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太子妃见皇后如此关怀她,只好感激地应下。皇后又对萧竞说:“书君怀孕这段日子,你也不要光顾着朝政,做不过来的事情就让你父皇去做,你记得每日多抽出时间陪陪书君,给她解解闷,事事要以她为重,多体贴她,知道吗?”
萧竞连连点头应道:“儿臣知道了,请母后放心。”
皇后又哄尹璁说:“璁儿,现在你太子妃姐姐怀孕了,正是需要你太子哥哥陪伴的时候。这些日子太子哥哥可能不能为陛下分担太多事务,陛下可能会忙于朝政而疏于关注你,你不要跟陛下生气,更不能怨太子哥哥,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互体贴相互关心,才能一直和和睦睦的,好不好?”
尹璁乖巧地点头应道:“璁儿会的,璁儿不会跟陛下乱发脾气,也会帮太子哥哥照顾太子妃姐姐的,娘娘您放心吧。”
皇后就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璁儿真懂事,娘娘最疼璁儿了。”
尹璁听皇后夸他,还说最疼他,就美得找不着北了,只会一个劲地傻笑。
因为太子妃要好好休息,所以皇后就安排轿子将她和太子送回东宫去了,等太子和太子妃一走,栖凤宫就冷清了不少,大家都准备各回各的住处,或是忙着将太子妃怀孕的消息通知出去了。
尹璁想起来这么大的事,乾德帝可能还不知情,就对皇后说:“娘娘,我也先走了,我还要把太子妃姐姐有喜的事情告诉陛下,让陛下也跟着乐一乐呢!”
皇后笑眯眯地对他说:“好啊,那就麻烦璁儿将这个好消息带去给陛下了。”
尹璁跟皇后道别后,就兴冲冲地跑回了承光殿,他回到承光殿的时候,乾德帝也刚回来没多久,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尹璁看到他就激动,哒哒哒地跑过去,一跃而起,直接扑到他怀里去,哈哈大笑道:“萧命之,你要当爷爷啦!”
萧令见他扑过来的瞬间,下意识就张开怀抱接着他,等把他稳稳当当地抱住了,才应道:“朕知道了。”
尹璁扭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就知道了,我还没跟你说呢?”
萧令怕他不高兴自己提前知道,又要耍小脾气,就对他说:“朕自己看出来的。”
这倒不是萧令临时找的借口,而是他真的看出来了,就跟皇后一样,因为开始修道,所以渐渐能看到一些常人所不能看到的,所谓的气运。只不过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太子妃身上多出来的气运是有了身孕的原因,因为也没人跟他说过,直到刚才皇后派人过来告诉他太子妃怀孕一事,他才反应过来他从太子妃身上看到的气运是新生命的生气。
尹璁这下更惊讶了,不停地追问道:“怎么你也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也是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是怎么看得出的啊,我就看不到。”
萧令就抱着他走进偏殿,将青羽真人给他的书籍拿出来给尹璁看,顺便跟尹璁坦白道:“上次青羽真人将我们救回观里的时候,跟朕说朕的真龙血脉觉醒了。你还记得吗,在我们被前朝余孽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朕和你师父一直没跟你说,那是因为你脚上的珠子跟你的心意产生了共鸣,和你融为一体,也跟朕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今生今世就要跟朕同生共死了。而朕总归比你大上许多,等朕老死的时候,你还年轻,为了能让你活久一些,朕答应了青羽真人跟他修炼。这些日子,朕都在钻研青羽真人给朕的经验书,可能是修炼有所长进,所以才看出了太子妃有孕了吧。”
尹璁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脚踝上那颗珠子,忍不住将脚放上来,用手抱住,仔细观察链子上那颗明亮的大珠子,好奇地问道:“这不是一颗长得比较大的普通珍珠而已吗,怎么可能会蕴藏有力量在里面,还跟我融为一体,这不是神仙话本里才有的桥段吗?”
萧令见他不理解,只好将他脚上那颗珠子的来历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
他摸着尹璁脚上的锁珠链,对尹璁说道:“其实这并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朕的母后交给朕的东西,说是朕出生时与生俱来的龙珠,不过朕拿着它这么多年,都不见它有什么异常,渐渐的就不把它的存在当回事了。
还是后来,就那次,你因为柳渊的挑唆要离开朕的时候,朕过于愤怒,让能人异士将这颗珠子镶在链子上,下了咒语。只要你戴上,朕就能随时随地感知你的存在。朕怕你知道了不高兴,就一直没把这条链子的用途告诉你,希望璁儿不要生朕的气才好。”
尹璁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所以说,这世上真的有龙存在,你就是真龙本龙?不是传说?”
