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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他要心安,那便心安吧

第143章 他要心安,那便心安吧
  皇贵姰的仪仗在华阳宫外停下。皇贵姰面无表情地下了坐辇,扶着昌安的手腕一步步走进华阳宫主宫他的寝房。昌安和大宫女紫苑大气不敢吭地给主子脱衣、换衣、卸妆、洗脸、洗手、散发。等做完了这些,昌安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紫苑在,然后他气愤无比地说:“主子!顺傛俍俍怎么可以……”
  “闭嘴!跪下!你知道什么!”
  昌安噗通一声跪下,紫苑吓得也赶紧跪下了。昌安抬手就开始扇自己耳光。啪啪啪啪,昌安是用了力自扇,生怕轻了更惹主子生气。直到昌安十几个巴掌扇下去,脸颊青紫,嘴角都破了,皇贵姰才出声:“够了。”
  昌安趴伏下:“奴婢多嘴,请主子责罚!”
  皇贵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哑声说:“顺傛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本宫,是为了替本宫保护韶家!往大了说,那是在保护秦王!你妄自揣测他的用心,挑拨本宫与他的关系,若非你自幼就跟在本宫身边,本宫定要杖毙你!”
  昌安惊楞,接着梆梆梆用力磕头:“奴婢该死!”
  “再有下次,本宫不饶你的狗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谢主子开恩!”
  寿康宫,累了一天的太后在沈姑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沈姑低声问:“主子可要用那生姜精油泡泡脚,解解乏?”
  “好。”
  很快有寺人端了一盆热水锅来,沈姑亲自滴了几滴生姜精油在水盆里,然后让屋里的所有人都退下,她跪在地上脱掉太后的鞋袜,给太后泡脚。
  太后这时候长长叹了口气。沈姑洗着太后的脚,出声:“顺傛俍俍的气量,即便是男儿郎,又有几个比得上呢。”
  “是啊……”太后幽幽地说:“韶府的女人和孩子死了,我是会遗憾,皇贵姰也会难过,但过些日子,谁又还会记得。女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平平安安的。他是傛侍,是皇帝的宠侍,去给一个府里的二奶奶接生,旁人会如何看他?他可能会想不到,可皇贵姰如何会想不到?只是恰逢我的寿辰,我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扫了皇贵姰的面子。我知道皇帝事后肯定会对皇贵姰,会对韶家做些什么,可顺傛这一‘跋扈’,等于当众落了皇贵姰的脸面,皇帝却是什么都不好做了。唉,这孩子啊……何时能多为自己想想呢?”
  沈姑:“俍俍若不是这样的人,主子您又怎么会那么喜欢他?俍俍若是不能救也就罢了,能救却没有去救,事后俍俍肯定会难过吧。奴婢虽说与俍俍接触不多,但也不算少,奴婢看得出,俍俍是那种做事只求心安的人。不然,在北谷,俍俍也不会去给那些军士们治伤了。”
  太后:“在北谷与在京城岂能一样。这治伤与给女人接生又岂能一样。罢了,他要心安,那便心安吧。刘昔竹的那幅绣图,去烧了吧。”
  沈姑惊讶地抬头,太后淡淡道:“那图上有几处有血渍,虽藏得隐晦,但若仔细瞧,还是能看出来的,想必明傛也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不用了。刘昔竹这是想着法子让我觉得他可怜,认为他被明傛欺负了。这刘昔竹的心思太多,郸阳宫不能乱,更不能乱到顺傛头上去。你把此事告诉皇帝身边的奴婢。”
  “是。”
  太后突然话题一转:“这水辣乎乎的。”
  “奴婢的手也有点辣乎乎的。”
  “呵呵……”
  云玥宫,回来的德贵姰洗漱之后上床,福全给他揉捏肩膀,这才小声问:“主子,您说顺傛俍俍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要皇贵姰俍俍的簪子?他喜欢,私下里讨不就是了?皇贵姰俍俍还能不给他?还是那簪子有什么说头?顺傛俍俍该不会跟皇贵姰俍俍闹误会了吧?”
  闭着眼睛的德贵姰懒懒地说:“你都这么想了,那大部分人恐怕都会这么想。”
  “啊?”
