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战前 阿俨的嘴,骗人的鬼
庆和三十八年秋 玉京
秋猎刚过, 年迈的燕帝谢了数日早朝,此时正在天熙台休息赏菊。
名花在,倾国常伴君侧, 王昭仪冒着寒风,在花丛中抚琴。
朱道祥打小跟着燕帝, 听了不知多少名家乐曲,却还是对宫商角徵兴趣寥寥。
突然,干儿子急慌慌跑来,立在廊下梗着脖子。
朱道祥打了个呵欠, 慢悠悠走过去, 小宦官凑到朱道祥耳边,“干爹,北地的加急奏折, 户部的黄尚书这会儿求见陛下,说广陵王殿下发来急信,要战马呢, 若拨不出马,殿下就要钱,今儿儿子瞧着黄尚书都老了几岁。”
朱道祥慢腾腾接过小官宦手里的奏疏, 还没看清面上的封戳, 燕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朱道祥, 快拿过来。”
朱道祥疾步到燕帝身边, 见那绿菊被折断, 还没来得及被燕帝赏玩,便被无情地掷到了地上。
他看着燕帝眼角的沟壑,花白的头发,叹了口气, 将地上的残花拾起。
心中只有江山的人,岂会真有闲心赏花听曲。
燕帝看着梁俨加急送来的奏疏,嘴角噙笑。
梁俨写道,明年春季出兵,必拿下北离,扩张大燕疆土。
好,好,大好!
这些年北离三十六部,时而臣服,时而反叛,搅得大燕北境不得安宁。
这次一决胜负,将北离吃下,了却忧患。
朱道祥抱着一枝残花,凑近说道:“主子,黄尚书求见。”
“传他进来。”
黄群行了礼,刚想说国库无钱,再支付不起广陵王殿下的军费了。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燕帝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舒朗,“黄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广陵王不日便要攻伐北离,他缺什么你都拨给他,如今秋收刚过,想来国库充盈,你再多调五千石给他。”
“陛下,国库……殿下要战马,可是战马昂贵,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筹备。”明明都深秋了,黄群背上却汗津津的。
今年的万寿节逢五,是要大办的,可今年春日刚重新休憩天熙台,夏日开始修建王昭仪的新宫殿,还有攻打西疆后的安置费用,马上诸国使团就要到玉京了,后续的恩赏不计其数,还得留些底儿预备冬季赈灾,今年南边的水患,还得拨银子治水安民,趁着水枯修筑堤坝……
打完渤海打西疆,打完西疆打北离……什么时候是个头。
国库真没钱了。
黄群长叹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变不出银子,只能俭省。
他与众人商议许久,省了天子和宫里的开支,不讨陛下和诸位娘娘的好;省了诸国的赏赐,损了天朝国威颜面;省了镇北军的军费,社稷不稳;省了民生开支,民不聊生,可能会导致民变。
黄群是是燕帝亲手点的状元郎,受燕帝赏识,不说直入青云,却也是一路坦途。
当年他在殿试上,当着众人口若悬河,针砭时弊,落落大方,得了燕帝青眼,如今他只站在燕帝面前,却不知如何畅言。
“没钱?”燕帝蹙眉。
黄群额上冒汗,用了极其宛转的语言将户部捉襟见肘的情况告诉了燕帝。
燕帝闻言,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那遍再征一成税吧,等攻下北离就好了。”
“可——”黄群刚想出言,看到燕帝身侧的朱道祥朝他摇花枝。
“罢了,也别给镇北军多拨粮了,该多少就多少,但广陵王要的马必须给他,征伐北离不可耽搁。”
“臣领旨。”
黄群见燕帝朝他挥手,自觉退下了。
燕帝拧着眉,直直看着绿菊。
“主子,您刚才赏了奴婢一杯茶,奴婢这会儿受不住了。”
燕帝闻言瞥了一眼朱道祥,笑道:“朱道祥,你当真是老了。”
“哎,奴婢如今都六十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可不是老了么。”朱道祥让小宦官跟着伺候,抱着拂尘匆匆走了。
燕帝看着朱道祥的背影,愣了半晌。
他比朱道祥年长,朱道祥都老了,他不也老了吗。
“陛下——”一道娇声从花丛中传来,是王昭仪的声音。
看着娇艳年轻的容颜,燕帝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的模样。
不,他没老,他没老!
他是天下之主,他要永远年轻,让大燕山河永固!