萧令听到尹璁这么震惊地说出“你就是真龙本龙”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萧令起来,捏着他的鼻子说:“朕是真龙本龙,那你就是龙珠本珠。”
尹璁一时还不能接受自己跟龙珠融为一体的事实,抱着自己的左脚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甚至还有些担忧地问乾德帝:“我以后不会突然变成一颗白白圆圆的珠子,被变成龙的你叼在嘴里吧?”
萧令忍俊不禁道:“你倒是想,有那么容易吗,朕还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呢,青羽真人也不敢保。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朕倒希望璁儿能变成一颗白白胖胖的珠子,那样朕就能将你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你再也离不开朕的掌心,也不能跟着别人跑了。”
尹璁听了这话气哼哼道:“你就直说你小气爱吃醋,不想让我跟皇后娘娘走太近就是了。”
萧令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东西,知道朕的用心良苦就好。”
尹璁故意气他说:“我才不想知道呢。”
说完,尹璁就挣脱他的怀抱,哒哒哒地跑到外面跟叶姑娘撒娇要东西吃了,留下萧令坐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笑。
太子妃怀孕一时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不仅宫里的人,连京城的官员和百姓都知道了。
朝中那些大臣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看好太子妃这一胎还是不看好,知道太子妃有喜后的第二天上朝,都不停地跟乾德帝和太子道喜。
因为太子妃有了身孕,乾德帝体谅太子要照顾太子妃,就准许他每天上完朝不必去御书房看奏折,可以将奏折带回东宫去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第二天上朝之后再问。于是每天太子下了朝后,就带着要处理的奏折回东宫陪太子妃了。
太子妃这一胎轰动了整个后宫,连居住在慈康宫的太妃都经常关心太子妃的情况。实在是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女子怀孕了,上一次还是皇后怀永康公主的时候呢,转眼十九年过去了,宫里终于又有了怀孕的喜事,能不轰动吗?
何况太子妃还不是别的妃子,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的嫡子或者嫡女,乾德帝的第一个嫡出皇长孙,如果是男孩,那就是未来的皇帝,如何不让人重视?
听说啊,皇后知道太子妃怀孕后,就马上请示了陛下,免了太子妃的礼,太子妃这些日子都好好地待在东宫养胎呢,御膳房和皇后寝宫那边更是三天两头地送汤送药过去保养,乾德帝还赏了不少贵重的药材给太子妃补身子。
再过不久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这个节点上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宫里别提多热闹了。尹璁每天走在宫里,都能看到太监宫女们喜气洋洋地搬着皇后千秋节要用的东西,和给太子妃的补品布料。他光是看到人家脸上的笑容,自己都跟着高兴起来,连乾德帝忙于政事不能经常陪他他都不介意了。
他现在每天可多事情做了,早上去栖凤宫帮皇后准备千秋节的忙,中午乾德帝在御书房用膳,他就干脆不回承光殿了,而是直接在皇后宫里用膳午睡。皇后甚至让人在偏殿里给他准备了被子枕头还有他喜欢抱着睡的布娃娃,他在栖凤宫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到了下午,他就去东宫给太子妃解闷。
太子妃现在有了身孕,皇后那边都不用她帮忙了,她每天就在东宫里休养,偶尔看看书做做女红,字院子里溜达两圈,东宫的事务也都不用她操心,太子把东宫的内务都交给了张良媛。
太子甚至还跟张良媛说过,若是太子妃怀孕期间,她表现得足够好,等太子妃诞下孩子,他会请示母后,将她封为太子良娣。
张良媛听到太子那番话时,别提多惊喜了,虽然她不得太子宠爱,也不能为太子生儿育女,但是她只要帮太子和太子妃处理好东宫的事务,她就能荣升太子良娣,以后就算混得再差,四妃也没跑了。
她当时就信誓旦旦地跟太子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怀孕的太子妃,帮太子妃处理好东宫的事务,绝对不让太子妃分心,也真的做到了。
尹璁这几天过来,都看到她站在东宫的院子里,轻声地指挥东宫的宫人将东宫里的杂物分门别类地放好,生怕声音大一点会吵到太子妃养胎一样。见他来了,就笑脸盈盈地迎上来问他道:“小公子,您又来看望太子妃了呀?”
尹璁见宫人们将院子里的花盆移走,就好奇地问她:“良媛姐姐,这些花盆是要搬到哪里去呀?”