  德贵姰:“本宫在这郸阳宫能遇到顺傛,那真是关家的祖坟冒青烟。”
  “啊?主子……”
  “皇贵姰俍俍,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啊?”
  福全是彻底糊涂了。
  “他今日若不这么做,皇贵姰俍俍和韶家,才是真的麻烦了。”
  “……”
  后宫的蠢人多,聪明人也不少。明傛也看出一些来,不过对于卓季的做法,他一向是支持的,尽管他也不认可皇贵姰的做法。但他也了解卓季。卓季救了韶家女人和孩子的命,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奉天殿帝王的寝宫,永安帝是发了狠地惩罚他不听话的爱侍。卓季的头发乱了,全身被情潮染成了迷人的粉红色。在卓季的一声声持续的高昂叫声中,永安帝闷哼地把自己的龙种尽数喷洒在了卓季的体内。待余韵过去,永安帝趴伏下,手肘支撑在卓季的身体两侧,在他的耳边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朕会下旨,命柏世同和韦应石回京。”
  卓季亲吻永安帝的下巴:“那如果我在外头遇到这种事,总不能不管吧。”
  “若你在宫外遇到了,朕可酌情,但若你在宫里,绝不允许!谁若再敢求到你头上为旁人接生,朕不轻饶!”
  “……那不接生,是别的情况呢?比如像小王爷那样需要开刀手术的。”
  “届时再说。”
  永安帝撤出自己,喊人送热水。等到两人都收拾妥当躺好,卓季窝在永安帝的怀里昏昏欲睡。永安帝隔着睡衣摸着他的后背,突然来了一句:“那曲子,你听着就没甚想法?”
  卓季渴睡地问:“什么曲子?”
  “卷珠帘。”
  “没有。”
  “……”
  卓季打了哈欠:“我‘以前’很喜欢这首歌,只想着太后应该也喜欢,我哪知道太后竟然会听哭了。”
  永安帝提醒:“太后应该是想到了神宗皇帝。”
  卓季:“嗯……这首歌好像是说爱情的。是我迟钝了。我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也没为感情烦恼过。这辈子一来就遇到陛下了,宫里谁能比我受宠,还真是没烦恼。”当然不能说他是临时找王保和花姑姑救急,根本就没想到那么多。
  永安帝的心情很复杂:“当真就一点烦恼都没有?”
  卓季心里咯噔一声,往永安帝怀里钻钻:“有烦恼也没用。下辈子陛下身边儿如果还是这么多人,我绝对会逃得远远的。”
  永安帝摸着卓季的手一个用力勒住他的腰:“朕真是宠坏你了。”
  卓季:“陛下不宠我,我就离宫出走。”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卓季坚持不住了:“陛下,我要睡了。”
  “睡吧。”
  卓季秒睡,永安帝闭上眼睛也准备睡了。不过睡着之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场中的许多人听着那首曲子都有所感触,唯独这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也没为感情烦恼过……】
  他信了。
  ※
  这一夜,许多人未眠。而引来这未眠的“罪魁祸首”却是在帝王的龙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就连第二天身边人起床他都不知道。永安帝苦命地还是得早起,却是再次放任他的爱侍继续呼呼大睡。出了寝宫,永安帝直奔寿康宫,他要去陪太后用早膳。一年到头,永安帝也是难得有机会能好好陪母后吃一顿早膳。
  在出寝宫的路上,张弦小声说了一句:“万岁,太后娘娘把刘雅人的寿礼烧了。”
  永安帝脚步一顿,问:“怎么回事?”
  张弦:“奴婢也不知。只是沈姑姑过来告知了奴婢,说是太后娘娘不喜欢。沈姑姑赶着回去伺候太后娘娘,奴婢也就没问缘由。”
  太后不喜欢,却是派了沈姑姑特意来告诉了张弦。永安帝淡淡道:“烧就烧了吧。”
  到了寿康宫,永安帝没有问母后为何不喜欢,太后也没有说。母子两人和乐融融地用了早膳后,就前往御花园,戏台子前日就已经搭好了。今日能进宫听戏的都是朝廷的重臣和其有诰命在身的家眷。永安帝和皇贵姰陪太后坐在最前面,皇贵姰身后站着的却只有紫苑,不见昌安。福全特别看了那边一眼,以为昌安病了没能来。
  惜贵妃也来了。今天天气好,又是有新戏听,她也来凑个热闹。惜贵妃挨着德贵姰,德贵姰旁边是明傛,惜贵妃旁边是萧妃。惜贵妃坐下后问:“顺傛今儿可来?”
