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辉阳镇（15）
在去找席荣的路上时,沈亭北想到，其实现在关于“外面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个问题上，大家的态度比较清晰地分成了两方。
比如他和Ray这样相信科学,甚至有些痴迷崇尚的人来说，这样的现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往深想想还有点带感。
但高谦和金水这样的大哥大姐看来,这个猜想简直就是离谱的天方夜谭，现实生活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无稽之谈。
至于叶涛和韩元和，这两个人就完全是两个极端了。
极端韩元和是完全没听懂,现在懵懵懂懂地还在问“罗艺怎么办”、“她也是数据吗？”这样的话，把文化沙漠这个人设坐得严严实实。
而另一个极端叶涛,则是完全没有在考虑这个问题。
沈亭北想到这里,瞄了一眼牵着自己手走在前面的叶涛。
他能不想这些事情,完全是源于对自身的自信。
是一种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存在，就不会再去怀疑其他事情的自信。
沈亭北想，这真是说不好他是是透彻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叶涛回头就看到沈亭北正冲着他“慈祥”地笑着，顿了一下,问道：“想什么呢？笑成这样。”
沈亭北憋笑，放开了叶涛的手，走到了他的前面：“没什么。”
还是傻人有傻福吧,我男朋友看起来并不属于那种通透型男人！
几人浩浩荡荡进了医院,还猜着很有可能在医院又找不到席荣时,就直接在大厅里看见了他。
席荣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鹌鹑一样的实习生，他一说话，后面几个实习生就低着头在病历板上刷刷写东西,场面极其壮观。
叶涛笑了一声，说道：“这和你在实验室里给你那群研究员上课讲设备一样，场面恢弘，像极了要举行某些神秘仪式。”
沈亭北眯着眼睛看叶涛，伸手掐了他一下后，便打头走到了众人前面。
席荣看到众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转身看向了打头的沈亭北和叶涛。
“就知道你们该来了。”
席荣说完这句，便和后面的实习生布置了不少作业，就对着沈亭北众人勾了勾手，带着他们去了办公室。
几人在办公室坐下后，席荣给每个人都泡了杯茶。
金水瞄着席荣，心里一阵感叹，不愧是父子啊，气度和长相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起码是一看就是有关系。
席荣也注意到了金水的打量，对她笑了笑，“你回来了啊。”
金水一顿，周围的沈亭北他们也都怔了起来。
席荣这是什么意思，金水……进来这里过？
席荣点了一支烟，“她是屈莹莹的妈妈。”
沈亭北众人来找席荣，还没开始问问题，就先被席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整愣在了办公室里。
金水是屈莹莹的妈妈？金水怎么可能不知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金水的记忆出现问题，那屈莹莹讲故事的时候那么情真意切，怎么可能就在金水面前还认不出来自己的妈妈呢？
这是在扯淡吧？
或许是叶涛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席荣不悦地拧了拧眉，“这点儿真相都接受不了吗？那你们还指望我跟你们说什么真相？”
叶涛面无表情，“两码事。”
席荣冷笑了一声，“什么两码事？是你们争议不出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算法的事儿，还是无法接受你们之中有人已经进来过这里但是被篡改了记忆的事儿？”
席荣的眼神带了些嘲笑，但细看，又能从黑沉的眼底里看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和无奈。
席荣在无力什么？
沈亭北在整个屋里，算是还能挺住的人，在看到席荣眼底的情绪后，更加态度自若地问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呢？”
席荣挑眉，像是早就猜到沈亭北他们会这样反驳一样，站起身从办公室的铁皮柜里拿出了一个文件盒，鼓鼓囊囊，看起来内容丰富。
沈亭北想到了许允办公室的牛皮文件袋。
果不其然，席荣打开文件盒后，里面又是一堆杂乱的照片和一沓A4资料。
席荣把照片分给了众人，把资料递给了沈亭北。
“就像所有数据在电脑里跑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一样，我们规定在真实世界里也需要有痕迹留存。”
沈亭北没着急打开照片，而是看向席荣，发问了一句：“我们？”
