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明允谨
撒哈拉地下格斗场。
古罗马建筑风格的斗兽场, 环形建筑逐级递增,价位也逐级递减, 最外圈的价位最低,内圈的座位是极佳观看点,相应的价格也昂贵得多。为了确保观众能多方位多角度清晰地看清楚参赛者的格斗场景,看台上设置了巨大的显示器。
虽说撒哈拉格斗场是地下组织,但是往来观众只多不少,下注赌钱的主也不少, 因此有不少雌虫参赛来打黑拳,赢了就是金钱和荣誉,输了就赔上一条命。撒哈拉格斗场以血腥暴力著称,在某些程度上倒是迎合了东部雌虫粗犷暴躁的刻板印象。
此刻,格斗场上对战的两只雌虫正在缠斗, 四周的观众席上声浪滔天, 几乎震碎耳膜, 他们死死盯着格斗场, 两只雌虫拳拳到肉,分毫不让, 鲜血顺着他们汗津津的身体流下混成肮脏的颜色。
格斗场上缠斗的两只雌虫分别是撒哈拉的拳王毒蝎子和789067,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撒哈拉格斗场向来只管收钱, 收了报名费用上台的拳手只能得到一个编号,得等他们活着下来打出名气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称号, 比如冠冕三年拳王的毒蝎子。只不过现在看来, 今天之后毒蝎子这个名字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格斗场后台的管理员透过帷幕看着纠缠的两只雌虫, 格斗场上一般分为上下两场,但是已经不用等到第二场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胜负已分,编号789067会赢,毒蝎子冠冕了三年的拳王今天就要易主了。
管理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压在毒蝎子身上打的黑皮雌虫,黝黑的皮肤因为汗水泛着一层腻滑的光泽,他裸露的上本身肌肉遒劲,虽然嘴角带血脸部淤青但是面色冷静,和毒蝎子几乎癫狂崩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管理员死死盯着黑皮雌虫,企图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丝毫和他相关的信息。既然倒了一棵摇钱树,他自然要死死抓住这个击败了三年拳王的后起之秀。
几个呼吸之间,管理员脸上愤怒的愤怒就被他压了下来,他快速冷静后掏出对讲机:“毒蝎子败了,他的合约不用续签了,酬劳合同也直接撕了,他要是敢闹直接堵了嘴砍了;把那个编号789067的档案找出来发我,发出消息,就说新晋拳王出现了,五天后就是新晋拳王的首映,消息弄得越大越好,让他们下注。”
“啊啊啊啊——!”
一声发自喉咙深处的沙哑怒吼,观众席上瞬间叫骂声一片,管理员放下对讲机顺着幕布往外一看,只见毒蝎子被黑皮雌虫死死压制在地上,已经是困兽难逃,他输定了。
观众席上的赌家挥舞着拳头,死死盯着被黑皮雌虫压倒在身下的拳王,满眼地恨其不争,若不是此刻有护栏拦着,他们怕是要直接跳进格斗场内。
“毒蝎子,站起来!!”
“虫屎的,毒蝎子你他虫的是拳王,我的钱全压给你了,你他虫的敢输看看!”
“毒蝎子,起来你他虫的给我起来啊,三年三年了啊!”
“你怎么能被一个无名小卒打败,该死的,给我站起来!”
你一声我一声,观众席上沸反盈天。格斗场上的裁判已经开始倒数,被压制在地上的毒蝎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即使弄得头破血流仍旧无济于事,背后压制他的黑皮雌虫宛如定海神针,不动如山。
“三!”
“二!”
“一!”
“比赛结束,编号789067胜!”
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显示器上三年以来一直排名第一的拳王毒蝎的头衔被替换,与此同时,一串格外陌生的编号出现在了排行榜的最顶端。
编号789067,一个让在场玩家几乎赔的吐血的家伙。
“我不信,我不信!毒蝎子为什么会输!”
