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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Life and death 20

第141章 Life and death 20
死亡按照既定的规则继续预演。

几人在新的周目里, 直接把课表贴到了黑板上。简单解释,再三强调,告诉教室里的所有人, 心中一定要跟着课表标明的课程走。

看似透露了该说的线索, 实则用处不大。

有些人本就不信任中途插入怪谈的范意, 连带着看与范意相近的人也心有疑虑。

尤其是在目睹了范意的各样表现之后,这些通灵者反加深了警惕, 也自然不肯全信黑板上的课表。

最终,由于没有坚定想法,在认知的摇摆不定下,他们听到的课程在两种课之间徘徊。

数学里掺着外语。

与规则不符。

怪谈再次动手, 封住了整间教室。哪怕这回存活下来的人比上次多上不少,却依然无法挽回之后必死的局面。

这次范意等到了第一节下课,跑操铃作响, 在操场附近隐隐约约唱起朦胧的音乐时,才把手按到了轮盘上。

满室的死人睁开了眼。

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向活人厮咬而来。

*

第十三周目。

这回没有人再敢不信范意的话。

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 曾杀戮过他们两次的教师抱着没有文字的课本走入教室, 二话不说, 便开口讲起了足以蛊惑人心的不知名语言。

“柑橘,”路白月在背后碰碰范意,“我听得见。”

“怪谈加重了精神污染的力度, 我们听见的不是课,是死者的低语。”

“……”

范意把冻得僵硬的手指摁在轮盘上。

和轮盘待在一起的, 是被捏皱的,能用以维持清醒的白纸。

“这样一来,你又要被他们怀疑了。”

在认知干扰的作用下, 通灵者很难往精神污染的方向上想,也许有部分人愿意相信范意,可一定也有人会疑心是范意的问题,认为范意欺骗了他们。

路白月显然知道多次使用时间轮盘的副作用,问:“临昕橘,你还坚持得下去吗?”

“可以。”

范意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意图蹭出些许暖意。

他说:“我早该考虑到的。”

现在,所有通灵者的命都牵在范意身上,若是他撑不下去,那大家都得玩完。

而范意实在不擅长,也不喜欢应付这种关系。

——别人并不信任他,他还得想方设法地解释,顾着那些人的命,哪有这样的事。

可是在这里,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但凡有一个人违反规则,就会给怪谈提供在其中动作的可乘之机。

“连我都觉得过分了,”叶玫说,“临昕橘,你就非要把饭一口一口喂他们嘴里吗?”

“不喂。”

范意闭上眼:“不过,死亡是怪谈的错。”

每个人都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他们不是一个团体,却被迫连结在一起。

谁也无法去苛责谁。

*

第十四周目。

小枝带着武器,与其他人一块,强硬地站在台前。

“把你们的学生手册全都翻到最后一页,”他硬邦邦道,“有空白页的,撕下来,攥紧了。”

“没有手册或空白页的,过来拿糖。”

“我劝你们乖乖听话,”阿霖说,“不然不用怪谈动手,我们来,反正不遵守规则的人之后还是会死,不如提前杀了,免得拖累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枝以为这次会顺利些。

谁曾想,一名坐在角落的通灵者倏地出声:“我说你们,挺可笑的。”

他扬扬手里的白纸:“这玩意不用你们提醒吧?谁都知道有精神污染。你们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凭什么要我们按照你们的线索走?”

“何况你们给的东西来路不明,别是怪谈设计来让我们永死的毒药。”

“很好。”许淼的心冷了下来。

她抓过一颗糖,当着众人的面吃下,咬得嘎巴响,说:“糖的数量就这么一点,全都在这里,最多只能撑几个轮回。”

“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这周目吃过糖,白纸可以让给其他人。”

“谁稀罕……”

“爱稀罕不稀罕。”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只到一半,便被人扭了头颅。

是路白月。

他用一种注视死人般的冰冷目光审视着方才那名提出反驳,被他亲手杀掉的通灵者,捏了捏自己的腕子,冲小枝道:“不是说了,不听话就去死,你们在磨蹭什么?证明给谁看?”

