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哈维警长和铜虎并不知道他们的窃窃私语已经传进蝙蝠侠耳朵，很快他们就正经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凝重。
因为哥谭现在问题很大，字面意思上的问题很大。
他们追踪到这夥器官买卖集团纯属巧合，之所以会来哥谭，是因为他俩遵照蝙蝠侠指示IRS的总部偷取一份文档，在侦察时，哈维熟练地点燃香烟，凑近当地地流浪汉群体，拍了拍一个长发流浪汉的后背：“嘿，老兄！”
对方饱受冒犯：“你怎麽能假定我是个男的？我重申一次，我是一个同性恋的跨性别者，如果你想要了解更多，我是位男跨女……”
铜虎震撼地瞪大了他铜铃般巨大的眼睛：“这就是哥谭吗？”
“不。”哈维警长粗鲁道：“我上班那会还只有两个性别，不过这里是哥谭——意思是没人在意这些几把事，女士，最近这里发生了什麽新鲜事？”
“……”
铜虎突然有种意志检定失败的感觉。
流浪汉则突然害羞起来，他嘟囔着。
“准确来说我还没成为一名女士，不过快了，我和我的朋友们正要去捐肾，只要捐一颗肾，就能参与一次医保抽奖，抽到报销变性手术的概率非常大。”
说完，他往哈维手里塞了张劣质传单就跑了。
哈维警长陷入沉思。
铜虎则陷入迷思。
“……”
这个器官捐赠中心甚至不是韦恩集团旗下的，准确来说，属于哥谭官方医疗卫生服务机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百分百纯种野鸡机构！
哈维警长曾经作为GCPD优秀警探的直觉顿时动了。
在他老练的指导下，两人先是从没人的值班室找到了一堆自愿签署的捐赠协议，这些人应该只想捐出自己的一个肾——这年头捐赠机构给肾脏压价压得很低，毕竟人人都能捐一个。
再顺着病房往里面侦察，有一条密道直通哥谭老城区。
准确来说是，是直通犯罪巷。
哈维晦气十足地点燃一支烟：“一切事情总是发生犯罪巷。”
犯罪巷被标记地那所夜间酒吧有一份更加完整的进货记录，上面出现了一些捐赠者名单，然而名单似乎出现了不少打印错误。
例如捐赠者各个都捐出来了复数的肾，甚至还慷慨地奉献了别的器官。
两人面面相觑，没人动弹，铜虎只好先走一步：“我们现在怎麽办？”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因倒是很简单。
人体器官走私放在哈维警长还在GCPD上班的那段日子倒是没什麽稀奇。
可是大人，现在时代变了！
最高元首治下风平浪静，哥谭还评上了去年《十佳旅游城市》第一名，治安好到安全性排名第二，仅次于瞭望塔星，评上旅游城市的那天，哥谭领主还难得露了面。
这一切简直是在打最高元首的耳光，至于为什麽不是打哥谭领主的耳光……布洛克警长叹了口气，谁能不溺爱一下小熊猫呢。
简直不知道蝙蝠侠知道了会是什麽反应！
“总之先报警。”铜虎说。
在队友像是看傻逼的眼神里，铜虎忽然意识到，这家机构是官方开的，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报、报韦恩集团？”
在寂静中，哈维警长又沉思了一番：“走流程，这种事我当年办案的时候见得多了，按照正常程序走就行。”
铜虎肃然起敬。
哈维一脸沉重地顺着密道回去，从裤兜里掏了掏，然后往器官捐赠中心塞了几个监视器。
铜虎：“……”
铜虎快要绷不住了，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哥谭和哥谭人都在一些不该有娱乐精神的地方特别幽默。
他刻意地强调：“然后？”
哈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然后我们调用蝙蝠侠。”
**
铜虎的迷惑越来越多，他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哥谭比较邪门，还是哥谭警察过于不可名状——总之哈维还很很有仪式感用纸巾撕出来一个小蝙蝠，蒙在终端手电筒上，再往天空照了照。
警长自己称呼这为职业病。
但蝙蝠侠神出鬼没地就那麽出现了，铜虎的邪门思辨顿时被打断，蝙蝠侠的披风像是携带着午夜和雨水的气息从远处而来，而他本人神秘而又沉默地从阴影中出现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极具震慑力的符号。
夜风将蝙蝠侠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蝙蝠侠比上次见面更可怕了，他哪怕只是沉默着出现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我现在心情超差”的氛围。
“人在哪？”蝙蝠侠问。
哈维有点尴尬，这又是他面临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GCPD每个人都对蝙蝠侠说过无数次：“我想……应该是跑了，我们没看见具体的组织成员，但这是受害者的数据。”
哈维还想说点什麽，但是蝙蝠侠打断了他：“可以了。”
铜虎愿意把这称为一种蝙蝠侠式的嫌弃。
铜虎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另有任务在身，源于他真正小主人的命令，于是他立刻想要叫住对方：“蝙蝠侠——”