一个尖细的声音猛地从VIP贵宾席位上传来,那是专属于雄虫的位置,砰砰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让灯光瞬间定格正在发怒的雄虫身上,刚刚还沸反盈天哀声怨道的格斗场因为雄虫的发怒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那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雄虫,他很白,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不健康的几乎透明的白,像是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病人,他疯狂地拍打着面前的红色按钮呼叫着格斗场的服务员,他单薄的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偏执几乎化为了实质。
此刻格斗场上获胜了的黑皮雌虫似有所觉地朝他这边瞥去一眼,巨大的显示器此刻正在切近景,恰巧捕捉了他的眼神。那双碧绿的眼眸狭长,仿佛丛林里蛰伏的野兽,神秘却冰冷,一身的血污也遮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冽杀气,黝黑的肌肤闪着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原始野性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坐在轮椅上的雄虫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像是被这冰冷的竖瞳吓到了,他口中大喊的话语一顿随即更加暴怒,他朝着快速朝他跑来的工作人员大喊道:“一定有黑幕,毒蝎子不可能输,一个无名小卒打败三年冠军,我不相信,毒蝎子不可能——呃!”
雄虫的叫喊戛然而止,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艰难呼吸着,他死死瞪着格斗场上获胜的新晋拳王,在工作人员惊慌的神情中他忽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啊——!”
“快叫救护车啊——!”
……
“砰——”
“砰砰——”
“患者心跳骤减!”
“砰砰砰——”
“患者血压骤降!”
“砰——”
“快胸外按压!”
“给我盐酸肾上腺素!”
“砰砰——”
“上心脏除颤器,200焦!”
“砰——”
“加大电流再来一次!”
“砰砰砰砰砰——”
探照灯刺眼的白光忽然在眼前亮起,强光的刺激让明允谨下意识皱眉,耳边很吵似乎很多人在说话,下一刻他的眼皮被掰开,强烈的光刺激让他下意识流出眼泪。
医院……?
手术……?
他不是死了吗?
明允谨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他的命在他八岁那年就已经被写好了结局,他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去。
外人口中的明允谨一直都是传奇的存在,他少年聪颖,过目不忘,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天赋。身在大家族里的孩子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西贯通全都是他们的必修课。孩子里头不乏聪明伶俐的,但是像是明允谨这样的神童却真真是凤毛麟角,明家的人对于他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从小体弱多病,在八岁那年诊断出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心脏病,自那以后明允谨的天地就快速地缩小了,小到了方寸之间的轮椅。
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明家人很高兴,那一天的明允谨的生日宴大办特办,明家以为明允谨一生的战战兢兢的大劫难已经熬过去了,可是就在生日宴的当晚,本已经大大好转的病情忽然急转直下。明允谨再次进了医院,明家人收到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这一次明允谨没有熬过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明允谨清楚地听见了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他身体里这颗心脏苟延残喘了二十五年在他生日前的最后一天崩溃了,就像是一台劣质的残次品,嘎吱嘎吱响了二十五年彻底熄火了。
他胸腔中跳动的是……心脏?
微弱规律的跳动声将明允谨的思绪一点点唤回,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触摸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四肢百骇袭来。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涌入了脑海,针扎的刺痛感如同被人当头一棒,那种感觉和心脏有个漏风的口子并不一样,明允谨眼前一黑,尚未清醒的大脑在疼痛中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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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雄虫双眼闭阖,他静静地躺在柔软的白色被单上,脆弱的像是一张纸,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
雄虫裸露在外的右手骨瘦如柴,皮肉之下的筋脉清晰可见,可就是这样一只本该是医学生最爱最合适练手的手却让无数护士都犯了难,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亲自出马才做到“一阵见血”。因为床上的雄虫实在太过脆弱,血管虽然明显但是很细。细瘦的腕骨凸出,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掰断,代表着生命线的脉搏弱的几乎微不可闻。
在崇尚武力、健美为主流的东部,即使是雄虫都比其他地方的雄虫壮实一些,如此脆弱岌岌可危的生命简直让虫胆战心惊。
“阁下?”
“阁下……?”
