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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东湖鱼

第138章 东湖鱼
若早上几日, 问楚相对他曾经的敌人有些什么感想,楚怀存大概能心平气和说上一句欣赏。

但现在说句话显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季瑛在亲他。

楚怀存看着季瑛的眼睛,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对方几乎不发一言。他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只是怔怔地盯着楚怀存, 这个大言不惭自称的救世主看。他弯了弯唇角, 却没有笑起来, 似乎无法用玩笑的态度轻轻揭过。楚怀存耐心地等待他反应,而他狐疑的目光徘徊在楚相身上许久。

“楚相这样说,”季瑛终于含混地出了声,“不会骗我吧?是真心的吧?明明只是一个无可救药单方面爱慕你的人, 需要做到这地步上吗?或者说,你又明白什么, 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这样的话?你若不收回那句话,我可就……我可就相信了。”

他整个灵魂都在飘摇,像是挨近风的烛焰。然而无论如何都没有熄灭。

“嗯。”楚怀存说, “我会尽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说是救你, 口气好像确实大了点。但如果你在某些时候需要一只手拉着,我想我能胜任。季大人, 我不觉得你是弱者,你想要做什么,我目前尚且不能知晓。但你绝不是毫无反抗的念头。”

楚怀存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季瑛忽然又欺身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

这一次是一个吻。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更像是以恶狠狠的姿态咬下去,只是临到闻到猎物的血腥味才无可奈何地松了口, 暴露出真正的目的。他以几乎比刚才还要大的力度拽住楚相的衣服,简直是胡闹。楚怀存素来没有情绪波动的瞳孔微微一凝,也没想到自己着了他的道。

他下意识按住了青年的肩膀,摸到了他嶙峋的骨头,又犹疑了片刻。

捕猎者和猎物的身份往往在这一瞬间逆转,像季瑛这种擅长控制人的佞臣更是深谙此道。他很快便利用起了楚怀存的心软,愈发猖狂起来,吻得又急又重。楚怀存把他推开时,觉得自己的唇上湿润,能尝到一点血腥味。

不过,那是季瑛方才自己咬破的嘴唇。

季瑛故意在他面前舔了舔嘴唇,声音暗哑地笑了笑:“楚相怎么这样惊讶?之前也不是没亲过,我喜欢你,此时此刻不能再喜欢,情之所至,一时冒昧了,还请楚相谅解。”

……又开始胡言乱语,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

楚怀存觉得面前的夜色不那么纯粹,而是从质问化作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连自己的嘴唇也有些发烫。他垂下眼睛,遮住眼眸中微融的冰雪,终于还是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过去的、一向失落的那个季瑛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

不管他对季瑛究竟是怎么看的,楚怀存想,他不可能骗自己。这一刻,他的心情也和季瑛一样,在如盐洒落的月光微微一动。

久别重逢,岂不颇感欣悦?

*

诏狱中无日月,秦桑芷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漆黑,在浓重的阴影中,连一声轻微的响动,一滴水落下的声音,都会引发脸色惨白的恐惧。少年只能蜷缩进角落,在这样一个地方,任何身份地位都化为尘土,他比谁都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直到他的那双眼睛终于适应了此地的光线。

他所在的囚室有一扇厚重的青铜门,在门外还有门,但秦桑芷已经忘记了有多少扇。他被单独关押在狭小的一隅,几乎不能做任何事情,铺着脏兮兮的茅草;但他目之所及能看到的狱友,处境比他还要更凄惨。他们几乎不能直立,身上还带着枷锁,隐秘地窥探着新来的伙伴,眼睛都黑沉沉得像煤炭。

秦桑芷曾尝试和他们说话,但他们不发一言。

在第一个晚上时,秦桑芷愤恨于楚怀存竟真的让他陷入这样的境界,但随后的经历让他回心转意。他身边关押的人被狱卒粗暴地带走,等到被沉重地押送回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甚至于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囚徒被押送走,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看来,他此时的性命,确实全系在楚怀存一人之手。

那些狱卒看向他的眼神,带有一丝忌惮,瞳孔中映照出的显然是秦桑芷身后的人。暗无天日的环境中,秦桑芷竟古怪地生出一点宽慰。

他和那些罪无可赦的罪犯不一样,那些人肮脏且无知无觉,而他有楚相撑腰。不知为何,这几日越到难熬的时候,他便越开始想楚怀存之前对他的好。

楚相几乎无微不至地解决了他遇到的所有困难,对他无所不应,一身冰雪更是春风化雨般,在他面前总是很温和,楚相自然会永远信任他——

他很快就会被接出去。

秦桑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经在这样的环境下愈发紧绷,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楚怀存,于是过往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也被翻出来,桩桩件件都让他迟来地品出一点甜蜜和感激。没错,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

