不是为了苍生?”皇帝转身走向殿门,冷冷地说,“那就去朝堂上,亲自说服百官。”
张玉庄跟随圣驾而行,出殿时,晨光已然大盛,照得皇帝一身龙袍金光璀璨,张玉庄的玄色道袍却未染半分富贵。
来往宫人和出入官员都看到这一幕,无不震惊向来不受宠的六皇子为何与陛下同行。
张玉庄初次立身朝堂,对于一干震惊以及探视的目光忽略不计较。
“臣闻邻国将于小满入朝进宫,吴郡乃入朝要道,使臣途径吴郡,正逢小满农耕盛大之时。臣以为,当借此两集,展我国礼仪风采,又需防患于未然。臣观天象,算得东南某国不久后会有场小时疫,虽能很快平息,然该国亦在纳贡之列,许防患于未然。更因小满之际,天气渐热雨水增多,最易滋生疾病。”
“是以,臣建议向吴郡增派医师,也可号召民间妙手千万,若真得有用之才,亦可为太医院积蓄人才,再者向吴郡发放药物,保护农事,圆小满祭祀之机。亦需增派重兵,护使臣之安全。”
至于其他的调查取证,自有皇帝私下派人手千万,此事无需在朝堂提及。
张玉庄这番话说得漂亮,既照顾了朝庭的颜面,又说明了是司天台观星测得,将瘟疫防治包装成了外交准备。
没有直接提及自己的预见,徒增众人忧虑,又能实际上为瘟疫做准备,小满正在端午前面,以此为由头刚好能提前防御。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朝堂大震。
臣子们目光中既有惊讶,也有思索。
有人惊讶于这个六皇子首次露面居然言辞老练,仪态周正威严。
有人赞同这些谨慎的措施。
有人质疑这么做是否有必要。
然后无人否认过六皇子考虑问题的周全性。
朝堂上的讨论持续了一段时间,各方意见纷纭。
最终,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的目光在张玉庄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环视朝堂,沉声道:“六皇子所言,确有可取之处。既是为了迎接使臣,又能照顾百姓安危,朕准了。”
天子一锤定音,断了朝堂上的争议。
他接着下令。
“着吏部,兵部即刻选派得力人手,前往吴郡。太医院调遣医师,户部拨款采购药材,工部协助搭建临时驿站,以备不时之需。”
朝会结束后,短短数日内,吴郡已悄然进入一种戒备状态,表面上,这些准备都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使臣,展大国风范。
百姓虽然对这些突入其来的大动作感到疑惑,但也因为朝庭的关怀而欣慰。
张玉庄日夜守在司天台上,也因为吴郡一事出自于这位六皇子的建议,所以朝堂上,皇帝时常会召他前去参与议政。
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是……
“奇怪了。”土生转着头四处观察,再问谢逢野,“你之前开业障,向来是看到因是如何成的,就转到果去。”
自从张玉庄花朝节忽然得了这个预感之后,他们愣是跟着过去的张玉庄把这段往事走了一遍。
半月过去,这段时间里,各部筹谋未见差错,连皇帝对张玉庄说话都显得有人情味了些。
谢逢野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他正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因果。”
土生:“对啊,这件事的‘因’不就是张玉庄预见了瘟疫,并且试图阻止吗?”
“那就是我们还没有看到‘因’。”谢逢野缓缓分析,“按照我们之前看到的,这张玉庄不晓得是个什么倒霉运数,他所预见的事情,经他这么一插手阻止,才会阴差阳错地发生。”
“所以说啊。”土生两手一拍,纳闷不已,“咱们几个都在这业障里晃悠多久了,简直就像这皇宫的孤魂野鬼一样。”
谢逢野快速地白了他一眼,不想跟傻子多说话。
而是转身看向了玉兰:“我们如今能在这场业障中自如行走,或许有两块玉环相抵的结果。”
玉兰点头道:“确实,这或许可以成为我们四处探看的契机,有事情我们还没看,有地方我们还没去。”
问题是这诺大天地,要改变一件事,变故何其之多,哪怕是一缕匆忙过路的风被某人一口气吹偏了方向,也可能叫它乘势而去,将来某天化为烈风掀起狂澜。
张玉庄预见了此次吴郡瘟疫,已是尽力挽救,按照如今这个结果,阻止灾害,他极有可能成功。
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可上哪知道去。
谢逢野咬了咬嘴巴,不确定地看了青岁一眼,后者只是淡淡移开对视的目光,只差没开口说“凭你自己想去”。
“在这待着也不成。”谢逢野按住额前一缕作乱的碎发,眼中闪过光芒一道。
“去看看皇后那吧。”
既然故事的最后,张玉庄虐杀了皇后,想来他们之间隔了生死大仇,可就张玉庄回宫这么些年,晨昏定省去请安不说,如今还和皇后所出太子张怀安感情要好。
浪成于微澜之间。
总得有人先做点什么。
那边张玉庄一门心思修炼观星看象整理施行方案,实在没什么看头。
皇后这边正同太子用过晚膳,三言两语按住了张怀安想要溜出去司天台的想法,派人盯着他回东宫好好温书。
直到金乌西沉,四野一片黑寂。
宫婢通传户部侍郎求见,皇后低低应了一声:“让他去花园等我。”
土生看得讶然:“本仙通读各类话本,宫闱禁地,外臣可以随意出入吗?”
