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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玉戈(13)

第133章 玉戈(13)
离开榕美之前, 凌猎调取了罗蔓钗的治疗记录和用药记录,又找到榕美北区的负责人。
负责人翻出人员录用的表格, 反复解释, 卓苏义是他们做了很多工作,高薪从A国聘来的,为的是让榕美高端治疗品牌更有权威性。
这说明卓苏义并不是主动来到朝夏县。
榕美这边的侦查再一次陷入僵局, 但不久,季沉蛟拟出的排查名单里, 一条线索浮现——邱渔贝和姜徽最近三个月几乎每天都在聊罗蔓钗, 买她的黑热搜, 最近半个月还多次通话——通话记录无法获知。而从罗蔓钗遇害一周, 两人反倒不再联系。
“罗蔓钗的角色本来是姜徽的, 但罗的两部爆剧一播,人气就超过姜徽了。”梁问弦把聊天记录打印出来摊在桌上, “她俩都非常仇视罗蔓钗,知道罗出事, 正常的反应一定是互相分享。”
沈栖从走廊上急匆匆跑来, “哥!邱渔贝已经失联了!”
姜徽是小有名气的古装美人, 鹅蛋脸,黑长直,舞蹈演员出生, 身材曼妙,颇具古典美。优越的外形令她甫一走进公众视野,就斩获了一众颜粉。但她的经纪公司不够给力, 加之她空有一张皮囊, 演技尴尬, 所以常年停留在“火了, 但没完全火”的尴尬阶段。
在《风絮烟波》这部剧里,她原本饰演女一号,据说起初女一的造型都是按照她的风格设计。但临近进组,罗蔓钗上一部古装戏突然大火,制片方马上动了换人的心思。
姜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女一飞了,空降的还是总被闺蜜咒骂的罗蔓钗,气得差点弃演。
梁问弦做首轮排查时,重点关注的就是姜徽,那时她表现得惊讶难过,连称罗蔓钗是个好演员,是自己的好姐妹。
但此刻,当她坐在重案组的问询室,眼中流露的只剩下恐惧和仇恨。
季沉蛟问:“邱渔贝是你朋友?”
姜徽低着头,“罗蔓钗的死和我无关,你们抓错人了。”
“我们没有‘抓’你,是进行必要的询问。”季沉蛟将姜、罗二人的聊天记录放在桌上,“你对我们讲述的罗蔓钗,和你与好友讲述的罗蔓钗完全不同,能解释一下吗?”
姜徽猛然看向季沉蛟,“对,我上次撒谎了,我恨罗蔓钗,她个贱.人!凭什么抢走属于我的东西!怎么,我讨厌一个人犯法吗?”
季沉蛟说:“当然不犯法,我乐意当你的倾听者。”
姜徽愣了下,眼中忽然闪烁泪光,“你看到和我渔贝的聊天记录了,我们争番位抢代言,在你眼中很蠢吧?但我们必须去争啊,女明星能光鲜亮丽几年呢?”
季沉蛟没有急着问重点,耐心地听姜徽抱怨。
姜徽先讲自己是如何不容易,被多少人黑过,与邱渔贝怎样认识……这些都是没什么意义的信息,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刑警,季沉蛟没有打断她。
半小时后,姜徽终于说到剧组里发生的事,和阿惜所说的差不多,罗蔓钗进组后成了中心,事事都必须围着她转。
早在一年前,姜徽就从邱渔贝那里听说罗蔓钗耍大牌抢资源,这下有了亲身体会,每天一有空就跟邱渔贝抱怨,还合伙买黑热搜。
姜徽说到热搜就打住了,低下头,眼珠频繁左右转动。这是在思考说辞的反应。
见她逐渐不说话,季沉蛟才问:“你和邱渔贝除了发信息,还打过十三通时长在一刻钟以上的电话,我比较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在文字聊天的间隙,忽然打电话?”
姜徽确实不是个好演员,闻言,脸上迅速出现慌张。她几次用右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尽管头发并没有垂到脸颊上。
季沉蛟继续道:“我还注意到,罗蔓钗出事前,你和邱渔贝就不再联系了。这是为什么?”
姜徽惊声道:“我说了罗蔓钗的死和我没关系!”
