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人说自己小气果然是真的。
“哥，要不要这么着急？我又不是不还你，跟我要私吞了你的车钱似的。”
夏宥说着打开手机记事本，“我现在就给你算。”
尚北临茫然地盯着他，整整傻了半分钟。
“你什么事儿都这么当真？活得真没劲儿！”
“你等在这人不是催我还债的意思？我难不成跟你装疯卖傻？就为了你那几十块的车钱？你当我什么人呢？”
“你缺心眼别看谁都小肚鸡肠！”尚北临抓过他的手机放到床上，“谁要跟你计较那玩意！”
夏宥更纳闷了，“那你在这儿等什么？”
尚北临话到嘴边居然语塞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这人居然一点没反应过来他在等什么？本来就一件小事儿，两人这么一拉扯，他现在可没那情绪上赶着求人了。
“算了！随你便。”尚北临仰身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夏宥纳闷，但手里的事儿还没忙完，他把空碗挪到一边，不再管尚北临。
被褥有股淡淡的香，不是那种特意染的香料，是洗衣液自然留下的清香，某人坐在他后座挨着他时，身上也有这个香味儿。
味道离得太近，尚北临渐渐不自在起来，搭在床沿的两条长腿一晃，干脆又坐了起来。
这人这下真不搭理他了，只专心的盯着电脑页面，看的是同一个网站，却不是他发过来的文件，尚北临终于忍不住了：“你每天逛这些网站都看些什么？”
夏宥头也不回，“看设计师的设计思路，设计风格，了解里边的人机逻辑。”
尚北临凑近了些，“说人话。”
夏宥瞥了他一眼，给他挪了点位置，操作鼠标指着页面上的图片，“你看这幅作品，乍一看很美观吧？”
“啊。”
“整体布局配色都很好看。”夏宥把鼠标挪到其中一个圆圈上，“但是你看这些按钮，好看，但是没有指向性，新用户没有弹窗引导很难发现这些地方能干什么。”
“用户第一眼就知道怎么用的，才是作品与用户之间最好的交流。”
尚北临仔细的盯了一会儿，他并不能完全理解里边的设计技巧，但他觉得这小子说的有点道理。
“然后呢？”
“这只是页面设计中最简单的一个例子，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呢，一时半会讲不完。”
尚北临思忖片刻，狐疑的看他，“有张嘴谁不会说，这些你都学会了吗？拿出作品我看看。”
夏宥扭头看他两秒，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我说过我很菜，没作品给你看。”
尚北临把自己的碗递过去，“纸上谈兵假把式，我怎么信你？”
“那你别信，我跟你说这些又没拿你工资，难不成还要管售后？”
江语岚说他嘴欠，这人说话可比他会噎人。
他坐在一旁看夏宥收拾桌面，看到床上的一块黑色板子，又好奇道：“这是什么？”
夏宥回头，“数位板，绘画用的。”
尚北临了然，夏宥是学设计的，有这些玩意不稀奇，“那你绘画作品总该有吧？我看看。”
夏宥抽了两张纸擦桌子，“哥你不是来蹭夜宵的，你是来当探子的，我衣柜里挂了几件衣服是不是也要说给你知道？”
“谁想知道你有几件衣服，我就看看你是不是在混日子。”尚北临说，“牛皮吹大了，别哪天被我看破了丢人现眼！”
夏宥停下手，看了他片刻，最终把碗筷放下，坐回了电脑前，插上了数位板。
尚北临见状若无其事地凑了上去。
夏宥打开绘画软件，很快调出了几副最近作品。
尚北临眼前一亮。
屏幕上弹出几张十分酷炫的动漫人物，机甲战士，狼牙刺客，还有很多他分不清的角色类型，场景神情体态色彩都极美。
他作为外行说不出来哪里好，但是他知道这个水平不低。
他克制地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来，淡淡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夏宥嘴角上挑，仔细盯着尚北临的眼睛，“哥，我丢人现眼了吗？”
尚北临强撑着面子，“也还行。”
“你学绘画多久了？”
夏宥想了一下，“四五年吧。”
“家里人逼你学的？”
“不是。”夏宥摇头，“我求家里人让我学的。”
那是十二三岁就开始学了？尚北临回想起自己那时还在玉兰街当孩子王。
他又忍不住仔细观摩了一阵，挑了其中一幅道，“这个放大我看看。”
“……这是两男的吧，凑这么近干嘛？都快抱一起了。”
“这也是你画的？”
夏宥看了一眼，顺手关闭了窗口，“这个是我室友画的，没他的允许不给你欣赏。”
画中是几乎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夕阳余晖，散落的枫叶，跟其他那些狂拽酷炫的很不一样，尚北临才会一眼挑中。