“这也太……”

如此一来,就算别的通灵者再有躁动,也不敢当面冷讽了。

可是怪谈的认知干扰并不因表面的顺从而停歇。

内心生出些许不服气的,思维被怪谈诱导,无限放大。

最终怪谈再次找到动手机会,教室的门重重关上,“老师”的屠戮开始。

每个死者都睁着不瞑目的双眼,停止了呼吸。

范意刚缓过来一点点,就又要将时间重置。

他想,怪谈很有可能在拖他,想把他的身体拖垮。

但是他不能不倒流。

范意咬住牙,失去大部分知觉的手打开时间轮盘。

与此同时,叶玫攥住他的另一只手,试图把他冰凉的体温捂热。

叶玫问他:“暖和一点了吗?”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温度,烙在范意身上,竟让他觉得微烫。

范意停了停,才说:“嗯。”

“现在好多了。”

*

第十五周目。

强硬压制的路子走不通,他们只好一点点把线索捋明白,讲清楚,把饭喂进这些通灵者嘴里,才勉强换来了所有人的配合。

可第一堂课还是出了问题。

在天空乌云密布,教室门关上的瞬间,范意倏地从座位上站起。

他呼出冰冷的凉气,用冻到发疼的嗓音,举手向讲台上的老师示意。

这一周目,老师没有在他们违规之后做出任何行动,说明未违反规则的人,在教室里占大部分。

所以……是谁上错了课?

范意立刻冒出一个想法。

“老师,我可以问一下,这道题怎么解吗?”

范意随手指了指课本上的一道题目。

在老师回答的同时,范意出声:“所有人把自己听到的答案写下来。”

好几位通灵者立即明白了范意的想法,二话不说,就沙沙动笔。

只有夏以调,用某种异样的复杂目光,回视着范意。

只有他没有写出答案。

作为主动向范意寻求合作的人,他在明知正确课表的情况下,上的不是数学课。

听到的答案,当然也是另一门课的内容。

别人的耳里是数学。

他只能写下一段无用的诗句。

范意为了让身上的冷意多散一会儿,直到跑操铃声响起,云翳蔽空,赶在出现死人之前,迅速逆流了时间。

*

十六周目,已然被次次累加的污染冻僵的范意行动迟缓。

而不必他说,叶玫出手,干脆利落地杀掉了夏以调。

这一次,他们终于顺利度过了第一堂课。

门窗没有关上,天空仍旧晴朗,老师也一样安安稳稳地讲完了数学,收拾东西走人,没再在教室里大开杀戒。

有通灵者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

且接下来的跑操与体育课,都没有再出现新的死人。

“算是捱过这一关了吧?”有人苦笑着问道。

“捱什么捱,”另一个就在边上人嘀咕道,“之前的周目里,我们好几次都轻轻松松活到了下午。结果现在,自从那个谁来了,我们死得越来越快,活着越来越难,就没有一次顺利过。”

“谁知道是不是怪谈在自导自演。”

“别这么说……”

一语成谶。

第四节课,乌鸦撞进教室,扑腾着翅膀,大量的鸟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在天花板下盘旋。

哪怕范意已经再三叮嘱过第四节课中途要更换课程,可教室内没有钟表,课程更换的时机只能在心中默数。

掐准时间及时调整太难,早一分晚一秒都不行。

果然,不止一个通灵者数错了时间。

乌鸦在他们头顶扑腾扑腾。

这回的教室没有锁门,讲台上的教师笑容扭曲,裂到眼角。

而乌鸦的出现,还干扰了不少通灵者的注意力,于是他们一个接一个,认知中的课程混乱,不由自主地违反了规则。

乌鸦开餐了。

它食着生人肉,一口一口地啄,咬下一块来,就想把活人啄得千疮百孔。

驱赶走了这只,又会有另一只乌鸦飞来,吃下他的另一块血肉,直到在痛苦中死去。

原来在这儿等着……

开头的死亡也许对怪谈来说只是小菜。

这才是上午的他们真正该注意的地方。

范意想,下周目,他一定要弄个闹钟来。

这饭不一口一口喂还过不去了是吧。

范意觉得心累。

哪怕大部分通灵者都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再排除一些自己有点想法的刺头,还有少部分人,一次违规,就会拖累一次轮回。