  两人昨日闲聊时卓季没说来不来,惜贵妃也忘了问。德贵姰道:“他说是不来了。他说他一听戏就犯困,来了还扫兴。”
  惜贵妃笑笑:“也好,叫他多睡会儿。”
  昨天的事惜贵妃也耳闻了。因为快临盆了,昨晚的寿宴惜贵妃就没去。对于卓季那么做的用意,惜贵妃也猜的出来。看了眼前排皇贵姰头上的饰品,惜贵妃道:“他会犯困,本宫可是期待得紧,不知这新戏是怎么个新法。”
  德贵姰:“等着看便是了。”
  众人都落座了,三声锣鼓响,一位小花脸手持剧目单从后台走了出来,剧目单上写着“穆桂英挂帅”。
  在场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这什么戏?
  御花园热闹声声,卓季在戏曲开场前就起来了,他要早点去药局,看看产妇和新生儿的情况。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卓季就离开了奉天殿,准备出宫。走出重辉门,从轿子上下来的卓季愣了:“你们俩没去听戏?”
  秦忠义行礼,说:“俍俍今日出宫,卑下岂能擅离职守。”
  林奕行礼,说:“卑下今日正好需去药局,陛下让卑下和秦忠义一道护送俍俍前往。”
  卓季笑道:“去一趟药局要你们两位大将相陪,真是大材小用了。”
  秦忠义和林奕立刻严肃地说:“俍俍折煞卑下了!”
  卓季不和两人开玩笑了,他怕再说下去两人要自刎谢罪了。他踩上凳子,扶着常敬的手进了马车,秦忠义骑马,林奕却是上了车,明显是要驾车。林奕如今已不是御内侍卫,也就不能在宫中骑马。秦忠义还挂着御内侍卫的职,所以可以骑马,也可佩刀。
  车队一路出了皇宫,在宝芝林药局的侧门停下,戴着帷帽的卓季进入药局,侍卫们守在门口,常敬、小慧、秦忠义和林奕跟了进去。进入药局的后院,卓季摘下帷帽交给常敬,陈娇从病房走了出来。
  “产妇和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世子妃平安生产后,陈娇就过来了。陈娇行礼后回道:“韶二奶奶疼得厉害,大公子情况稳定,二公子不大好。”
  卓季蹙眉:“我先换衣服,先去看孩子。”
  “是。”
  秦忠义和林奕没有再跟进去。胡鹏举在孩子所在的观察病房内。见到俍俍来了,他蹙眉说:“俍俍,这二公子的呼吸不宁,啼哭不止,也不肯吃奶,臣怕……”
  昨天因为担心永安帝盛怒,到时候不好收场,卓季把孩子交给胡鹏举就匆匆走了。此时看到哭啼声都小了许多的小嫏哥儿,他想想说:“把孩子包起来送到产妇那边去。我先去产妇那边。”
  “是。”
  卓季匆匆出去了。看到俍俍脚步匆促地出来,又去了韶二奶奶的病房,林奕看了眼秦忠义。秦忠义低声道:“怕是有不妥。”
  韶二奶奶面色惨白,她太疼了。陈娇给她压了几次肚子,每一次她都痛不欲生。卓季进来了,屋内的人立刻跪下行礼,其中包括韶太太、韶家大奶奶,两人今日都没进宫。卓季让他们起来,走到床边按住想要起来行礼的韶二奶奶,说:“小嫏哥儿的情况不是太好。你先别急。”
  韶二奶奶的眼泪已经出来了,韶太太和韶家大奶奶也是揪紧了心。
  卓季道:“孩子太小,没有合适的药物,也缺乏合适的医疗器械。你是孩子的娘,母子连心。你把衣服解开,让孩子紧贴着你,让他感受到娘的体温和温暖,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妾身一切听俍俍的。”
  韶二奶奶努力忍着泪。卓季安慰说:“你坚强,孩子会感受到的。不要哭,回了奶水,宝宝没有了母亲的初乳,身体会更虚弱。”
  韶二奶奶努力点头,擦掉眼泪。
  陈娇抱着孩子进来了,卓季叮嘱了陈娇怎么做后先出去。屋内,韶二奶奶在婢女的帮助下解开上衣,把虚弱的儿子抱在自己的胸前。陈娇也解开了孩子的襁褓,让孩子可以和母亲的皮肤亲密地接触。用衣服把孩子裹在自己胸前,韶二奶奶隔着衣服轻轻抚摸自己虚弱的孩子。韶太太和韶大奶奶扭头抹眼泪,陈娇心里也不好受。
  屋外,卓季在和胡鹏举商量对策。没有婴儿保温箱,没有婴儿急救设备和药物,卓季是忧心忡忡。秦忠义和林奕站在角落看着俍俍与胡医首低声商量应对之策,如何用药,如何看护那个孩子,两人的心情又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秦忠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俍俍昨日为了皇贵姰俍俍和韶家,不惜自毁名声。陛下为何不阻止?”