“谁稀罕啊！”他身子往后一仰，嫌弃道：“讲真，你室友画的可比你好多了。”
夏宥愣了下，回过头来认真看他，“真的？”
“啊。”
“我的差在什么地方？”
尚北临哪知道差在什么地方，就随口嘴欠，“这两人画的多好看啊，一看就有故事。”
夏宥盯着屏幕上的画，愣愣的，突然成了哑巴。
尚北临见他这样动了恻隐，去拿他手中的鼠标，调出另外几幅画，“仔细看看，你这几幅也还行。”
夏宥眸子不如之前明亮，眼皮耷拉着，听他说话也心不在焉。
尚北临正想着怎么哄一下，床上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拿起，扫到屏幕上“季柯”两个大字。
夏宥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喂…季柯。”
尚北临缩回手，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抵住手心。
刚才某人手指好像碰到他了…
“你的画我帮你改好了，这就给你发过去。”夏宥说完便挂了电话，扭头瞥见某人正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小幅度的抠着掌心，都入神了。
“哥？”
尚北临一惊，猛然抬头，“干嘛？！”
夏宥莫名其妙，“刚接了季柯的电话，你说到哪儿了？”
“又是季柯。”尚北临烦躁道，“你除了他没别的同学了？”
“他是我室友，和别人不一样。”夏宥边说边打开电脑微信界面，找到季柯的头像，把图给他发了过去。
尚北临一时语塞，视线扫过他的电脑屏幕，就那么一瞬，视线被勾住了。
他眯了下眼。
看清屏幕后神情一点一点淡了下来，眉头皱起，眸子逐渐染上愠色。
夏宥也顿了一下，连空气都停滞了两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心脏怦怦跳，“哥，我……”
尚北临冷笑一声，一言不发起身，一把捞起桌上两个叠放的碗，筷子摔到碗沿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转身摔门而去。
夏宥看着电脑微信界面，备注“北临哥”的对话框那几条已读未回的消息，脑子空了一瞬，他闭上眼，把脸埋进掌心里，心里快被愧疚感填满了。
尚北临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几副ui作品，他看完打开网页准备去看看原作，却接到了季柯的电话，随手帮他改了那幅画，完事儿之后居然忘了打开网页是为了什么，开开心心地浏览起作品来，把尚北临完全抛在了脑后。
尚北临没提醒他，自己也没想起来，这下被抓了个正着，尚北临这么生气一定是以为他故意不回消息。
这该怎么办？
道歉？
肯定来不及了，况且说自己忘了这种话本来就很欠揍。
夏宥一头栽进被窝里，恨不得拿被子捂死自己。
这回完蛋了，尚北临那脾气估计以后都不会再理他。
夏宥左思右想，还是起身出了门。
可惜尚北临家大门已经从里边挂了锁，他去打扰不合适。他出门急没穿外套，缩在马路上吹好几分钟凉风。
尚北临家院子外的小花园竟然刚被修剪过，回家时还看到延到花坛外的那几株三角梅已经消失不见了，看这干脆利落的架势，不可能是江语岚铲的。
某人当日连几株兰花都舍不得，怎么今天居然舍得砍掉那些茂盛的三角梅？
凉风吹在身上冷，他抱着胳膊搓了几下。
莫名想起尚北临送过他两支药膏，一只治晒伤，一只止痒的。他看着那几株被剃了光头的梅树，竟然莫名自作多情了一番。
……
尚北临冲进家门时黑着脸，把铁铲撂在墙角“哐当”一声，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江语岚知道他这儿子疯，可没见过这么高频率的疯，敷着面膜回头问了一句，“铁铲早晚被你摔成烂铁，谁又招你了？”
“是我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我自己欠！”
还当是他没看到消息，原来是看了不想回！
尚北临撂完话回屋反锁了门，洗完澡钻进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反正也没课，也没什么人需要他接送，索性吃了午饭才慢悠悠晃出家门。
出门时对面邻居家院子已经上了大锁，关得严严实实，预示着家里已经没人了。
尚北临心里莫名不爽，骑上小电驴一溜烟消失在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