牢房的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照进来,晃了秦桑芷的眼睛。强光刺激出眼泪,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他幻觉中外界的光源原来是狱卒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

“秦桑芷。”

狱卒冰冷地宣判着他的名字。之前都是别人,现在终于轮到他,秦桑芷被人从牢房里拉出来,吓得连心跳都要停了。他哆哆嗦嗦地被人扯出来,头发盖在脸上,声音颤抖地问:

“狱卒大人,能……能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儿吗?”

连狱卒都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这个据说是当朝第一君子的秦公子。看来君子的骨头也没有那么硬,只是不缺吃喝地被关了三天不到,怎么就露出一副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模样。不过他只是遵照着职责,用长棍将这个犯人押出了囚室。

秦桑芷跌跌撞撞地走着,心里没底。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直到走到某处,身边的人重重地一按他的肩膀。他猝然抬头,撞进眼睛的是一片画在墙上的青天,还有身着官袍、蓄着长须的官员。惊堂木重重一拍,如一道惊雷在他耳边响起。

“将秦桑芷带上来,”那大人命令到,“此案如今在审理阶段,天子脚下,兹事体大,绝不容欺瞒说谎,否则性命难保。秦氏,你嫌疑最大,可听明白了?”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阵议论声。秦桑芷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加休整,便直接被带上了堂,浑身脏兮兮的,连眉眼也低微地垂着,活脱脱一个畏罪的人物。

他可是当朝名士,这是当着人前!

他赶忙站直,挺起脊背,努力做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受了冤屈般瞪着眼睛。亏了秦桑芷的皮相不错,他清高傲世的表情恰到好处,大概挽回了一点印象。秦桑芷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却并没有看到楚怀存。

大概是为了避嫌。他下意识想,却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在为楚相开脱。

三天三夜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难熬,他现在唯一的救赎是楚怀存,竟自发地生出了几分真情。他环视一圈,又看到了那个季瑛。季瑛并不和人群待在一起,他独自一人待在一个位置,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使人看了就觉得骨髓发麻。

“秦桑芷,你可知罪!”

第一句话就出乎秦桑芷的意料。罪?什么罪?他们现在知道了什么?

他飞快地转动思绪,正想反驳。

“你将春闱试题带往曲水流觞会,致使泄题事发,责无旁贷。可有此事?”

这罪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上,秦桑芷的脑海中轰然一响,而坐在公堂上的大人却没等到他说出什么辩驳的话,便传令让证人上来。证人的身影刺在秦桑芷的眼睛里,有当天来赴宴的士子,有他的书童,甚至——甚至在这些人里,七皇子仿佛怯懦地垂着眼睛,也列入其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难道他们都……

秦桑芷猛地扭转过头。

还是那个角落,季瑛也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睛,阴恻恻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眼眸中的嘲讽深不见底,一身深紫官袍绣满蛇虺,仿佛恶鬼一般。

该死,秦桑芷绝望地想。

这些证人一定都被这个该死的小人买通了。

*

“陛下。”季瑛驯顺地在皇帝面前下拜。

这位垂垂老矣之人今天的心情不错,“怎么,那秦桑芷招认了?”

“他自是要嘴硬,但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他胡言多久。”

季瑛平静地说,“唯一棘手的就是楚相,楚怀存向我所在的户部施压,他毕竟势大,若我们非要扣着秦桑芷不放,我想楚相便会出手。”

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咳了两声,那一只浑浊的眼睛转向季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确实,朕也听到汇报。说是那楚怀存最近日日邀你去他府里探讨账目,明里是邀请,暗地是威胁,呵呵,季大人,你有什么看法?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季瑛面色不变,那双眼眸仍同以往那样一片黑沉:

“谢陛下垂恩。若能为陛下效忠,季某万死不足惜。那秦桑芷是楚相的软肋,既然偶有失足,必不可轻轻放过。楚相那里步步紧逼,但我尚可周旋一二,不过是试探彼此的底线,请陛下放心。至于揭露泄题案的主导人——臣不敢再查下去,万望陛下成全。”

