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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看着那边调配好的机器,季南星回了一句:“不聊了,88。”
 宵野回了个88,然后看着手机叹气,这小同桌,明明在学校的时候乖乖软软的,这才一天不见就这么冷淡了,无情。
 谢盼儿好奇地看着好像挺普通的dv机:“这个真的能把我拍进去吗?”
 季南星点头:“能,衣服等下烧给你,你再吸一根香,脸色会短暂如活人一般。”
 正在调试的人看不到女鬼,但通过机器就能看到也能听到,稍微转了一下镜头,对着女鬼道:“放心好了,这东西拍下来我们再后期处理一下,保证把你拍得跟活人一样。”
 谢盼儿对着镜头就是一个甜笑:“谢谢你。”
 调试人员心里有些可惜,多美好的小女孩,不过这种可惜他们也不能随便说出口,别看女鬼现在好说话的样子,要是一句话不对,那也是很容易惹祸上身的,他们尽管不是天师,但接触这一行久了,也懂一些禁忌。
 季南星让家里的佣人拿了一个火盆进来,抽了一张空白的黄符写上谢盼儿的名字和生辰,一件漂亮渐变色的水蓝衣裙一点点烧成灰烬,一双精美的舞鞋随着火盆的火焰渐渐熄灭一点点出现在谢盼儿的手边。
 当衣裙鞋子烧完,谢盼儿伸手试探着触摸那套漂亮的衣服,确定自己真的能触摸到,谢盼儿带着小心和珍惜将其抱了起来:“好漂亮啊,我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舞裙。”
 舞裙有贵有便宜的,但一分价钱一分货,她只能买最便宜的,甚至是别人出的二手,有时候买回来还会有开线,她得自己拿针线补一补,她唯一比较好的就是舞鞋,可惜那双她打了好久工才偷偷买回来的舞鞋,被她妈妈眼都不眨地从窗户丢了出去。
 季南星:“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谢盼儿抬头看向季南星:“谢谢你小天师,你未来的作业我全包了!”
 调试人员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季南星,一脸你竟然让鬼给你写作业的离谱。
 季南星无声回视,调试人员轻咳了一声:“我去看看打光怎么样。”
 谢盼儿的妈妈是最先醒来的,她伤势比较轻,只是多处骨折加上内出血,跟老公儿子相比,她情况算很不错了。
 一醒来发现他们车祸的事竟然成了新闻热点,还有好多人采访她,老公还没脱离危险期,儿子以后的情况可能也不会太好,杨玲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为今后打算的选择,在镜头前哭得凄惨,对于之前车上的威胁言论只字不提,只说他们原本只想去求一个转校名额。
 还说女儿死后他们家有多后悔,之前的确是有些偏爱儿子,因为儿子还小,又调皮捣蛋,所以照看儿子消耗了更多的精力,而女儿从小就懂事听话,他们因此的确是有些疏忽,所以女儿死后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后悔。
 还说他们一直很努力培养女儿,真要对女儿不好,又怎么可能让她一路上到玉兰高中,玉兰高中可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好小学。
 杨玲还在镜头前哭诉:“我女儿成绩很好,可是有段时间她成绩突然下滑得厉害,我们后来才发现是她班主任教唆她去跳舞,是,我女儿是喜欢跳舞,可是她已经高三了,马上就高考了,什么时候跳不行非要现在。”
 杨玲抹着眼泪:“我们只希望女儿能够考一个好大学,以后的人生会有更多的选择,她从小就很乖的,可是那次她铁了心要去考艺校,她四月联考的分数有六百九十多分,这个分数她去考艺校,我们做家长的怎么能接受,我们去学校不止一次找了老师,老师一直说尊重孩子的兴趣,可是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哪里有那个条件尊重!”
