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仿佛一场梦。
他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伏黑甚尔能跟着他们来到高专, 为什么一路上他会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只能呆愣地望着，手脚一阵麻木。
纵使是曾经见识过无数丑陋咒灵的夏油杰，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番场景, 一个上一秒还在和他谈笑风生的女孩，下一秒直接身首分离，脖颈间白骨和血肉清晰可见, 生生刺激着夏油杰的神经。
仿佛是谁的恶作剧一般。
砍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待一个女孩。
待他反应过来时, 伏黑甚尔已经将理子的头捡起，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黑色麻袋中, 随手往肩上一兜，踏步准备离去。
“站住！”
夏油杰没有犹豫, 无数咒灵凭空而出，齐刷刷向伏黑甚尔的方向飞去, 却没想到, 对方只是挥了挥手中的麻袋，便轻而易举将他的咒灵们扇飞出去。
“！”
那里面是……理子的头。
夏油杰见状，慌忙收手, 不敢再发动进攻。伏黑甚尔则趁机正面刚了上去, 一番肉搏下来，占据年龄, 咒具和天赋优势的伏黑甚尔狠狠将夏油杰扳倒在地，再无余力反抗。
“体术还不错, 小子。”
“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夏油杰咬牙道。
伏黑甚尔站起身, 随手将麻袋搭在肩膀,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夏油杰脸上挫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你指的是这个人类的话, 那我只能说声抱歉，我原本的打算是一刀毙命，让她没有痛苦的离开，可她主动将脖子送上来的，我也很无辜啊。”
伏黑甚尔也没想到这个星浆体居然会主动迎上他的刀，就好像提前预判过一样，要知道没有咒力的他可是连六眼都无法预判走位的……
“……”
夏油杰只当这是对方的嘲讽，情绪怒到极致，但理智告诉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悟呢？”夏油杰站起身，
“你是说六眼吗？谁知道呢，我的目标又不是他。”伏黑甚尔懒散道。
夏油杰：“……”
所以悟没有和他起冲突？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表面平静的伏黑甚尔，在心里却已经把那个叫真人的家伙诅咒了一百遍。
他不想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他强盛的自尊心感觉受到了比当初在禅院家还要重的打击。
惹不起，他躲得起，反正他的目标只是钱。
想到这，伏黑甚尔缓缓睁开眼，终于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取星浆体的尸体到盘星教换钱罢了。
“走了。”
伏黑甚尔敷衍且客套地对夏油杰告了声别，就像对那种再也不想见的客人一样。
“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没有因为对方的狠话停下脚步，受了这么重的致命伤还敢站起身走动，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既然你这么想当狗皮膏药，那就跟着吧。”伏黑甚尔慷慨地说道。
“……”
夏油杰蹲在地上平复着气息，他自知身体状况不佳，也不是面前人的对手，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能放弃！
愤怒和不甘使他真的站起身来，拖着重伤的身体踉跄着一步步朝伏黑甚尔走去。
真麻烦。
伏黑甚尔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身后的人，他默默提着麻袋来到盘星教门口，那里早就有不少高层人事等待迎接。
“我们要的东西，拿到了吗？”一个肥头大耳的西装男期待地问道。
“你觉得呢？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西装男招了招手，两个信徒提着箱子从侧门走了出来，他们将箱子盖打开，里面满满的现金。
确定无误后，伏黑甚尔这才伸手去掏麻袋，却在触摸到两根辫子时愣住了。
他记得，这个人类只扎了一个辫子才对吧？
伏黑甚尔升起着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将手从里面掏出来，紧接着便看到了一生的阴影。
“surprise！！”
一张布满缝合线的帅脸将仅有的脑袋360°转向伏黑甚尔，对他吐了吐舌头，然后疯狂左右摇摆起来，语气暧昧道：“刚刚你跑得真快，我差点就摸到你的腹肌了。”
伏黑甚尔手中一缩，警惕地看向周围的人，却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放心好啦，只有你看得到我，这是我专门给你的爱～”说完，人头将自己的嘴拉成蚊子样，试图在伏黑甚尔身上叮一口。
伏黑甚尔：“……”
“啪——！”
夏油杰刚刚追进盘星教，就见伏黑甚尔手臂青筋暴起，将手中的头狠狠摔向了盘星教替星浆体准备的祭台上。
一瞬间，再次血肉横飞，脑浆迸裂，二次伤害下，已经凝固的粘稠血液在冲击力的挤压下再次涌出，滴溅在圆形的祭台四周。
整个大厅沉寂了起来。
“啪！”
“啪！”
“啪啪啪啪！”
不知是谁率先拍动了手掌，声音仿佛瘟疫般传播在盘星教众徒身上，他们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发自内心的由衷鼓起掌声，口中赞叹着没有让污秽玷染纯洁。
冠冕堂皇的理由，癫狂的思想，面对无辜生命的无动于衷……
难以言喻地恶心感蔓延上夏油杰的心头。
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破碎，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低下头，却发现左腹竟然有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头看，鲜血已经蔓延了一路。
夏油杰耳边嗡得一声。
他是……
什么时候受的伤……？
是在高专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吗……
鲜血还在流淌，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伴随着疑惑，他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掌声也越来越淡，最后逐渐归于寂静。
———-
“杰!”