那只浑浊了一半的眼睛里,本已无机质的眼珠仿佛又跳了跳,目光直直地打量着跪着的人。

半响,皇帝才又笑起来,总算放下了戒心,

“去吧。”

在宫门外,深色的宫轿早就在等着他了。季瑛掀开帘子上轿,不经意间又用余光瞥了车夫一眼。车夫扯动缰绳,直到马车驶出宫门,才轻声苦笑:

“季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这两天,圣上将七殿下接进宫中亲自教养。但是,明面上还是端王殿下最受殿下爱重。至于太子殿下,陛下仍旧只是淡淡。”

“知道了。”季瑛的睫毛遮住了他的视线。甫一出宫,他便吩咐:“去相府。”

他并不担心这样的举动太过招摇。老皇帝知道他有一个习惯,在他最开始被迫接过那柄血淋淋的刀开始,他就学会绝不逃避。那些最不光彩、最不体面的事情,在他出宫后,他会最先去做,违背本能,直面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任务。

和楚相谈判风险颇多,甚至有性命之虞。

这种任务摆在最前头做,反而能让宫里面那个老人放心。季瑛靠在轿子上,觉得自己的肩颈连着一片僵硬而酸痛,大概是方才维持着垂首恭顺的姿势太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按了按那片区域。这一点感受对他来说微乎其微,但他不想在楚怀存眼前表现得太狼狈。

他一旦这么想,又觉得岂非最狼狈的事情自己通通干过了?

宫轿载着季瑛,除此之外,其他的监视者在接近相府的地方便只好隐匿起来。轿子顿了顿,停下来,相府的大门沉默地矗立在面前,有许多人想要敲开这扇门,但都无济于事。

门房应该早就听到了楚相的吩咐,将季瑛迎了进去。

他一路跟着引路人的脚步,竟感到身边的景物被染上一点熟悉的味道,这种感知又带出了一点荒诞的错位感。季瑛停住了脚步。

“季大人来了?”楚怀存坐在会客厅的茶案后面,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不喜欢让侍人动手,大部分小事都倾向于亲力亲为。他俯下身看茶汤的时候,和少年时那样明亮如冰雪的少年一模一样,眯了眯眼睛。

“方先生还在办公,你……”他顿了顿,“要不要先在这里喝杯茶?”

季瑛在他的目光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动不动地怔愣在原地太久。

他和楚怀存不一样,他是清晰地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明白他们共同过去的人。此时和楚怀存的接触时间骤然增多,有时候会忽然陷入往日时光的恍惚。就比如方才,他差点克制不住走上前,一边轻声叹气,一边纵容地纠正他握着茶壶姿势的错误。他们当时一起上的课,但楚怀存大概根本没听。

“叫我季瑛就好。”季瑛的声音有点哑,他在楚怀存对面坐下。

楚怀存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之前叫顺口了,季大人——季瑛,我忘了问你有没有字?我想用字来称呼你也好,虽然很少有人直接唤我表字,你要是愿意的话……”

“解照。”

季瑛在心中和楚怀存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竟觉得恍然如梦。他很快弯起嘴角笑了,“我想我还是继续用楚相称呼吧,像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办些腌臜事的,字也没来得及认真起,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在那个失控的晚上过去几天后,他们似乎又达成了一种和谐的关系。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事情绝非到此终结,在他们之间,某种莫名的氛围无声地滋长着。季瑛有时候惶恐地忽然觉得,大概不止他一个人看着对面的楚怀存,时不时会产生某种强烈的既视感。对于他来说,是否也有可能如此呢?

他现在不能在明面上阻止楚怀存探索他的过去。

而楚相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主义者,此时已经干脆利落地企图把他的底细挖个底朝天。但这份任务并不那么容易,季瑛知道以皇帝再年轻些的谨慎,本就不会留下任何联系。

“不,”楚怀存看着他,那双冷淡的眼眸中微微闪烁过一点缓和,“对我来说也一样,我很久没有被用这个字来称呼了。”

茶壶被推到季瑛那一侧,楚相的待客之道显然不过关,连茶水也不愿意给客人倒。季瑛十分顺手地握住壶柄,姿态标准,动作流畅,连手指按在壶身上的位置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就连当世的茶道大师前来,大概也会连声夸赞。

他微微倾斜壶身,深绿色的茶汤带着滚烫和苦涩的气息滚入杯中。倒到五分满的时候,季瑛便收束手腕,这样在杯中的茶汤才会分量恰好。

楚怀存忽然轻轻开口:“渊雅。”

季瑛的手一顿,丧失了对茶水最精确的控制。茶汤差点溢出来,在杯口涨成如弧月般的弧度,盈盈流动成一片翠绿,一两滴茶水从壶口滚下来,落在桌上。

“……什么?”季瑛只能问,“楚相在叫谁?”