季沉蛟点头,“刚才我问你为什么和邱渔贝不再联系,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我,邱渔贝失联了。”
姜徽恐惧地张开嘴。
季沉蛟:“你不知道?”
姜徽:“我……不,不是,我知道。”
季沉蛟:“那你怎么不说?还是说,邱渔贝的失踪有隐情?”
“不!没有!”姜徽近乎崩溃,“她出国了!她在N国!”
另一头,沈栖终于锁定了邱渔贝的位置,如姜徽所说,她确实在N国,但暂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正在当地医院抢救。
得知邱渔贝出事,姜徽像是疯了一般抓扯自己的头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忽然,她安静下来,像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骇然地看向席晚:“是罗蔓钗那个贱.人害了渔贝!”
事发突然,而且邱渔贝在国外,重案队鞭长莫及,季沉蛟将席晚叫来安抚姜徽,姜徽情绪稳定后终于道出所谓的“罗蔓钗害邱渔贝”实情。
姜徽和邱渔贝在舞蹈学院上学时就是好友,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邱渔贝更加直来直去,好恶分明,姜徽则要温吞一些,即便讨厌谁,也会故意伪装。
因此在仇视罗蔓钗这件事上,邱渔贝闹得圈内皆知,姜徽却能在剧组中和罗蔓钗保持表面和谐。
但被厌恶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进组不久,罗蔓钗就借着讨论角色将姜徽单独叫出来,“我抢了你的角色,你很恨我吧?”
回忆起罗蔓钗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姜徽气得肩膀发抖。
既然撕破了伪装,她也懒得再给好脸,“你想干什么?”
她以为罗蔓钗会威胁她,就像抢走她的女一号一样,连她作配的资格也剥夺掉。
她不稀罕,大不了不拍了。
可罗蔓钗接下去的话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我的角色本来是你的,你恨我我也能理解。我说我有些后悔,想补偿你,不知道你信不信?”
姜徽:“补偿?”
“嗯。”罗蔓钗点起一根烟,白烟中,眼神有些迷离,“你想红吗?像我这样轻易就能抢走女一。”
姜徽像是被蛊惑了,“谁不想红?”
“那就换命。”罗蔓钗往她脸上喷出一口白雾,“你还记得叶蕊格吗?”
叶蕊格,三年前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却因为一场车祸,从此销声匿迹。
而正是在她出事后,罗蔓钗才接下那档解密综艺。
“我和她换了命。”罗蔓钗撩起衣袖,右边上臂有一个不明显的疤痕,“我雇人盗走她的贴身物,一条项链,还有她的十二根头发,去N国做了个置换手术,从此,她的气运就被转移到了我身上。”
姜徽将信将疑,但想要走红的迫切愿望让她忍不住问:“什么手术?”
罗蔓钗在她耳边低语,“其实是巫术啦,N国那边不是最流行这个吗?”
姜徽:“你是说,养,养小鬼?”
罗蔓钗:“大家都养小鬼,早就没用处啦。我告诉你的是全新的巫术,不信你可以自己查。你想做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方式。但是你要想好,这巫术有一定风险的,可能会死。”
姜徽偷偷查了罗蔓钗所说的巫术,大约因为太罕见,网上几乎没有记录。但她还是搜到了零星线索——换命是N国南部村落的巫术。罗蔓钗所说的就是将融化的项链打入体内,再食用粉末状头发,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被“反噬”。
但富贵险中求,姜徽动了心思,并在电话里告诉邱渔贝。
邱渔贝比她更加激动,叫她立即找罗蔓钗要联系方式。
罗蔓钗将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姜徽,还笑着道:“方法是我告诉你的,你可不能换我的命啊。”
彼时,姜徽并没有反应过来,罗蔓钗是故意这样说。她与邱渔贝一合计,答案呼之欲出:不换罗蔓钗的命还能换谁的?
同在一个剧组,姜徽要盗取罗蔓钗的贴身物和头发再容易不过。她拿走的是罗蔓钗的手链,罗蔓钗没有发现。
“她早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她想害死我!”姜徽咬牙切齿。
季沉蛟和凌猎一起在监控里看着姜徽,不知是不是拍摄失真,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扭曲。
席晚问:“后来你将手链交给了邱渔贝?”