远去的朱道祥并没去小解,而是追到了宫门口。
“黄尚书——”
黄群的随从在宫门口等候,见一个年老太监喊他家主人,忙说他家主人还没出来。
等了好一阵,黄群才走到宫门口,见是朱道祥,连忙作揖。
他刚才急得憋尿,小解完才出宫,见到朱道祥,还以为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陛下没让杂家传旨。”
“那您找晚辈 ”
“刚才杂家听到大人忠言,心中感慨,状元郎还是当年那个状元郎。”
黄群听了,拱手苦笑。
“你替陛下管理钱财,手里却拮据,横竖难办,杂家瞧着也心疼,也多几句嘴,您别嫌弃。”
“能得您提点,晚辈感激不尽。”
“咱们大燕这个家不好当,里子面子都得顾。顾了面子,难免就要苦一苦里面。”
黄群叹道:“您通透,看得清楚,可陛下……”
“哎,话不是这样说。陛下是雄主,想得远,杂家鼠目,只看得到眼前。”
“您谦虚了。”
朱道祥招手,黄群附耳过去,“陛下的开支决不能削减,镇北军也不行,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特别是那些打秋风的,你们跟鸿胪寺通通气,别大手大脚了。咱们大燕地大物博,不缺他们带的三瓜两枣,倒是你们太会给陛下做面子,惯例摆在前面,陛下爱面子,不好裁撤,这些年出得多进得少,以前便算了,如今国库紧张,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啦。”
“陛下的意思是……”
“杂家可没说是陛下的意思,行了,你自己回去琢磨吧。”朱道祥一甩拂尘,像一阵风朝天熙台奔去。
随从看着朱道祥的背影,梗着脖子,喃喃道 :“这位公公还真是老当益壮,跑得都快飞起来了。”
“不得无礼!”黄群厉声呵斥家仆。
这位朱太监可不是一般人物,打小服侍陛下,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与陛下一起亲征西疆十国,救过陛下的命,陛下登基后要封他为郡公,朱太监都不要,一直陪在陛下身边侍奉。
随从连忙闭了嘴,打起轿帘,笑道:“主君,您熬了几日,今日见了陛下,能好好睡一觉啰。”
黄群摆摆手,上了软轿,今夜注定无眠。
与此同时,在蓟州的梁俨正在做战前准备。
军粮已经够了,战马他也早已让姜康年父子去买足了,找朝廷要一笔,主要是为了不让燕帝生疑。
毕竟今年北地六州大丰收,沈凤翥看到税目,让梁俨依旧向朝廷可以哭穷,减免税目。
梁俨本来还觉得不妥,但辛冷玉对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若向上面报丰年,那么明年收税时上面可能就会加大税率,而且这年月谁也说不准,明年可能就是荒年,还是要提前打算,有备无患。
晚上,梁俨摸着沈凤翥细嫩的脸颊,突然觉得凤卿只是脸嫩,自己才是真的嫩。
原以为自己比凤卿年长,从高中就在他爸的公司做事,毕业之后又自己管理一家食品公司,怎么都还算有点经验,不至于抓瞎。
凤卿一直说他太老实了,他还觉得是凤卿逗他玩的,结果他真是太老实了,不光老实,还很菜。
“怎么一直摸我脸?”沈凤翥见他呆住,手却一直在磨蹭,再摸就要留印子了。
梁俨回过神,松开手笑道:“你脸嫩,摸着舒服。”
沈凤翥鼓了鼓腮,也不面对梁俨,翻了个身,扑到枕头上,瓮声瓮气道:“只有脸嫩?其他地方摸着不舒服?”
这话像钩子,将梁俨脑中的一些黄色废料勾得倾泻而出,“宝贝,你怎么还先使气啊?”
梁俨撑头,侧卧在床上,听了这话,直接整个人压到沈凤翥背上,“其他地方你平时也不许我随便摸,一摸就说我孟浪轻浮,我只能摸你脸了。”
梁俨身材高大,身体覆盖过去,将纤细身躯盖得严严实实,压得沈凤翥直呼受不住。
梁俨知道他的小身板,只象征性压了两下,就起来了。平躺在床上,一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将冰棱似的一双脚夹在自己腿间,冰得自己一哆嗦。
“宝贝,给陛下的信应该到了,你说他会应了我的请求吗?”
