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起义军驻扎在这个堪称荒芜的星球上, 四周是一片无尽的褐色土地,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阳光几乎无法穿透。
资源极度匮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而沉闷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对于西瑞的到来, 起义军内部意见不一,分歧重重。
德勒希虽然瞒住了西瑞S级的身份, 但雄虫的特征却无法掩盖。只要一眼,任何人都能看出西瑞是一只雄虫——那独特的气质、深邃的眼神,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信息素,都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由于阿塔兰还在昏迷中, 西瑞被暂时“看管”了起来。
西瑞被安置在军舰内的一个房间里, 虽然不算豪华, 但至少干净整洁。
房间的一侧有一扇窗户, 采用的是极其坚硬的四层钢化玻璃,透过它可以看到外面荒凉的景象。
现在。
西瑞翘着二郎腿, 仰头靠在椅子上, 手里拿着一台光脑——因为这个星球上面完全没有信号,所以他的光脑没有被没收——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敲打,显得百无聊赖。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窗外, 眉头微微皱起,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门被推开了。
一身笔挺却略显破旧的军装的埃尔默走了进来。
雌虫体格健壮, 浅黄色的短发利落地贴在头皮上, 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显得既热情又随意。
他走到西瑞面前,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甚至还鞠了个躬:
“雄虫阁下,我谨代表起义军,向您表示真诚的谢意。”
西瑞放下手里的光脑,挑眉看向埃尔默,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诮:
“你们表示感谢的方式就是把我关起来吗?”
埃尔默一听,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雄虫阁下,希望您不要生气,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首领还没有醒过来,更何况您确实是来历不明,我们也不好办啊。”
西瑞听到兰塔还没有醒过来的消息,微微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房间另一边的窗户。
透过那扇四层钢化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荒凉的景象——灰褐色的土地,低矮的植被,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起义军营地。
这个星球资源极度匮乏,起义军选择降落在这里,显然是有别的原因的。
西瑞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晦暗。
——这两天,他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
起义军选择降落在这样一个贫瘠的星球,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要么他们是迫不得已,被追杀围堵才不得不降落在这里。
如果是前者,情况或许还不算太糟;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起义军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西瑞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充满了担忧——说实话,他现在非常担心兰塔。
这一路上,西瑞带着重伤的兰塔,穿越了星系,历经艰险,终于来到了起义军暂时的驻扎地。
一路上,他听到的关于起义军的传闻,无一不是残暴、凶猛、叛逆。
外界将他们描绘成一群毫无纪律的暴徒,仿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破坏与毁灭。
然而,这两天亲眼所见,却让西瑞意识到,事实远非如此。
起义军内部千疮百孔,像是由各种各样的小群体拼凑而成。
他们或许有着共同的方向和理想,但内部的利益纷争却让他们时常争执、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这种混乱的局面,远非外界传闻的那般强大与统一。
西瑞冷眼旁观,心中了然——这是任何一个没有经过统一招揽和正规训练的大部队所拥有的通病。缺乏核心领导与纪律约束,起义军的问题显而易见。
通俗易懂的来讲,就是太草台班子了。
各种各样的势力,绝对注定有各种各样的纷争和矛盾。
西瑞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脑的屏幕,思绪万千。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埃尔默见西瑞沉默不语,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开口:
“只不过,不知道阁下和我们首领是什么关系?”
“我们首领即使在昏迷之中,似乎也依旧在喊阁下呢——是吧,Cerie阁下?”
西瑞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埃尔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什么关系?不知道我说什么关系,你们才愿意放了我呢。”
埃尔默一听,抱胸站在那,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Cerie阁下,希望阁下可以相信我们,对于阁下并无恶意。”
“只是德勒希那个家伙……哦,就是那个很凶的灰头发的,一定要我们看住阁下。”
他说得轻松,语气中带着几分甩锅的意味,仿佛这一切都是德勒希的主意,与他无关。
西瑞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埃尔默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阁下如果出去转一圈,几乎什么都能知道。”
“更何况,首领应该很快就要醒了,阁下也不会在这里困太久。既然阁下救了我们的首领,我们就一定会安全地把阁下送走的。”
西瑞却摇了摇头,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很可惜,我偏偏要留下来。”
“什么!”
埃尔默瞪大了眼睛,显然被西瑞的话震惊到了,
“阁下不是雄虫吗?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星球能干什么?”
西瑞看了埃尔默一眼,觉得眼前这个大块头雌虫比起那个冷冰冰的德勒希,简直不要太容易看懂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枪茧,语气平静:
“一定要有什么理由才能留在这里吗?那你们又是因为什么理由留在这里的呢?”
埃尔默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
他打了个哈哈,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怎么能说呢?阁下还是稍安勿躁,等到首领醒来,我们会把阁下送走的……”
话音未落,埃尔默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是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埃尔默马上反应过来——是帝国正规军的围追堵截过来了!
“该死的!这么快就来了!”
