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后的抉择
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接受内心的审判。
洁白的战衣贴上身躯，衣摆的黑焰图纹宛如净化的火焰，窗前的男子默默戴起雪白的手套，摩挲着掌心久久出神。
“什么！萨瑞那老变态要向修曼队长单挑？”
从恋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十夜大吃一惊。
楚轩静静地说：“上一代宇宙树的精魄是瑟西里安·希格里菲斯，萨瑞的养子和徒弟，斐越的老师。他将重伤的斐越带去隐之圣堂——星黎殿，让他传承上个宇宙的知识。在《猛鬼街》的时候，斐越为了帮助你泄露了那里的位置，索拉恩附身在修曼身上，用他的手杀死了瑟西里安。新生的宇宙树精魄就是奥丽薇亚，修曼的女儿。”
十夜直到此时才知道缘由，呆了片刻。
“但…但这也没理由让修曼队长还债啊，他是被控制……而且，难不成杀了奥丽芙报复吗？”
“没错，但你认为修曼会认可自己是一把杀人的刀吗？而且索拉恩已经死了，他是修曼的养父，修曼别无选择也愿意背负他一切的罪。”楚轩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修曼是决不会交出奥丽薇亚的。何况这件事和奥丽薇亚无关，只是修曼和萨瑞之间的战斗。”
“开什么玩笑！”出于和天神队队长的交情，以及对黑暗神的反感，十夜不假思索地喊，“那老变态自己又如何？他想报仇，先捅死自己！上个宇宙死掉那么多人，还没人找他算帐呢！就算初代创造了宿命宇宙，选择毁灭宇宙的还不是他们，谁是无辜的……”
接触到恋人平静而剔透的眼神，十夜像看到自己的倒影，语塞，慢慢抬起手按住头，颓然坐下。
是啊，谁是无辜的？
在轮回世界，中州队为了苟活下来，在一次次任务中杀了那么多人，给那些世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如果没有楚轩的御命诗篇回复那一切，他们又要如何偿还这笔债？
到最后还不是仅仅认罪，而不伏首。
以命抵命？不，他们不会。
“那个时候，亚当说，这是死亡二选一的命题任务……”十夜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容色惨淡，“天神队的队员为了保命而向索拉恩屈服，毁灭了自己的家乡——地球。如果没有修曼队长和亚当拼命保护世界，和我们合作，或者最后我们失败了，那些人不能复活，谁能去指责这种可怕的，二选一的选择呢？”
就如他们，轮回世界的生命也是活生生的，他们却为着自己活下去，将那些生命像蝼蚁一样杀掉，种种惨景，都已无力回首。
人性如此自私而软弱。
十夜不想苛责自己，他懂得一路变强的艰辛，明白有多大的力量就要背负多大的责任。
当他第一次和天神队团战，杀死那个拿着黑色圣经的银发男子时，就决定——只能踩着弱小者往上爬的命运，如果不能改变，就让它毁灭吧。
拼命变强，不再重蹈覆辙，努力强到不可战胜，推翻主神，打破这荒唐的世界法则。
可是已经犯下的罪，无法开释。
“我们这些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谁也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十夜，你又钻牛角尖了。”楚轩轻轻蹙眉，“为了生存而杀人，这样的堕落最为冰冷而残酷，也无可非议。我们改变不了其中的矛盾，只因为我们是人。”
“那修曼队长又如何？”十夜自嘲地笑了，“楚轩，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像修曼队长那么自强，我会给自己借口。我曾经对你说，道德高峰才是人类进化最险峻的一座，而我，坚持不了那个最终的原则——对生命的绝对尊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张精致的脸容上，流露出轮回世界打磨出的强者特有的神情和气势。
“我是个战士，就算我保有最后的良心，也不代表什么。我双手染血，心底也染满血迹。我夺取生命，并且为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意影响。我的灵魂面目全非，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
“但修曼队长不同，面对这种指责，他只会全然接受。”