张良媛就笑着说:“这不太子妃有孕在身了嘛,妾身瞧着院子里这么多花盆,怕太子妃出来散心的时候不小心撞着碰着,就让宫人们将花盆搬到远一点的地方放好,也方便太子妃走路。”
尹璁见她也是为了太子妃着想,就点点道:“原来如此,良媛姐姐有心了。”
张良媛和他说了会儿话,就对他说:“小公子是来看太子妃的吧,那妾身先带您进去,太子妃就在殿里做女红呢。”
尹璁应了一声,就跟着她进殿了。
张良媛走在前面,进去后笑吟吟地对坐在里头缝东西的太子妃说:“太子妃姐姐,您看是谁来啦?”
太子妃闻言抬起头来,见是尹璁来了,就放下手里的针线对他笑道:“原来是小公子来了,快来坐。”
尹璁生怕惊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脚步都放轻了许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好,看着她面前那个篮子里的针线问道:“太子妃姐姐你在缝什么东西呀?”
太子妃就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刚才缝的东西拿起来给他看,原来是一件红色的肚兜,看大小应该是给她肚子里的小孩准备的。
果然就听太子妃说:“我寻思着孩子应该是明年夏天的时候出生,那时候天热,就给它缝几个肚兜,到时候就不用再另外准备了。”
尹璁看到她手里的肚兜,想到自己夏天的时候乾德帝也让他穿肚兜,就赞同道:“夏天天热,衣服穿得薄,是要在里面穿一件肚兜才不会肚子着凉。”
太子妃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没缝好的肚兜继续缝起来。张良媛刚才出去了一下,回来时端了一些点心,笑着对他们俩说:“姐姐你也忙活大半天了,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跟小公子吃些点心吧。”
尹璁看到张良媛做的点心,就迫不及待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赞叹道:“良媛姐姐做的点心还是这么好吃。”
太子妃对张良媛笑了笑,温声道:“你在外头张罗了一天,也该累了,一起坐下歇歇吧。”
张良媛就笑着应好,找了个位置坐下,陪他们吃起点心来。
尹璁虽然不知太子妃和张良媛为何相处得这么好,但是看到她们俩和和气气的,他也就放心了。之前他还担心太子妃嫁进来后,跟张良媛不合呢,还担心他跟谁表现得更亲近一些,另外一个会心里不平衡,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如果宫里的日子每天都能这样和睦平静,在宫里待着倒也不错啦。尹璁边吃点心边这样想到。作者有话要说: 葱儿:原来我就是你的掌上明珠本珠┗|`O′|┛嗷~~
老皇帝:明明是掌上明猪^(* ̄(oo) ̄)^
葱儿:你变了,你变得不爱我了,你说我是猪qwq
兔宝是真的太乖了叭!!!刚才我午睡的时候,兔宝突然跳上床,然后发现我在睡觉,又跳下去自己找吃的去了。话说你们都不关注兔宝的体重吗!!!他变胖了!!!现在已经八斤六两了!!胖了六两!!!怪不得我看他变大了很多,胖乎乎的超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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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晋江独家
小宫女小声应道:“回大姑娘, 公子不曾醒过。”
叶姑娘看了眼用热水温着放在桌上的那碗玫瑰酥酪,御膳房刚才送过来的,这会还热乎, 只是这小公子还没醒,等他醒来不知要多久, 到时候这碗酥酪还能不能喝。
她寻思着要不先把人叫起来, 让人把酥酪喝了吧,也不浪费皇上一片心意。这样想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隔着帘子轻声喊道:“公子, 公子您可醒了?让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尹璁刚刚坠入光怪陆离的梦中,就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喊着什么,又将他从梦里拉出来。他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人还没彻底清醒,觉得浑身难受, 只想再次闭上眼睛, 去梦里逃避现实。
叶姑娘如此心思细腻的一个人,怎么看不到他的小动静。她见榻上的小公子刚才似乎醒了一下,又接着轻声哄道:“公子醒了罢,饿不饿,渴不渴, 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您有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吧?”
