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愣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突然大彻大悟、明白了人生不过如此……等总总,他只是对这句话出现在赛场上感到了些许的微妙。
甚至，他觉得回不回答这句话都会让他“也”变得有些微妙。
莫非是精神攻击手段？
幸村这下子的表情是真的微妙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越前龙马身上，仔细地观察他的对手,试图从他那肆意勾起的笑容中看出些什么。他了解越前的过往,也清楚他与网球的关系……但对方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和自得,仿佛他找到了自己某种从未触及的“原点”。
“我现在非常快乐。”越前的声音清晰响亮,像是一道挑战的号角，他用了“非常”两个字。
这一句话,仿佛是他历经几番磨砺后的最后宣言。网球的背后，他从来没有丢失过的快乐,终于再一次找到了归属。
他在言语间并没有丝毫的不安或者不确定,反倒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定。
越前龙马并不需要依赖所谓的技巧或者对手的弱点，他唯一所需要的就是回归自己内心的那个初衷——打网球，便是为了快乐。
而这一点,正是打开第三扇门的方法。
幸村稍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越前,眼底没有愤怒或不悦,只有冷静的审视。过了几秒钟,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上天还真是眷顾你。”
越前龙马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眷顾？”
幸村却没有再次回答，只是道：“那就让我好好看看吧,所谓——天衣无缝之极限。”
他对第三扇门很好奇,但如果觉醒第三扇门的关键是打这种所谓的“快乐网球”,那他以后大概和第三扇门无缘了。
幸村对自己的认知很充分，他的对手现在意气风发，看上去的确找到了重要的存在,甚至让他也觉得好奇……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内心，比赛于他而言早已超越了个人的喜悦与成败，成为了一种无可替代的信念与责任。
快乐网球，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越前动用着自己的每一块肌肉，痛快地挥着每一次球拍，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而这笑容随着他挥拍的次数也逐渐加深。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刻越前的状态很好，先前的疲惫和痛苦好像是一场幻觉，他的每一球都充满着难以抵挡的力量，好像这场比赛对他而言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有观众不明所以，也有人似有所悟。
“这就是第三扇门吗？”柳注视着那张灿烂的笑脸。
“天衣无缝之极限——第三扇门的开启方法就是找到自己的初衷！”
越前南次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观众席，他脚上踩着拖鞋，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像一位邋遢大叔。不过认识他的人，都对他投以了郑重的目光。
越前龙马是他的儿子，所以越前南次郎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听到越前南次郎的解释后，有人看向越前龙马的目光充满着羡慕，“难怪那家伙现在打的这么开心。”
赤司征一表情有些茫然，“初衷？”
“初衷啊……大概就是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打网球？”越前南次郎瞥了不远处的白发少年一眼，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相处。
不过赤司征一疑惑的点并不在这里，他问道，“找到网球的初衷便能开启天衣无缝之极限吗？”
这句话让越前南次郎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含糊道，“大概吧？”
历史上觉醒天衣无缝之极限的人只有越前南次郎，而他也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初心，选择在夺冠前夕离开。
赤司征一：“那为什么我没有？”
诶？
周围不少人将目光看向赤司征一，表情有些奇怪，人家不是都说了只有找到初衷才能开启吗？真以为初衷那么容易找到？
赤司征一没看懂别人的表情，但他也不太在意，只是依旧带着疑惑地看向这位突然出现的大叔。
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打网球的过程中遗失了自己的初心。
初心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相同，但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自己的是什么。因此，谁也没有办法说他已经丢失了。
越前南次郎挠了挠头，也不太明白怎么跟这名小小少年解释，这种东西大概只可意会，不好说明……而且初衷可能是必要条件，但也不是全部条件啊。
但赤司征一从大叔的表情中明白了，过去只有越前南次郎觉醒过，所以大家都以他为标准。但想要开启天衣无缝之极限，或许并非只有找到初衷这一种方法。
赛场上的幸村是在观察越前龙马一段时间后，眼神中最后那点惊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天的确是眷顾越前龙马的，能够让他在绝对无法翻盘的时候，又给他增加了筹码，有了再次逆袭的希望。