楚轩沉默良久，说：“是的，以修曼的性格，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那个男人有着强大而完美的心性，性情却太温柔了，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于是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宽恕。
偏偏他心里还有着其他罪责，这是楚轩的自在法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时，刚进入轮回世界的伍德不相信主神可以复活人，在队员全部死掉后，加入了天神队，等于放弃了西美洲队的队长责任，于是那些队员的灵魂被从主神的资料库清除，再也无法复活了。
哪怕亚当后来接替了主神的机能，也不能把死掉的灵魂粒子从虚空中召唤回来。
后来，索拉恩又为了亚当和伍德发动了三千世界补完计划，试图打破初代楚轩设置的宿命宇宙，伍德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选择背叛，却在最后才得知真相，只能在人类和亲人之间两选一。
如今，御命之力还原了一切，除了那位属于第一时空的太古兵器。索拉恩死了，彻彻底底。
自终战以来，神之使徒与黑暗之神第二次对峙。
灰蒙蒙的虚无，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阳光，没有重力，是时间几乎停止的空间缝隙。
伍德神色安详，握着那把无坚不摧的银色长刀「裁决」；而萨瑞拿着的是他过去的佩剑「命运之夜」，一柄模样华美的漆黑战剑。
“怎么变成看戏的舞台了？”萨瑞打破沉默。
这片空间里，除了他们，还有四个人：亚当、楚轩、十夜和一个绝色的银发丽人，英气勃发的美丽容颜，额冠上代表战斗的八道白色羽饰，身后舒展开的一对雪白羽翼环绕着她被纯白战甲包裹的窈窕身躯，银色如同丝缎一般的柔顺长发，通体散发出自信坚强的傲气，宛如北欧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女战神。
十夜一瞧见这女人就反射性掉头，被楚轩揪住后领，示意他不用怕。
“没有什么能瞒过量子化的生命。十夜……大概是来打酱油的？”伍德善意地看向友人，恳切建议他别淌混水。黑发少年气结。
“我来监督你打赢！别输给这个超级大变态！”
“呵呵呵，双重人格的可爱小家伙，我终于找到你了。” 芙娅愉快地笑着，含情脉脉地看向自己的神侍者。十夜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指着萨瑞大叫：“别找我！你正牌的老公在这里！”
萨瑞干咳一声，他和妻子目前的关系还很复杂。
芙娅重重一哼：“他死在这里，我会庆贺世界少了个污染源。”
好可怜啊……十夜突然有点同情好不容易和丧失记忆的妻子相认，却依然无法复合的前敌人。
“你们需要裁判吗？”楚轩说。亚当蹙起眉，其实他不赞成爱人接受这次挑战，黑暗神是九阶的强大生命，虽然他的原身和宇宙树融合，无法分离。但他用造化玉碟创造了新身体，又知道进化过程，完全可以恢复以前的实力。以萨瑞的性格，会来单挑，也必然是有胜利的把握。
不过楚轩还是可以信任的，有他们俩压阵，即使伍德不敌，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用不着。”萨瑞低笑，墨色长剑无声无息地袭向对方的胸口。领域之力无孔不入，已锁死周围的空间。
见决斗开始，十夜反而安静下来，无论有什么情由，伍德杀死瑟西里安是事实，身为瑟西的师父，萨瑞不可能不报仇，而萨瑞也曾经和他并肩作战，他不希望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出事。
冰冷的银刃撕破两道领域的间隙，迎上黑色的剑锋。
什么！萨瑞感到刀中传递来的仅仅是六阶的力量，惊疑下，伍德已安静而凌厉地发动了攻势。
刹那间，天地飞雪。震荡的意念变成了不可忤逆的神言，使黑暗神的领域出现了波动。银发青年平端锋锐，稳稳踏步向前，一剑刺向敌人的咽喉。
刀尖末至，凝聚的心灵之光如幽蓝光刃，将领域龟裂绽口——萨瑞周围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冰寒刺骨，领口的两件金属饰品裂成了碎片。
这是使徒所具有的杀戮方式，冰冷，精准，不可匹敌。
凛冽的气流吹散，萨瑞鬼魅一样侧翻避过冰锐锋芒，闪身后跃，人在远处时手上一空，剑从后方疾射向伍德的后背——御剑之力，灵魂驾御武器的瞬杀——虚无的空间也被强大的神魂震动起滔天巨浪，呈线状连珠爆裂，炸起的冲击波如海啸席卷。