 “我们只想要孩子有个更广阔的未来而已,我也不知道竟然会因此逼死了她,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让她跳舞了,她喜欢跳就跳,她想考艺校就去考,我也很后悔,可是后悔也晚了。”
 谢盼儿妈妈的采访视频一发出来,一下子就令不少家长产生了共鸣,高三的关键期,兴趣爱好和一个未来的好大学,能有选择他们当然选好大学,上了好的大学,你才有更多的条件去选择你的兴趣爱好。
 至于谢盼儿遗书里的原生家庭的窒息,他们只觉得是孩子不懂事,他们只顾眼前,根本不知道家长为之谋的深远,一下子好多家长共情了杨玲,又觉得那个老师不该,都高三了,孩子成绩也不差,怎么就要这时候去追求什么兴趣爱好,这种人不配当老师。
 采访的人被护士请出了病房,没了外人在,杨玲那一脸可怜哭诉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车祸这件事是他们逆行,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怎么会逆行,他们的车辆明明是正常前行才对,但视频拍摄的很清楚,所以责任全在他们。
 因此车祸这方面他们得不到什么赔偿,甚至还要出钱赔偿被撞坏的护栏。
 但这件事意外引来这么大的热度,如果好好操作的话,说不定也能暴富一场。
 杨玲满心算计要怎么从这件事里获得利益的时候,一条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并且艾特了玉兰市高中的官方账号,很快玉兰高中的官方账号就转发了那条视频。
 随着视频的点击率不断攀升,高校老师害死学生这件事的舆论再次发生了反转。
第 31 章
 ◎反转◎
 视频的开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坐在镜头前,女孩的五官精致,黑长的头发又乖又淑女,少女对着镜头一笑,眼眸的明媚瞬间让人跟着心软了几分。
 谁知下一刻,就听女孩开口道:“梁老师,当您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如果您因为我的死亡而伤心,那我希望您不要伤心太久,因为死亡对我来说并不痛苦,反而是一切的解脱。”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普通的重男轻女,普通的就像很多不被爱的孩子那样,从记事开始,就没有得到过一次偏爱。”
 “我叫谢盼儿,很可爱的名字,但实际上我这名字的意愿从头只有一个,盼儿,盼一个儿子,我七岁那年弟弟出生了,然后我的生活颠覆了,颠覆不是因为七岁以前我过得有多好,而是七岁之后我才知道,爸妈能有多好。”
 “原来他们也是有耐心的,不是对谁都会不耐烦直接甩一巴掌,原来他们也会轻声细语的逗笑,不是永远那么横眉冷对,原来他们是喜欢小孩的,只是因为我是女孩,所以他们不喜欢我。”
 “在那个家里我没有资格有任何的诉求,没有哭闹的权利,能给我一口饭吃,能给我一件衣服穿,对他们来说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他们让我上学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作为一个城里人的脸面,我想如果我出生在农村,我恐怕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毕竟我连多吃一块糖都是不知廉耻抢弟弟的东西。”
 “在无数个日夜里,我在死亡和熬下去里反复挣扎,打在身上的伤会慢慢长好,烙印在心里的伤只会越来越深,很多人说小孩子能有什么想法,给个糖就哄好了,可我十八岁了,十八年里,我没有得到过一颗糖,我以为我长大了就能逃离一切,但我发现我逃不掉。”
 “他们把我关在房间里,说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意愿填写志愿,他们就关我两年,等到可以结婚了,就卖个好价格嫁出去,他们还说要打断我的腿,宁可让我一辈子坐轮椅也别想逃离他们。”
 谢盼儿对着镜头歪头一笑:“逃离的办法并不多,我选择了最简单的,死亡。”
 “我很喜欢跳舞,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没人的音乐教室跳舞被老师发现时我有多惊慌,是梁老师您夸奖我说跳得真好看,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得到夸奖。”
