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仙女棒
时间悄然流逝。
眨眼又到夜晚。
今夜才是夏日祭。
瓦尼塔斯不用四月一日提醒,已经自动换好一套新的黑色浴衣，腰间缠着蓝色的宽腰带，柔顺的黑发在肩后垂落,蓝色的蝴蝶结发带也跟着垂落。
夏目贵志则穿了一套绣满山茶花的橙黄色浴衣，搭配着浅金色的柔软短发,显得整个人分外活泼,叽叽喳喳地绕着瓦尼塔斯不住说“好看”。
龙崽瞧见瓦尼塔斯的窘迫,跟着凑热闹附和夏目贵志的话。
没一会瓦尼塔斯面无表情的小脸就出现一抹绯红。
幸好四月一日换好衣服出来，吸引走夏目贵志和龙崽的注意力，瓦尼塔斯才松了口气。
“君寻先生今晚也穿得好好看啊！”
四月一日今晚穿了一套色调偏淡的浅蓝色浴衣,在领口和衣摆处绣了几朵白云，给人清爽干净之感。
夏目贵志拉住四月一日，又去牵瓦尼塔斯的手,“我们出发吧！”
有昨晚的探路，今晚到街上花费的时间少了五分钟。
四月一日等人来到街上，发现远比昨晚热闹得多。
“好多人啊！”夏目贵志发出感叹。
龙崽趴在四月一日肩上，用力点头,“嗷嗷！”
这么多人，他都不敢到处跑了。
万一被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抓回去，他就糟糕了。
出来前被迫听夏目贵志念叨了一大堆话的龙崽耳朵隐隐作痛。
昨晚逛了一圈，热闹程度虽然没有今晚强,但也差不多,所以夏目贵志和龙崽都提不起精神,只有听到旁人谈到“烟火大会”时，眼睛才慢慢亮起来。
“原来这里也有烟火大会啊。”
四月一日轻声道：“说起来,我都很多年没看过烟花大会了，你们要去看看吗？”
“要～”
“嗷～”
瓦尼塔斯也点点头。
“看烟花要找个高点的位置,靠近看的话会很吵，也看不清楚。”
四月一日看看四周，很快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带三小只过去。
他们路过时看到有专门卖烟花的摊位，夏目贵志顿住，两眼发光地看上面各色各样的烟花，完全走不动路。
瓦尼塔斯瞧见他的异样，回头看他，眼睛也舍不得离开了。
龙崽的情况和夏目贵志差不多，早就趴到烟花摊位上，重复昨晚在烧烤摊上的套路。
然而，可惜的是，这次没有一个客人分一个烟花给龙崽。
龙崽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鳞片不够漂亮，才没吸引到客人的“贿赂”。
四月一日：“……”
他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喜欢的话，那就买一点，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卖烟花的老板显然是看出这几个孩子年龄小，身边没有大人跟着，放烟花不安全，所以即使瓦尼塔斯他们眼巴巴地盯着，也没问他们。
老板倒是个无忧虑的好人。
四月一日默默撑开伞，站在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身后。
过了好一会，烟花老板才看到四月一日的身影，忙笑道：“你好，今晚要不要买点烟花回去放啊？”
“有什么适合孩子玩的烟花吗？”
“那可就多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很受孩子欢迎，点燃后又漂亮又持久，安全性也很高。”
四月一日看到几个孩子更亮的眼神，忍俊不禁道：“那就都来点吧。”
“好的！”
等他们选完烟花，再来到看好的位置时，发现附近多了不少人。
“之前看到的时候都没有的，早知道就不买烟花了。”
夏目贵志难过地撅起嘴唇。
“大家都不是笨蛋，看烟花自然选高点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有我们选中嗷？”
瓦尼塔斯安慰地揉揉夏目贵志的头发。
“你说的也对。”夏目贵志很快想通，“而且我们买了烟花，等烟花大会放完，我们也可以自己放。”
四月一日叮嘱，“记得找个空旷点的位置，最近天气炎热，防止烧山。”
“知道啦。”
夏目贵志朝他吐吐小舌，亲昵地抱住瓦尼塔斯的一条胳膊，转身看对面的烟花大会。
主持人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有点失真。
夏目贵志只能听到些许声音。
四月一日道：“好像在倒计时了。”
“那应该很快了吧？”
“我也不清楚嗷。”
瓦尼塔斯看看身后的陌生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又扭头看四月一日和龙崽，见他们眼里也倒映着夜空，刚想看夏目贵志时。
夏目贵志突然跳起来，高声道：“烟花！好漂亮的烟花！”
数百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顷刻间就点亮了漆黑的夜空，转瞬又化成灰屑消失在夜空中，被后来的烟花替代。
“真的好漂亮嗷。”
连瓦尼塔斯都不由感慨。
“对吧对吧，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镇上的烟花大会了，真的好好看啊。”
夏目贵志惊喜到语无伦次，“君寻先生很漂亮对不对？明年我们还可以回来看吗？”
瓦尼塔斯和龙崽竖起耳朵。
“哈哈，我不漂亮。”四月一日笑着捏捏夏目贵志的脸蛋，“如果你想的话，明年你可以和瓦尼塔斯龙崽他们一起回来看看。”