好在这周目足够长,范意先前逆流时间带来的污染已经被他自己同化了大半,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没之前那样冷了。

他再一次,给了所有人生路。

*

可是带了闹钟也无济于事,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么快地转过思维,把课程调整过来。

第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周目……他们怎么都过不去,永远停留在第四节课,在乌鸦的尖鸣中被啖尽血肉而死。

连小枝他们也难免会出差错。

小枝说,范意只要保证自己活着就好。有范意在,他们就还有机会,还有生还的可能。

其他通灵者也求范意尽早轮回时间,救救他们。

不要等到乌鸦啄食完毕。

反正还有下一次。

下一次复下一次。

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周目。

他们依然没能逃脱死亡的困囿。

被生食下肚,是极为痛苦的死法。

范意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每一次,都会有人出错。

哪怕路白月把上周目出错的人提前解决了,也还有别的人把控不好时间。

叶玫也跟着范意看了一遍又一遍死亡。

惨绝人寰的景象。

逐渐变得不完整的尸体。

他看着范意转动轮盘,乌鸦从叶玫脸侧飞掠而去,越过他去撕咬他身后的人。

他看了许久。

后面才说:“继续吧。”

“我知道你不会停的,”

直到第二十五周目。

有通灵者甫一苏醒,看到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范意,径直拿着刀片冲了上去,朝范意那边扎去。

范意眼疾手快,反身避过,顺手擒住对方的胳膊,将刀片掐到地上。

变故一发生,路白月、叶玫、陈暖和小枝就赶了过来。

“你疯了?”路白月说,“他死了就没有下次了。”

“……”

袭击者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范意。

半晌,他说:“六次。”

“我被乌鸦活活吞噬了整整六次。”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可以解脱了。”

他似乎是真的疯了:“就是因为你能带来下次!!我才要杀你!”

“我求你了!你去死吧!结束我的痛苦吧!”

“……”

什么破逻辑。

范意面无表情道:“所以呢?你的死不是我造成的。第四节课,我说的很明白,是你自己没有做到。”

“所以呢?”那人说,“我好不容易做到了一次,因为其他人的失败,我要和他们一起重来?”

“然后下一次又在痛苦中死?我受够了!”

“临昕橘,你比我见过的所有怪物都要残忍。”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刀片,割破了自己的咽喉。

“……谁管你。”范意说。

他本来就没有对旁人生命负责的义务,也从来没有这样承诺过。

“就这样?”叶玫问。

“不管他。”范意说,“让尸体留这儿吧,怪谈会处理。”

范意很快收拾好心情,转头准备继续这一轮回——

忽然间,叶玫猛地从身后抱住了范意。

湿热的血液沾到范意的肩膀上,叶玫贴着范意,范意似乎听到了刀刃破皮的声响,近乎心惊肉跳。

一向反应敏锐的范意,此刻慢半拍地回过头去。叶玫垂着眼,脸上惨白至极,却没什么表情。

他替范意挡了一刀,刀子没入脖颈,连死亡都是安安静静的,妖冶而又美丽。

动手的人,居然是小枝。

从第九周目开始,合作到现在的小枝。

“……他说的没错,临昕橘。”

小枝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里面似乎还藏了隐约的哽咽。

他在之前的周目里,因乌鸦死去三次。

上周目是第三次。

“我原以为你的轮回是新的机会,”小枝说,“现在看来,是无尽的,漫长无边际的苦痛。”

“你去死吧。”

范意听到叶玫撑着一口气,气若游丝地动动嘴唇:

“别听他的。”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