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那现在怎么办呢?殿下要去见见姚瑜吗?”
最有主意的谋士甲闻言叹气,“殿下现如今人就在边境,发生这么大事,若他连参与都不参与,陛下会怎么想?”
“会觉得孤无能,担不起重任。”太子抢答,语气却沉着许多。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哪怕有性命之忧,他都必须做点什么。
谋士甲看出了太子的心思,拱了拱手,叹气,“殿下……”
“以后不必掩饰行踪了。”太子一挥袖子,率先走了出去。
他要去边境找姚瑜。
他要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做点他身为太子该做的事。
尤竞自觉身份尴尬,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这一遭姚兄虽然是无意,可是间接弄得太子很狼狈。太子言语间对姚兄很是轻慢,对姚瑜的不喜甚至毫不掩饰。经过这几天,姚兄恐怕是彻底要被记恨上了。
尤竞心中叹气。
果然在官场得罪人是很容易的事,你甚至还没见那人一面,就可能被人恨上了。
想起当初刚高中就惦念着告老还乡的姚兄,尤竞心中夸了句通透。
自己和姚兄都是这官场里的可怜人啊,前途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而自己的境况比姚兄其实还要好很多。
姚兄此番,不但惹了太子不快,如今这皇后一族估计也得罪了。
…
尤竞忧心忡忡的跟着太子前往战场,不想在滚滚黄沙中迷了路。
太子身边都是些一群文弱书生,他们哪见过这阵仗,一时慌乱不已,再有聪明才智,也发挥不出来了。
太子的唇角都干了。
本以为此处就在边关,只要想去战场,顷刻便能到达,可哪知道会有这么一片大漠。
不是说新安府虽然东西走向上长,南北跨度其实很窄吗?
这怎么用脚量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走的匆忙,走时甚至已经一天吃饭河水了。
太子心中悲怆,他不过是因为一时的犹豫大意,竟然要殒命在这里了吗?
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合,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就看到三五轻骑,疾驰而来。
几人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随着那几骑靠近,太子和尤竞越发觉得来人眼熟。
此人?
不正是他们要找的姚瑜吗?
身处战场,姚瑜早已抛去他常穿的蓝色长衫,他一身黑色劲装,更方便行动一些。
此刻,他修长健壮的身体与四肢都从以往那宽大的长袍中显露出来。他身姿挺拔,纵马而来的身姿不见笨拙,像是习惯了马背一般。
他手间还握了把刀防身。
远远看去,谁会信这是个书生郎呢?还有了个五岁的孩子。
人们看到,会觉得这是哪里来得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
他即使蹙着眉猛然看过来,也让人生不出恶感,反而忍不住叹一句,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啊!
姚瑜微眯眼睛,待看清来人后,他放缓脚步,驱马上前,“吁~”
姚瑜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太子。
——那个被尤兄和一众官员围起来的年轻人。
一群人嘴唇都干的发白了,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但他上前时,只是高喊了句,“尤兄?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和他“关系一般”的姚瑜喊住,尤竞有久别故友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忐忑。
天啊!太子和几位大人都看了过来。
尤竞总不能不理,“听说边关有战事,我等想过去看看。”
姚瑜扫了一眼众人,猜到他有的话不方便说,便也不追问。
“本该亲自送你等前去,只是我实在有要是在身,此番就不多叙了。
今次胡人来袭,准备充足,再往前已然不安全了,你可去寻孔恒孔将军。顺着这个方向再走两里地,然后看到一间庙宇,再朝右……”说着姚瑜扔给他一个物件,尤竞一看,是一个牌符。
“多谢姚兄了。”
姚瑜轻扯缰绳,调转马头,又给他们给了几壶水和一袋饼子,“万事小心。我还有事,便不在此停留了。若能平安回去,盼再与君重逢。”
尤竞手里拿的满满的,朝他拱手。
……
要找的人就这样找到了。
可是这人短短几句话便走了,太子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不知是不是太子的错觉,他感觉姚瑜走之前似乎看了他一眼……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带着一队护卫疾去的俊朗身影,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自觉相形见绌。
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么?
如果他没那么多小心思,是不是此刻已经和姚瑜并肩保家卫国了,而不是现在,目送着对方离去,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快喝点水吧。”尤竞拿到水第一件事就是递给太子。
若是以前,太子心中或许还有些不服气,可此刻全没有了。
这几日他无比清楚的体会到,抱着那些莫名其妙又可笑的偏见和负面情绪、还有所谓的高傲,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进而影响自己的心态,长此以往,他将万劫不复。
不能这样了!