“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不确定那个时候的我在哪里，所以现在的我不能立刻给你承诺，抱歉。”
夏目贵志听完，立刻垮下小脸，难过道：“可是看烟花，身边没有君寻先生，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这话，就不怕瓦尼塔斯和龙崽伤心？”
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对哦。
他好像说错话了，身边有瓦尼塔斯哥哥和龙崽，他也很开心的。
夏目贵志悄悄看瓦尼塔斯和龙崽，发现他们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立刻松了口气，道歉：“对不起，瓦尼塔斯哥哥，龙崽，我刚刚不是故意说错话的。”
“那就是有意的嗷？”
“也不是有意的。”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看到瓦尼塔斯眼底的笑意，顿了顿，小脸气成胖河豚，“瓦尼塔斯哥哥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和你玩了！”
说完，夏目贵志便瞪瓦尼塔斯一眼，火速闪到四月一日身后。
“嗷？”
龙崽拍拍瓦尼塔斯的肩膀，不明所以。
“好了好了，先看烟花吧，这只是镇上的烟花，时间不会很久的。”
四月一日这么一说，几个孩子瞬间就忘记聊天，转而聚精会神看起烟花。
烟花如同火柴，在夜空中迅速划亮一道光芒，又迅速消失，只在人们心中留下美好的短暂一瞬。
十分钟后，随着最后一朵烟花消失在夜空中，悠悠的合唱顺着空气传来。
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等人只能隐约听到几句和歌颂有关的歌词，具体歌颂什么，并不清楚。
周围的人看完烟花后，陆陆续续离开。
二十分钟过后，已经没剩什么人。
夏目贵志和龙崽迫不及待地拿出烟花。
卖烟花的老板询问过他们要不要打火机，没有的话他可以送一个。可是被龙崽拒绝了。
打火机怎么能比得过他啊！
龙的火焰可比打火机厉害多了！
龙崽深吸一口气，小脸憋得通红，在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提心吊胆下缓缓吐出一团小小、小小的火焰。
“火这么小啊？”
龙崽恼怒地瞪夏目贵志一眼。
“这就够了，龙崽的火焰很难灭，再大的话，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森林火灾。”
龙崽点头如捣蒜。
“嗷嗷！”就是就是！
好在周围没人，不然龙崽那团小小、小小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烧，能惊到不少人。
瓦尼塔斯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烟花，找到它们的安全引，放到地上后，示意龙崽挪过火焰，一一点燃。
龙崽用爪子比出“OK”的手势。
咻咻咻——
三个烟花瞬间飞上天。
嘭嘭嘭——
烟花们升入高空时，立即绽放，化作无数尘屑消失在天地间。
“好快嗷。”
“是啊，一下子就没了。”
夏目贵志仰头看，瞳仁里残留着烟花存在过的痕迹，“感觉自己放烟花和看别人放烟花，感受完全不一样。”
“因为自己做，和看别人做是两码事。”
四月一日见三小只都蹲在地上，就自己站着，没怎么犹豫，也跟着蹲下来，和大家保持一致。
“来的时候买了不少，我们索性都放了吧。”
“好呀！”夏目贵志兴奋道：“龙崽，来帮我，我想玩这个。”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手里拿着两根仙女棒。
龙崽嗷了一声，十分配合地将火焰挪过去点燃仙女棒。
不一会儿，仙女棒便发出簌簌的声音，如同小型闪电的光芒缓缓出现。
“老板说这个最适合大人小孩玩，价格也不贵，所以瓦尼塔斯哥哥买了好多。”
夏目贵志将一根仙女棒递给四月一日。
付烟花钱的照旧是瓦尼塔斯。
四月一日瞄黑发少年一眼，从袋子里拿出另外几根，借着自己手中的仙女棒点燃，才交给瓦尼塔斯和龙崽。
“大人小孩都适合玩的话，对我们来说正好合适。”
瓦尼塔斯愣了愣，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仙女棒。
细碎的火光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仙女棒嗷？”
“可能是挥舞起来，很像童话书里仙女的魔法棒？”
四月一日想了想，举起手中的仙女棒在空中挥舞几下，“就像这样，如果对着仙女许愿的话，说不定能心想事成？”
“是这样吗？”夏目贵志站起来，“那我也要试试！”
瓦尼塔斯抿紧唇，感觉这个解释很牵强，但大家都在兴头上，他就不泼冷水了。
绝不是他也赞同四月一日的解释！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下去！”
另一头龙崽许愿也和夏目贵志差不多，顶多比夏目贵志多了一个想吃更多好吃的愿望。
瓦尼塔斯还在认真想愿望，没发现手中的仙女棒已经快烧没了。忽然感觉寒毛竖起，眼神一凛，发现是一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他的肩头上。
