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至暗时刻 30
孟然的眼底流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憎恨、愤怒、焦急,以及难以言说的苦衷。师徒二人足足对视了近十秒,最终,安澜让出了一条路,战友之间的默契让孟然刹时红了眼眶,他最敬重的师父不问原因,毅然选择了信任他。
直到孟然带枪远离,安澜才抽出对讲机,呼叫另一名支队长,把机场的安保任务全部移交给了对方。安澜意识到孟然应是遭到了胁迫,他无法交流,无法调集可用的警力,所以只得剑走偏峰、以身犯险,夺走了自己人的枪,反过来让市特对他进行追捕。
安澜当即挑选了一组队员,召集到跟前发号施令:“就在刚才,孟然擅闯监控室袭警、劫枪。峰会期间,枪支丢失是重大安全事故,在场全体带上装备,立刻追查孟然的位置!”
市特作为防爆处突单位并不具备刑侦定位能力,安澜握着手机,摁向了齐锋名字下面的通话键。可惜,会场的信号遭到了屏蔽,电话被转入了人工留言,安澜轻叹了一口气:“孟然出事了……”
拿到了枪的孟然坐进车里,咬牙自行接上了脱臼的胳膊,他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立即驾车飞驰向约定的市郊码头。到达目的地后,集装箱区域内空无一人,孟然朝着码头深处驶去,终于,视线不远处出现了一辆黑色吉普,对方在看到孟然的一刹那竟突然加速,以百码的速度直直撞来!
孟然急打方向,车轮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原地一个大转,避过了一轮撞击。谁料,在他的前后位置竟又亮起一片大灯,紧跟着,数十轮黑车发动马达,竟一并齐齐撞来!
孟然暗叫不妙,火速拉开车门,直接跃上车顶。他双脚才刚登上,巨大的撞击力便从四面八方同时而来,孟然没法站稳,当即跌在一辆吉普车的挡风玻璃上,底下的白车如玩具一般被十多辆庞然大物彻底挤扁、辗烂。
下一刻,十多名杀手手持尖刀、棍棒同时下车。孟然飞快起身,举枪对峙,可面对枪口,那些杀手竟寸步不让,一时间,无数刀棍如雨点般纷至袭来。孟然以一挡众,揪住了一个人,夺下他手里的尖刀,直接朝着大腿猛扎下。
那名杀手惨叫着跌倒,孟然杀出了一个缺口,立即鸣枪示警,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又有数辆黑色吉普飞驰而来,第二批杀手已拎着凶器鱼贯而出,再一次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这些人个个不留后手,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都向着要害刺砍。孟然彻底意识到这将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浴血恶斗,当即怒喝一声:“姚一弦,你给我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刀棍挥来的劲风,一把尖刀朝着他的腹部直戳而来,孟然用手一握,掌心、五指当即飙血。面前的杀手高声大喊,猛然施力,试图把尖刀刺戳进来。孟然强忍剧痛,死死握住刀身,抬手一枪,子弹正中对方眉心,杀手应声倒下。
一枪之后,四周的杀手稍有迟疑,孟然抓紧时机,立即扯下领带,缠绕住流血负伤的左手。杀手们像是反应了过来,瞬间又一起扑了上来。
一枪、两枪、三枪、四枪……
终于,膛内的15颗子弹被净数打光了,孟然的脸上沾满了鲜血,他眼睛泛红,喘着粗气,脚下的血泊里已经倒下了一片人。可后续的杀手仍旧源源不断冲来,他们认准了他已无子弹,便一拥而上,同时扑杀而来。
真正血腥的肉搏自此拉开帷幕,双方你来我往,刀棍、血肉相接。追砍打杀间,孟然被逼入了一个畅开的集装箱,十多名杀手如猎犬一般紧追而来。
在这冰冷、狭小的空间内,打杀声响成了一片,孟然勒住一名杀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其他人却完全不受胁迫,依旧上前刺砍,孟然以敌为盾,避开数次致命攻击,臂上、背上却还是挨了几刀,鲜血映在那件M标记的风衣上,黑中渗红。
孟然疲于招架,一刀刺穿了一名杀手的脖颈,继而奋力跃起,又飞扑到另一人身上,朝着心脏连戳数刀。杀戮依旧在进行,整个半封闭的集装箱就如同人间地狱,地下、墙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混战之中,孟然背上被人拉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却依然顽强支撑,他猛地转身,一招封喉,一刀割断了对方的颈动脉。
连续围攻下,孟然的体力正在疾速消耗,一根铁棍猛砸而来,正中他的胸口位置,他赫然意识到自己的肋骨断了。就在这剧痛的当下,一把尖刀忽从背后捅进了他的身体,孟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却挣扎着不肯倒下,竭力嘶喊:“姚一弦!你要杀了我,就永远别想知道证据在哪儿!”