尹璁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有点吵, 吵到他去梦里会见他娘亲了, 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柔软暖和的被窝里钻,要把自己整个儿藏进里面,不被人打搅好觉才好。
叶姑娘见叫不醒他, 想让他继续睡吧,又怕他太久没进食,饿坏了肚子,而且还到时候喝药了,拖下去说不定病情又要反复。她在乾德帝面前做事,受乾德帝的感染,也学得几分乾德帝的雷厉风行,在承光殿里更是半个主人的主,按理说没有这么多顾忌才是。
但她再怎么像个主人,也只是像而已,在承光殿里有其他主子的时候,她是万万不敢以承光殿半个主子的身份自居的。现在面前这个少年,才可能会是承光殿的另一个主子,她一个做下人的,又怎么敢乱来。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招来外面的小太监,对小太监说:“你去朝阳殿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有。”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去了。
本朝在先帝和乾德帝的苦心经营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平日里乾德帝上朝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可以散朝。这会过去,如果不出意外,乾德帝应该也下朝了罢。
今日百官上谏的亦不过是让乾德帝广开后宫,采女纳妃,繁衍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云云。如今乾德帝三十又八,正直壮年,子嗣却稀少,只有皇后生的太子,敬王,永康公主,已故贤妃生的瑞王,和贵妃生的永平公主,这对一个刚开了个头的朝代来说,非常不利于巩固皇权。
上一次乾德帝选妃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之前进宫的那批女子,估计也都二三十岁,眼看着要过了最好看、合适生育的年纪,还是没能入乾德帝的眼,为乾德帝生个一儿半女。朝臣们认为乾德帝是时候重新选一批年轻的女子进宫,多一点选择,好生多一点子嗣。
这些年,朝廷那些老狐狸没少偷偷往后宫里塞女儿,乾德帝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出声而已。反正他也不会如他们的愿宠幸他们的女儿,让他们的女儿生下龙子龙孙。乾德帝还当太子的时候,曾经跟太傅熟读史书,史书上记载着许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导致国力衰退的史实,甚至还有逆子不满父亲立的太子,杀兄弑父的。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乾德帝选择少生一些孩子,如今也不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足矣。
那些臣子为了劝乾德帝纳妃,可谓是好话说尽,他们知道乾德帝反感这个话题,就换了个说法。不说纳妃繁衍子嗣了,说为了让乾德帝在后宫能有些体己人说说话,帮他排忧解难。又说皇后身体不好,不能常年陪在他身边,帮他管理后宫,让他多封几个妃子,协助贵妃共同管理后宫事宜。
臣子们说这话的时候,沐贵妃的爹安国公就在现场,听到他们狼子野心的话,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些老狐狸都想着让自己女儿进宫,好瓜分他女儿沐贵妃的权势呢!
安国公这次难得站在了乾德帝这边,以一己之力对抗众臣子,力挽狂澜,才让乾德帝少操了些心。
不管臣子们把话说得多好听,繁衍子嗣也好,排遣忧愁也好,乾德帝都没有纳妃的心思。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合适陪伴他一生的人了,多的他也不要。
承光殿的小太监按叶姑娘的吩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乾德帝坐在宣玉殿听一群大臣叽叽喳喳说话的情形。他在偏门露了个头,就被乾德帝身边的荣华看到了,荣华认得他是承光殿的宫人,看到他来,就知道是承光殿里有什么事需要找乾德帝。但是这会乾德帝正在跟群臣周旋,不便召见他,荣华只好趁大伙吵得正火热,偷偷地退出去,问那个小太监什么事。
小太监见到荣华,就像有了主心骨那样,着急地对荣华说:“荣公公,殿里头那个小公子醒了,但是不愿意听奴才们说话,也不吃不喝,大姑娘跟奴才都没办法,只好过来求助于您。”
荣华闻言心想你求助我有什么用,我也只是个奴才。小太监见他也没办法的样子,想到叶姑娘还在承光殿等着他搬救兵回去,情急之下说道:“不若我们将陛下请回去看看?”
“这……”荣华看了眼宣玉殿里的情况,一时不敢定主意。但要是乾德帝真的觉得在这里听一堆老东西说废话,不如早点回寝殿陪那个好看的小公子呢?
他偏过头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太监说:“那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陛下的意见。”
荣华偷偷出去,又偷偷地回到乾德帝身边,殿里的大臣们为了皇帝纳妃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荣华凑到乾德帝身侧,小声说道:“陛下,暖阁那位小公子醒了,叶姑娘派人来说他不愿意起,也不吃东西,让您回去看看。”
乾德帝也听烦了下面大臣的争吵,见尹璁醒了,就准备回去看看。他倒是很想知道,那个少年突然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也想知道少年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那便回去看看罢。”
荣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动了乾德帝,心里越发觉得乾德帝重视那位小公子。他的心思活络起来,已经在想着以后要怎么讨好那位小公子,才能得到乾德帝更多的赏赐了。
乾德帝留下一堆还在争执的大臣,从殿后面的门离开了宣玉殿,等大臣们终于吵出个所以然来,才发现宣玉殿哪里还有乾德帝的身影?