埃尔默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眼神变得冷峻。
雌虫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紧紧攥起,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画面,心中涌起出奇的愤怒与无力感。
其实,正如西瑞所猜想的一样,起义军降临到这个荒芜的星球,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首领,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为了躲避帝国正规军的追杀。
——起义军的处境远比外界想象的更加艰难。
之前,副首领的叛变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叛变在这个群体中,虽然显得下作,却并不罕见。
起义军的成员大多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或是因为长期的痛苦而加入的。
他们心中有着无穷无尽的仇恨与战栗,但在某些时候,这种仇恨反而会变成尖锐的刺,刺向整个起义军。
所有的诉求、怨恨,或许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改变方向。
能够永远坚定前行的灵魂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起义军渴求一面金色的旗帜——就像黄金鸢尾,象征着他们精神永不枯竭的力量。
他们的首领,必须永远前进,必须像金色的旗帜一样,永远挥舞,永远飘扬。
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大多雌虫的背后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都有一份深埋心底的痛楚。
他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荣耀,也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推翻那些压在他们身上的痛苦,为了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枷锁。
因为痛恨这个腐朽的帝国,痛恨它的恶臭与不公。
帝国像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他们的希望与尊严一点点碾碎。
他们曾经是帝国的子民,却从未被帝国真正接纳。他们的声音被淹没,他们的权利被剥夺,他们的存在被忽视。
——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无声无息,却从未消失。
这几年,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要回属于自己的权利,是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们不再愿意沉默,不再愿意被压迫,要用自己的双手,撕开那层厚重的黑暗,让光明照进来。
他们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这个帝国——他们存在,他们愤怒,他们不屈。
无数的活着的、死了的灵魂眼中燃烧着火焰,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追求。
这条路充满荆棘,每一步都可能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但,只有推翻这个腐朽的帝国,才能真正获得自由与尊严。
是起义军,是反抗者,是自由的追逐者。
首领的存在,不仅仅是起义军的领导者,更是起义军的精神支柱。首领的责任,就是为他们指明方向,带领他们走出黑暗。
然而,人心叵测。
副首领的叛变来得迅速而猝不及防,他的背叛不仅起义军的首领失踪,让起义军损失惨重,还让整个组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之前,叛变的副首领与帝国正规军联手,设下圈套,几乎将起义军逼入绝境。
起义军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又被迫降落到这个荒芜的星球上,本以为可以暂时喘息,却没想到,帝国正规军像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闻着味就追了过来。
事实上,副首领的叛变让整个起义军内部心惶惶,许多雌虫开始动摇,甚至怀疑他们的信仰与方向。
德勒希和埃尔默试图镇压过,但是效果并不好——所以他们才那么着急的想要找回首领,想要找到黄金鸢尾。
——黄金鸢尾的震慑力才是真正的办法。
埃尔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西瑞面前,他迅速打开通讯器,对着里面喊道:
“全体都有,听我指挥!帝国正规军已经攻过来了,我们必须迎战!”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迅速刷开房间门,转身将门重新锁上,冲了出去。
见埃尔默离开,西瑞反应极快,立刻走到窗边,透过四层钢化玻璃看向外面的情况。
只见半空之中,密密麻麻的飞行器已经将起义军团团围住。
起义军与另一支军队激烈交战,枪火交织,爆炸声此起彼伏,鲜血在空中飞溅。
雌虫们展开翅翼,那既是他们飞翔的工具,也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
战况异常焦灼,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
西瑞的眼神猛地一凌,收回目光,迅速走到门前,伸出手来,手腕上的光脑轻轻一贴,门瞬间发出“滴”的一声轻响,西瑞在光脑上迅速的操作着,随即门被缓缓打开。
——能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机械门。
只要西瑞手里握着光脑,就相当于握着钥匙。
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锁,多么精密的系统,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他的光脑是他最得力的工具,也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说句实话,西瑞之所以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两天,完全是因为担心兰塔。
兰塔重伤未醒,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让兰塔因为自己的行动而陷入麻烦的境地。
然而,两天过去了,兰塔依旧没有醒过来,而外面的战火已经燃起,他不可能再安心待在这里了。
房间的门一开,西瑞迅速溜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显然大部分起义军都已经投入了战斗。
坏消息是,西瑞之前手里的破烂武器已经被收走,现在他两手空空,急需一把趁手的枪。
不过,好消息是,这里是军舰。
军舰里面,怎么可能没有枪呢?