血腥的屠戳现场登时安静了几秒,一阵悠然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孟然转头,就见集装箱外出现了一个瘦削而刺眼的身影——姚一弦一步步走入了眼帘,他犹如蔑视众生的死神一般,在一众杀手的簇拥下踏血而入。齐晓枫也被拖了进来,他面白如纸,浑身上下被剥得仅剩一件血红的衬衣蔽体。
“让他走!”孟然半跪着大吼,“只要你肯放了他,我马上就带你去拿李心蕊留下的证据!”
“好啊!”姚一弦答应得十分爽快,他向边上打了个响指,钳制齐晓枫的两名杀手立刻撒了手。
肩中枪伤的齐晓枫已经虚弱至极,整个人顿时跌坐在地,他颤颤微微地站起来,踉跄着朝孟然走了两步,竟是不肯离开。
“快走啊!!”孟然和着血低喊。
齐晓枫却拼命摇头,他的眼睛美得不可方物,却蕴含了满满的泪水,轻轻一眨便湿了脸颊:“我……我不能丢下你啊……”
“滚!”孟然歇斯底里起来,“别让我再看见你!我跟你早就绝交了,赶紧给我滚啊!”
袭警、劫枪本是刑事大案,外加发生在峰会期间,孟然以自身为饵,表面上是让安澜所率领的市特对他进行搜捕,实则却是为身处险境的齐晓枫和自己搬来救兵,但他仍旧没有把握,他不知道市特何时才能定位到准确的位置,当务之急必须拖延时间,先把齐晓枫安全地送出去。
齐晓枫的眼泪滚落而下,他与孟然视线相接,竟在挚友的眼里读到了恳求。孟然在求他,求他走出去,求他活下去……
那个眼神如此炽烈,以致齐晓枫根本无从抗拒,他犹如行尸一般向后倒退,退着退着,突然撞到了一具身体,他木然回头,背后站的得是面目可怖的姚一弦。齐晓枫一惊,就见姚一弦已然抬手,一把亮着寒光的尖刀刹时劈头盖脸地挥了过来。
“不要——”
孟然急吼的同时,锋利的刀刃已沿着齐晓枫的半边脸颊舔血而过,一路切划至嘴角,生生撕开了半张脸。姚一弦扔了刀,捻起齐晓枫流血不止的脸颊,戏谑道:“啧啧,这张漂亮的脸蛋儿算是毁了,连做个男宠都不够格了呢!”说着,他把齐晓枫推倒在地,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戏弄似的游戳在底下白皙的长腿上。
齐晓枫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腿上那只冰冷的手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正在一寸寸地侵害他。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姚一弦探不进去,当即抽出手,朝着他血肉模糊的脸狠掴一掌,问起身后的杀手:“怎么着,有没有人想换换口?这位可是大明星!一般人睡不到,趁他现在还留了一口气,慰劳一下你们几个?”
孟然的脑袋“嗡”一声巨响,连忙急喊:“姚一弦!你答应放他走的,你已经答应了!”