蝙蝠侠一转头就没。
铜虎：“淦。”
哈维见怪不怪：“习惯就好。”
他平和地说：“差不多再抽三根烟，蝙蝠侠就又会出现，草，我们俩其实有正事干的，你记得吗？”
哈维猛然警觉：时代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抽着烟见完蝙蝠侠就能下楼摸鱼的警长了！
这一切被蹲在高处滴水兽上的杰森将这一系列交互看得非常清楚，这麽多年再见到这番操作，他那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还是难以控制。
见到蝙蝠侠回来，他自觉地掏出鈎爪枪，在布鲁斯旁边荡了过去。
他全程非常安静，只是时不时地扭头瞅一瞅对方，再转头继续荡。
“你在想什麽？”布鲁斯冷不丁地开口。
“我在想我们要去哪。”杰森随口搪塞，又扭头上下瞅了瞅布鲁斯。
布鲁斯：“……”
“好吧，我说实话。”杰森能感觉到蝙蝠侠被他刺激了一下，刺激对方并非他本意，甚至恰好相反。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想必你也清楚。”杰森纠结地说：“我把不准和你相处的距离感，不过万幸的是，听说这个世界的我也死了。”
布鲁斯：“……”
幸运在哪？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布鲁斯本来都没打算再理会他了，然而这个万幸和也死了，这两个单词同时并列给他带来的创伤，令他又不得不转过脸。
杰森绕来绕去：“所以你的处境也许和我一样，应该也不太适应和我……”
布鲁斯忍无可忍：“说重点。”
“好吧。”杰森觉得自己闭嘴的速度比小丑打他那会还快。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有点难受。
但又有些着迷。
他扪心自问，回去应该不会再能拥有和蝙蝠侠正常沟通的机会，他真的很想把哥谭和阿卡姆撅飞给布鲁斯看。
但不意味着他愿意放弃一次毫无负担地和布鲁斯——不管哪个布鲁斯说话的机会。
这种感觉和过去时如此相似，杰森突然理解了迪克。
怪不得要吃代餐。
他也想吃，杰森心想：就像在吃巧克力味的水煮香蕉一样，很恶心，但是暖暖的。
这会功夫他们已经到了犯罪巷附近，哥谭又下起了小雨，潮气一阵阵泛上来，但是没妨碍底下的人干得热火朝天。
一些明显用来做冷鲜包装的箱子从屋子里一件件搬运出来，杰森用指尖叩了叩头罩侧面，让视野进入黑白，飞速扫描了一遍。
犯罪巷这几座公寓下面基本被挖空了。
防火楼梯那里分布着四五个人，地下室有十几个手持重火力的人在监工，这样的分布差不多有七八团。
显然，他们已经摸到了帮派窝点。
杰森预估了一下敌我实力，又摸了摸身上的战术包，一时间有点迟疑：虽然人数众多，但对他来说也不是特别棘手，拿重火力推一波估计就死得差不多了。
但是蝙蝠侠正在注视着你。
如果不杀人——杰森已经很多年没体验过这种一个一个打过去的滋味，虽然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可是蝙蝠侠的底线似乎始终如一。
一番纠结后，杰森还是选择了开口。
“我看过之前的新闻，你的脊椎受过重伤，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但在我的世界里——我认识的那个你，他还非常年轻，所以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杰森更纠结了，虽然他戴着头罩，当布鲁斯能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他浓烈的迟疑。
“在这个岁数，是不是……？”杰森比划了一个手势，暗示性很强烈。
“……”
布鲁斯顿时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杰森立刻从对方露在外面的下巴看出来了他的情绪，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只好又解释道：“我不是说你那方面，哪怕是我也承认布鲁斯韦恩的近照一如既往地吸引人，只是你真的也到了那个……”
“让开点。”杰森被揪住衣领往后不轻不重地扯了下。
一束子弹顺着他的手肘擦过去。
杰森顿了下，玩笑似的展示了下衣服被擦黑的焦痕，接着半真半假道：“老板，我能开枪吗？”
布鲁斯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理由？”
杰森：“……”
“呃。”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条没脾气的狗。
他的余光扫见了犯罪巷的地名标牌，不远处又是哥谭剧院的后门，于是他幽默了一下：“无意冒犯，因为犯罪巷开枪比较准？”
布鲁斯不禁一阵头疼：“……”
“是蝙蝠侠！”底下忽然有个人抬头大喊大叫起来，这句尖叫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一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旧公寓都爆发出骚乱来。