 “梁老师是您告诉我梦想是有翅膀的,我一直期待着我的翅膀能够长大,能够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一次吃到生日蛋糕是老师买给我的,原来奶油蛋糕这么甜啊,老师笑着看我跳舞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原来被人肯定不一定是欣喜的笑容,也有可能是委屈的眼泪。”
 “我还记得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老师你说没关系的,我还年轻,现在一时的难关不好过,熬一熬忍一忍,总能过去的,老师你说你也有个喜欢跳舞的女儿,看到我就会想到她,我多么希望我能是你的女儿,如果我是您的女儿,我的翅膀一定会有长大的那一天吧。”
 “梁老师,我再跳一次舞给你看好不好,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您的女儿。”
 一道光束打了下来,穿着舞裙的女孩走到光的中间翩然起舞,旋转,跳跃,转身间渐变的水蓝裙摆像是蝴蝶的翅膀翻飞舞动,蹁跹曼妙,光中舞蹈的少女美得像个精灵,她是那么美好又有天赋,却一切都终结在了她的十八岁。
 一舞结束,那一束光渐暗,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光亮,就像少女的人生,最终走向黑暗。
 有多少人看完视频泪流满面,原生家庭的不幸最终毁了一个美好的女孩,再看杨玲那个采访视频里的嘴脸,再听她的那些话,顿时觉得无比地讽刺。
 再多的声明也抵不过当事女孩的这一个视频,原来不是老师无德,是重男轻女的悲哀。
 闭门不出断了网络的梁钟意也在思考,思考她的人生,思考教育这条路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
 对于现在的生活她更多的是习惯,甚至习惯的有几分麻木,所以即便结束掉,好像也并不是很重要。
 直到与她关系好的老师将这份视频发给她,视频里谢盼儿笑着说下辈子想要当她女儿的样子,让她彻底绷不住地大哭了出来。
 这一瞬间她突然好像明白了教育的意义,不只是教授知识,更多的是引导,是照亮,是给一些正在遭受着不公平的孩子们多一种救赎的可能。
 这件事的发展走向大概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都没想到,谢盼儿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一条视频现在才发出来,这视频当初在谁手里,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没发,时隔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车祸的事情闹得热度太大,这条视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发。
 但这些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真正导致谢盼儿死亡的原因,让一些闭着眼睛无视真相也要挑起矛盾争端的人再也无话可说。
 视频下也有不少人的留言,面对这个已经离世了好几年的女孩,众人心里是惋惜的,还有人表示不理解。
 “都有勇气跳楼了,为什么不干脆远离呢,跑掉,去另一座城市,再努努力出国,永远的逃离不好吗。”
 “牢笼不是一天造出来的,对旁人来说远离两个字很简单,但那是她整整十八年被PUA被冷暴力的人生,她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逃离又谈何容易。”
 然而再多的叹息也没用了,生命已经不能重来。
 医院里同样看着视频的杨玲双手捏拳地颤抖着,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愤怒,为什么这个贱丫头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坏她的好事。
 现在她的老公和儿子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包括她自己的后续治疗都要不少钱,明明一个暴富赚钱的机会都送到面前了,好多人甚至都说要给他们家发动捐款。
 结果这一条视频毁了所有!
 杨玲再如何愤怒她也只能待在医院里无能为力,身上多处骨折,她连下床都办不到,但七班的班主任梁钟意已经走出阴霾,重新回到了教室。
 星期一,上课铃响,梁钟意拿着教案走进教室,见不少学生还在乱跑没回自己的座位,便敲了敲讲台:“都上课了还不赶紧坐好!休了一个周末是不是把你们的心都休野了啊!”