姚一弦走来孟然身边,弯腰拍拍他的脸:“我刚才是答应了,现在又反悔了。齐晓枫回国那么久,知道我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动手么?我就是要让你们其乐融融地相聚一番,再硬生生地把你们拆开啊!否则,你怎么能设身处地感受到失去亲人的滋味儿呢?不过,我这人向来比较仁慈,还是愿意给你们一线生机的。说吧!只要你说出证据在哪里,我就考虑放了他。”
孟然紧紧握拳:“你放了他,我就告诉你!”
“那就是没得谈了。”姚一弦丝毫不肯让步,他一挥手,几个男人便解了皮带,拉下裤链,走到齐晓枫身后,像拎牲畜一般拖拽起他的两条腿。
姚一弦则继续挑衅:“我的这些手下大部分都没操过男人,也就是收钱办事,勉为其难。我让他们吞了几颗助兴的药,可不懂怎么怜香惜玉啊。”
孟然的心像被撕碎一样疼,他瞳孔剧颤:“换我……别碰他!换我!”
姚一弦掂起他的腮帮子,又厌恶地甩开:“对付你,我可不想用这招啊。再说论颜值,摆明齐晓枫比你魅力大啊!你就是喊别人干你,别人还不一定想干呢!”
姚一弦语落,反倒是齐晓枫冷笑起来:“姓姚的,我当你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呢!不就是被人上么,你当我是没开过苞还怎么着?”
“你给我闭嘴!”孟然的眼泪瞬间溅了出来,他缓缓跪下了另一侧膝盖,朝着姚一弦深深一拜:“姚局长,姚公子……齐晓枫已经伤得很重了,没法满足他们的!换我吧,换我也一样……”
姚一弦居高临下,冷笑摇头。几名杀手则拽起了齐晓枫的头发,把他摁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把撕碎了他身上仅剩的一件衬衣。
孟然冷不防想起了婚礼上的齐晓枫,他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甜,犹如一缕清晨的阳光,他被深爱的丈夫拥在怀里,互诉着今生不弃的誓言。
突然,一阵甜腥再度涌上喉咙,孟然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来。他发疯似地要扑过去,却被人重重地踹倒在地,几名杀手一并上前,强行制服了重伤的他。
孟然的脖子上暴起青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仍拼死挣扎:“姚一弦!你他妈让他们来干我啊!你恨的不该是我么,那还等什么?我不就在这里么?!”
怒喊之下,竟是齐晓枫接了孟然的话,他的脚裸已经被男人们握在掌中,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匍匐在地,脸颊贴在肮脏的地面上。他嘶声高喊:“孟然!你丫要是敢替我挡了,我现在就咬舌信不信?!”
两行热泪从孟然的眼眶里疾速涌下,他怔怔地看着几米开外的齐晓枫,又听他哀求:“听我的,闭上眼……闭上眼别看,很脏……”
孟然猝然发出一声长啸,瞬间暴发出全身的力量,竟是几个人都快压制不住他。
姚一弦冲孟然身后的杀手一扬下巴,顿时,一把尖刀又扎进了那具激愤的身体里。
孟然直直跌倒,再也无力站起,他痛苦地呻吟着,却仍不肯放弃,一点点朝着齐晓枫的方向爬过去。就在他快要爬到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阻断了他的去路。姚一弦抬脚,踩住了孟然的半边脸,把他的头拧向前方,逼他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浑身赤裸的齐晓枫像是一架残破的玩具,任男人们摆弄侵占。他们岔开他的双腿,顶进他的身体,一个接一个交替着发泄兽欲,野兽般的喘息与交合声此起彼伏。
齐晓枫的身体正一前一后地震荡着,他面无血色,冲咫尺之外的孟然低声道:“别看了,孟孟,算我求你……”
血水和眼泪几乎糊住了孟然的眼睛,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人不自觉地战栗。
姚一弦松开脚,绕着地下的孟然徘徊:“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孟警官,原来呢,丫就是一社区片儿警,身份虽然卑贱,但心揣鸿鹄之志,巴结了一帮高官子弟,现在都混成市特的副总队长了!”