席荣顿了一下，想打个哈哈岔过去，但是沈亭北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席荣在他们面前的主动权太大了，如果不能让他措手不及一下，那席荣给的消息永远便是他愿意给的，甚至是真是假都不好说。
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太复杂，扯得真相也扑朔迷离，但总有办法能窥探到一二。
沈亭北坚持要席荣解释“我们”的含义。
席荣好几次岔话都无果，最后只能用威胁来结束被逼问的局面，“我解释了这个之后，你们再问什么问题我就不回答了。”
这怎么行，至少金水是屈莹莹妈妈这种事情需要问清楚吧！
沈亭北只得把这问题压下，多看了席荣好几眼后才打开资料。
这份资料和许允文件袋里的资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只有沈亭北、叶涛、高谦和韩元和的资料。
但是内容又完全不一样。
这份资料里，这四个人有了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离谱的身份。
比如沈亭北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比如叶涛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退役军.人；
比如高谦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退休外科医生；
比如韩元和，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学教授。
离谱得明明白白。
都给韩元和看乐了，笑得前仰后合，还拿出手机来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简历，还挺有模有样呢！
但其余几个人就没有韩元和这么心大了，全都在看完自己那份真实得不像伪造的简历后，把目光放在了靠在铁皮柜上抽烟的席荣身上。
这几份简历可以和“金水是屈莹莹妈妈”这个消息并列称之为“小镇最离谱事件”了。
席荣嘴角噙着几分调笑，“怎么？不满意这些身份？”
叶涛还是面无表情的酷哥模样，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也不太像和家长讲话，梆.硬地说道：“在和我们开玩笑？”
席荣从铁皮柜旁直起了身子，把烟按熄后，看着叶涛：“这点儿真相就接受不了了？”
“这是哪门子完全没有说服力的真相？一份资料，几张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照片，就是真相了？”
金水和Ray看的照片的内容比资料杂一些，其中不仅包括刚刚那份资料里面众人顶着“新身份”做事情的照片，甚至还有金水和罗艺原先在这个小镇上生活过的片段。
是的，不仅金水在这个小镇里生活过，生下了屈莹莹。罗艺也在这个小镇里生活过，和无数原住民男人谈过恋爱。
但也就像叶涛说得一样，这都只是一些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东西而已，并不算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因为奇怪的事情太多，现在大家对照片和资料的阈值已经很高了，现在看着席荣显然已经没有刚进来时候的小心谨慎，甚至眼神里还多了几分打量和不相信。
席荣还是不怎么惊慌，他又点燃一支烟，烟雾环绕间，他指了指窗外：“那栋楼里的人，你们都应该见过了吧。那是……祂安排出来，为的就是让你们分清到底谁是真实谁是虚幻。”
席荣在说“祂”前面的停顿让沈亭北格外在意，他刚刚是不是又想说“我们”？
叶涛并没有因为席荣这句轻飘飘的话就轻易相信他说的话，“补强证据并不够。”
席荣似乎是觉得棘手地“啧”了一声，“还要怎么说得更清楚一些呢？有资料的人是在真实世界里有身份的人，没有资料的人只是数据。这应该很好理解吧，要不然你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难不成你们真觉得沈亭北分析出来的那套四维生物调节时间的理论是颠扑不破的了？怎么这么傻白甜呢？”
“你在挑拨离间？”叶涛因为这个发现还嗤笑了一声。
席荣像是很无奈，按熄了没抽几口的烟，抬眼扫过了办公室的人，“那行，那就给你们看看真实世界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席荣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过后，众人突然感受到耳边一阵狂风刮过，正捂住脸和耳朵时，风又突然停了下来。
温度陡降。
再次抬眼，众人已经不在纯白的医生办公室里了，眼前是一片空旷辽阔的烟灰城市。
天空不见清澈的颜色，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臭味，高楼大厦墙壁破败，钢筋水泥全暴露在了烟灰色的空气里。