窗户里面有人骂骂咧咧地伸出一个脑袋：“叫什麽叫！蝙蝠领主才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管我们——”
他的视线往上一扫，正好注意到那双尖尖的耳朵。
男人仰着头凝固在原地，小声呢喃出后半句话：“老天爷，真的是蝙蝠侠。”
砰！
他伸出来的脑袋遭遇一记沉重至极的膝击，窗框被这阵力道咣当一下挤压变形，屋内的人条件反射般掏枪出来射击。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全落在了披风后面，那道黑影以一种堪称凶猛地姿态踹烂墙壁闪身进去。伴随着一连串时不时就会哑掉的尖叫，从外面看，只能隔三差五看见一抹纯正的黑色从窗户边上闪来闪去。
总之就是非常哥谭战神，特别能打。
杰森：“……”
好小气的老男人，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没老是吧？
“闪开！”犯罪巷外面停着的一辆非法改装过的货车突然启动，刚才第一个发现蝙蝠侠的男人，满脸狰狞地坐在里面，一脚踩实油门，径自横冲直撞过来，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火星。
这颇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卡车车斗里面还摞着一堆集装箱，仅用肉眼预估就知道这玩意承受了不该有的重量，杰森一秒拔枪，扣下扳机前他却犹豫了下。
如果他当着蝙蝠侠的面开了这枪——
轰！！
那玩意已经狠狠撞了进去，与此同时，地底下传来一阵一阵的连环闷响，有人率先在地下空洞埋好了炸弹。
这样一来，哪怕被发现，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销毁证据。
杰森一瞬间似乎都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他迅速跳下去想要查看情况，但是卡车半卡住了出入口，烟尘四溅，他没来得及开过滤系统，不禁一阵呛咳。
犯罪巷的老建筑经历了一百多年，早被改装得乱七八糟。
杰森用力摘掉头罩，按下侧面的按钮，再向前抛掷出去。
轰隆！
一声能够震破天际的巨响在卡车处炸开，烈火熊熊燃烧，原本的货物和车体已经被炸得气化，不存在任何痕迹。
“蝙蝠侠！”他提起声音在一片乱糟糟的噪音里面喊：“一切都还好吗？”
一些幸免于难的恶徒倒是高兴起来，他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棒的事：来的是蝙蝠侠而不是蝙蝠领主，也就是说对方不会像蝙蝠领主那样把他们碾成肉末……啊不，反杀的几率大了很多。
地下作业的人似乎都经过了培训，各种长得奇形怪状的彪形大汉像蟑螂一样往外涌，他简直要高血压了，虽然觉得布鲁斯不会出事——但是这里又要追溯到他为什麽会来这个世界了！
杰森咔嚓一下，给手里的枪上了保险。
他尚未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扣下扳机，他视野的人就像麦子一样齐刷刷地倒伏，接着是一些喷涌而出的浓雾，彻底模糊的世界里，杰森的后衣领又被人拽了起来。
杰森：“……”
“容我提醒一下。”杰森一边放松四肢，一边严肃地建议道：“你这样真的很像在拎狗。”
刚刚顺着信号赶来的哈维和铜虎立刻暗暗憋住气，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麽多年过去，这些义警的身份对他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光是看见这一幕，他心里就咯噔一声。
完蛋，以杰森陶德的脾气。
他对当年这小孩从天台扔下去的罪犯摔成番茄汤的模样记忆犹新。
如果这两个人打起来，他是不是得去劝架……但他要是不慎被波及打成饼子……
血腥场景并没有发生：时代变了，大人！
被拎的小狗礼貌地蹲在墙后，监护人一只手抵住太阳xue，脸色差得可怕，一连串血珠顺着他臂甲上的利刃落下。
“你——”
杰森觉得莫名其妙的，反驳时完全没过脑子：“你犯什麽病！因为我用枪了是吧？”
“枪的问题我们之后还要谈谈。”布鲁斯从未觉得自己血压被拉得那麽高：“你往头罩里安了个炸弹？”
杰森半蹲着，朝布鲁斯的方向挪了挪，心不在焉地辩解道：“准确来说，我的头罩是个炸弹。”
布鲁斯震怒到了极致，一抬手就把人摁住了：“什麽人会往自己的头罩里按炸弹？有谁这样教过你吗？”
杰森情绪有点冷了下来，他确信自己十之八九又要听见什麽让他暴怒的话，诸如什麽底线之类。
他眼神有点沉，但脸上挂了笑：“有啊？”
要不他拿这个蝙蝠侠当经验本演练一下。
于是哈维就听着红头罩笑了声：“有啊，怎麽没有，你还记得小丑胸前的硫酸花吗？他当时可是……”
而蝙蝠侠深深吸了口气，用一种非常破碎的粗粝嗓音问：“你不要命了？别这麽做。”
红头罩的声音戛然而止。
蝙蝠侠：“Please.”
这似乎是摁下了什麽中止键，红头罩一瞬间呆住了，良久，他微微动了动，像块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哪里的石头。
“噢、喔……”杰森结结巴巴地吱了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