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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京城三百里之外的码头, 大批官兵突然来到,把守码头,查检停靠船只。

第132章

  京城三百里之外的码头, 大批官兵突然来到,把守码头,查检停靠船只。
  夜色还未消去, 所有船上人被驱赶下岸,有官兵上船查验, 有官兵审察这些船员。

  江淙站在船老大的后面,被官兵举到脸边的火把烤的面皮生疼。

  “姓甚名谁?”

  “张常庆,临肃流犯,来京送年礼土贡。”江淙如是回道。

  他旁边这几十个人里, 都是临肃的, 随船的官员都走了,船长也去大吃大喝,只剩下他们在船上留守。

  官兵询问的并不仔细,并不像是在寻人,问完便让所有人留在原地,责令他们不准上船。

  这样一直折腾到早上, 天边发白,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们的吃的都在船上, 在岸上吃什么, 喝什么?

  忙了一个晚上的官兵个个也都没有好脸色,并未搭理。

  几百上千个各地的船员, 站在岸边, 缩着身子,吹着西北风, 喷嚏震天响,饿着肚子忍了半天, 吃了一肚子的气。

  晌午过后,上头终于大发慈悲,只准一个船上出两个人上去取吃的和穿的,剩下的人要在原地等着。

  这两个人还是官兵选,再由官兵看着一同上船。

  临肃的这些人跟其他渔民和船员不同,是流犯身份,在这种时候都老实的很,冻的鼻水长流,也都不敢吭声。

  官兵走到他们跟前时,一个个都低着头,生怕惹到事端。

  官兵原本点了站在前头的两个人,不经意瞥见了个头高的江淙,突然就改变了主意,“那个大个子,你出来!”

  江淙跟船老大往他们的大船上走,两个官兵跟在后头,四个人登到船上,其中一个官兵喊住了江淙,“你叫甚?家是哪里?”

  “张常庆。”江淙回道,“明州人。”

  “抬起头来。”官兵盯着他,一脸狐疑,“我听你口音像是洪州人。”

  “罪民却去过洪州讨过生活,算是半个洪州人。”江淙如实回道。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半天才开口让他去取东西。

  江淙去到船舱里,船老大低声问道:“没露馅吧?”

  跟江淙处了这一个多月,他越发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挺靠的住,还想以后继续往来,并不愿意他折在这里。

  江淙还没说话,上面的人已经在催了,赶紧动手拿东西。

  背着行李和粮食往下走时,船老大瞥到,那俩士兵一直在盯着江淙看,心不由得忽上忽下。

  这多人,东西不少,一趟可拿不完,他们继续回去。船老大一直留心着,所以一下就发现,这次的官兵换了,不是那两个年轻的,这俩面色黝黑,年过四旬,看上去像是头目。

  心惊胆战的上了船,船老大和江淙再次进船舱时,俩官兵也跟了下去,其中一个把舱门踢上,将船老大关在里头,另外一个把宽大的刀柄横在江淙面前,“小子,我看你不像是常出海的,身上的味不够。”

  “官爷好眼力。”江淙平静道:“罪民第一次上船,许多东西尚且弄不明白。”

  那官兵上上下下打量江淙,突的一歪头,“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马虎眼?过来,我好好审审你!”

  江淙跟着他往后面走,船老大听到他们的话,顿觉不好,敲了敲舱门,小声道:“官爷,小人有事禀告……”

  留在外头的官兵挪开了脚,冷冷的看着他,船老大手里拿着石头一样的东西,双手递过去道:“官爷,这是块一两三钱重的龙涎香……我们船上的新来的不懂事,若是有得罪两位官爷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

  那官兵笑了,没拿他的东西,拍了拍船老大的肩头。

  江淙跟着另外一个官兵到了船尾,那人绷着脸道:“说说,你为啥长的像我的侄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把你抓起来,大刑伺候。”

  江淙一脸无奈,“冤枉。”

  那官兵突的笑了,一拳砸在他的胸前,“你个臭小子,到现在还跟你叔装!”

  “丁叔。”江淙终是开口叫了人,“我这不是怕耽搁你们公事。”

  丁杰,洪州西江府中卫第八护卫营的头目,抓着江淙的手臂,一脸激动神色,“高了,也壮实了,精神头可真足,难怪刚才小六他们俩都被你给骗了!”