众人还未弄清楚这是哪里，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席荣就穿着一身白大褂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抬眼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还煞有其事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叹道：“这个味道才对。欢迎你们回来，哦，这中间还有数据人物，那就又欢迎回来，又欢迎参观吧。”
席荣看起来非常愉悦，像是被放回水里的鱼一样快活，周身沉稳的气质都变了。
众人跟在席荣身后，沈亭北眯眼观察着席荣，总觉他有哪里变了，但是又说不出来。
街道上的水泥路已经十分破败了，不少地方都被砸得凹了进去，或是一整块水泥翘起来，总之不太好走。
但是席荣像是十分熟悉习惯，不用看路也能走得轻快自然。
沈亭北小声和叶涛说道：“总觉得席荣像是变了个人。在辉阳镇的时候还挺像个家长，但是现在……和韩元和有点像是怎么回事？”
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韩元和：“……”
叶涛看了眼前面走着都快蹦起来的席荣，赞同点头。
沈亭北继续小声说道：“而且我感觉这里就是另一个小镇而……”
沈亭北下一个“已”字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在了原地。
走过最前面的烟灰城市，翻过了两个街道，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现代的城市。
曾经在沈亭北在小镇里闪回记忆时出现过的城市。
天上飞的交通工具，随处可见的虚拟屏幕，街边滴溜溜转着的小型机器人……
和发现百足虫后，实验室里对未来科技城市的畅想一模一样。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沈亭北在记忆闪回的时候，沈亭南会出现，说那个现代的小镇都是沈亭北的功劳。
不过，现在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城市又和沈亭北记忆里的那个小镇非常不一样。
在沈亭北的设想里，未来的能源动力是什么都可以，但绝对不可能是现在眼前这个城市正在用的火力和蒸汽。
眼前的城市上方笼罩着一层巨大的烟雾，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被硫.磺的味道替代，硬生生多出了几分赛博朋克的味道。
但就是这“未来的楼”不像赛博朋克那样拥挤破败，塞着下等人的自尊和无助。这城里的楼高大整洁又漂亮，里面走动着许多智能的机器人。
是的，整个城看到现在，无论是前面的烟灰城市，还是现在这个蒸汽城市，都没见到活人，除了机器人就是机器人，各式各样的机器人。
Ray已经高兴疯了，这个城市就是技术宅的终极梦想，如果可以简直想现在、立刻、马上拎包入住。
韩元和也和游客一样，甚至还上手抓住了一个街道上打扫卫生的微型机器人开始观察起来。
其余众人虽然没有两个小孩儿的“闲情逸致”，但此刻对于这个城市的好奇惊讶明显大过于席荣是怎么弄出来这个城市的。
席荣让众人反应了一会儿后，便站定在了空旷新城的广场中央，轻轻一跃后就像是不受重力控制一样，一个翻身就跃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完全活泼”的席荣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语气愉悦，高高扬起下巴，还有些优越一般地轻笑道：“诸位，这就是你们推测出来的未来，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了。”
他话音落下后，还未等众人开口问话，就又打了一个响指。
在众多机器运转的声音里，这声响指就显得格外明显
如同空谷里传来的尖啸一样，清晰、辽阔、悠远。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众人齐齐消失在了广场上，只留下了高台上的席荣敛起了表情，神色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烟灰城市。
“一定要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三章都和下下本末世文有关，阔以算小伏笔小彩蛋？
*帮助回忆：沈亭北在出镇的时候，闪回过好几次第一个小镇，席荣带他们进来的这个小镇和某次出镇闪回的样子差不多（深海迷踪最后一章）
*靠谱剧透：后面几章看完骂席荣离谱就行了，别骂我！（顶锅跑）
最近事情有点多，虽然不考试面试了，但是依旧没有松口气的感觉，所以都没有在作话里好好和大家骚一骚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今天说了这么多，简直大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