不待伍德回防，另一把如墨利刃就穿透紊乱的时空，俨然也来到了银发青年的喉前——这凌厉的一击点燃了孔雀蓝瞳眸深处的专注，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无数剔透的光羽融进了世界，恍若被萨瑞刺穿的只是个残象。
身影从另一个角度展开反攻，力量水银般在刀身上流动，这是一种呼吸般和谐的韵律。
一股强横至极的气势骤然从萨瑞身体里爆发，是基因锁八阶的力量，在接近九阶的意志提升下，他可以短暂地将自己的水平拉到原有水准。
伍德启唇唱出大预言术的时间暂停，延缓了亿万倍的速度之下，他看清那道透明剑芒的每一丝变化，感觉到其中的每一缕玄奥，及时抽刀架住了战剑的逆袭。
顿时，他体内醇厚温凉的心灵之光如同蔚蓝色的海潮，注入了刀柄，亮起一抹璀璨若晨星的光芒。
归零，极度压缩的精神能量形成吞噬力场，使一切粒子的间距消失，崩塌成一个超高密度的零矩点。
黑暗神的神力被引进了裁决，又吸进了身体的每一处，伍德轻轻咳了声，嘴角溢血。
迟来的刀剑交击声传进旁观众人的耳中，银发青年身姿回转，巧妙地挡住了对方接踵而来的攻击，三米长的雪银长刀牵出美妙弧线，浩瀚的灵魂能量仿佛涡卷的星云，将萨瑞引发基因锁提升的意志力引入漫卷的漩涡。
研磨的剑锋仍有一小波力道强劲地迸溅，漩流破碎，金色的血线在伍德脚下画出一个圆圈，可他的脚步没有偏移哪怕一点。
“奇怪，怎么会——”十夜看出异常，虽然伍德的战技精妙得不可思议，甚至能与八阶的强敌勉强拉锯成平手，但他感觉得到，伍德的开锁水平……
【开始三次进化了。】楚轩清冷的思波在他脑中响起。
使徒是初代最颠峰的成就，能够无限进化的存在。理论上，进化的顶座是基因锁十阶，而使徒，正是能冲刺那个顶点的强大生命。
如果没有灵魂，使徒仅仅是个原始的核细胞，是修曼那强大而包容的精神，带动整个宇宙的生命向多细胞生物迈进，构成了初代期盼的生态圈。同样的，宇宙中所有的线粒体生命，都能提供修曼无限的能量，推动他迈向更高的基因锁层次。
【这…这么说……】十夜颤声问。楚轩肯定了他的猜测：【对，如果这次进化成功了，将是基因锁十阶。】“压力山大呀！”十夜抱头哀号。面对这种强得不像人的家伙，让他这样还在基因锁六阶苦苦爬升的人无比崩溃。
算了，想想那些倒霉的连基因锁都没开就死掉的人们，十夜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天才不是到处都有的嘛。
亚当加入了谈话，听得出他正为爱人的受伤极度毛躁，而且有一丝困惑和不解：【在《寂静岭》，伍德为了救我开启了二次进化。二次进化的起点是从基因锁四阶到基因锁七阶。可以推测，三次进化正是从基因锁六阶到基因锁十阶。都必须经受心魔的考验，四阶中级和六阶高级有一道心灵的关卡。】【可是最终的三次进化，开启的条件应该是全人类的进化。只有这个宇宙的全部生命达到基因锁一阶，才有足够的力量推动伍德再次进化。生物学里有一条定律，随着物种等级越高，进化的困难将呈几何倍数上升。但现在，为什么伍德他……】恐怕这就是修曼的心病了，无法根除的罪恶感。楚轩寻思：天道意志一旦衰竭，那后果是非常可怕的，不但整个宇宙的循环系统会混乱乃至崩溃，修曼自身也会被盖亚意志等能量吞噬。察觉了这一点，他只能降低基因锁等级，开启三次进化。
如亚当所说，安全的三次进化方式是解开所有人的基因锁，用庞大的能量做基础动力，一层层解开，这种自身的强行突破弄得不好就会卡住。
【楚轩，你知道原因？】亚当敏锐地发现父亲的沉默有异。
【总之——】黑发智者避重就轻，【修曼的确没有解开人类的基因锁，你知道，基因锁是一种猛毒，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那种痛苦，第一次开锁估计会让世上60%以上的人淘汰，所以修曼不会用那种方法。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启，但是开启了三次进化，就不能再逆转了。】金发青年脸色惨白，情况糟糕透顶。
【那么修曼队长果然才六阶！】十夜又着急起来，管他以后能不能升到基因锁十阶，现在被萨瑞宰了，一切都是空谈啊！
这正是亚当担心的问题，目前爱人还能凭借完美的战斗能力维持平手，但是黑暗神不是笨蛋，一旦用纯能量作战，就不是技巧能弥补得了。
才说着，战圈中银光翻飞，黑影裂碎，两个人和两把武器都化成了浩荡的领域光芒，绞杀在了一起。
银色的湍流像万丈银河滚滚冲下凡尘，信仰之力将黑暗神的领域变成了汹涌流动的光之海洋。
一股深沉有力的力量从光海深处涌出，浩瀚澎湃如潮汐，那是萨瑞灵魂真正的颜色，深邃的紫。
喷溅的血雨从天而降，金色的，神之血。