 众人连忙跑回座位坐好,宵野微微朝季南星那边偏了偏脑袋,小声道:“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对梁师太好像没什么影响,还是一如既往的凶。”
 季南星笑了笑没说话,怎么会没影响呢,之前身上一直笼罩的一层郁气这不就破茧新生了。
 谢盼儿执念于她,她心里怕是也从未放下过谢盼儿的事,如果不是执念牵引,谢盼儿之前又怎么可能在她家逗留。
 朗朗读书声中,一个眉眼灿烂一点都不像女鬼的女鬼坐在窗台上,仗着旁人看不见,肆无忌惮地晃动着双脚跟着众人一起大声朗读课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明媚少女,却在半夜偷偷潜入医院。
 医院的窗户大部分都是半封闭的,只能打开一点通风的缝隙,一般这点缝隙不会有很大的风吹进来,但今天睡在病床上的杨玲一直觉得有一股冷风在往她脖子那儿灌。
 杨玲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想要盖住脖子,但医院的被子都很薄,盖在身上似乎也阻挡不了那股冷风的侵袭。
 满心烦躁的杨玲小心翼翼坐了起来,看到窗户那儿的窗帘一直在被吹动,想着那股盘旋在她附近的冷风估计就是这样吹进来的。
 她身上骨折的地方很多,腿上手上都上着夹板,因为要省钱,护工也只请了白天的,晚上另外两张床的病人都被家人接回家过夜没在医院里,现在病房里就她一个人。
 让她自己下床关窗户显然办不到,就在杨玲努力抬着胳膊想要按铃让护士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风吹来,窗帘也被掀起了一角。
 杨玲的余光看到窗户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下意识扭头看去,一双淡粉色的漂亮舞鞋出现在了窗台上。
 与此同时,那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冷气几乎贴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还有一道极轻的:“妈妈。”
 杨玲尖叫着往前躲开,整个人因为双腿不能动而直接摔下了床,很快护士就跑了进来。
 杨玲还在挥动着双手拼命驱赶着自己的四周:“走开走开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有鬼,有鬼!她来了,她来找我了!!”
 年轻护士已经把房间的灯打开了,看着杨玲近乎癫狂的模样,也都不敢近身,连忙跑去找值班的护士长。
 屋内的光亮给了杨玲不少安全感,随后跑进来好几个护士,屋内的人气让她慢慢从极致惊恐中清醒过来,但整个人不知道是摔疼的还是惊吓得发着抖,抬手指着窗户说有鬼。
 护士上前把窗帘拉开,现在的天气还有点热,病房里开了空调,所以窗户是关着的,杨玲壮着胆子小心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关闭的窗户,没有卷进来的风,也没有什么舞鞋。
 护士皱眉看着她:“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杨玲自己都不确定刚刚是眼花还是耳背还是噩梦,但正常的病房,病房里的人,明亮的灯光让她逐渐恢复了冷静,身上到处都疼着,衣服更是被冷汗湿黏在身上,但比起有鬼,她宁愿相信是这两天她日日咒骂那贱丫头导致的夜有所梦。
 因为摔了那一跤,护士只能暂时帮她处理一下身上的包扎,内里的伤口骨头什么情况明天得医生来了再看,这一折腾也折腾到了大半夜,后半夜杨玲根本不敢睡不敢关灯,一直睁着眼睛忍着疼熬到了天亮。
 谢盼儿赶着太阳出来前偷摸回了小天师的家,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小天师,立刻干笑了一声:“早啊,你怎么起这么早?”
 季南星指尖在笔记本上敲着,头也不回道:“不起早一点,怎么抓半夜溜出去吓人的鬼。”
 谢盼儿扭扭捏捏地靠过去:“我就是去看看她,我没干什么,真的。”
 季南星合上电脑后才转头看着她:“如果她被你吓死了,那这份命债也会算在你身上。”
 谢盼儿哦了一声,就她妈那人,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吓死的,所以只要不把人吓死不就行了。
 见小天师似乎没打算追究她半夜去吓人这件事,谢盼儿立刻原地复活:“你这么早起来真的是逮我的?应该不至于吧,我这么一个小鬼,哪敢劳您如此大驾。”
 早上少睡五分钟都满身起床气到想杀人的小天师,会为她起个大早?