尹璁被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是睡不着他也不想起来面对娘亲早已经过世的现实。他像只鹌鹑一样躲在被窝里,谁哄都不愿意出来,可把奉命伺候他的宫人着急坏了。
他看到明黄色的被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明明他是来勾引乾德帝,已经做好在乾德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准备。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窝太舒服,让他想到了在母亲肚子里的日子,还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地放纵了自己,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发呆。
乾德帝回到承光殿的时候,尹璁还赖在榻上没起来,叶姑娘等宫人见乾德帝进来了,连忙跪下请安,即使这样,榻上的人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乾德帝走到榻前,生怕下一秒乾德帝突然发难,责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会教规矩,才让榻上的小公子见了皇上也不下床请安。
乾德帝倒不是注重仪式的人,尹璁赖在榻上不愿意动弹,反而让他有种尹璁是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的满足感。这是乾德帝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被一团柔软的什么东西充盈,甚至还想给这个少年更多的特权,让他看到少年最真实的一面。
而且尹璁才刚受到母亲过世的打击,这会一蹶不振也是正常的,乾德帝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推己及人,他也能够理解尹璁现在的心境。
他坐到榻边,帮少年掖了掖被子,漫不经心地问宫人:“公子至今没有醒过吗?”
叶姑娘不敢说尹璁是装睡,只好回道:“禀陛下,公子大概是被梦魇住了,直到现在都没彻底醒来过。”
乾德帝闻言嗯了一声,俯身要把榻上的少年连人带被一起抱起来。
尹璁听到乾德帝近在咫尺的声音,早就吓得清醒过来了,只是他刚才还在装睡,这会突然醒来,会让人觉得假,就没敢动,直到他身上一紧,竟是有两条胳膊从他身侧穿过,将他抱了起来。
想到此刻抱着自己的人可能是乾德帝,回想起他匆匆见的乾德帝那两面,乾德帝高大的身影,威严俊美的面容,他就更加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是傻了那样,倒也乖乖地被乾德帝抱了起来。
尹璁摇着头往后退两步,喃喃道:“这不可能,父亲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进宫,他就会请最好的大夫给娘治病。昨晚我还梦到娘了,娘还跟年轻时一样漂亮,跟我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病,她不会骗我的。”
说到后面,尹璁已是泣不成声,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昨晚的梦说不定是他娘死后给他托的,只是他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寿叔叹气道:“您离开府上之后,老爷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也没有给你娘请大夫。你娘本就身体不好,又时时担心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病得更加严重了。年初的时候,你娘一病不起,小院也没个人照顾她,等我早上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唉!”
尹璁连连甩头,想把寿叔跟他说的话甩出脑海里,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娘亲临死前的凄凉,就抑制不住想痛哭出来,甚至想自我了断,跟着娘亲一块儿去。
寿叔见状,虽然于心不忍,但一会他就要跟着尹府的人出宫了,顾不得尹璁能不能接受,还是要跟尹璁说完他要说的话:“你娘临终前给你留了信,她让你好好活下去。”寿叔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尹璁接过那张纸,却不看,只是紧紧地抓着,梗着脖子问道:“那我娘她,现在如何了?”
寿叔不忍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背过脸擦着眼角说:“主母嫌晦气,第二天就让人用草席将你娘裹了,丢去城外的乱葬岗草草地埋了。”
尹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都要站不稳了,他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娘亲留给他的信给抓碎。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尹璁嘶哑着咆哮道,像只被逼到绝处的幼兽,不住地哀鸣。
寿叔怕他崩溃,急忙跟小太监扶住他,出声安慰道:“少爷,逝者已逝,您要保重啊!”