“杰！”
谁在叫他？
浑浑噩噩中，夏油杰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异常沉重。
高专，医务室。
站在夏油杰床边的五条悟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踱步道：“可是已经整整两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硝子，你确定已经治好了吗？”
“治好了。”
“那他为什么还没醒……”
“或许是在睡懒觉吧。”
“……睡整整两天吗？”
从他们在盘星教的主殿里找到重伤昏迷的夏油杰后，五条悟就将他带到了硝子这里，硝子的技术他一向放心，可这次……
“你不相信我的技术？”硝子敏锐地抓到了对方的思绪。
“……”
“嗯～？”硝子将脸凑上前。
五条悟挠了挠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除了腹部那道刀伤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内伤什么的，我只是怕有什么隐藏的问题。”
“我可以确信夏油真的已经没有事了。”
硝子平静地看着床上的夏油杰，刚要抽出打火机，但顾及还有病人，只能收回，口中叼起棒棒糖。
“既然这么担心，你们为什么不待在一起，让夏油一个人去对付那家伙。”
五条悟有些懊恼：“还不是因为真人，当时电话里传来了理子的声音，真人说他们已经到了，我以为他们都在，就一起去了水族馆，我问杰为什么不在，那家伙还骗我说杰去买饮料了！”
啧，现在想想当时的他真的蠢，居然真的信了对方的鬼话，明明早就应该看透那家伙不安好心的。
两人拌嘴间，躺在床上的夏油杰终于幽幽转醒，许久没有接触阳光的眼睛被光亮刺的微眯起来，模糊中，他看到了熟悉的同期，悟，硝子。
夏油杰猛地坐起身，心中逐渐涌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有点痛，应该不是梦。
“！”
见对方终于清醒，五条悟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大概也能猜到，可惜真人的嘴太硬，在他威逼利诱试了各种方式依然无法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杰……你的……”
夏油杰却是没等他们说话，直接开口道：“悟，硝子，我有些难受，可以晚些再说吗。”
“可是……”
“当然可以！”
没等五条悟继续追问下去，硝子先抢答着喊道，说完，她就提起了五条悟的后衣领，半拖半拽试图将人拉离医务室。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哪疼吗？不舒服直接找硝子就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死心的五条悟双手扒着门框，试图刨根问底。
“患者需要休息，走吧。”硝子好气地说道，顺便不客气地对坐在外面的两个高层专员嘱咐道：“你们也一样。”
“……”
总监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大抵也知道从这些学生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随意记录了一些所谓的线索后离开了高专。
看到五条悟等人关门离去，夏油杰再也忍不住情绪，躺了一整天的身体酸痛不已，梦中那群人类发自内心因为一个女孩的死而感到喜悦的表情深深搅动着他的信念。
让他不由得对弱者的定义产生了动摇。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五条悟难得主动早起叩上了医务室的门，他动作极轻，推开一条小缝向里探区，直到确认床上的人醒了，这才放心推门进去。
“杰，好点了吗？”
嘴上虽然这样问着，但面前夏油杰憔悴的样子和淡淡的黑眼圈，显然让这句话变得很废。
但昨日被硝子教训了一晚，五条悟不太敢询问夏油杰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将路过食堂买来的荞麦面包和牛奶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
“给你带了早饭。”
夏油杰看了一眼，“抱歉，悟，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困顿的双眼却是不敢闭合，因为只要处于黑暗中，那具当着他的面被砍下头颅的尸体便会不停的浮现在眼前，引得他阵阵作呕。
五条悟无奈道：”你这家伙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长嘴，什么都不说，每次都要我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