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百目鬼家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今日阳光和煦，樱花林如同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粉色海洋。
偶尔一阵风吹来，樱花林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花瓣们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羽毛蓬松的小白鸟们在枝头上啾啾鸣唱。
“今天叫得比往日欢喜，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吗？”
百目鬼松双手交叉插入宽大的袖子里,仰头问小白鸟们,笑道：“说来给我听听？”
“啾啾啾……”
小白鸟们对老人的问题不予理会,互相对视，看到彼此眼底的笑意，于是假装看不到百目鬼松,继续欢快唱歌。
百目鬼松也不生气，头仰累了便走到旁边的石桌歇息。
石桌经岁月洗礼，显得圆润光滑,上面摆放一局下了一半的围棋，几片落樱恰好飘落，挡住了空白的位置。
百目鬼松先拂掉石椅上的樱花，坐下后再慢条斯理地一片一片拾起花瓣。
“唉,这局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八十多的老人望着眼前的围棋，幽幽叹气。
“不如就选今日结束，如何？”
一道清冷干净的声音在百目鬼松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执起一枚白棋落到棋盘上,“我记得是轮到我下了,对吧？”
百目鬼松听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先是怔愣片刻，才不可置信地抬头,“君寻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在屋子里没看到你们，我便猜你肯定来这里了。”
四月一日随意坐下，温柔地看他，一字一顿道：“松，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百目鬼松脸上立时漾出满脸的皱纹。
“之前错过你的生日，抱歉，现在应该是错过好几个了吧？”
四月一日微微蹙眉，有些自责，“还有泷和玶他们的，也错过了。”
之前他在店里不出门，每年都会为百目鬼三人准备生日礼物。
怎么出门了，却错过好几次他们的生日？
“没事，以后还有很多个生日，再一起——”
百目鬼松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都一一咽回去了。
他不想给四月一日太多束缚。
那只会让四月一日更加困扰。
百目鬼松心里闪过种种想法，到了嘴边却迅速说起另一个话题，“对了！”
“嗯？”
百目鬼松也不管四月一日刚刚落下的白子，抓起四月一日的手紧紧握住，手感温热，没有之前那般冰冷，顿时一脸惊喜：“您的身体好像恢复了？”
“对，现在已经恢复许多了，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四月一日极其配合地由他抓着手仔细检查，轻轻笑了笑。
“那正好一边下棋一边说，距离吃午饭还有几个小时。”
百目鬼松不舍地放开四月一日的手，目光回到棋盘上，爽朗道：“刚刚您下了哪一步来着？我得仔细想想，这次一定要赢过您！”
“哈哈，好，你努力。”
四月一日看他低头沉思，脸上的皱纹比离开前多了几根，终究敌不过时间，镜片后的异瞳飞快闪过一抹伤感。
“君寻先生这次回来，打算住多长时间？”
百目鬼松落下一子，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之前您在梦里交代我查找的资料，我都已整理出来。还有让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入读的小学，泷和玶也选了几所学校环境和师资都不错的，就是离我们家有点远，两个孩子上学不太方便。”
四月一日琢磨棋局，“距离新学年开学还有四天吧？”
“好像是，我不太确定，这事交给玶去处理了。”百目鬼松苦笑，“泷和玶总说我上了年龄，很多事不让我插手。”
四月一日瞥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欣慰，知道他并没恼怒儿孙的限制，也笑：“这不是想着让你少操点心吗？”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总觉得一天下来，没什么可做的，有点无聊。”
百目鬼松扫了眼棋局，又开始皱眉，“这颗要放哪里好呢？”
半响，才落下一颗黑棋。
“既然你感到无聊的话，那来教教贵志如何控制力量吧。贵志的潜力很大，这活对你来说应该不累。”
四月一日放下白棋后，顺手拿起百目鬼松被吃掉的黑棋，“如果泷和玶实在不同意的话，我再和他们说说。”
“那就太好了！”
百目鬼松欢呼一声，和八十多的外貌明显不符，倒更像个老顽童。
四月一日唇角忍不住上扬。
“君寻先生离开的这些时间里，确实过得很好。”
“这个结论又是怎么得出的？”
“啾啾啾——”
几只胆子稍大的小白鸟已经从樱花枝桠上飞下，蹦蹦跳跳地落到四月一日的肩膀上，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引来他的又一阵笑意。
“因为现在您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多了。”
百目鬼松跟着笑，“之前您的眉眼间总有一缕藏得很深的愁绪，让我猜猜，是店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吗？”
“你现在也比之前聪明多了。”
四月一日调侃道。
“哼哼，说的什么话？我之前难道不聪明？”百目鬼松哼唧两声，“那是我身体不好，懒得动脑，头疼。”
“所以泷和玶才会阻止你多干活。哦，我好像又赢了。”
“……”
百目鬼松无话可说，连忙低头看棋局，一脸吃惊：“怎么会？我明明每一步都算得很清楚。”
这些年来，他都快将四月一日有可能下的每一步棋给模拟出来，结果还是输了？
这不可能！
百目鬼松不服输地瞪大眼睛，自我挽尊道：“肯定是间隔时间太长了，我光顾着聊天，没留意局势，我们继续新一局。”
“好，继续。”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慢慢收拾棋盘上的白棋，“这次你先下？”
水平相当的话，谁先下棋会有优势。
然而两人水平相差略“大”，四月一日为了照顾百目鬼松的面子，便决定让百目鬼松先手。
“也可以。”
百目鬼松脸上一喜，棋还没真正开始，已觉自己赢面颇大，踌躇半天，终于落下白棋，“那店的地址还是原来那里吗？”
“不，这次我打算重新选一处地方。”
“已经决定好了？”
百目鬼松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摇头，“还没，正好两日后便是望月，我打算在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刻进行占卜，让月亮来确定新的店址。”
“月亮啊……”
百目鬼松呢喃。
他知道月亮对壹原侑子的意义。
毕竟占卜对四月一日这种层次的魔法师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四月一日特意选在望月这种日子，原因为何，太容易猜到了。
百目鬼松拧眉，“不过望月正好是满月，满月时那些烦人的东西也会出来，到时候我会让泷和玶提前布置好地方，清理干净。”
“辛苦了。”
“不辛苦，就当一次锻炼好了。”
百目鬼松笑道：“说起来，我之前以为泷是我们这三代里最有潜力的，没想到居然会是玶。他还继承了能和您共享视野的能力，真让人羡慕。”
几代百目鬼都不一定会出现的概率，居然让玶遇上了。
“不过也幸好这能力是出现在玶身上啊。”
百目鬼松垂眸看着自己满是老年斑的手，“我和泷都上了年纪，玶还年轻，还能陪君寻先生很多年。”
这就更让他羡慕了。
他的心情比得知玶和君寻先生拥有共享视野的能力后还要酸涩。
四月一日低头，心底苦涩，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瞧我这嘴，说什么不好？！”
百目鬼松拍拍自己嘴唇，懊恼道：“开心的日子尽说些不开心的事，君寻先生您给我讲些开心的事吧。”
“好。”
四月一日很快收敛起难过，娓娓道：“这次离开，我遇到了……”
“哦哦，”百目鬼松时不时点头，“那个审神者……”
风止树静，偶有几片花瓣从枝头上凋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太阳悄悄爬到了正空。
小白鸟们停止歌唱，一个个都歪着脑袋低头仔细聆听四月一日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