两个当世武技最高的人，没有选择回避，双方的锋芒，如同燃烧的冰雪与冷却的熔岩直接撞在了一起！
无声的轰鸣引发了持续不断的爆炸，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一个急速扩大的光球，每一寸空间都被挤压、扭曲、撕碎，在那段并不算长的时间内，别说声音和视线，连精神视野都被完全阻隔了。
灵魂的光潮仿佛拥有生命一样，猛的向外延伸，十夜等人不约而同地张起领域，然而世间最强的心灵力量，在这股灵魂的光流前也不堪一击。亚当和楚轩的量子空间展开，亮蓝色的护壁终于将那可怖的能量迅速分解。弹指之间，仿佛一百个超新星同时喷发，引起震撼寰宇的波动。
当一切坍塌平复，一紫一银两股光芒渐渐分流，又变回了他们原来的样子。萨瑞身上有少许血迹，而伍德毫发无伤。亚当如释重负。
银发青年默不作声，其实他受了比对方更严重的伤势，只是他的领域「以太」能够操纵因果时间，无论受伤多重，都可以回溯到受伤之前。
“原来如此。”黑发神祗弹了弹剑身。
除了伍德，谁也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听得萨瑞平静地说道：“天道化身，刚刚宇宙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了。”
一个闷雷炸开，亚当紧张地看向爱人，第一次发觉，原来伍德不笑的时候，脸色就显得太过苍白了，那种苍白是根植于灵魂里的，像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一道无形的伤口涌出。
为什么会这样？
芙娅不屑的哼声打破沉寂：“已经退休的人就不要赖着那个位子了，分明是天道本来就选择了他。”
“我只是有点同情小辈。”萨瑞闭了闭眼，他还记得那个万劫不复的时刻，创造一个新宇宙的希望，是用毁灭一个旧宇宙的绝望来填补。
希望和绝望同时从那里出发，也于同时在那里终结。
“天道只会选择能够担负起它的人，六阶到七阶的考验，是精神意志的锤炼。”萨瑞的语气仿佛带着神秘亘古的回音，他也是「神音与传达」的进化者，“倾听世界的希望，汇集人间的祈愿，那个声音问我们——”
“你是否愿意永远守护这个世界？”楚轩代替他说出来。
十夜终于明白了，他永远不能够到达七阶。不是心境、天赋、努力或者别的原因。
他毕竟，是穿越者。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伍德开口说话，孔雀蓝的眼眸掩盖了深不见底的疲倦与萧瑟，呈现出属于人类的温柔和豁达，也带着说不出的辉煌和美丽。
“有些选择只是为了不逃避，不是因为只有这条路。刚刚我会答应，原因是如果三次进化失败了，我会死。我不能放弃自己，不仅仅是我要对自己负责，还有亚当、奥丽芙……我重视的家人和我至今为止经历的一切——我得活下去。”
萨瑞大笑出声：“这就是答案，宇宙和人一样，其实一切生命最终的抉择，都归结到生与死。无所谓对错，它只要会选择生存的守护者，而不是选择死亡，或者放弃选择的。”
当初他的自我会沦落在旧时代的记忆里，就是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罪恶感吧。
“修曼，你可以告诉他真相了。”楚轩插口，“难道你还要打下去？亚当快急疯了。”伍德看了看脸色发白的爱人，温柔而歉意地说：“抱歉，亲爱的，我没事。”
裁决化成一条条光带，纯净至极的灵力交融，合拢的光瓣托起一个婴儿的轮廓，宛如在光的襁褓中沉睡。
连一旁的芙娅也震动了，脸上浮现出惊喜至极的神情，和丈夫一起抱过瑟西，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向宇宙树祈祷，接过那个哇哇啼哭的小生命。
“因为瑟西里安并不是在宇宙树的信息更替中消亡，所以他不会真正死亡，而且他的精魄在那以前就转移了。”伍德转向楚轩，黑发军人点点头，将自己的右眼挖了出来。
十夜大惊：“楚楚楚轩！”
如同蓝宝石的叶片在楚轩的手心变回一团莹蓝色的流火，不可思议的清澈明亮，就像化成光的天空和大海。
闭着一只眼，楚轩安抚：“大约三天就能痊愈，只是要调整一下断裂的能量线路。”如今他也不再需要这只眼睛。
十夜心疼地擦拭他满脸的血迹。伍德走过去，将手覆盖上去。
“还有一片在复制体郑吒那里。”
“我知道。”萨瑞想了想，将养子交给妻子，问道，“既然瑟西能够复活，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伍德默然片刻，说，“大概是有点嫉妒吧，你失去的是可以追回的东西。”
“没有消失在时光中的东西是可以追回的。”芙娅的声音清透而嘹亮，“就算我现在记起了和这个混帐之间的一切，我依然想扁他，而不是吻他。”萨瑞抽了抽嘴角，伍德也微笑起来。