尹璁将头重重磕在墙上,眼神放空,像是没了魂儿,把小包子和寿叔吓得不轻。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寿叔要随着尹府的人出宫了,才木然地对寿叔说:“您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出不了宫。”
他这个样子,寿叔怎么放心离开?尹璁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过来宽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既然娘让我好好活着,我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只是我现在身陷深宫,无法给我娘尽孝,我娘的身后事,还要拜托寿叔您了。小包子,替我送寿叔去宫门。”
寿叔走的时候连连回头看了他好多次,见他站在小院门口,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心疼得不行,但又无能为力。只好在出宫之前,从裤腰带里抠抠搜搜,找出来一些铜板放到小包子手中,对小包子行了个礼,哽咽道:“少爷在宫里无依无靠,尹家背信弃义,老奴不能为少爷做些什么,这些铜板公公您且拿着,今后少爷就麻烦您照顾了。”
小包子进宫前也为人子女,看到寿叔,想起他爹娘送他进宫时也是这样,一时感同身受,他连忙将六旬老人扶起,答应寿叔会好好照顾尹璁。
等小包子将寿叔送回尹昭仪寝宫附近,再折回长宁宫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没了尹璁的身影。他想起刚才公子脸上的神情,顿时慌了,就怕想不开去做了傻事。他们院子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主子出了事,小包子都不知道怎么办,急得他呼天抢地地去隔壁胡美人那里求救。
尹璁倒没去做傻事,他娘在遗书里让他好好活着,即使日子再苦,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让他有机会出宫的话,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他抓着娘亲写给他的信,沿着宫墙一路往宫门走,他想出宫去看看他娘。可惜宫墙太高,宫门戒备森严,他在附近徘徊了半天,直到日头偏西都没找到出去的机会。他甚至不敢高声喊,怕引起侍卫的注意,那股郁气憋在心里,让他流泪都在打嗝。
影十一奉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在宫墙下哭到太阳落山,才慢慢地扶着墙离去。
尹璁没有回自己住的小院,而是提起轻功往宫里的西南角飞。影十一认得那是去尹昭仪寝宫的路线,想起乾德帝让他盯着少年跟尹家在做什么计划,影十一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尹昭仪凭着已逝皇太后亲侄女的身份,虽然位不比皇后贵妃之流,在后宫混得也还不错。她所住的福祥宫,用尹家给她送进来的金银珠宝修饰得富丽堂皇,差不多都可以跟皇后住的栖凤宫媲美了,野心可见一斑,不怪同样有问鼎后宫之主的沐贵妃将她视为眼中钉,处处跟她作对了。
跟尹昭仪一比,尹璁完全不像是从尹家出来的孩子,这能怪谁呢?要怪就只能怪他是主母侍女所生的庶子,进宫以来也得不到圣宠吧。
福祥宫入夜后也有侍卫巡逻,尹璁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跳到福祥宫主殿的屋顶上,蹲着搬开一片瓦,从屋顶观察殿内的情况。
今天尹府才让人送了东西进宫,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敞开在殿里,闪闪发光,刺痛了尹璁发红的眼。尹家能拿出这么多财物给尹昭仪,却舍不得拿出一点点钱给他娘看病,看病需要花多少钱呢,一颗小拇指头大的珍珠都绰绰有余了。
殿里,珠围翠绕的尹昭仪正慵懒地倚着榻上的矮桌,玩弄着手里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看心腹帮她清数尹家送进来的财物,如此地心安理得,完全没有害死人的愧疚。
尹璁紧紧地盯着尹昭仪那张化了浓妆的脸,手里拿着的瓦片几乎要被他捏碎。尹昭仪即使用了厚厚一层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衰老的丑态,这女人在后宫作威作福了二十余年,怕是早就不将下人的命放在眼里了,又怎么会因为尹府里死了个小小的侍妾而心虚呢?
这样一个爱美慕权贪财的女人,要是有一天失了势,被打入冷宫,韶华富贵都不再,被其他妃子踩在脚下,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尹璁趴在屋顶上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地把瓦片放了回去,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福祥宫。
影十一刚才有一瞬间以为尹璁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福祥宫,跟尹昭仪同归于尽,甚至还想好了怎么把人拦下来带去乾德帝面前,但是尹璁没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的,倒是挺沉得住气,身手也不错,放在冷宫蒙尘可惜了。
要是他能因此跟尹家断绝关系,甚至反目成仇,去皇上身边效命,成为自己的同僚,影十一觉得还是不错的,他很欣赏这个孩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私心,影十一回去跟乾德帝复命的时候,就着重说了尹璁得知母亲被尹家人害死后的反应,还忍不住大胆地偷偷打量乾德帝的脸色。
乾德帝听了影卫的汇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听说尹璁想手刃尹昭仪为母报仇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一点点愉悦。如果尹璁真的跟尹家决裂,不再为尹家效命,那他可以不计前嫌地把那个少年划到自己身边来,为自己做事,养那么个身手好又养眼的小东西在身边,他在宫里的生活应该会有趣很多。
因为在御书房听影卫的汇报,乾德帝今晚回寝宫的时间就推迟了点,等天完全黑了,他的仪仗才浩浩荡荡地从御书房出发。
皇宫为了防走水,建筑的时候就在宫里设计了一条河,这条河穿过宫墙,流到京城的护城河去。尹璁小的时候,夏天贪凉,经常翻墙去护城河那边玩水。被娘亲发现了,就恐吓他说护城河的尽头连接着地府的忘川,若是不小心就会被冲到地府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尹璁小时候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怕自己真的被冲去忘川,再也见不到娘亲,他就不敢去护城河游泳了。直到长大一点,他懂事了,才知道那不过是娘亲忽悠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挺希望娘亲说的是真的,护城河的尽头是忘川的话,那他沿着这条河流一路漂下去,是不是就能见到娘亲。
冬夜里的河水刺骨地冷,河水没过尹璁的腰部,随着尹璁的走动而荡起些涟漪,尹璁失魂落魄地在河水里走了一段距离,耳边听到的除了水声,似乎还有谁的喃喃低语。
那不过是他冷到出现了幻觉罢了,但他却愿意相信那是彼世的人在说话,他侧耳倾听,试图在那些呢喃里找到娘的声音。
然而听到的不过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尹璁眼睛恢复清明,河水静静地在他身侧流淌,远处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尹璁松开紧握的手,任由已经湿透的纸条随着河水飘走,他望着远方,轻声道:“娘,孩儿不孝,怕是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
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岸上,冷得发白的脸上尽是决绝。
他决定以身试险,勾引乾德帝,报复尹家!