“感觉这皇城顶上绿光大现。”
谢逢野:“……不要什么都看好嘛?”
皇后来到一座精致凉亭停住脚步,不久后,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匆匆赶到。
“胡闹。”皇后先压着嗓子开了口,“要是让皇帝知道你我谋算就前功尽弃了。”
“皇帝知道了又如何,若没咱们家,他也能坐在这把龙椅上?”户部侍郎轻蔑地说,“妹妹,你如今太过谨慎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皇后皱眉道,“具体要如何做我会安排人送信与你。”
“上次来送信的就被暗卫盯着了。”户部侍郎说,“事关重大,还需你我当面谈妥。”
“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只需太医院那边改个方子,我就立马把那批替代的药材发往吴郡。”
“我尽快安排。”皇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户部侍郎看出了妹妹的忧虑。
“还不是那贱人的孩子,如今在朝堂上越发得意,几乎压下了我的安儿。”皇后恨恨地说,“也不知他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胡邹,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能哄得皇帝一起胡闹。”
“黄口小儿罢了。”户部侍郎话里话外都是对张玉庄的轻视,依旧记着正事,询问道,“不过你太医院中的关系是否牢靠?毕竟这次换药也是他提出来的。”
“兄长放心便是。”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细细同我讲过,原本药方中的玉林草有清热解毒增强体魄之功效,但另一种青霜根同它作用相同,甚至乍看上去都难以分辨。”
“玉林草本就是昂贵之物,寻常富贵人家和宫中贵人才可用。”皇后微微眯起眼,笑意傲慢几分,“凭那些吴郡草民也配。”
提及此时,她心中那些忧愤再次席卷而来:“此次为了这个药材,几乎掏空了太医院和京中各大医馆,那张玉庄竟能说服皇帝如此劳民伤财。”
“狐狸精生出来的种,果然有张能言善辩的嘴。”
户部侍郎对于妹妹如此情绪,面上实在看不惯:“你如今也坐到了凤上,怎么还成天为这些不入眼的事情生气?”
“行了,既你如此说,那便抓紧安排下去,改了药方,此事我们可以大捞一笔,可新修多少赌坊了。”
兄妹两人身影渐渐朦胧,光尘浮动,预示着即将进入下一个因果。
“玉林草,青霜根。”谢逢野喃喃道,“这东西……”
土生听他这么说,诧异道:“难道你知道这药性?”
“我哪知道。”谢逢野咂了咂嘴,“皇后换了药,才成就下一段果,那这两种药材显然很重要。”
“青霜根药性更为霸道。”
一声解释凭空炸出,宁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这个魂体自从见了道场那次因果,怒极也恨极,险些情绪大作把自己这身散魂生生扯碎,玉兰及时出手护住他魂台,又让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一身白衣如雪,在这场浮梦幻世里尤为瞩目,那双明亮如星的大眼睛此刻失去了剩菜,死寂,平静。
宁恙本身就白得像个瓷器,此刻却显得脆弱无比,连风都不敢靠近他。
“多谢你出手。”他转身朝着玉兰点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没死之前也算个修道之人,晓得因果,我不过问你们和师兄究竟有什么恩怨。”
“但既然这些往事里有我一份,便让我静静看完吧。”
谢逢野静静看了他半晌,目光复杂地说:“别再寻死就好。”
宁恙眉眼染笑:“我可没本事再死了。”
玉兰抿着嘴,他心知面前这个人和张玉庄牵扯极深,而张玉庄罪行累天不可饶恕。
即便宁恙无辜,但张玉庄有多重视这个人,玉兰就要有多恨这个人。
这样不对。
可恨意把他一颗心扭曲得不成样子,一看到宁恙脆弱难堪的模样,玉兰就总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因为张玉庄而失去过的每一样东西。
他要恨他。
……
青岁站在三步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兰别扭地压下脑袋不去和宁恙对视,但是手心还是悄悄放出一道灵光,不动声色地盖在了宁恙发顶上。
谢逢野则是嘴上嫌恶不已,连说三遍让宁恙管好自己,别想着在这个业障里闹什么幺蛾子,不然自己一掌把他劈碎。
话是这么说,手袖里却掐了个固魂诀稳稳地按到了玉兰的灵光上头,宁恙被他们两个嘴硬神仙这么一护,魂体想散都难。
对此,青岁做出评价:“天造地设。”
“君上你说什么?”土生离青岁最近,却没听清这句话。
“没什么。”青岁回答,看向宁恙,“关于这两种药材,还请详细说明。”
宁恙只身站在那里,幻境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愈加迷幻,光尘逐渐落地,四周渐渐显出实景色。
“如皇后所言,玉林草和青霜根药性相同,但青霜根不可滥用,长期服用易伤脾胃,更重要的,是青霜根和某些常见药材相克,若不慎同服,后果不堪设想。”
青岁直白地问:“常见药材可医常见疾病。”
谢逢野听出这话中意味,紧接着问:“是因为青霜根导致了这场瘟疫?”