“是渔贝问我要的。”姜徽哭着说:“她这几个月都没有工作,走得开,而且她一直比我胆大。她说,她先去尝试,如果真的行,等她红了,就帮我盗顶流的戒指。”
姜徽把手链寄给邱渔贝,邱渔贝立即前往N国,找到所谓的巫师。然而置换手术失败,邱渔贝经过抢救,仍没有苏醒。
姜徽说:“是我害了渔贝,罗蔓钗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想借巫师的手除掉我们!她现在死了,她活该!”
问询室里的女人近乎疯癫,凌猎忽然问:“罗蔓钗右手上臂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安巡连忙说:“是十多岁时骨折所致,根本不是什么换命手术。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谎话。”
季沉蛟:“因为她们太渴望走红。”
凌猎凑近监控器,屏幕的冷光照在他脸上:“罗蔓钗没有做过所谓的换命手术,她是故意让姜徽去送死?她如果没有换过命,为什么对那种巫术这么了解?她还有联系方式。
季沉蛟脑中浮现两种可能——第一,她并未做过这个手术,却做过其他类似换命的事,因为她,某个人——大概率是某个女明星遭受灾厄,所以她收到了那张凶手卡牌,她主动提到叶蕊格,叶蕊格反而可以排除,她看心理医生,也许是受到这件事的折磨,她没有对卓苏义说实话,或者卓苏义隐瞒部分真相;
第二,她详细了解过该巫术,却没有付诸行动,当发现姜徽仇视她时,她怂恿姜徽,给姜徽布下陷阱,她其实知道自己的项链被盗走,但她等待着一个时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遇害,而去N国的却成了邱渔贝。
“但你这段推理基于姜徽的证词,就连叶蕊格也是姜徽说出来的。罗蔓钗到底有没有对她提到叶蕊格,只有她自己知道。”凌猎说:“罗蔓钗能爬到目前的位置,头脑绝不差,她会因为姜徽仇视她,而与姜徽发生那一番对话?”
这时,鉴定结果出炉,罗蔓钗写给姜徽的联系方式确实是罗蔓钗的笔记。
案件似乎朝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滑去,越来越多的疑点等着他们去破解。
大部分队员都已回到市局,季沉蛟把人叫到会议室,“我说几点我的想法,罗蔓钗这案子可能牵扯到娱乐圈的阴暗面,小安明确她手臂的疤痕不是巫术所致,但不代表她以前没有相似的想法,甚至是行为。现在唯一确定的是,邱渔贝因为巫术出事,但是不是姜徽怂恿她,要打个问号。”
席晚:“我也想说,她们之间的友情可能不是姜徽所说的那样。”
“叶蕊格要查,还有罗蔓钗和N国那边的关系也要着重查。”季沉蛟道:“姜徽现在是仗着邱渔贝和罗蔓钗都不能发声,注意不要掉入语言陷阱。”
开完会,队员们各自散去,季沉蛟回到办公室,里面乌漆嘛黑的,但他的座位上却亮着显示屏的光,光还笼罩着一个趴着的人。
堂而皇之在办公室看电视剧,看着看着还睡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季沉蛟也没开灯,轻手轻脚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凌猎一双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谁睡着凌猎也不可能睡着。
季沉蛟:“……”
电脑播放的似乎是个很沉闷的影片,取景在南方丘陵,天灰蒙蒙的,一直在下雨,青色的山蒙上雨雾,透出一股惨白,画面中的人穿得也灰扑扑的,只是看着画面,就有些压抑。
季沉蛟看片少,这种片子完全不在他的审美取向上。他有些好奇凌猎为什么会看,这家伙分明比他还没有艺术情操,最喜欢看吵聋耳朵的喜剧片和逻辑成谜的狗血剧,前阵子还缩在沙发上看男女主角因为误会互相伤害而嘤嘤嘤。
季沉蛟手有些欠地扯掉凌猎的耳机,凌猎像只被打搅了惬意生活的猫,怒目而视。
季沉蛟把耳机放进自己耳朵,听了会儿,半分钟的时间里没一句台词,只有乡下的狗在叫。他在显示屏的微光里看凌猎:“酝酿什么抑郁情绪呢这是?”