 季南星冷哼一声,放下笔记本打算去冲个澡醒醒神。
 他起这么早当然不是为了谢盼儿,不说谢盼儿的心性本就不是凶恶的阴魂,就那一道金玲印就能在她失控伤人时约束住她,所以根本用不着时刻盯着她。
 他起这么早是因为胡小蝶的诅咒似乎开始生效了。
第 32 章
 ◎诅咒生效了◎
 当初胡小蝶险些被打得魂飞魄散之际发出诅咒,尽管诅咒的对象也包括了阻止她报仇还将她打散的他和师兄,但她最浓重的怨恨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荣盛地产的老板荣家明。
 天师沾染阴魂的诅咒,只要不是有生死因果关系的,只需要稍微净个身,在祖师爷跟前烧烧香虔诚拜一拜就差不多干净了。
 但对普通人来说消除阴魂的诅咒可没那么容易,即便身上有法器,那也只是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前不久荣盛地产的老板荣家明在一次慈善晚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中途被人送去了医院,后来季南星就在他们本市的天师群里看到有人在高价求护身法器,据说背后的买家就是荣家明。
 但法器哪是那么好得到的,就连不少天师也只能靠自己的一身正气和符箓抓鬼,最多一把桃木剑几串五帝钱。
 像他手里有两个,一串三十六罡珠,一个小金玲,全是他师父给的,他师父虽然穷,但命硬本事大,钱财不过身,可拥有的宝贝那是一点都不少。
 这种防身的法器,他们季家靠着跟师父的关系也才能勉强人手一个,像荣家明那种就着曾经房地产的红利暴富的商人,能买到一个就算走大运了,还想再来一个怕是不容易。
 但既然是法器,一般情况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坏的,如果坏了,肯定是一些实力可怕的鬼物所为,或者是人为损坏。
 如果玉兰市出现这么可怕的东西,管理局里不可能这么平静,那么人为损坏的可能性显然比较大。
 后来季南星查看了一下慈善晚宴的时间,恰恰好就是他们抓鬼婴,又将替孟鸿伟做打生桩局的旁门天师涂业山抓捕的那天。
 这前后时间线一捋很多事就清楚了,说不定荣家明身上戴着防身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也有可能是一些旁门左道阴损的东西,要不然涂业山那边一凉,荣家明身上防护的东西就恰好坏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他今天起这么早是因为人间网有人私信问他一些情况。
 在人间网的账号都是网名或者代号,每一个结案都能看到结案人的代号,并不会让人知道真正的身份,非好友的话最多只能私信一条信息,他今天早上就收到了一条询问的私信。
 主要是问他胡小蝶案件具体的情况。
 自从荣家明护身的东西没了之后,他家里就开始闹各种动静,包括他自己都好几次险些遇到意外,荣家明找不到涂业山,那就只能找别的天师看能否替他化解。
 有一个天师原本以为荣家明只是招惹到了寻常阴物,把荣家明的事当普通灵异事件处理,结果越处理越觉得情况不太对,这显然不是寻常阴物作祟,明显是一些因果的诅咒印记。
 察觉到异常后,那天师就在人间网想要搜一搜是否有相关资料,结果就看到与荣盛地产有关的胡小蝶事件,这才私聊了这个案件的结案人员想要知晓具体信息。
 看完了回过来的私信,青枫关上手机,转头看向躺在床上,因为背后鬼印疼痛难忍的中年男人。
 荣家明已经背疼了有大半个月了,从一开始隐约的酸疼,到慢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灼热疼。
 自从他佩戴的佛牌不慎掉地上摔裂了,这些日子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三更半夜家里小孩跑动的声音,天花板吊顶上的血红手印,好几次都被鬼迷眼的险些撞车,就在前几天,他下楼的时候感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要不是他死死抓着扶手,那扭到的可能就不只是手了,那一摔下去磕到头,是真的会要命。
 现在他出门必须前后几辆保镖车开路,不敢坐电梯,不敢上楼,恨不得把自己保护在一个四面柔软不会遭受任何伤害的房子里,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情况也在一天天恶化。
 他后背的疼找了无数医生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荣家明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定是他摔了佛牌,坏了小鬼的供奉,小鬼反噬。
 他原本想着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找那个天师,重新给小鬼供奉一个佛牌也就是了,结果死活找不到之前给他做法事又为他炼制佛牌的天师。
 看着面前的青年,荣家明眼里带了点希望:“大师,我这问题能有解法吗?我知道供奉小鬼是不对的,可是圈里好多人都供奉了,为的也只是求财而已,您看能不能跟那个小鬼商量一下,他要什么贡品,只要我能给得起的,大师求求您帮帮我。”
 青枫朝他摇了摇头:“抱歉,看样子你的情况要另请高明了。”
 守在荣家明身边的两儿一女脸色立刻就变了,荣家明的长子眉头紧皱,眉眼间带了几分狠戾道:“不就是个小鬼,大师,您不能直接出手灭了他吗!”