宁恙摇了摇头,如实说:“我也不知,但当年却有瘟疫,一直到来年春至。”
“该记的你都不记得。”谢逢野无奈至极,看宁恙这状态似乎稳定许多,干脆问,“那你想起来你是怎么被弄成现在这样了吗?”
宁恙还是摇头:“我想不起来,也不太记得有意识能走动之后的事了,但我一直记得一件事。”
谢逢野:“什么?”
宁恙面上带着陷入回忆的迷茫:“我要去一个地方。”
说罢,他苦笑一下:“但我也不记得是哪了,抱歉。”
“行了,别在这惺惺作态。”谢逢野皱眉道,“反正我们都会知道的。”
玉兰则是问:“这场瘟疫持续了近一年时间,你为何如此记得是春至?”
不知宁恙想起了什么,他忽地抬脸笑了起来:“因为那是我进宫的日子。”
*
业障在吴郡展开,皇帝派张玉庄亲往吴郡督查,并着替朝堂接待各国使臣。
各处要道都有重兵医者巡视坚守,城中百姓也早早服用了朝庭分发的药材。
随着小满临近,吴郡的天气变得越发炎热干燥,本来在这个时令会来的雨一滴都不见,旱气遍布全城。
旱情却日益严重,但百姓有自己的土方子,他们祖辈沿用老方,会把火凤花熬制成茶,日日饮用以消酷暑热毒。
小满当天,各国使臣来到吴郡,场面隆重盛大,张玉庄亲领使臣回朝,风光无限。
他走前依旧不放心,安排人手吩咐他们多驻守两月。
百姓们夹道欢送,之后大家伙乐呵呵地过了个端午,甚至在这个端午,迟来的雨水恍若天恩。
水流传递着大家的欣喜,却也传递了恶疾。
变故悄悄掀开了一角。
起初,百姓们只是头晕,乏力,轻微发热。
人们都以为着不过是天气炎热偶感风寒,并未太过在意。
没过几天,越累越多的人腹痛难忍,开始呕吐,医馆大门被恐慌的人群挤。
因六皇子吩咐而驻守吴郡的官兵和医师连忙上奏朝庭,之后便日以继夜地帮助当地百姓。
原因很快查明,是因为青霜根不可与火凤花同服,二者一个性寒一个性热,如冰火相融,致使体内阴阳失衡,更是阴差阳错地将寻常热毒激成了更为复杂的病症。
问题出在青霜根上。
百姓不知这个,都把喝火凤花茶当作习惯,甚至看驻守在日头下的官兵们热得不行都想送几碗过去,但都被公务期间不可懈惫而拒绝了。
关键的是,前往吴郡的医者认出了药材中有青霜根,对比太医院给的药方,确有此味药。
药方从吴郡被传回京都,太医院上下却惶恐不已,他们给出的药方里明明写的是玉林草!
篡改药方,天子震怒,无人可当。
最终查到了皇后胞兄户部侍郎头上,他咬死这事乃一人所为,但众人皆知皇后绝对脱不了干系,此后又有数人跳出来,以命为皇后证明清白,才让她只是被幽禁。
皇后母家,尽数伏诛。
大家族衰落,总是血浪滔天。
可即便惩处了这些罪人,瘟疫发作,已成事实。
时年七月,瘟疫扩散到了京都。
同月,太子染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