他停下脚步,用鞋尖掂起孟然的下巴:“听闻你打小就想当一名好警察,俞宁说的对啊,你就跟太阳似的充满能量,毁掉你的任何东西,你都有自我修复的本事。抢走你的感情,却让你找着真爱了,工作上给你施压,反而成全你爬得更高了。不过这次,我倒想知道要是毁了你的理想,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姚一弦继而喊人,一包石灰粉很快被送到他脚边。他亲自割开袋子,抓起一把石灰:“眼睛要是瞎了,可就当不了警察了呢!”
孟然的心猛地一沉,他本能地想避,却被人牢牢摁住。紧接着,一捧石灰扑面而来,死死地摁进了他的眼睛里,钻心的灼痛从两眼渗进了骨髓,孟然的世界瞬间扭曲起来,那些黑暗、丑陋、肮脏的画面统统扭成一团,咝啦啦地啃食着他的眼球。所能感受到的光感正在一点一滴地消失,一块弥天黑帘瞬间遮住了原本的视线……
孟然失声大喊,整个人趴伏在地,疯狂抓挠起自己的眼睛。他听到齐晓枫也剧烈挣扎起来,哭喊着向他挪来,却又被硬生生地拽了回去,供禽兽们继续施暴蹂躏。
无数的景象在孟然眼前如马灯般回闪,他看见过去的自己站于誓言墙前庄严宣誓,坐在接警室内通宵达旦,从高楼上拉着绳索速降而下……终于,那些昔日的画面烟销云散,刹那全黑!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姚一弦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摸出枪,拉开套筒,顶在齐晓枫的脑袋上,胁迫孟然:“想清楚了么?要不要告诉我证据在哪儿?我耐心有限,你要是还不肯说,齐晓枫的命怕是该保不住了。”
孟然的呼吸变得粗重至极,他痛苦地蜷起身体,嗓子里发出一种类似困兽的哀嚎。
齐晓枫突然开口了:“让我来劝他吧,兴许我的话还能管用……”
姚一弦饶有兴致地看了齐晓枫一眼,一扬手指,示意他身后的男人退出去,让他说话。
齐晓枫像散了架一样,他长吸一口气,开口时竟说了黄江市郊的土话,他用极快的语速叫唤孟然:“你不要怪自己,我本来就活不长了!不要向他们低头,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你得学着心狠一点,心狠才能站得稳……”
那些话一句句扎在孟然心上,他霍然流下两行赤红血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孟孟,这辈子能跟你做哥们,我已经很知足了。”齐晓枫微微一笑,“等我走了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转告老韩,让他不要生我的气……”
孟然近乎崩溃了,他嘶吼、哀嚎,紧握的双拳狠狠朝地上猛砸。
姚一弦意识到齐晓枫说了反话,他迅速抬枪警告:“你刚跟他说了什么?给我说人话!”
齐晓枫慢慢抬眼,朝恶魔露出了一个极其轻蔑的眼神:“我说……我操你妈!”
砰!姚一弦的枪响了,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孟然风衣上的一颗M型纽扣忽然落地,一路叮叮当当,滚到了一片殷红的鲜血中。他艰难扭头,那里是集装箱的出口,画面仿佛一下子被拉长了,本该什么也看不到的孟然竟感受到一道黑白的身影,那是他的挚友齐晓枫。他正悬浮于半空向他作最后的告别,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终于消逝于空气,再也不见……
孟然黑暗的世界仿佛消了音,在后续漫长的几分钟里,他看不见、听不见,唯独能闻见阵阵的血腥与焦糊。姚一弦拽起他的头发,再度逼问:“说!证据到底在哪里?”
孟然缓缓抬起头颅,竟生生睁开了一双淌着血泪的眼。石灰侵蚀了他的眼球,两个血窟窿一般的眼眶里分明一片混沌,却折射出一股刻骨的恨意,它们直勾勾地盯着姚一弦,竟让他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
孟然开口了,一字一顿地往外吐:“血债只能血偿。”
姚一弦劈手甩来一巴掌:“你以为你还有命威胁我么?”