  林奕:“陛下又如何阻止?当时那种情况,陛下若不同意,对俍俍更加不利。俍俍深受盛宠,总好过俍俍可能失宠。你也该知道,俍俍根本不在乎身份。”
  秦忠义:“俍俍不在乎,那别人就可以不在乎了?”那个别人自然是指皇贵姰。
  林奕:“慎言!莫给俍俍惹灾。”
  秦忠义抿紧了嘴。
  新生儿用药需慎之又慎。和胡鹏举讨论了良久,卓季确定了救治方案。他看向秦忠义,秦忠义立刻上前。
  卓季道:“我今日可能会晚点回宫,你派人去告知陛下一声。”
  秦忠义隐晦地说:“俍俍,陛下可能会不悦。”
  卓季给了胡鹏举一个他先去忙的眼神,胡鹏举离开后,卓季走到院子中间,林奕想想,也过来了。卓季严肃地说:“如果我没有看到,我可以不管。我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不能看着他还没有睁眼就这样死掉。我首先是一个医生,其次才是宫里的俍俍。每一条生命都是宝贵的,我可以给小王爷做疝气手术,同样也可以给别人家的女人做剖腹产手术。医者仁心,要我眼睁睁看着我能救的人死去,我做不到,除非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
  看着两人,卓季道:“我知道你们不理解,也是为我鸣不平。但你们的鸣不平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轻视女性。没有女人生孩子,人类又如何延续,我们的社会又怎么发展?你们的这种心理要不得!”
  “俍俍教训的是。”秦忠义和林奕低头认错,两人很想说,嫏哥儿也生孩子的。不过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了。
  卓季对秦忠义道:“就告诉陛下,我今天要和胡医首研究重症新生儿的救治方法,是为国家曾丁的大事。”
  秦忠义:“是。”
  卓季又看向林奕:“你去给我弄葡萄干,越多越好。”
  “是。”
  没有问为什么,得了吩咐的林奕走了。秦忠义则找人去宫里禀报陛下。
  御花园内喝彩阵阵,就是永安帝都看得兴致颇高。一名寺人躬身快速走到张弦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张弦跟着那名寺人走了。过了一会儿,张弦回来,弯身在陛下耳边说:“万岁,俍俍派了人回来,说是今儿恐怕会晚些才能回宫。”
  永安帝当场就龙颜不悦了。
  张弦压低声音:“俍俍说要和胡医首研究重症新生儿的救治方法,说是为国曾丁的大事儿。俍俍还要林都统去买葡萄干,说是越多越好。”
  永安帝:“朕就知道他会不听话!”
  张弦低声劝:“万岁,俍俍是活菩萨,见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死了,特别是孩子。万岁您不高兴,俍俍回来又要想着法子逗您开心了。”
  想到卓季昨晚故意做出的跋扈举动,永安帝拧眉:“罢了,他要怎样便怎样吧。宫里的葡萄干,拿一些过去。”
  “是!”
  张弦走了。太后看了皇帝一眼,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