“抱歉,”楚怀存一身清冷的雪衣,仿佛真的不落俗于人世,直到季瑛出声,那双淡漠的眼眸中才再一次映照出了季瑛身上的颜色。连带着楚相一向平静的声音也微微哑了,

“季瑛,你方才倒茶的时候让我想到一个人,一时有些晃神,他和你的动作一模一样。”

季瑛弯了弯眼睛,假装若无其事:“宫中都这样倒茶,这是最标准的姿势。”

但他的心脏情不自禁地狂跳。该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两个字?不仅他的名字已经被埋没,名字总比更加亲昵的字出现的频率高。他曾在宾客云集的宴会上听到过有人这样唤他,曾经在家族中人的面前亲自领受这个称呼,曾经被眼前的少年这么叫,一遍遍,连细微的音节都一模一样。

他果然不该……太容易暴露了……

楚怀存却非常通情达理地转移了话题。他自然地接着谈到税收和陛下不久后要举行的祭祀,季瑛移开目光,极力恢复镇定。楚相平静地将一切收在眼底,包括让自己显得没什么异样的奸佞之人,还有他情不自禁蜷缩起的手指。

那人直到失去踪迹前,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能猜出他在说谎。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寻找许久的人就坐在对面?这是他之前的想法。但楚怀存同时也想过,两个人相隔十余年,却恰巧拥有在心虚时习惯做的一模一样的动作,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了。

但方才季瑛挺起脊背倒茶的那一个瞬间,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幕景象。那个总是身着白衣的身影和对方深紫色的官袍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却莫名重叠在了一起。每一个动作都一样,幻觉如此真实,以至于镇定如楚怀存,也禁不住脱口而出对方的称谓。

但不切实际的幻梦就在那一瞬间破裂了。抬起眼睛的毫无疑问是季瑛。

他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罕见地,楚怀存并没有像情理之中那样感到失望。他只是仔细端详了一遍季瑛,从他披散在肩头,剑拔弩张时如蛛网般散开而如今温顺地披着的头发,到他抿着的嘴唇,因为血气不足而显得格外苍白,再到他的脊背,从身形上看,他有一块漂亮的蝴蝶骨。但太瘦了,而且太受磋磨。

“你喜欢吃什么?”楚相忽然问。

季瑛莫名其妙地抬了抬眼睛,心头很快闪过无数个念头。这种时候,最标准的答案就是不出彩的答案,而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忌口的毛病,多少都能吃点。

“我没什么特别偏好的,但也都不讨厌。”

“是吗,”楚怀存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季瑛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这个答案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楚相却忽然如冰雪初融般露出一个有点深意的微笑:

“我记得季大人不喜欢吃鱼。”

在当年的庆功宴上,季大人虽然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兴致,但也对大部分菜肴都动过筷子。唯独正中央一条肥嫩鲜美的东湖鲤鱼,他碰也没碰。那时候楚怀存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将他作为一个陌生人看待,但也下意识记住了这个结论。

不是因为讨厌腥膻,因为季瑛对其他的海味也没有什么抗拒态度。

“楚相知道的真多,我该有点危机感了,”

季瑛笑弯了眼睛,仿佛这不是什么破绽,“不过楚相愿意关注我,我其实很高兴。确实,我不是很喜欢鱼的味道,但也没有到深恶痛绝的程度。”

这就和楚怀存记忆里的那人完全不同。

都说君子在饮食上不该有偏好,但那人却格外嗜鱼。只是他从小就恪守着大家族子弟的规章戒律,竟连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多吃。楚怀存有时候就偷偷给他夹一筷子鱼肉,还是鱼腹最鲜肥的部分。

他唯一的逾矩大抵都是楚怀存带来的,但咀嚼鱼肉时,又确实透着一股令人颇有成就感的满足。

楚怀存叫来了府里的管事,在季瑛面前大概吩咐了备菜。季瑛这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日暮,他不知不觉在这里待了许久,已经被主人家纳入了留饭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