“不知道,得看国库还有不有盈余。”沈凤翥靠在宽阔胸膛上,“户部拨不下来,咱们的马也够了,你别担心。”
梁俨“嗯”了一声,但他想的是为谋反奠基。
沈凤翥见他沉思,伸手卷了卷他耳边垂发,“别想了,咱们军粮够了,独孤禄和萧勉走访一年,该抓的都抓了,今年四州丰收,两州欠收,但好歹能匀过去,今年北地百姓不会饿肚子过冬。如今又减免了税目,他们来年春日也不用借贷粮种,明年若无旱涝,就能有存粮,日子会越过越好”
他的阿俨,今年春日给贫农和流民无偿补贴了粮种,又发农具,还加修水利设施,虽然花了很多钱,衙门捉襟见肘了一阵,连阿俨的私库都动了,但确实有成效,农户们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耕种起来愈发有劲了,今年大丰收,省了一大笔赈灾钱粮。
“我知道。”梁俨轻轻拍着沈凤翥的背,“只是苦了你,跟着我净过苦日子了。”
这一年财政确实难熬,帮扶农户,修建水利,训练军队,筹备军医,还有务世院、安济堂、安济医院的花费。
做什么都要花钱。
开源节流,梁俨从自己身上开刀,上行下效,他必须身先士卒,给六州官员做表率。
小凤凰见他这般,自然一切从简。
新衣裳不做了,昂贵香料不买了,金贵点心不吃了,就连长平侯的俸禄和庄子收成都给他了。
他有私库,再娇贵的小凤凰他都养得起,可是私库他交给了小凤凰,小凤凰却不肯花私库的钱。
“怎么又说这话。”
沈凤翥扯了一下缠在指间的发丝,弄得梁俨嘶了一声,龇牙咧嘴,低头看向怀中人。
沈凤翥捻起自己耳边的一缕乌发,与指间的发丝相缠,“阿俨,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梁俨望着盈盈笑眼,真诚和爱恋在潋滟眼波中无声流转,心跳如雷。
“宝贝,我爱你。”
沈凤翥脸上一红,避开眼神,“好端端的,说这些做甚,也不害臊。”
梁俨挑眉,明明是他先说那些话勾自己的,现在却倒打一耙。
他越过敏感的细腰,揉了一把挺翘山峦,低声呢喃:“不喜听这些?那我以后不说了。”
“你……随便你说不说。”
梁俨轻哼一声,凤卿心口不一,明明喜欢听这些“淫词浪语”,却总装作不喜欢的样子。
他不懂,都老夫老妻了,该做的都做了,凤卿怎么还这般害羞。
“随便我啊~那我每日都说。”
“嘴长在你身上,谁管得住你。”
沈凤翥被梁俨揉了臀,不甘示弱地咬了一口他的乳/珠,听得一缕嘶声,他才满足地舔了舔牙尖。
他不懂,都好了这么多年了,若他是女子,他俩的孩子只怕都能跑了,阿俨怎么还这般轻浮孟浪。
梁俨被咬了敏感处,自然不会放过肇事者,以牙还牙,狠狠吮吸了十数口才肯放过。
沈凤翥推开胸前的脑袋,气喘吁吁地问:“好了,不要了,我还要正事要和你说。”
梁俨撑起身子,一手掰开细白大腿,咂嘴道:“明天再说嘛~”
沈凤翥见他这副色欲模样,笑得无奈,“不行。这样,你先答应我,我们就睡觉。”
两人的下/身紧紧相贴,小梁俨蓄势待发。
梁俨脑子虽然晕乎,但听了这话,觉得不对劲,顶了一下,含糊道:“宝贝,明天再说嘛~”
“不行,你先答应我。”
梁俨越听越不对劲,甩了甩头,一边磨蹭一边道:“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这次兵分三路攻伐北离,我想跟你去,你若觉得我不够资格跟你,你让我做其他两路将领的副……”
不等沈凤翥说完,梁俨停下动作,打断他的话,“宝贝,你留在蓟州。”
这次,梁俨依旧没打算带沈凤翥出兵。
他们已经开了作战会议,北离三十六部,其中有三个大部落——完达部、西达部和奇达部。
他们需要兵分三路,同时攻破,不给他们相互救援的机会。
只要把这三个大部拿下,拿下其他的小部落犹如囊中取物,何况其中一部在雪灾时被梁俨收服,如今在蓟州为梁俨效力。
“我现在能骑马了,不会拖后腿,而且我能……”
“这个没商量。”梁俨再次打断,态度强硬。
沈凤翥抿了抿唇,将他一把推开,翻过身闭上了眼。
骗子,大骗子,明明说过只要能骑大马就让他跟着。
果然还是舅母说得对,阿俨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