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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昏君的自我修养(9)

第140章 昏君的自我修养(9)
徐云竹最后还是将他老父亲宝贝得不行的锦鲤都拿来做菜了。
因为抛开锦鲤祈福的那点迷信思想, 徐云竹想起宫里的御厨告诉过自己“鲤鱼肉质嫩滑鲜美”,锦鲤也是鲤,不过因色彩艳丽而常为达官贵人追捧, 置于庭院的池子欣赏。
这些锦鲤由于豢养得当, 池子里没有天敌,饲料又极富营养, 每条鱼都养得圆润胖乎, 憨态可掬, 鳞片闪闪发光,嘴巴一张一合, 吐出慵懒且放松的泡泡, 丝毫没有一点警惕心。
徐云竹面无表情地捞了一条上来, 那胖乎乎的锦鲤几乎都不挣扎,只是用胖胖的尾巴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嗯,挺肥的。”徐云竹略微颔首, 对食材表示满意。
锦鲤浑然不觉地又扭了扭身体,想要卖个萌,人族都是这样, 喜欢它憨憨地张着嘴巴,喜欢看它背上漂亮的鳞片。
然而它的讨好注定是没有用的, 这条鱼被徐云竹稳稳地放在了砧板上, 手起刀落, 抽鱼筋,去内脏, 去鱼骨, 剥鱼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就像当初徐云竹在考场上挥洒毛笔中的墨水般流畅。
边上的人看得脸色各异。
徐府的厨子夸赞少爷杀鱼手艺高超, 必然是得到了名师指点;左相恨不得夺过夫人的帕子咬在嘴里,眼泪汪汪地看向砧板上死不瞑目的鱼;徐夫人神色复杂,她介意的并非锦鲤,而是儿子杀鱼时那温柔的表情,有种一手养大的孩子被别人拐跑了的失落感……
要知道,云竹从小就不会靠近厨房,更别说做饭了,徐夫人都没尝过儿子亲手做的饭,而小皇帝却能日日都吃到。
老母亲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只不过和老父亲崩溃的理由不同。尽管悲伤的理由不同,却殊途同归。
徐夫人凝望着厨房内忙碌的身影,幽幽地对老伴说:“云竹入宫之后,变化真多啊。”
“可不是嘛!”左相点点头。
徐夫人:“皇上运气真好。”
“是啊!”左相点头更用力了,那么多的“运气”都被他那好儿子做成菜了,能不幸运吗?
那些可都是用珍贵食材喂养长大,还到甘霖寺开过光的锦鲤啊!锦鲤大仙,法力无边,吃下去就算不成仙,也能益寿延年吧?
徐云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在担忧什么,他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食材,指挥着厨下的人给自己打下手,除了锦鲤之外,他还命人准备了各种鱼类,街市上新鲜的鱼几乎都被徐府一扫而空。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如肉质鲜美的鲤鱼,在经过少许腌制后,直接做成蒸鱼,撒上葱花。
另外的鱼,有的去掉鱼刺剁成肉泥,捏成一颗颗鱼肉丸;有的用竹签穿刺,刷上调料,放在烤架上,做成烤鱼片;有的做成酸辣鲜美的鱼汤;有的则煮成粥,白细的鱼茸与白米融为一体,撒上盐粒,鲜味立时顺着热气飘了出来。
徐云竹在宫里就卷得各宫侍君闻之色变,在家里照样卷得厨子们无地自容。
除了各式各样的鱼肉料理外,徐云竹还做了不少猪肉、羊肉、鸡肉、鹿肉的菜色,由于他最擅长的还是水煮,这些肉类大部分被他做成了火锅。
——这还是皇上的发明,用黄铜打造出具有网格的锅炉,中间空出的地方放入烧红的木炭,边上不同的网格可以放入不同的汤底与肉类,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肉味过于混杂,影响食物的鲜美。
剩下的那些肉,有的用于烧烤,有的用于炒菜,最后呈上桌的菜色没有一道是重复的。
甚至一桌还放不下,需要下人打开仓库,搬出宴会时才会用上的桌子。
到后来,整个徐府的人都在帮忙,连左相与徐夫人都不例外,有生以来左相还是第一次学会怎么洗菜。
“儿啊……你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吃得完吗?”左相望着外头那跟流水席似的长桌,以及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色,不安地问,“皇上不会觉得咱们家铺张浪费吧?”
皇上最近变化不小,除了在农事上过分关注外,还一直很强调勤俭节约,不喜奢靡之风,带头缩减宫中无关紧要的支出,比如衣服首饰,古玩字画。
要不是大臣们坚决不允许,姜蚀还想把宫里的那些古董都拿出来拍卖,卖得的钱都来买粮食,充盈国库。
为此,姜蚀偶尔还会跟徐云竹、独孤霸抱怨道:“那些首饰玩品又不能吃,留着有啥用处,千百年后还不是会腐朽入土?”