孟然不怒反静:“我把刘捍勾结官员的证据都存在一个加密云盘上,一旦长时间无人登录,所有资料就将自动公布于网络。我和齐锋不一样,我不在乎打乱上层的布局。”
姚一弦一怔,枪口随即顶在了孟然的眉心中央:“你不怕我现在就灭了你的口么?”
孟然无话,平静地合上眼,竟带了一丝视死如归的气息。姚一弦的食指已经摩挲在扳机上,就在他要叩未叩之时,一颗子弹猝然划破了空气,一下击穿了他的一条手臂。
姚一弦受痛,手里的枪应声落地。周边的杀手们纷纷警觉起来,不等他们有所反击,十多发子弹便从各种诡异的角度连射而来,弹指之间,便击毙了在场的大半杀手。
过了十来秒,才有人觉察出子弹的源头轨迹,失声惊呼:“那是拐弯步枪!是市特,市特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又一发子弹直射而来,正中该名杀手的胸腔,当即贯穿心脏。那个人瞬间就像失了脊柱一般,直直倾倒。
集装箱外赫然出现了一队人,他们逆光而立,剪影庄严肃杀,身着统一的黑色特警服。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他们背后走出,是齐锐来了,可他仅仅向前迈了一步,就霍然停了下来,整个人难以自持地颤抖了一下。他看到了血泊中不曾闭眼的齐晓枫,以及边上佝偻颤抖的孟然……
齐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里走,他身后又有一人迈步而出,那是市特的灵魂人物安澜,他抽出腰间的配枪,子弹上膛,紧紧跟随在齐锐身旁。
姚一弦自知无处可逃,回头扫视了一眼,就见还剩下三名杀手惊慌失措地愣在原地。他们万万没想到市特竟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并在数秒之内就掌握了局势的主动。
“姚局!现在怎么办?不是说市特的人不会过来么?!”三人中有人紧张发问。
姚一弦一言不发,迅速抬手,连续三枪,直接灭口。随后,他转身冲齐锐和安澜微笑:“你们来得正好啊!我奉命抓捕通缉犯齐晓枫,一路追踪到这里,孟然执法犯法,涉嫌窝藏嫌犯、涉黑袭警,这一桩桩犯的都是大案,市局会派专人对他进行审训。”
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让地上的孟然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又蓦然喷出了一口血。
齐锐瞳孔一缩,急忙高喊其他市特队员呼叫救护车。他快步走向孟然,想要把他抱起来,后者却本能地蜷缩向一旁,避开了。
安澜的肩章上还别着执法记录仪,他并不理会姚一弦,只对孟然说:“你不用说话,先去医院。这桩案子的审训归在哪个单位,不是由个人说了算的。”
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推开了齐锐的搀扶,寻声蹒跚走到安澜跟前,伸手想要拉住对方,却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安澜面前。
安澜连忙去扶,赫然发现孟然的十根手指也已骨折了大半,七倒八歪地拧向不同的方向。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一只惨不忍睹的手竟伸向他插回腰间的配枪,安澜要想摁住枪本不费吹灰之力,可眼前的孟然却已经连枪都握不住了,他的十指错乱地纠缠着,完全使不上力来,枪一次次掉地,又一次次被他倔强捡起。
“够了……”齐锐走来,蹲下身,握住了那双变形的手。
孟然与齐锐手指相触,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手里的枪再度掉落,他茫然地趴在地上摸索着。齐锐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迅速捡起了地上的那把枪,起身直指姚一弦。
姚一弦并不慌张,一步步逼近齐锐:“齐市长让我准点赶去峰会现场接待他国政要。齐锐,你可要考虑清楚,我要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池,这牵扯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砰!