凌猎把耳机夺回来,但也没有重新带回去,又往桌子上一趴,“卓苏义一个屁都没放出来,这案子再不破,我都要去榕美看看心理医生了。早点抑郁早点看病。”
季沉蛟按住他的脑袋,狠狠揉了两把,“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你不觉得吗,我们这一回夏榕,遇到的每个案子都很玄乎,江云朵中邪已经够怪了,现在罗蔓钗又多了条巫术线索。”
“但这个世界没有鬼神,中邪、巫术都只是罪恶的障眼法。”
凌猎看着季沉蛟的眼睛。拨开小时候的救命之恩不论,季沉蛟也是长在凌猎审美点上的男人。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刑警真好看,好看得他想捕猎、想欺负。
他一点没从他队长和小嫂子那儿学来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行为,他更像个扯小姑娘辫子的臭小子,喜欢谁,就要冲谁做鬼脸,略略略。
此时看着季沉蛟因为斑驳光影而更加深邃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细细地描摹,然后食指和拇指合拢,捏住了季沉蛟的嘴唇。
季沉蛟:“……”臭玩意儿又欠了。
但臭玩意儿更欠的还在后头。
本来两人在没开灯的办公室坐在一起,说说案件侦查的难处,互相开解安慰,是件温馨又亲近的事。但是凌猎无疑是个破坏气氛的小恶魔,捏完男朋友的嘴唇,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道:“小季,你深沉起来好像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啊。”
小季:听我说谢谢你。
凌猎退出全屏,在片子下方找到演职员名单,“我才不是想致郁才看着片子,你看它的导演是谁。”
这片子名叫《西岭断雨》,导演和编剧一栏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孙镜。
季沉蛟眉心收紧:“是她?”
“对。”凌猎滚动鼠标,呈现出完整的名单,在下半部分,赫然出现另一个他们更熟悉的名字:罗蔓钗!
“这部片子是孙镜在三年前拍的,在西南山区小镇,拍一群奶牛工人的牛死了,失去生计,互相犯罪,所有人一起走向灭亡。罗蔓钗那角色只是比群演稍微高一点,只有两分钟的镜头。”凌猎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很亮,“她俩居然还有这个交集 ,榕美的雪球是越来越大了。”
季沉蛟没听说过《西岭断雨》,上网搜相关的信息。凌猎在一旁说:“我搜过,是部连院线都没能上的片子,孙镜说她筹备了三年,深入当地,和小镇居民一起生活,自问已经给出了所有诚意,但是现在的人不爱看这样的片子,它太黑暗,看完却掉不下眼泪,没有院线愿意给它排片,她只能带着它去乡村、学校,免费放给感兴趣的人看,但即便如此,观众也寥寥无几。在这之后,她再也没有拍过电影。”
季沉蛟叹了口气,站在孙镜的角度,这事确实有些悲凉,但他也不是这类片子的受众,难以做出评价。他与凌猎都近乎冷血地关注同一个点:罗蔓钗与孙镜因为《西岭断雨》有交集,榕美是她们的第二个交集。
季沉蛟起身开灯,来到白板前,飞快写划。
围绕榕美,三位患者死去,第一位死者江云朵,被吓至精神失常,车祸身亡;第二位死者牟应,留下遗书自称是自己吓疯江云朵,药物过量,曾经给康复学者孙镜画过一幅自由舞蹈的图,其医生哈军莉有报复榕美的意图;第三位死者罗蔓钗,遇害,医生是A国人卓苏义,罗蔓钗曾参与孙镜的电影。
在这张人物关系图上,罗蔓钗和牟应都指向孙镜,而江云朵因为与牟应有关,所以也与孙镜连上一条虚线。
凌猎没骨头似的摊在靠椅上,“小季,我是不是又要去朝夏县了?”
季沉蛟放下笔,“沈栖想出外勤,我让他去。”
凌猎却愤愤坐起来,“我是那么不爱工作的人吗?”
季沉蛟一看,又演起来了,遂配合,“我看你是。”
凌猎朝季沉蛟勾勾手指,“沈小栖是技侦,怎么能让技侦到处跑呢?”
此时忙了一天,正在路边吃烧烤的沈栖干劲十足地对老板喊:“再来两串排骨一串鸡腿!”
老板跟他熟,笑道:“哟,今天怎么吃这么多?”