太子不再迟疑,接过水壶。
一大口水下肚,太子只觉得脑子都清楚了。而此刻,
太子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给他送水的人,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已经越来越小,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太子收回目光,把水壶递给其他人,“剩下的水和饼子大家分了吧。
尤卿,姚大人刚还给了你什么?”
尤竞这才慢了半拍的将牌符奉上。
太子拿了过来,“众人吃好喝好就上路吧。”
有了姚瑜的指路,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听说是拿着姚瑜的牌符,小兵自然不敢轻慢。只是来人是太子,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小兵不敢耽搁,立刻报了上官,很快太子就被带去见了守军孔将军。l
孔恒验过太子的印信后,恭敬的还了回去,立刻行了君臣大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孔将军快快请起。”太子忙将人扶起,“如今战况如何了。”
孔恒知无不言,“此次胡人准备的很充足,幸好姚大人敏锐,察觉了异常,早早准备了应对之策。可即使如此,我军还是应付的很吃力。
前几天与他们交过几次战,都是胡人,我等虽然吃力也应付得来,可这两日交手,我发现对面除了胡人似乎还有其他势力,恐怕越国等几个小国也参与其中了。”
太子自知这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问了几句,就不再耽搁孔将军了。
他将自己的手下都交给孔将军,“我带来的这几位大人虽说打不了仗,但杂务还算精通,这位南大人甚至还略通医术。”
孔将军一喜,“那可太好了。”
当即不客气的把人都领走了。
太子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某种意义上只要在此就算是帮忙了。
有他在,士气都鼓舞了不少。
太子来了两日后,皇后派来的人竟然也来了。
难道是姚瑜请来的?
太子抓了一个旁边的护卫问:“这位刘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太子发问,护卫不敢不答,“姚大人前几日提着那个给胡人卖粮还欺男霸女的小刘大人,在军前砍了脑袋祭了旗,这位老刘大人应当是给那位祭旗的小刘大人收尸的。”
太子这几日一直再被姚瑜震动,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难以言喻。
此人的每一步都叫他出乎意料。
虽然自己因此被弄的很狼狈,可是不得不服他。
他以为姚瑜无能,姚瑜却在短短一年里将好几个混乱的地方、不小的一块疆域治理的很好。
他以为姚瑜欺软怕硬毫无气节,实际却是有勇有谋,胸有丘壑。
他以为姚瑜人品低劣,实际却是大义凛然,大公无私,不惧权势。
就连他为之头疼的水利之事,姚瑜也能轻易做好。
而之前多次随秦将军退敌,在留州力挽狂澜之事就更不必说了……
凡此种种。
太子仔细回想,使劲儿回想,可回想了许久,似乎是真的找不到能像姚瑜一般的臣子了。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太子挠心挠肺的想知道。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为君,他为臣,那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
可是唯一一次的照面,也很是匆匆,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心中急也无用,太子只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这几日也跟着孔将军学了很多东西。
他还太年轻了,这次与他而言是个历练的好机会。
……
“报!胡人撤军了。”
太子闻言一喜,“太好了,终于将其打退了。”
孔将军却没有那么乐观,“看着不像。”
太子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另有阴谋?”
孔将军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手下,“你去打听一下西边几县可有异动。”
“是。”
可没等小兵出发,西边的战报已经送到了。
“报,将军,姚大人送来一份战报。”
孔将军连忙接了过去,太子也跟着凑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子难得有些怕了,面色慌张。
孔将军却哈哈大笑起来,“姚大人猜测果然不错,越国和胡人联手了。他们一东一西,一齐发兵。”
“将军怎么还有心情笑?”太子一脸愁容,这消息可不是好消息啊!