而这样的希望，也稍微让作为对手的幸村感到有些不开心了。
“网球的快乐，的确值得追求。”幸村低声说道，仿佛在回应对方，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想起了自己在病房里的时光，那段时间光是回忆起来他都觉得有些窒息……很多事情不是只要过去了，就可以让伤痕都消失。
他总是在病房里平静地坐着，等待着队友来看望自己，又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地离开。他期待他们给自己带来一点活力，又会感到更多的痛苦和绝望。
他变成了最丑陋的自己，甚至对同伴产生了嫉妒，这些负面情绪让他的视线变得更加黑暗了。
……有段时间，幸村甚至连画笔都无法拿起。他不仅无法继续打球，就连自己热爱的美术也将就此失去。
网球的快乐？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但和那段时间的痛苦比起来，他又觉得有些荒谬。
他可不是因为快乐这种东西，才从地狱里爬回来，经历痛苦的复健，最终站在这场比赛上的啊！
他是为了胜利，为了不断的赢下去！
幸村垂下眼帘，抬眸的一瞬间，眼神中闪过的锐利，甚至让越前的思维都有些凝滞，他脸上还挂着之前的笑容，但表情有些警惕。
“啪——！”
网球再次飞速地划过空中，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击，球拍与网球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幸村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球拍挥舞的瞬间，网球划破空气，速度快得让越前几乎无法反应。
越前猛地挥拍，虽然已经尽力反击，但球依然以极高的速度从他的拍面上掠过，直奔场地另一侧。
“15-0！”
“30-0！”
……
“越前君。”幸村脸上带着微笑，他声音很轻，“享受比赛是件好事，但在比赛中……胜利才是唯一的目标。”
“如果将比赛作为唯一的意义，那网球也太没意思了！”越前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幸村笑了笑，向前迈出一步，网球拍轻轻挥动，一道凌厉的击球声响起，球如闪电般冲向越前的身体。
越前的眼神一凛，随即做出反应。他迅速转身，挥拍迎击，球与球拍碰撞的瞬间，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巨响。然而，他却没能完全接住球，网球划过他的耳边，飞向了场地外。
“40-0。”裁判的声音清晰响起。
越前抿了抿唇，他沉浸在比赛的快乐中，并没有在意比分。但现在已经临近末点了，只要他再输上一球，这局比赛就彻底结束了。
这让他原本被快乐充斥的内心，产生了一丝裂缝。
“如果没有实力，’快乐’就是建立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上。”幸村的语气缓缓变化，“想要打败你……太简单了。”
这句话让越前龙马脸色一变。
最后一球从幸村的手上挥出，越前身上“天衣无缝至极限”在光芒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消失了。他动作反应不及时，被网球撞到了肩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最后一幕是对方居高临下的表情，他逆着光芒，平静地问道：
“现在的你，还快乐吗？”
“OUT！”
“6：0，立海大获胜！”
班长在观众席买防中暑手册，这是赤司征一比赛结束后才知道的事情，他买了一本，价格很便宜。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班长是一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有志少年，所以赤司征一决定不再耽搁，将对方介绍给了他的兄长。
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有再管了，兄长当然是十分伟大的，所有干不成的事都交给兄长就对了。
网球比赛立海大大获全胜，再次拿下全国冠军，实现了立海大全国三连霸的愿望。
尽管最后一场比赛开始前，柳前辈就做出了推测，认为幸村部长胜利的概率是99.8%，剩下0.2%是外星人侵入地球……但看到越前龙马在最后关头觉醒“天衣无缝之极限”时，大家还是意思意思一下给出了自己的惊讶。
幸村部长说，越前原本不会输的这么快，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对自己的理念动摇了，并告诫他们无论以后对手说什么都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变。
赤司征一询问部长对快乐网球的看法到底如何，幸村只是笑着说道，他理解每一个人的理念。
于是赤司征一便明白了，“快乐网球”并不太值得讨论，提出这一点的越前龙马当然让人很惊讶，但网球这种运动既然已经形成了比赛，那他们就俗气一点以胜利为主好了。
立海大的理念可不会简单的就此改变。
一切皆大欢喜，明年、后年，立海大还要拿下四连霸、五连霸。
“回去了。”赤司征十郎不知何时站在了赤司征一的身后，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赤司征一点点头，他刚刚已经和前辈们道别了。于是跟在了兄长身后，顺便在夕阳下悄悄踩着对方的影子。
“想吃什么？”
赤司征一心虚地挪开脚步：”茶泡饭？”
“这是什么？”
“班长推荐的，说是十分美味。”
赤司征十郎点头，“回去让厨师试试。”
赤司征一应了一声，突然回头看了眼前辈们的背影。
夕阳把少年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夏天，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