铁皮地面上冒出了一串火星——齐锐朝着姚一弦的脚尖前方开了一枪,一把扣过他的后颈,把微烫的枪口顶在他的下颚上。
沉着如齐锐,这一刻竟也乱了气息,他死死地掐住姚一弦,微红的双眸不住颤动,沉声低吼:“孟然和齐晓枫都是无辜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无辜?”姚一弦言出诛心,“是啊,他们本来确实挺无辜,但跟你这样的人纠扯在一起,就注定个个都得死!”他边说边握住了齐锐的枪,继续挑衅,“只要我一死,立刻就会有人借机发难!过不了多久,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地动山摇的气浪里给我陪葬,这么看来,我死得也不亏啊!”
“齐锐!他在激你,别上他的当!”安澜高喊。
齐锐紧咬牙关,他没法想像在十几分钟前,孟然和齐晓枫经历了怎样非人的待遇。他胸口一阵抽痛,霍然抬手,朝着集装箱顶部连发数枪,终于垂下手来,大口喘着粗气。
孟然匍匐在地,顺着枪声摸索而来,一双变形的手抱住了齐锐的双腿,拼命向上挪。此时的孟然心心念念想要夺枪,他费力而徒劳地争夺着,口中喃喃:“给我!把枪给我!”
齐锐总算冷静了下来,他扶住孟然,微微哽咽:“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孟然充耳不闻,他双目垂血,遍体鳞伤,却执著地撑着一口气:“我叫孟然,警员编号031530,隶属于黄江市特警总队,我正在追查一起重大涉黑案件。静林分局局长姚一弦包庇黑社会组织成员,做其势力在体制内的保护伞,我必须对他做出裁决!我必须……必须现在就杀了他!!”
大喝之下,孟然卯足了浑身的力气,断裂的肋骨扎入了肺叶,突如其来的剧痛又让他抽搐了起来。
齐锐迅速蹲下身,他张开双臂却不敢用力拥抱,眼前的孟然就像裂了的玻璃一样脆弱,他只得将他轻轻纳入怀里,低声安抚:“我在,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孟然仍旧无法平静,他挣脱出齐锐的怀抱,一点一点向地上的齐晓枫爬去。
终于,他摸到了一具熟悉却僵硬的身躯,不禁浑身一颤,艰难地将那具躯体拥进怀里。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对未曾合上的眼睫,孟然愣了一愣,随后发出一种悲凉、凄惨的哀泣,他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只能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暴发出一声声似人非人的恸呼。
失去光感的双眼在这一刻仿佛又能视物了,孟然看见了那个昔日的齐晓枫,他那么明媚那么飒,像一阵清风般漫步在校园、翱翔于蓝天、席卷了整整一个季度的娱乐版头条……
他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终究是连性命也搭上了。
孟然抱住齐晓枫的头颅,颤着手,慢慢合上了那双不再灵动的眼睛。他双唇震颤,渐渐恸哭出声,眼里瞬间涌下大股血泪。
眼见此景,姚一弦冷笑一声,径自朝外走去:“对不住了,各位。我该去峰会现场了,恕不奉陪。”
齐锐侧身挡住他的去路:“你刚才说是追截逃犯到了这里,碰上了涉黑的孟然,但这里少说也有四五十名杀手,你什么时候长的身手?”
姚一弦抬眼:“扣了我,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
齐锐眼波逐渐平静:“这点责任当然还是担得起的。”
身旁的安澜当即向后方的队员高喝一声:“把姚一弦给我带走!”
几名市特队员疾步上前,要给姚一弦上铐。他微微一愣,转脸又嚣张起来:“我有权提出申诉,在公安部的上级还没赶到黄江之前,不接受任何审训。”
“这里不是公安部。”齐锐神情冰冷,对面前的市特队员说:“上铐!”
姚一弦一步上前,凑近齐锐耳语:“下一回,孟然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呢,我迟早会弄死他。”
齐锐瞳孔一缩,猛地扣住姚一弦的脸颊,同样低不可闻地回了一句:“要死的人只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