身穿白大褂的健硕护士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病床上雄虫一瞬抖动的指尖,他赶紧走进一步轻声呼唤。
耳畔接连不断的呼声唤回了明允谨的神智,他眼皮颤动一瞬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一张白净的绢纸上忽然晕开了墨,病床上的青年忽地就有了生机。
呼唤他的护士见状一愣,美色暴击让他好半晌才回过神,他一脸压不住的喜色,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即跑出去开始叫医生。不消多时,门口忽然一阵骚乱,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医生快步走了进来,他伸出三个指头试探性朝明允谨道:“阁下,请问这是几?”
明允谨张了张唇,清润好听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三。”
明允谨生了一副好皮囊,他随他母亲是个美人胚子,面容白净,五官端正,是那种大家公子的温润长相。他身后是医院清一色的白色枕套,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状态欠佳,他的脸竟白的比那枕套还要胜过几分,纤长的睫毛打落两抹阴影,浅色的唇畔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咳咳,阁、阁下……”
看呆了的医生和护士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他们毫不夸张地托了托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真诚:“阁下,您的身体情况暂时已经稳定,只不过您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起伏,切记要保持心情平静,您刚醒需要多多休息,我这就不打扰了。”
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后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雄虫,不小心视线对视后脚下飞快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一侧的护士捂嘴偷笑,他目光灼灼盯着病床上的明允谨,心中赞叹对方简直就是虫神的完美造物,他一边沉迷于明允谨的眉毛一边感慨他的体弱多病,因此动作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阁下我来帮您!”
护士手脚麻利地调整好病床的角度,他朝着明允谨伸出手本想要扶对方坐起身,然而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随后回以善意的谢意:“谢谢,我自己可以。”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护士看着已经自己坐起身的明允谨脸上的失落几乎掩饰不住,但是当他听见道谢后脸上的笑容再度回归。
“您想要喝水吗?”
“您饿不饿?”
“或者,您需不需要去洗手间?”
面对护士的殷勤,明允谨有些不太习惯,从小到大他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时间还要多,关于医院他在了解不过了,况且他想要自己来,他笑了笑婉拒了护士的好意:“不用了,谢谢你。”
满眼都充满了恋爱小星星的护士直接在明允谨面前表演了一个鼻血横流。
明允谨眼神错愕,他抬手指了指护士的鼻子:“你的鼻子……”
摸到一把血的护士瞬间满脸爆红,鼻血刷刷刷流的更快了,他飞快地说了声抱歉后冲出了病房。
被留在原地的明允谨看着像是炮弹一样冲出去的护士,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到墙壁上,几秒后一只手臂试探地从门外伸进来将门拉好,
明允谨蓦然笑了。
“真是有活力啊……”
轻轻的一声感叹,靠在病床上的青年浅笑,他纤长的睫毛卷翘,窗外阳光明媚,一只长尾红冠的鸟雀飞到了窗边,隔着玻璃窗它豆大的眼珠子盯着病床上的青年歪了歪头,用自己的嘴巴啄了啄玻璃窗,像是在和病床上的青年打招呼。它的羽毛鲜亮,灵活自如,充满了生机。
明允谨朝它挥了挥手,小鸟雀偏了偏头,豆豆眼动了动,下一秒张开翅膀飞走了。
明允谨唇边的笑容像是水中的花忽然就浅淡了,他看着湛蓝的天空,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格外的落寞。
他的视线落病床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他垂在被单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弯了弯,他扭头在不远处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但是却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眼角眉梢几乎一样,不仅长相相似就连心脏上的毛病都差不多。
明允谨接受了那股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知道现在他所处的世界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没有人类只有虫族,虫族又分为两大类,雄虫和雌虫。雄虫因为稀少而珍贵,他们娇贵脆弱,负责吃喝玩乐;而雌虫则是恰恰相反,他们精壮强悍,负责赚钱养家。
明允谨现在的身体是雄虫。
病房忽然被打开,明允谨以为是流鼻血的护士回来了,他下意识偏头调整好状态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你回来了,好些了吗?”
明允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唇角的笑容微僵,一点点收敛。
打开病房门的并非刚刚捂着鼻子冲出去的护士,病房门口站着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肌肉壮汉,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