嗯？一个萤火虫吗？
瓦尼塔斯眼里的凌厉瞬间消失，正准备拍掉肩上的萤火虫时，四月一日阻止了他的动作，手刚递过去，那萤火虫就迫不及待地飞到手心里。
“好神奇嗷。”
瓦尼塔斯知道四月一日是隐形的万人（非人）迷，但还是第一次见虫子直白地表示对四月一日的喜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萤火虫在四月一日手里都要更亮了。
就在瓦尼塔斯胡思乱想之际，冷不丁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也想……许愿……可以吗？”
“嗷？”谁？
这声音过于诡异，加上周围树林阴翳，树木的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吓得龙崽迅速躲到四月一日身后，又按捺不住猫似的好奇心，探出半个小脑袋看来者。
“当然可以，你已经想好愿望了？”
四月一日毫不意外陌生来者，给萤火虫度了一些灵力，才平静地看对方。
这是一个容貌憔悴的中年妇人鬼魂，因为一个执念，固执地留在对她来说分外难受的人世。
本该在几天前消失的。
但妇人很幸运，在消失的最后一天遇到回夏目家的四月一日。
更幸运的是，冥冥之中有一道斩不尽的缘在保护妇人的灵魂。
四月一日敛眸，猜到那道缘大概是什么时，手中的仙女棒也已经熄灭了。
“你的愿望是？”
“我想……再看一眼我……的孩子……”
妇人反应迟钝，说话也很缓慢，费力般从嘴中挤出一个又一个字，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仿佛在见四月一日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组织过无数次对话，才能有现在的“流畅”。
“你的孩子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往彼界了。”
四月一日语气很平淡。
“我……知道。”
妇人轻轻说，也许是难得开口与人对话，口齿渐渐清晰，“孩子已经死了。”
她的家人在很多年前就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不信也得信，但她就是不想信。
直到偶然一次，她吃到一种会产生幻觉的蘑菇，在幻觉中她看到了她的孩子，栩栩如生的面孔，会缠着她不停叫“妈妈”，绕着她左右转悠的孩子……
但是那种蘑菇找不到了。
妇人从幻觉中醒来，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所以，你才会不停收集各种蘑菇？”
四月一日想起最先掉落的香菇。
香菇作为一种极其常见的食用菌菇，按理来说不会被人当成毒蘑菇。
但对于一个理智濒临崩溃的人来说，香菇再怎样，也是蘑菇。
至于会不会产生幻觉。
四月一日沉默。
经他手、沾染过他灵力的香菇，说不定还真能。
他没试过，不太清楚。
“可惜你留下的那几朵也不行。”
妇人解答，“我捡起吃后，只感觉到精神更加清醒了，本想亲自去找你，但是我的灵魂实在太弱了，只能控制一只萤火虫去找你。”
谁知这么一去，萤火虫也变强了，很快就脱离了妇人的控制。
四月一日：“……”
咳，大概是因为萤火虫也沾染了他的灵力吧？
“我吃了那么多种蘑菇，怎么就再也见不到孩子？”
四月一日听着妇人的哭诉声，长睫微颤。
“我知道的，你能实现我的愿望。拜托你……”
妇人说着语无伦次的话，看人的双眼分明无神，却给人一直被凝视的感觉。
“实现愿望要支付代价——”
“我什么代价都能支付！”
妇人急声道。
瓦尼塔斯抬眸看四月一日。
他记得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但四月一日没有像以前那样解释。
是因为眼前的客人已经死了吗？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
四月一日举起手中燃尽的仙女棒，“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那就帮你实现吧。”
仙女棒只剩黑漆漆的钢丝。
原先在四月一日手心里静静躺着的萤火虫默默飞到钢丝上。
这像是一个召唤。
紧接着，无数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飞来。
它们挤挤挨挨地落在四月一日手中的仙女棒上，尾部的荧光不停闪烁。
“看着这些荧光，你就能看到你的孩子。”
妇人顿时一眨不眨地盯着被萤火虫包裹住的仙女棒，渐渐的，渐渐的，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啊啊……终于看到了，真好啊……”
她说着呢喃不清的话，心满意足地消散在天地间。
“嗷？”她的代价呢？
“在地上。”
夏目贵志小声道。
妇人消失的地上有一朵非常巨大的香菇。
原先没有的。
传说中一朵就能熬一锅浓汤的香菇，也不过如此吧。
龙崽目瞪口呆地看那朵香菇，只觉眼前一黑。
代价怎么能是比他还要大的香菇啊？
“不过比起这个，君寻先生刚刚好像仙女哦。”
四月一日还在给萤火虫们输入灵力，听到夏目贵志的小声感慨，身形微顿，只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