沈栖骄傲拍胸口,“悄悄跟你说,本技侦是块干外勤的料子,现在烫手得很哦!”
季沉蛟走到凌猎跟前,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这姿势等于把凌猎给圈住了。
“那凌老师说说,该怎么办呢?”
凌猎望着季沉蛟,瞳孔里的光都被季沉蛟的影子给遮住了,“还是凌老师去吧,凌老师不怕辛苦,不过……”
季沉蛟很上道,“不过?”
凌猎稍稍抬起身子,“不过要小季亲一下才行。”
季沉蛟弯着唇角,俯身吻住凌猎。但不是一下,这个吻很深,直到凌猎下意识伸手抵住季沉蛟的胸膛,季沉蛟也没停下来。
“一下太没诚意。”季沉蛟直起身,俯视着眼尾浮着水汽的凌猎,“这样够了吗?”
凌猎和季沉蛟对视片刻,嗖一声把靠椅转过去,然后双脚飞快蹬着地面,那靠椅就像船,带着他划走了。
季沉蛟:“……”
再见了男朋友,今夜我就要远航?
“咚”的一声,凌猎的小船撞到墙壁,翻了。季沉蛟连忙跑过去,看凌猎摔着没,凌猎耍赖地张开手,“给你一个挽回爱情的机会。”
季沉蛟半是无奈半是被可爱到,要远航的是你,要求挽回的还是你,你怎么这么烦?
季沉蛟一把将凌猎拉起来,两人一起把靠椅扶起,又收拾好被撞乱的凳子,这才离开办公室。
这个晚上,关着灯看《西岭断雨》的不止凌猎和季沉蛟,在朝夏县,喻氏集团开发的楼盘里,孙镜也正看着这部沉郁的,没有任何笑点的作品。
但显示屏的光中,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这笑容就像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就算这个孩子没有太大的出息,但只要健康平安,偶尔转过身来叫她一声“妈妈”,她就觉得这辈子付出的辛劳都是值得的 。
但随着情景铺开,进度条走到尾声,她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和诡异,就像是听到了无穷无尽的咒骂,遭遇到本来不应该降临的恶意。
她的孩子被夺走了,那些根本不认识她的人指责她不配做一个母亲,她的孩子被那些人洗了脑,也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凭什么呢?为什么呢?她做错了什么?
房间里响起越来越剧烈的呼吸声,到后来,这声音简直像断了气。她喘息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扶住桌子,桌上的相框被她扫了下来,哗啦一声摔碎。她拿起玻璃碎片,刺向自己的手腕。
但在皮肤被割出一道血线时,她蓦然停了下来,颤抖着捋起汗湿的头发,怪笑道:“你疯了吗?”
黑暗之中,似乎有个声音正在回应她——你不是早就疯了吗?
夜里,凌猎和季沉蛟相拥入眠。清晨,凌猎在生物闹钟的呼唤下蹬了季沉蛟一脚,直挺挺地从空调被里弹起来。
季沉蛟也是有起床气的,莫名被蹬,虽然没掉下去,还是会不爽。
但凌猎不等他开口就说:“你差点勒死我!”
季沉蛟低头看看,回忆起昨晚的情况,这里是主卧,也就是他的房间,他和凌猎虽然已经升级为男朋友关系,但鉴于还处在互相了解、彼此磨合的阶段,并没有立即达成人生大圆满。
所以平时仍旧分房睡。
是凌猎抱着枕头非要来和他挤,挤到他臂弯里才舒坦,他才勉为其难搂住凌猎。特么他现在手臂还又麻又酸,凌猎居然恶人先告状?!
凌猎跳下床就冲进卫生间,季沉蛟本来还想再睡会儿,这下也清醒了,门都不敲就也挤进卫生间,把凌猎的宝贝看完了。
凌猎:“你看我!你家只有这一个卫生间吗?”
季沉蛟忽略后一个问题,“又不是没看过。”
凌猎今天又要去朝夏县,如果不早点出发,就得被挤入早高峰洪流,于是飞快洗漱,慌张出门。
车开到路上,凌猎福至心灵地看看裤子,嗯?小季什么时候看过我?
凌猎就这个问题思考了大半截高速公路,但在下道之前,季沉蛟忽然给他打来一个电话,语气分外严肃:“榕美又有一位患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