顶多是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放进博物馆里,给后人观看。
但还是不能吃啊!
徐云竹一想到姜蚀那满含不解又忿忿的脸,不由得一笑,回答左相道:“不会浪费,就这些,还不够皇上吃的。”
左相不太相信,徐云竹却没继续解释,而是催促下人尽快将做好的菜品端出去,不要占着灶台,还有下一道菜。
姜蚀是掐着饭点来到徐府的,他一进门,便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眯着眼睛在风中享受了一阵,不用下人带路,直接循着味道来到了用七八张桌子拼成的长桌前。
“哇,好丰盛啊!”
姜蚀眼睛放光地看向摆放得密密麻麻的桌面,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眼巴巴地朝端着砂锅向长桌走来的徐云竹看去。
徐云竹放下手里的锅,对他微微笑:“皇上,请上座,宴席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蚀忍着立马开吃的冲动,矜持地朝他点点头:“好,爱卿也坐。对了,左相与夫人呢?”
片刻后,左相夫妇也跟着落座,分别坐在姜蚀和徐云竹的下首。按理说来徐云竹是他们的儿子,应该坐在他们的后面,但他又是后宫中目前位阶最高的人,名义上算是皇上的伴侣,所以也有资格坐在上首。
左相和徐夫人自然对这个排位没有意见,他们恨不得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惹恼小皇帝。
不过他们的谨小慎微没什么必要,因为姜蚀压根就没看他们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需要入座,便愉快地端起碗盆吃饭。
是的,他摒弃了饭碗,直接就着菜盆吃。这个举动看起来略显粗鲁,但由于姜蚀吃相还算不错,两厢中和,让人对此难以说出指责之语,感觉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也或许是因为他吃饭的速度太快,别人还来不及说他的举动不妥,就先被吃空的菜盆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左相夫妇自己碗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吃,光顾着看姜蚀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展开光盘行动,连一滴菜汁都没留下。
而此时的徐云竹也宛如炎居太子上身,动作快而精准地将吃空的碗碟从姜蚀的面前拿开,并将下一道菜放到他的面前,永远保持姜蚀一伸手就能拿到饭菜的状态。
左相夫妇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该惊讶姜蚀的饭量,还是该惊讶于徐云竹那仿佛千锤百炼后的熟稔动作。
夫妻二人头一回心有灵犀地想到:宠妃,原来是这么不好当的。
想当宠妃也不容易啊!
这顿饭有一大半的食物都落进了姜蚀的肚子里,下人们累得都快瘫了,送上来的饭菜如割韭菜般一茬接一茬。
街市里的新鲜食材告罄,都城内有不少人家买不到菜,只能出门吃饭,倒是为食肆带来不少生意。
但即便全城的食物都被徐府买光,姜蚀还是没吃饱,甚至连半饱都算不上,而同桌的左相夫妇就着他吃饭时香甜的模样反而吃撑了,顾不得仪态地瘫在椅子上揉肚子。
姜蚀瞥了眼身边的徐云竹,发现他的肚子也有一点点凸,但英俊的状元郎为了自身形象,仍在努力维持高冷矜贵的气质,举止优雅地拿起汤勺:“皇上,再来一碗鱼片粥?”
“……好。”
姜蚀又解决了一锅鲜美的鱼片粥。
“爱卿,你要不要跟朕出门去消消食?”姜蚀忍不住又看了徐云竹一眼,感觉他在吃撑的边缘挣扎徘徊。想到这人是赵乐水的执念,姜蚀也不得不分神照看对方,于是提议饭后散步。
徐云竹没怎么想就点头同意了。姜蚀来的时候就换上了便服,此时也不用再换衣服,让御林军暗中护卫,两人便出了相府的门。
*
街上的人比往日还要多,主要是街市上没菜可卖,所以路边的酒馆食肆里都挤满了人。人一多,其余的商贩也跟着聚集而来,叫卖声不绝于耳。
徐云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低声对身边的少年道:“皇上,小心歹人,不要离开臣身边。”
姜蚀心想,你才需要小心呢,长得那么帅,可千万别被坏人抢了。嗯,小皇帝不算坏人。
不过姜蚀想漏了一点,徐云竹长得很好看,除了会吸引好色之徒,还可能会吸引别的人。
“徐兄?是你吗?”
“哪个徐兄,徐云竹,新科状元徐云竹?!”