负责乾德帝起居的大宫女率先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被乾德帝放在榻上的那个孩子,还是个少年郎,一身衣服全湿了,脸冻得发白,也不知道乾德帝去哪里捡来的。
见乾德帝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看着榻上的少年,身上还穿着被濡湿的龙袍,怕这两人一起生病,大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陛下,让奴婢来照顾这位公子,您先去换身衣服罢。”
乾德帝这才从少年身上回过神,指尖摸到少年身上单薄湿冷的衣服,就对大宫女说:“去给他找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大宫女得了吩咐,急忙出去给这个少年找衣服去了。
荣华吩咐完外面的宫人,这才进到暖阁,见圣上还穿着湿的龙袍,怕他受寒,连声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奴才们看着就好。”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去宣太医。”
荣华才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外面的宫人喊道:“宣太医——”
他声音太大了,乾德帝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吵到了睡熟的少年,猛地就闭了嘴。
荣华用眼角快速地往榻上瞄了一眼,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跟在乾德帝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乾德帝如此慌张。
只见乾德帝他一手轻轻地执着少年细瘦的手腕,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别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荣华怕自己是被暖阁里的烛光晃了眼,看错了,还背过身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大宫女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里衣进来,这是她临时跟宫里的小太监借的。她拿进来跪在榻前躬身对乾德帝说:“陛下,衣服奴婢拿来了,让奴婢来为这位公子换上吧。”
乾德帝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只是一摸,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粗糙?”
大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太监穿的衣服,布料和做工上当然不能跟皇帝的比,乾德帝习惯了绫罗绸缎,觉得太监的衣服粗糙也是正常的。
乾德帝应该也看出来这是太监穿的衣服了,他推开,对大宫女说:“殿里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比这轻柔舒适一点的。”
承光殿就乾德帝一个主子,也只有主子的衣服质地才会好,大宫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轻柔又合适这少年穿的衣服,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乾德帝也不为难她,直接吩咐她说:“去拿一套朕的里衣过来吧。”
大宫女闻言心中一骇,皇帝的里衣从来只有皇帝能穿,还没听说过可以给别人穿的。皇帝的里衣是明黄色的,明黄色是皇权的象征,不是谁都能穿的,饶是得宠的妃子给皇帝侍寝,仅仅是床笫之间的情趣,也不可以。而现在,乾德帝居然要拿自己的里衣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穿,这让她如何不吃惊。
282、晋江独家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 乾德帝从来不会做。
宫人四平八稳地抬着帝王的软轿往承光殿走,突而前面的侍卫停了下来,对着影影绰绰的暗处喝道:“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 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走在软轿一侧的荣华闻声,忍不住抽了抽额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轿子里的主子, 暗暗叫苦:这两天是怎么回事, 总有不知好歹的人往陛下跟前凑, 是约定好的还是怎着?
阴影处那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荣华首先看到的就是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摆,一双赤脚踩在衣摆上, 再往上看去, 是一张被月色映得惨白的脸,上面分布着姣好的五官,如同冷宫里飘出来的艳鬼。
荣华一时不知他是人是鬼,吓得尖着嗓子喊道:“你是哪宫的人,竟敢阻拦圣驾!来人, 将他拿下!”
侍卫们见来人逼近, 连忙亮出刀来指着他,而来人像是没看到明晃晃的刀一样, 一直走到刀尖处, 才失力一般猛地跪倒在地, 惊得侍卫们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荣华跟在乾德帝身边伺候, 见多了碰瓷偶遇乾德帝的后妃,那些后妃哪次出现在乾德帝面前,不是精心打扮过一番, 花枝招展而来。哪里像面前这个主一样,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挑着大半夜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来勾引皇上,还是想恐吓皇上呢!
等等!荣华定睛一看,这面前跪着的人甚至都不是个女子,虽然身量看起来很小,长得也很漂亮,但他的骨架看起来显然异于一般女子,倒像是个没长开的少年人。
这到底是谁,他怎么没听说过后宫还有男宠的?
