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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陆至晖喊刘骥一声刘叔, 并不是台面上的客套, 而是两家本来就有亲戚的关系。虽然两人平时走的不近,但大事小事都是可以见面的。即便没有见面, 各方亲戚都有联络,知道的消息断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媳妇多得多。

第134章

陆至晖喊刘骥一声刘叔, 并不是台面上的客套, 而是两家本来就有亲戚的关系。虽然两人平时走的不近,但大事小事都是可以见面的。即便没有见面, 各方亲戚都有联络,知道的消息断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媳妇多得多。
“至晖的眼睛。”刘骥的眼神飘落到平静的茶水面,顿了一顿, “很可惜。”

跟陆至晖一样,他不是一个喜欢把情绪外露的人, 乃至于白彦都是看冰山一样看待的他们。能够表露出来让人察觉到的情绪,只是他心情的冰山一角。

所以,当白彦感知到他的惋惜时, 也就说明,刘骥本人的伤感和叹惜,远比这些多十倍有余。

“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吗?”

刘骥掀起眼皮看他,“我想你跟他相处了一年, 应该能够察觉到他过人的绘画能力。”

白彦想起挂在床头的那幅素描肖像, 点头, “是的,先生为我画过不少画像,都很好看。尤其是速写, 虽然几分钟就可以画完, 但是神态什么的都很传神。”

“是素描吧?”

“是,您怎么知道?”

“至晖小时候是很想成为一个画家的。抛开绘画技巧不说,他画的人神态都会特别动人, 这是很难得的。”

“所以,他没有继续画画,是因为眼睛受伤了”

刘骥点头,“当时车祸比较严重,有一块玻璃直接划伤了他的眼睛,他眼皮上至今都还有一道疤,你应该注意到过。”

“是,但是先生告诉我,那只是一场小车祸。”

“他不想让你担心。”刘骥作为长辈,还是心疼居多的,“这孩子总是这样,发生了天大的事也是轻描淡写。那场车祸之后,他做了几次手术,虽然能够恢复左眼的视力,但还是造成了色弱。他能分清基本颜色的种类,但是感觉不出深浅,所以渐渐的,画画也就耽搁了。”

白彦的心里仿佛有一只攥的紧紧的手,揪着疼。他想起被绑架的那次,陆至晖接他出医院,他觉得病服丑,让陆至晖帮他买衣服,要孔雀蓝的颜色,但买回来却是天空蓝,当时,陆至晖的解释只有看似轻松的一句“我对颜色不怎么敏感”。

“所以,先生画画不是业余的兴趣。”

是被阉割掉的梦想。

他甚至还说“只是一场小车祸”。这个男人,就这么怕他担心吗?他是他的先生,为他牵挂,为他担忧,本来就是应该的啊。还是说,在先生眼里,他始终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小豹子,一点烦恼都不应该承受?

白彦盯着被窗外的光描绘得无比清晰的茶杯的影子,心里闷闷的,不好受。

刘骥将他的落寞尽收眼底,这些年他在娱乐圈看过太多貌合神离的公关夫妻,但是像陆至晖和白彦这样,互相爱慕,互相上心,委实不多得。于是他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至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便他看上去很成熟,处理事情的时候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错。但他总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便去打搅别人,哪怕你跟他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我没有跟他生活过,只是听说,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非常低落。就是那种,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力,但却因为他表面的粉饰太平,让想帮他的人无能为力。”

“本来这是他的私事,他没告诉你,我不便说,但是我如果不说,他永远也不会开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白彦,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试图去揭开他的伤疤,那比杀了他还残忍。”

“不过归根结底,他不告诉你的原因,多半还是怕你担心。所以,这样一个处处为你着想的人,白彦,你要珍惜。”

要珍惜。

驾车回去时,他脑子里全是这三个字。

那个做事行云流水却在他身上流离不去的人,那个风轻云淡却在他身上频频失控的人,那个用高大精致的外壳把自己塑造得坚不可摧但其实也有伤痕的人。

那个人,他的先生。

白彦买了一个花盆,汁浆丰沛的叶子刚展开一片,羞答答的。老板说这盆植物很神奇,每次长出来的叶子,刚开始是红色的,如果每天都给它浇水,渐渐就会变成绿色。

植物神奇,人何尝不是。

因为每天的一点水分而变化,长大,成熟,它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却不是可爱跟不讨喜之间的变化,而是两种不同的可爱。

先生就是每天施与他的一点水。

白彦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家,想起走之前说的“惊喜”,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觉得期待。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8月12号,去年他在星月塔表白的日子。先生说要在今天给他惊喜,想来是把这个日子记了下来,当做他们的“相爱纪念日”,以后每年都要浪漫一下。

时间过的好快,晃眼一整年就过去了。这样每天都充足又会觉得时光短暂的日子,许久没有体会过了。先生带给他的是如绵绵细雨却又浓郁的爱,教给他的,是和爱的人一起安宁地生活。

他要告诉先生,小豹子身经百战,什么都不怕。先生以前受过伤,小豹子不会介意,会帮他一起舔舐伤口,直至痊愈。

呼——他居然会说这么文艺的话嘻嘻嘻

白彦决定要说什么之后,开始沉浸在自己好厉害的欢喜中。

啪嗒!