西瑞的目光扫过走廊,迅速锁定了走廊的末端。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军舰的结构布局,推测武器库可能的位置。
起义军的军舰虽然老旧,但基本的设施应该一应俱全。
他需要找到武器,拿到枪,然后尽快找到兰塔。
走廊的灯光昏暗,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西瑞的脚步轻快而无声,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迅速穿过走廊。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着远处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
每一次枪响,每一次爆炸,都让西瑞不断的确定战火烧到的位置——外面的战火正在蔓延,时间不多了。
外面实在是太乱了。
他必须快。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西瑞的目光迅速扫过门框和门锁,凭借判断,他认为这里很可能是武器库的入口。
黑发雄虫抬起手腕,光脑再次轻轻一贴,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随即开始自动破解密码锁和认证识别系统。
西瑞的手指在光脑上飞快地敲击,脸上因为严肃,所以没什么表情,眼神专注而冷静。
不到一分钟,门锁被成功破解,门缓缓打开。
然而,
就在门开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整个走廊中闪烁,宣告雄虫的行动已经被系统发现。
——虽然这样会被发现,但是这样破解是最快的。
——有舍才有得,现在对西瑞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
西瑞的脸上表情冷起来。
他没有时间犹豫,迅速闪身进入武器库,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警报声隔绝在外。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从手枪到步枪,甚至还有一些重型武器。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西瑞的目光迅速扫过,最终锁定在一把黑色的冲锋枪上。
他走过去,拿起冲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夹和保险,确认没有问题后,将枪紧紧握在手里,感受着枪身的冰冷与重量。
其实,当一个西瑞拿起枪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他要为何而战斗了。
以前对西瑞来说,握着枪是为了发泄,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手里拿着枪,反而是为了保护——保护美好的、理应生动的那些一切。
接着,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把狙击枪上。
狙击枪的枪管修长,枪身线条流畅,型号算不上最新,但是至少比西瑞以前用的好。
西瑞毫不犹豫地将狙击枪取下,背在背后。
武器在手,他的心中稍定了一些。
说句实话,西瑞喜欢战斗的感觉,他喜欢鲜血沸腾的时候,他不抗拒危险,也不抗拒疯狂——或许他的骨髓里就是渴望着战斗、渴望着厮杀的,或许兽的本能始终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
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到鲜血是沸腾的,是滚烫的,是热的。
——同样也是某种程度的痴迷。
平常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西瑞,总是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举止随意,语气轻佻,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
然而,在骨子里,藏得最深的那一部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
在现实中,西瑞一直通过游戏、极限运动、高强度训练来寻找途径,发泄自己人格中那股狂暴的能量。
他喜欢在虚拟世界中厮杀,享受那种生死一线的刺激;他热衷于极限运动,在危险边缘游走,感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他甚至会独自进行高强度的战斗训练,直到筋疲力尽,汗水浸透衣衫。
当然,西瑞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
那些狂暴的能量,如果一味压抑,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危险。所以,他选择了用这些方式去释放,去控制。
在遇到兰塔之前,西瑞一直以为这些办法对他来说是最有效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靠着游戏、运动和训练来维持内心的平衡。
然而,遇到兰塔之后,西瑞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似乎找到了那个一直觉得缺失的部分。
一开始,西瑞救下兰塔,确实是因为无聊、好玩,以及一点点好奇心。
可是,越是接触兰塔,西瑞越是感受到一种宽宏而奇异的灵魂共振。
兰塔的灵魂,既激烈的反叛,却又极致的温柔。
西瑞当然不是什么好心的大善人。
他就算自诩“热心市民”,也一直都是以一种看乐子的心态畅游在社会中的。
没有什么能值得他以身入局。
他的灵魂高高在上,
他蔑视、他冷漠、他百无聊赖。
他是个看客,永远站在局外,冷眼旁观着世间的纷争与混乱。
如果没有遇到兰塔,西瑞可以一辈子都当一个看客。
看着庸人自扰,看着战乱纷争,看着鲜血淋漓。
他可以永远保持那种超然的态度,永远不被卷入任何漩涡。
但是,他遇到了兰塔。
在这个畸形的制度之下,可贵的不是仇恨。
仇恨在这里实在显得太平常了,几乎每个虫族都背负着深重的仇恨。
可贵的是清醒。
而兰塔,正是那个足够清醒的灵魂。
在一切混乱的仇恨之中,兰塔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事实上,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兰塔有着极高的统治力,极强的觉悟力,以及迅猛的判断力。
像是一朵生长在腥风血雨之中的黄金鸢尾,既美丽又坚韧。
让西瑞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超越仇恨、超越混乱的可能性。
他们在正统军的围剿下不得不相互依赖、取暖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让西瑞足够的了解兰塔。
——极其灿烂,极其美丽。
——也极其震撼。
——是黄金鸢尾,也是金色的太阳。
此刻,
西瑞迅速扫视了一圈,手里握着冲锋枪,背后背着狙击枪,全副武装,眼神中透出冷冽的光,久经磨练,锋芒毕露。
他已经准备好战斗,准备好厮杀。
或许有的人,天生血脉里就属于战场。
手里拿着沉重的枪,西瑞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这种兴奋不来自于他对战斗的渴望,战斗足以让他感到沸腾,但是此时此刻,有另一种极端高昂的情绪压过了这股亢奋感。
那一刻,西瑞只是在想——他要去见兰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