  小六就是第一次看守他们上船的官兵,他看着江淙眼熟,没盘问出来,回去便跟丁杰说了,所以才换的人。

  丁杰很清楚江淙不该出现在这里,被别人知道,必定会引起麻烦,所以在岸边时没有吭声,到了船上,这才开口。

  江淙早就认出了他们,所以才会这般平静。

  “你咋会在这里?”丁杰一边打量江淙,一边问道。

  江淙便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丁杰咂嘴:“你小子都这样了,胆子还是这般大!留在临肃还好些,被人发现还有由头,你竟然敢一路跟船到京城来,这要是被人查出来,离开边城几千里,给你按个逃跑的罪名,你可是罪上加罪了!”

  被发现的后果早就清楚,江淙不说话,听着长辈的教训。

  见面不易,丁杰说了两句便不再揪着这事,道:“你爹写信应该跟你说了吧,曲将军和任大人都往洪州去信,盘问你们的案子。曲将军惜才,不忍心你就此埋没,还向刑部发文过问此事,任大人也向朝廷上书,禀明你们在西江府立过数不清的大小功劳,希望朝廷从宽处置。”

  江淙点头,丁杰突然的握着拳头狠狠的砸了船舱一下,愤愤道:“零零碎碎的不说,那年洪州发洪水,你们营每日每夜的出去救人,不顾安危,救回来上千的百姓,喝了不知道多少污水,换回来那么条人命!还有沉船那几次,也都救了数百人,这么大的功劳,竟然比不过一些破烂丝绸和纸,这个狗屁世道!”

  在他们看来,这些贡品就是做衣服的料子和写字的纸,就算再金贵,能比人命更值钱?

  为了这些个东西,他们前前后后死了十个人,其他人还要被流放极北,实在是不服气!

  这些事情,被流犯的这些人心里和嘴上不知道骂了多少次,最近这一年多倒是没听说了,乍一听到,江淙微微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废话!”崔伍从外面走进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说点高兴的。”

  江淙叫道:“崔叔。”

  崔伍笑道:“大侄子,你们船上的人刚才要贿赂我放过你,你知道叔从来不吃这一套。”

  知道他说的玩笑话,江淙并未在意,崔伍道:“你小子是个能耐的,在哪里都能混出名堂来,你给家里寄回去的方子有用,你爹做出了蜡烛,现在正集大家伙,准备一起做事。”

  经他一说,丁杰才猛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事情来,道:“对对对,你爹也找了我们,这回我们大家伙都要靠你才能过上好日子了!”

  知道洪州那边也有相似的漆果,李青文把做蜡烛的法子让江淙写到家书里,洪州那边收到信,便开始弄,终是成了。

  参和做蜡烛的,自然是边城这些人的亲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门多大的生意,商量之后,又找上了其他关系亲近的府兵,一起做蜡烛,都能赚钱,还不担心被旁人觊觎。

  不过洪州那边的野漆树数目不多,远远没有森林这边的油果子树多,一年能做的蜡烛有限,他们正筹划着买地,栽种漆树。

  崔伍和丁杰对江淙交口称赞,江淙心里明白,这是李青文的功劳,他一个人燃起边城这些人的希望,连洪州那边的也都一并照顾了……

  “对了!”崔伍一巴掌拍在江淙的肩上,冲他挑眉,道:“马永江他爹在洪州给儿子挑媳妇呢,其他人家也在相看姑娘,既然能坐船到临肃,咱们洪州这些姑娘以后去边城,也少受些车马颠簸之苦。”

  江淙愣了一下,道:“这是怎么回事?”

  “啥咋回事?”丁杰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你们既然在边城站稳脚,也该成家,一个两个的都不小了,赶紧去娶妻生子,朝廷可没禁着你们娶媳妇吧,赶紧把香火延续下来才好。”

  “我们现在是朝廷罪犯,没有自由,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甚么事,娶亲岂不是害人!”江淙皱眉道。

  “你别急,你爹没给你挑。”丁杰哼了一声,“你爹就是个老顽固。”

  “这事家里头一定会写信告诉你们。”崔伍道:“他们还没商量好。”

  仗着岸上一半都是自己人,丁杰和崔伍也不急着下船,江淙问道:“叔,你们不看着城门,为甚来守着码头?”

  提到这个,两个人都是一脸憋闷,“我们这次来京城宿卫,可是被上头这些人折腾死了,一天一个主意,一天一个命令,真是把我们当狗一般支使!”

  听着他们的抱怨,江淙剑眉紧皱,“叔,这不对劲。”

  丁杰和崔伍忽的不再说话,半晌,两个人才小声道:“听说皇上快要不行了……”

  京城各方在斗法,他们这些人只能闭紧嘴巴任由差遣,只希望脖子上的脑袋能好好的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