徐云竹容貌出众,在士族与寒门子弟中皆有名气,他的面容与气质令人见之难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很快就将他认了出来。被他一嗓子喊出声,附近的人也都跟着围了上来。
徐云竹眼中闪过不快,却仍旧保持礼节地拱了拱手:“林兄,文兄。”
林书生与文书生先是惊讶,而后想起徐云竹如今的身份,两人的神色都难掩不屑,文书生的眼神深处甚至还藏着几分嫉妒。
林书生干笑两声:“没想到会在此见到徐兄,我们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是“我们还以为你在宫里”。
转念又想,皇上对徐云竹的宠爱大半年前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哪怕徐云竹入了宫,以皇上对他的恩宠,没准也能允许他随意出宫。徐云竹是特别的,有任何优待都不奇怪。
这话无疑刺激到了文书生,不等徐云竹开口,他就嗤笑了声,故意嘲讽道:“林兄,徐状元今非昔比,有皇上的很宠,想必都城内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周围人发出了与他同样的嗤笑声,众人都品出了这句话隐含之意,无非就是“徐云竹连后宫都去得,他如今已是后妃了”。
这比羞辱的伤害性还要大。
徐云竹同期的进士,不是早已外放为官,就是入翰林院修书,除他之外所有人仕途顺遂,唯独徐云竹,看似品阶高,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对哦,我都忘了,其他大人正为国计民生操劳,只有徐状元夜夜笙歌,无所事事。”
“既然只有一张脸,皇上何必钦点他为状元呢,我觉得王大人的榜眼着实有些委屈了。”
“谁让皇上喜欢他呢,哈哈!”
徐云竹脸色微白,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拳头。
姜蚀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见气氛不好,想要帮徐云竹说话,就听见徐云竹淡淡开口道:“说得不错,经过这半年多,我在皇上身边见识了许多,也觉得自己这个状元名不副实。文章作的再好,也不能让百姓家中多几斤粮。眼界开阔之后,再看从前的策论,也不过是花团锦簇,纸上谈兵。”
徐云竹冷冷扫向众人,又道:“我的文章是同期之中写得最好的,可连我都会反思,诸君却还沉浸在低俗的勾心斗角中自我满足,又是何等悲哀?”
“你、你胡说什么?!”有人目光躲闪着质问。
徐云竹却不给他辩解的余地:“皇上都不要求尔等书生为国为民做出贡献,你们居然连‘君子修己以安百姓’都办不到吗?”
“君子修己以安百姓”指的是君子要修身养性,端正自己,管好自己,才不会给百姓添麻烦,让百姓过得安稳。
很显然,这些比长舌妇还能叨叨的书生就属于那种管不好自己,还会拖后腿的类型。
这群书生被徐状元的话怼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尤其是那些想通过贬损徐云竹来抬高自己的人,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人家就算成了后宫的人,那身风骨也是没得说的,君子到了哪里都是君子。
东济国民风开放,徐云竹这番话说出口,周遭的百姓会过意来,纷纷鼓掌叫好:“说得好!”
“不愧是状元郎,那些酸书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公子和咱们皇上果真是天生一对,东济国有你们了不起!”
徐云竹不卑不亢地接受了百姓的好意,转过身,正想要安抚“被团团围住有可能受惊”的姜蚀,却见少年神色纠结,又有点紧张,不像被吓到,但又有哪里说不出的惊慌。
“啊!啊啊!”
最开始嘲讽徐云竹的文书生痛苦大叫,众人见他躬身把自己弯成了个虾子,目光顺着往下看,才发现原来此时有一只毛发蜷曲,不足小臂长的小奶狗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腿上。
那小狗咬了一口犹不解气,见文书生蹲了下来,眸光凶狠闪动,又冲着对方裆-下用力咬了一口!
姜蚀忍不住和周围人一同倒吸凉气,捂住眼睛:“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四周一片惊慌,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文书生扶起,送他去医馆。
而始作俑者则撒开四肢一路奔向姜蚀这边,欢快地绕着徐云竹转了一圈,冲他摇尾巴,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倒映着徐云竹略显呆滞的俊脸。
系统404:【抱歉宿主,任务对象赵乐水的魂魄突然就醒过来了,我一个没看住,他就附身在了一只小狗狗身上。他想要教训欺负徐云竹之人的愿望太过强烈,所以受到本能驱使,做出了……这样的事。】
省略号里是需要打码的内容。
不过看文书生裤子上那斑斑血迹就能感受到小狗狗的凶残了。
姜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弯腰将那只小狗抱起来,捋了捋纯白的毛发,轻咳道:“崽,你要记住一句话,‘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换一个追求人的方式好吗?”
“汪!”
赵·小狗狗·乐水也不知听进去没,趴在姜蚀的怀里,尾巴仍冲徐云竹摇得欢快。
作者有话说:
姜小蚀:这只狗崽好像不听话,不如带到河边……
404:不行啊,这是你任务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