 荣家长子的话音都还没落下,原本安静的房间阴风四起,房门被一股大风冲得开开关关无形散发着怒气,窗户也被风力震得哐哐作响。
 房间里的荣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动不敢动,荣家小女儿更是下意识抓着两个哥哥的衣袖寻求庇护。
 青枫立刻点燃一张符箓,念动咒术,符纸燃尽,符灰四散后,屋内的动静才慢慢平息下来。
 青枫看向荣家人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分:“他为你们家生财的时候你们给供奉,如今断了他的供奉不说,还要灭了人家,小朋友不生气才怪。”
 荣家次子连忙道:“对不起大师,是我哥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只是我们爸爸这样,我们实在是着急,大师求求您了,您帮我们想想办法,除了之前答应您的酬劳翻倍之外,我们再额外出几百万捐给慈善机构来弥补,您看这样可以吗?”
 青枫昨天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也是这一晚上把那小鬼守出来才知道荣家的情况远不是养小鬼这么简单。
 这件事他的确处理不了,因此半点不带犹豫地准备走人:“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荣先生的情况不只是小鬼的反噬,他的身上还有女鬼的诅咒,之前荣盛地产死亡的那几人,具体的情况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荣家小儿女神色一变,略有些惊惶道:“那个女鬼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
 他们当初原本想要找涂业山解决这件事的,但事情闹得有点大,人死的有点多,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国家竟然还有专门处理这种事的部门。
 因为惊动了那些什么特管局还是什么办事处的人,涂天师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一直推脱没有现身。
 好在后来事情得到了解决,风波也平息了下来。
 青枫:“为恶者终得恶果,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因果报应早晚会到,女鬼是已经被解决,但女鬼临破散前发出诅咒,别说荣先生了,包括你们,最后怕是都难逃一死。”
 荣家长子的神色明显比刚才担忧他父亲时惊慌的更真实了几分:“什么意思?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青枫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背了起来,环顾着豪宅,看着他们道:“那些事真的跟你们没有关系吗?人血馒头你们一口都没吃过?”
 比起三个年轻人的慌乱,荣家明忍着背疼强撑着坐了起来:“房屋烂尾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可有时候人的时运就是这样,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去安抚那些业主,已经尽力在解决,大师,我荣家明不敢说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但绝没有迫害过人的性命!”
 有些人自己选择死亡是他们自己脆弱扛不住事,那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杀的。
 青枫虽然不是什么正统道派出身,甚至是成年后遭遇过几次灵异事件才走向天师一道,但能够半路出道的定然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因此哪怕没有阴阳眼,单单是凭直觉也能感受到整个荣家气场的混乱。
 这种气场混乱大多都是为人不慈所酿出的恶果,要不是之前单纯以为只是这些富商为敛财养小鬼,想着救人一命是一命,他才不会来。
 现在看过他家的气场,又知晓了胡小蝶的那些事,荣家的事他更是不会管了。
 “抱歉,实在是我实力不济,小鬼的事不难,但你们身上的诅咒实在是无解,请另请高明吧。”
 荣家长子还想追上去,但被荣家明叫住了:“别追了,这个不行就换一个!总有一个能行的!”