这时,轿子里的乾德帝因为轿子突然停下来,缓缓睁开眼,波澜不惊地问外面的荣华:“来者何人?”
荣华连忙回答道:“禀陛下,是个半大少年,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用不用奴才让人将他拿下拷问一番?”
这少年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他的相貌出众,应该跟那些邀宠的后妃是一样的。荣华回想起刚才那惊鸿一瞥,这少年的长相比后宫很多妃子都要好看,可惜了,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不知道圣上最讨厌有人到他跟前献媚邀宠,也不知圣上一会又要怎么小惩他。
跪在面前的少年似乎是听到了乾德帝的问话,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颤着嗓音回答道:“小人乃长宁宫的尹璁,前来参见陛下。”
长宁宫?!荣华听到这个名字大吃一惊,那不是冷宫吗?果然这个少年就是从冷宫里飘出来的艳鬼吧!
荣华正想大喊抓鬼啊,就见轿子的帘子从里面撩开了,乾德帝探了半个身子出来,荣华见状赶紧帮乾德帝拉开帘子,战战兢兢地说:“陛下,此人不知是人是鬼,等奴才问明白了,再回禀您罢。”
乾德帝抬起手示意他闭嘴,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低着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
少年穿得单薄,腰部以下全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腰腿上。因为还不到戴冠的年纪,及腰的长发只用发带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束起一扎,发梢也湿了,紧贴着腰,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只是不知道这份可怜,是不是尹家指示的苦肉计。乾德帝不为所动,淡淡地问道:“你可知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荣华在乾德帝面前伺候得久了,对乾德帝的心性不说了解透彻,也敢说了解一二。乾德帝越是面无表情,就越是可怕。
乾德帝都亲自这样问了,这个少年怕是要受些苦头。荣华默默地为少年可惜了一下,他只是个太监罢了,他想帮也帮不了啊!
少年却从容淡定地为自己辩解道:“小人只是饿得慌了,在御花园的池塘里抓鱼吃,不想陛下圣驾从这里经过,并无意冲撞陛下。”
荣华:“……”您这理由怎么比杨充容的还不靠谱,御花园里的锦鲤是能吃的东西吗?
乾德帝听了这话后也沉默了,不知道是被少年的回答弄得无言以对,还是想着怎么惩罚他的满嘴胡言。
少年浑然不觉自己的理由有多么牵强那样,无畏地保持着伏地的姿势。
乾德帝更加觉得这个少年有趣了,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让人调查过尹璁,但此时却装作第一次见到他那样,饶有趣味地对少年说道:“你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一旁的荣华:“!!!”罕见啊!陛下居然对主动送上门的美人感兴趣,之前那些美艳动人的妃子都没有过这种殊荣!
以他对圣上的了解,圣上这不会是先给个枣,再打一顿吧?
尹璁听到乾德帝的话,撑着地面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此时的他是紧张的,紧张中还有点兴奋。乾德帝让他抬头,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离报仇近了一步?他的身体因此而发起抖来,也不知道是寒风吹在他的湿衣服上让他感到冷了,还是因为报仇在即,激动得在颤抖。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起乾德帝的兴趣,还不能让乾德帝发现他的真正目的,他努力地将自己的真实的情感藏匿起来,按着胡美人平时教他怎么勾引乾德帝的话来做。他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慢慢地朝着乾德帝的方向抬头,却不知自己这样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乾德帝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嫌恶尹璁长得难看,而是这个笑太假了,让人忍不住想撕裂它,弄痛他,让他哭出来。
除去这个笑,尹璁长得哪里都很好,瓷白的脸如月色般清冷,又被繁华的宫灯映上一层暖色,像极了一块千年难得的美玉。乾德帝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说是阅美无数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跟眼前这个少年一样,好似完完全全按着他的喜好来长的。
乾德帝自认为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可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少年的长相。他以为他那一晚在树上匆匆瞥到的那一眼就是少年的全部,却不知近看是如此地惊心动魄。
不过这个少年美则美矣,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乾德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知他刚才去哪里将自己弄得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像极了落水的丧家犬,可怜极了。
少年的身子摇摇欲坠,许是太冷了,连牙齿都在打颤。乾德帝也不知自己当时心里想的什么,只听荣华惊慌地叫了几声,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蹲在少年面前,将人覆盖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少年只来得及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他怀里。
荣华大惊失色地走上来,急切地问道:“陛下,没事吧陛下?”
怀里的少年粗重地喘着气,隔着几层湿衣服,乾德帝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那是不正常的热度,乾德帝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受冷生病了,手放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然后一把将人抱起来,大步往软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