客厅的门被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没有提前给陆至晖发消息,因为他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背着他在干什么,是在烹饪烛光晚餐,还是在修剪待会儿要放在桌上的玫瑰花束。

然而,他后来亲眼见证的那一幕。却是往后余生都不敢回想的阴影,即便在无数安宁幸福的日子,他也不敢回想那天推门而入时的景象,不敢回忆那时的心情。

他看见,那个坚不可摧的男人侧倒在地板上,旁边是摔碎的玻璃杯以及被划伤而铺开了一片地板的猩红的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全然没有意识,像山岗上濒临死亡的雄狮。

“先生!”

手里的花盆碎在地上,泥土飞溅开去,零星的碎土融在暗红的血液里,刺眼。

医院的消毒水味格外呛人,好像一定要把所有恬静的空气都赶走,然后侵蚀到每一个细胞似的。陆家的人很快就赶来了,在急救室外等候了几个小时之后,一个冰冷的词钻进白彦的耳朵——

视神经脊髓炎。

“这是什么病?”白彦茫然地问,显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同时,陆家人也很震惊,陆奎甚至直接问:“他以前眼睛受过伤,天气变化大的时候会有疼痛感,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你们有没有可能诊断错了?”

医生摇头:“视神经脊髓炎是视神经和脊髓并发的炎症,归因是免疫系统攻击了中枢神经系统里的一些健康细胞,最后很可能导致失明和截瘫。而陆先生之前眼球受过的外伤,跟这个疾病没有直接关联。”

白彦赶紧说:“这几天我先生的眼睛一直发红,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应该是前期症状。视觉神经受损的前期症状会导致一定程度的疼痛或者视力下降。但你们提到他之前受过伤,会有规律性的疼痛。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患者,错把这次的症状当做正常现象了。”

“也就是说,我应该早点陪他来医院”白彦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陷进虚无的失力感里,他愣怔了两秒,又抽回一点理智问医生,“那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等他苏醒之后我们会对他做详细的视力检查,脊髓方面的样本已经送去检查了,明早可以拿到结果。但是就陆先生目前表现出的症状来看,情况不怎么乐观。”

“为什么?”

“正常来讲,这种疾病发作的时候会导致视力突然下降或者丧失,四肢会有麻木感,神志也会发昏。但是就成人而言,会直接晕厥的几乎是个例。所以,陆先生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最严重会怎样?”

医生的眉毛皱了一下,显然极度不愿意这个现象发生,他动了动嘴唇:

“双目失明,高位截瘫,这些都还只是寻常现象。从目前统计到的患者病例来看,他这样的情况,极有可能导致脏器官的功能衰竭,那时会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导致死亡。”

刘晓冉的承受力差,听到这两个噩梦一样的词同时出现,眼前当即就一阵发黑。所幸陆奎搀扶着才没有摔倒,堪堪坐到了排椅上。

她艰难地喘着气,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二崽”

她一直都叫孩子“崽”,陆薇大崽,陆至晖二崽,陆晚霁三崽,哪怕不是亲生的白彦她也要叫崽崽。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每一个都倾入了她所有的母爱,任何一个生病她都会难过,更别提这么吓人的,可能会导致失明和瘫痪的恶疾。

这个病来的毫无征兆,轰然把陆家炸了一个坑。最严重的,是本来想着要回去度过他们的“相爱纪念日”的白彦。

江妈打电话来,说家里的玻璃都清扫干净了。厨房的保温柜里还温着白彦最爱的蒜蓉鱼片,顶楼的花圃里被人用玫瑰花瓣铺满了,是陆至晖的“惊喜”。而制造这一切的男人,此刻正躺在病房里,来日未卜。

白彦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打击,挫折,这些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已经相形远去,却不料会发生这么一个,几乎把他击垮的事情。

陆至晖第二天苏醒了,如医生预料的,他两只眼睛的视力已经丧失。他命令医生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以及恢复的可能。现在体内已经检测出多处病灶,随时可能会发作。而带给陆至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同时整个身体的右侧都是麻木的,没有知觉。

他的眼睛无助地颤了两下随后又熟练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掩藏起来,那一刻,白彦整颗心都揪着疼。

陆至晖是强大的,很多人会以为强大的人不会破碎,但其实他们只是碎得没有人知。

“先生。”白彦握起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脸上,让他感受自己脸部的轮廓。

“先生,我在呢。”

他笑着说。

尽管陆至晖看不到他的笑,却能摸到他上扬的唇角,这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