 荣妙彤坐在床边急得直哭:“爸爸怎么办啊,那个诅咒要怎么破解啊?难道我们真的要因为那个女鬼而全家死绝吗?”
 荣家明立刻表情一狠:“胡说八道!生前是个连小破屋都买不起的低贱下等人,死后能有多大能耐!文翰,涂天师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荣家长子摇头:“怎么都联系不上。”
 荣家明满头冷汗,强忍着背上的灼痛使了眼色,鉴于那小鬼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只能点到即止:“去泰国,立刻去。”
 荣家长子马上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们供奉的佛牌说穿了就是供养小鬼的阴牌,这种阴牌起源于泰国,既然要解决这些,那最好当然是找泰国的巫师来。
 至于身上的诅咒,说不定泰国的巫师也能有解决的办法。
 但荣家明向来不是个将鸡蛋全都装一个篮子里的人,让大儿子去泰国找巫师的时候,他也发动人脉在圈内打听天师的名号。
 这打听了一圈下来,终于打听到了一位很厉害的天师,天师姓燕,具体名讳没人知道,因为都尊称一声燕天师,没人敢直呼其名。
 只不过这位燕天师近日不在玉兰市,但听闻他有两名高徒,他的两个徒弟年纪不大,但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告知荣家这消息的那人还道,燕天师有多厉害,只要他不点头,阎王爷都不敢收人走,而他的徒弟也尽得真传,想要解决这种所谓的鬼魂诅咒,只要能请动他们,那命算是保住了。
 于是这事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最后又找到了季南星这儿。
 ‎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这一波太狠了,万幸我还有存稿,可是看着存稿入不敷出我更心疼呜呜呜…
第 33 章
 ◎不管闲事◎
 知道荣家在找自己这事是管理局后勤部的程鸢告诉他的,程鸢就是上次他带鬼婴去管理局然后被请喝了奶茶的姐姐。
 程鸢看起来年轻少女,但实际上已经快要四十出头了,她会进管理局不是家学渊源也不是道派传承,说起来她的经历甚至有几分传奇,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经历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经历的跌宕坎坷。
 最后就生死看淡,看破情网,开始一心搞钱了。
 程鸢并不是天师也算不上会抓鬼,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不是阴阳眼也能看到阴魂,所以进了管理局后勤部。
 又因为入行的早,一年年积攒下来手中的人脉关系广的很,掌握不少信息渠道,好多刚入行的小天师没钱没门路,都是程鸢给介绍工作的。
 接到程鸢电话的时候刚好是下课的时间,旁边有些吵闹,不少同学正相互借着作业‘互帮互助’,季南星一手拿着手机,眼神放空地盯着他的同桌转笔。
 他发现宵野闲不住,没事就喜欢转笔,写作业思考的时候转笔,上课无聊了转笔,心情好的时候慢悠悠的转,心情不好的时候急急燥燥的转。
 这会儿他转得一顿一顿的,显然转得不专心,眼睛盯着作业本,心思却不在作业上,明显正竖着耳朵关注着他这边,一个大男生,还挺八卦。
 季南星无声勾了勾嘴角,对着电话回道:“不了,最近作业有点多,没时间,而且他家的事,我也解不了。”
 胡小蝶的诅咒不是不能解,女鬼只剩一魂一魄,甚至连人形都维持不了,把她的魂魄放出来也只是风一吹就能散的轻烟,只要动用点手段,很轻易就能拔除荣家人身上的诅咒。
 但他不想管,他不想连最后一点因果报应带来的公平都被强行抹消。
 程鸢在电话那头嗑着瓜子道:“我想你也不会想管这个,只是人家开的价格太高了,五百万呢,这价格也算是难得一见了,所以就问问你。”
 季南星:“最近不想打工,打算安心上课。”
 程鸢点头道:“他们现在还在打听你师父的徒弟呢,你不想管那就当不知道这事的,安心上学,好好写作业。”
 季南星微垂下眼眸,声音透着几分乖:“嗯,我会的,谢谢程鸢姐。”
 程鸢笑着道:“有空来局里玩玩啊,想当初我也是高才生呢,你要是有不会的,我可以给你免费当家教帮你补课。”
 季南星又笑了一下,他一般将两种生活模式分得很开,对家里人他一般不太会过多提及鬼怪之事,对管理局的同事他就很少提及家庭和私生活。
 知道他家庭情况的同事并不多,就连与他关系那般好的夏君彦,也只是知道他是季家人,在鬼婴的事情之前,甚至都没去过他家。
 程鸢姐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因此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家里的情况,但课业这方面他从未提过,大概想着人的精力始终有限所以无法两头兼顾,就以为他成绩很差吧。
 再次谢过了程鸢姐的好意,季南星这才挂了电话。
 然后一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宵野立刻凑了过来:“你之前打工过?打的什么工?为什么要打工?你家里不给你生活费还是零花钱?你家是不是管你管得很严,所以怕你乱花钱就不给你零花钱?”