不过除了担忧,他有一点很是好奇,“不是说越国与胡人一直不睦,互相干预对方的内政,前几年甚至还起了干戈?怎么会一同犯我边境。”
孔将军收起笑,“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胡人和越国都换了主事,我国今年国内四处发大水,引的他们觊觎也不奇怪。
幸好姚大人办互市,经常与那些小国打交道,这才认出来对方的习性像是越国人。
因此,他早早去找赵勇赵将军商议应对敌军之策了。”
“如今两国大军压境,可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孔将军点点头,“不过有姚大人和赵将军与我们分担压力,我们这般应能轻松一些。
至于他们俩,赵将军跟随秦将军多年,打仗的经验很丰富,再加上有姚大人在旁辅助,就更不必担忧了。”
很快,边疆的战事传到了朝里,皇帝震怒,先是问了刘家的罪,然后细问了战况。
听说此事是姚瑜发现了蹊跷,现在姚瑜坐镇边境,他心中松了口气。
若是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幸好是姚瑜。
“姚大人还砍了小刘大人祭旗。”
皇帝闻言,“砍得好,此等误国误民的贼臣,姚爱卿不砍他朕也要砍他。
吩咐姚爱卿与众位将军,朕虽身在京城,但心与众卿同在,待诸位凯旋,朕定亲自为诸位设宴庆功。”
他又吩咐六部,立刻协调军需及援军事宜。
在听说太子也在前线后,皇帝总算欣慰了一些,“太子既然已经去了,那就留着多学学多看看。”
……
只是这一次敌军来的迅猛,去的也迅猛。
他们本打算在姚瑜一心发展水利互市,毫无防备之时,让借着互市进城的暗哨打开城门,打他个措手不及,打他个里应外合。
可他们哪知,新安府看着鱼龙混杂,实则对人员流动管理的很严。
他们的暗哨根本没机会走到军机重地。
而毫无防备也完全不存在,对方早已枕戈待旦以逸待劳,只等他们一来,便将计就计,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初战便惨败,长途跋涉的胡人和越国怎能不士气低迷。
而新安府早有准备,粮食兵器都很充足。他们完全有能力持久应敌。
这样一来,只想速战速决的胡人和越国就受不了了。
两人本来就是各怀鬼胎,如今一遇重创,心立马不齐了。
越国本就是个小国,过去的千百年里,不是对胡人称臣纳贡,就是对汉人称臣纳贡。
汉人粗算起来也当了近千年越国的父国。
这般忤逆父亲,他们本就心虚,如今一战被打溃,当即就心虚的撤兵了。
只剩下胡人独木难支,还要应付两方守军,两方守军仿佛有商有量一般,轮番上强度,胡人疲于奔命,终是不能敌。
“哈哈哈哈。”太子跟着孔将军应敌,连战连胜,很是痛快,“此战过后,胡人恐怕要一蹶不振了。”
孔将军抿唇,“可若是再联合其他国家,一起来犯呢?下次如果没有姚大人提前发现对方的意图呢?”
“这……”太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像只能硬着头皮应敌了。
太子没时间考虑这些了,因为皇帝最近身体不好,急召他回京了。
太子依依不舍的走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待久一点,至少等战事完全结束,至少再见姚瑜一面……唉。
对于孔将军的担忧,姚瑜的办法是,“继续打。”
“还打?”赵勇不明白,“对方都撤军了。”
“撤军便算了?无缘无故犯边,打输了,撤兵就行了?
胡人和我们有世仇,账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算,这便不说什么了。
可是越国必须给个交代,若是不能让我们满意,便发兵打到他们服。”
赵勇想说不至于,这一个书生,怎么比他还狠还好战呢?
就听姚瑜继续道:“这样一来,下次再有别国动歪心思,也要先掂量一下,到底担不担得起这灭国的风险。”
赵勇闻言立马就变了口风,“打,打到他们老家,灭了他的国。”
姚瑜轻笑,“此番陛下全力支持,将军可能扬名天下了。”
赵勇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姚瑜虽说是临时督军,可实际干得却是半个元帅的活。
赵将军很信任他,凡是都愿意听从他的建议,两人珠联璧合,一路平推到越国国都。
越国,不过区区弹丸小国。
也不知怎么有胆子敢跟着胡人一起来冒犯。
赵将军一路切瓜砍菜。
得知汉军打到了国都前夕,越国国君连夜捧着印玺交了降书,赔付了这场战争里的损失。
不但如此,以后年年纳贡,岁岁朝拜。
此战之后,汉军扬名,抬抬手便能灭一国,其他心怀鬼胎的小国也熄了心思,不少小国甚至主动归附。
……
让人将各国的国书捧上来,病了几个月的皇帝意气风发。
他才立朝不足十年,便有了这万国来朝的景象,哈哈哈哈哈,他这辈子没白活。
太子在一旁听到赵勇与姚瑜的事迹,也忍不住心生向往。
若他也在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