“嗯，你可以踢开他的追求，让他从你的未来中滚开。”
“总之——”萨瑞大大叹了口气，“感情还可以破镜重圆啦，但是生命就不可以了。”他的朋友们，席安他们只是离开了神界，也许有一天能重逢。但兰斯洛特，死亡了。
银发青年摇了摇头：“陨落于识海的，必然被识海所接纳。”扬手将天之锁丢给他，萨瑞立刻感觉出来，上面盈盈闪耀的蓝色光芒，正是属于兰斯洛特的灵魂碎片。
有了这个，他就能找回他最后一位挚友，虽然打捞要很长时间，拼合完整也不是那么容易。
芙娅抱着瑟西走在丈夫身边，看来是打算重新组织家庭了。
嫉妒？临别前，萨瑞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男人并不是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而徘徊，他确实有过以死解脱的念头，只是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选择了活下去。
伍德的手还放在楚轩的右眼上，从大校轻颤的眼睫下，流泻出只有他们彼此听见的心声：（修曼，如果你想要忘记……）
『有些回忆，倘若能够忘记，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有时候遗忘不会有好结果。第一次，亚当让我忘记，我和他错过；第二次，父亲封住了我的记忆，结果他准备毁灭世界。』伍德宁静祥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然而一种微弱的阴霾笼罩了他的容颜。
『消除记忆的后果，我已经受够了。』
如果他不是那么软弱，早点觉醒，就可以阻止父亲，世界和他的亲人，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索拉恩是……）
『我知道，父亲是自尽的。』伍德打断，『也许寂寞让他不堪负荷，但是，如果不是我选择了人类这边，父亲不会在那一刻，万念俱灰。』
楚轩默认，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问道：（那你还是忘不了西美洲队的事？）
『……』
人类对于杀死同类这种事看得很重，几乎可以说是一条犹如天堑般明显而绝望的分界线。
楚轩承认自己不能理解折磨十夜和修曼的良知，他和复制体，都不具备人性。只是他选择了大爱的心境，学会了放开胸怀体验世界，但他不像修曼那样爱人类，甚至因为这份爱而受伤。
不过，强者之所以是强者，最关键的就是有历经磨砺的心境、生与死的考验和属于自己的强者之心。他们敢于面对自己的不足与软弱并且征服它们，并把自己的弱势也转变为强势。
浮士德中上帝说“人在奋斗，难免迷失，自强不息者，终将得救赎”。
『不要紧的，楚轩，只要不放弃自己，不逃避过去，总有一天会释怀。』
很快，完好的黑色瞳眸从大校睁开的眼睑下透出，十夜也擦干净了恋人脸上的血。
伍德放下手，拍了拍楚轩的肩膀，依然是不变的温暖笑容：“谢谢，下回野餐见。”
只要活着，明天总有可能会更好，而不是就此结束。
外面已是傍晚，夕阳下血色浸染的黄昏透着一种惨淡的美，最后的暖意让人有些留恋，但太阳终会沉落，迎来崭新的一天。
亚当和爱人手牵手回家，几次欲言又止。
“伍德，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事实上，宝贝，我伤得很重。”
“什么！”亚当立刻扶住他，被他抱住的那人牵起轻松的笑意：“嗯哼，所以今天的晚饭你来做。”
如果想活下去，就千万别忘记，一定要努力抵抗到最后，那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等待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番外都是比较轻松的，充满了幸福，但最后还是要有一篇这样基调的后续，为全文做一个总结。
这也是《无限恐怖》的精神。
PS：七阶天道，数来数去只有伍德能担当。楚轩虽好，但他缺少了人性；亚当？他家爱人有个万一他第一个灭世；小夜子是穿越者，虽然曾经参与这个世界的危机，还是隔了一层；恶魔郑吒本来有资格，可惜有复制体的心结，之前也选择了爱情而不管战场上的伙伴，更不用说恶魔猫了。
其实人生活在世界中，就有义务和关系，无关你是什么人，只因你是人。
至于十阶？早呢，亿亿年后大概能进化到。
外传《超级立方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