 他上次看到季南星他哥,一副大老板的样子,他家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才对,还有他姐姐也是,虽然没戴什么配饰,但那一对珍珠耳环大概就是几十万价格了,他家不能有奢侈风,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明明家里不差钱,但让一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去打工赚钱,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看着宵野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样子,季南星一手撑着下颚:“我家是这样的,从小就要训练独立能力,要自己养活自己。”
 宵野抿唇,视线从他双眼慢慢下移,然后落在那只纤细葱白的手上,这么漂亮的手,这么脆弱的人,天生就该被护着被哄着被疼着,他无法想象对方为了那三两白银打工的模样。
 上课铃响了,宵野什么都没说的转过身拿课本,一直到放学,高三还有一节晚自习,高一高二的放学了,累了一天的学生们踏着月光走出校园。
 宵野走在季南星的身后,略高的个头,比季南星明显大一号的身材,正好在他后面挡着那些放了学就乱飞奔冲撞的家伙们。
 过了马路,到季南星家的小区门口,看着季南星转身往小区里走,宵野一把拉住了他的书包带子。
 季南星回头,看了眼宵野的手:“怎么了?”
 宵野微微一个用力,将离他有两步远的季南星拽了回来:“高一还是周末双休。”
 季南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宵野:“高一的基础也很重要。”
 季南星:“有话就直说。”
 宵野:“我成绩不太行,你周末有空的话给我补课吧,年级第一,又是同桌一场,多合适,我也不占你便宜,补课费该是多少是多少,我之前初中补课,请的老师是五百一小时,高中的知识点是难了点,但看在同桌的份上,你也别收我太贵,就五百一小时怎么样?一个周末两天,一天两小时,也不会太耽误你。”
 季南星先是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突然找他补课,但很快就想起今天开过的玩笑,对方是否会当真他并不在意,但现在宵野显然不止当真了,还想要借着补课给他钱。
 看着宵野努力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季南星笑了笑问道:“你有多少零花钱经得起你这么用?”
 宵野脑子转的快,就这一句话就听懂了季南星看穿了他的意图,但他还是强撑着狡辩:“什么零花钱,我家里本来就在给我找家教,这不是看你正合适,又是同学,课程进度也一样,你成绩又好,就这么说定了,这周末开始,到时候看是去你家方便还是来我家方便都行,我走了,明天见。”
 宵野转身就走,但拽书包带子的人却换了一个。
 季南星拉着他的书包没让他走:“你跑什么,话都没说清楚。”
 宵野没敢太用力挣脱,只能无奈转头:“什么没说清楚,先补英语吧,然后再补语文。”
 季南星:“我下午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暑假也不算打工,只是初升高没作业,太无聊了就找点事打发时间,我家里也没有不给钱,每个月零花钱多到我用不完,所以你的钱你自己好好留着,至于补课,不管你是真的需要还是找的理由,我都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