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侑子小姐留下的蛋
傍晚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雷声轰隆隆地响，天空时不时劈过一道闪电。
雨顺着屋檐不断滴落，渐渐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走廊很快被飞溅的雨水打湿。
粉色的花瓣从枝头跌落，混杂着泥水,从远处漂来。
哗啦啦的雨声分外催眠。
龙崽舒服地窝在瓦尼塔斯怀里,惬意地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龙崽今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动都没动过，现在肚子还是吃饱后的圆滚滚,真的不会难受吗？”
夏目贵志伸出手指，戳戳龙崽软乎乎的肚子，感觉到过于Ｑ弹的手感,愉悦地弯起眼睛，忍不住又戳了戳，直到被龙崽粉色的尾巴卷住手指，才小声道：“看样子龙崽只是太困了,不过这场雨下得我都开始困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瓦尼塔斯，把脸颊抵在瓦尼塔斯肩上。
瓦尼塔斯瞥了他一眼，没抖开。
“嘿嘿～”
夏目贵志冲瓦尼塔斯傻笑两声，枕着他的肩膀闭眼聆听雨声。
没一会儿,茶金色短发的男孩也睡着了。
瓦尼塔斯垂眸看看自己怀里的,又看看靠在肩膀上的,模糊感觉自己就像个爬满小猫的猫架子。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会下到什么时候？是否会耽误君寻先生的事？
不过眼下即使他再担忧也无济于事，不出结界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省得给君寻先生他们添更多没必要的麻烦。
不远处，红龙莱迪撑着一片巨大的绿叶慢慢走来。
也不知是从哪里摘来的绿叶,连莱迪的体型都能挡住。
“瓦尼塔斯，我来按约定时间带走龙崽哦。”
瓦尼塔斯腾出一只手，朝莱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莱迪见到睡着的两个小家伙，连忙捂住嘴，头上的巨大绿叶晃动几下，雨水沿着叶脉迅速滑落。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莱迪压低了嗓音，踮着脚靠近门口，小心翼翼从瓦尼塔斯怀里捏住龙崽的小翅膀，跟老虎叼起自家幼崽一样，提了起来。
瓦尼塔斯看他动作，欲言又止。
莱迪瞧出他的担忧，笑着安慰：“放心吧，龙族皮糙肉厚，我这点力道，龙崽不会受伤的。”
他全力一击还不一定伤得到龙崽呢。
当然，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会很尴尬。万一瓦尼塔斯不放心把龙崽交给他就更尴尬了。
很会察言观色的瓦尼塔斯适时地转过头，似乎没发现莱迪一张红脸上的红晕。
“那我先走了，你和贵志都要乖乖留在房间里，这样结界才能保护好你们。”
莱迪单手抱起睡得香甜的龙崽，即将离开时又回头叮嘱一句，“对了，瓦尼塔斯，那些烦人的东西只要你一直假装看不到，等时间久了它们会自动离去的。”
瓦尼塔斯搂住脑袋下滑的夏目贵志，抬头看莱迪，无声张了张嘴。
他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一个鬼怪。
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默认他能看到。
“嗯？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能看到？”
莱迪眨眨碧绿的眼睛，看懂瓦尼塔斯的困惑，老老实实道：“大概是因为你现在给我的整体感觉很矛盾，而且你的眼睛蓝得太特殊了，和贵志的眼睛一样，一点也不像普通人类……”
拥有这样一双苍蓝眼睛的人，能看到什么都不奇怪。
莱迪同迪亚利亚出门历练（旅行）几年，在这个世界见过的特殊之人比他的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并不意外瓦尼塔斯现在的变化。
他语气微顿，补充道：“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夜间才会出来活动的——唔，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瓦尼塔斯闻言，顿时愣住，下意识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睛陷入沉思，连莱迪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发现。
夏目贵志安静地靠在他肩上，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有睁开。
＊＊＊
夜深人静，百目鬼家的高墙之外无人路过。
倒是有无数常人看不到的黑影，它们身形扭曲、五官狰狞，正飞蛾扑火般，不停冲撞百目鬼泷和四月一日之前设好的结界。
大门处的金色铃铛如同遭遇了什么巨大危机，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急促又清脆的“铃铃”声，不断驱除撞击的黑影。
由于结界过于牢固，只会一股脑撞上去的黑影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顷刻间便化作一团团烟雾消失在天地间。
樱花林里。
百目鬼松和迪亚利亚等人在雨中撑着伞，似有所觉地看了眼围墙之外，确认结界无损后，才收回目光，转而看不远处的人。
今夜，四月一日君寻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蓝色的华美衣袍，蝴蝶和月亮绣纹围绕全身，过长的衣摆垂落地面却不染尘埃。
黑发的店长静静站在雨中，仰头看天上的圆月等待时机。
他的周身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隔绝了雨水，甚至没有一滴淋湿他的衣服。
雨不停地下，无数灵力从店长身体逸散出去，又迅速融入雨水中。
地面被雨水洗涤过的草木变得越发青翠，生机勃勃，散发出清新而纯净的气息。
旁人仅是站在附近呼吸一口空气，便觉心旷神怡、烦忧全消。
“时间到了。”
随着话音刚落，黑发店长有条不紊地张开双手结印，一个金色的华丽魔法阵自他脚下出现，眨眼间便扩大到整片樱花林。
魔法阵中太阳的图案渐渐变大，将月亮挤到一侧。
啾啾啾——
原先在枝桠上躲雨的小白鸟们不约而同扑扇翅膀，纷纷绕着四月一日飞舞。
莹白的光芒从小家伙们体内出现，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浮现在半空中。
“百目鬼？”
四月一日看着无比熟悉的人影，瞳孔微缩。
啾啾啾——
“有趣，这群小家伙们纯净的原因竟是人的灵魂。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会变成这样，记一下。”
迪亚利亚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余光瞥见怔愣在原地的百目鬼三人，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变出魔法书和羽毛笔，沙沙地写起来。
百目鬼玶看着和自己脸庞别无二样的虚幻人影，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可能，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爸爸和爷爷，“难道是……那颗蛋？”
他反反复复看过先祖们留下的所有资料，知道壹原侑子曾给先祖百目鬼静留有一颗极为特殊的蛋，据说是只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使用。
那个“合适的时机”只有继承了与君寻先生共享视野的百目鬼才能看到，所以那颗蛋按理来说应该交到他手上。
但他却不知蛋已经被使用了。
他以为是还没到合适的时间，以为他还不够强大，所以爷爷和爸爸才没把蛋交给他，万万没想到……
以先祖们出现的人数，这件事极有可能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百目鬼玶握紧双拳，声音艰涩，右眼慢慢从碧绿变成灿金。
百目鬼松没注意到孙子的变化，只一脸复杂地望着先祖们的灵魂。
“我和父亲也不清楚，先祖们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看这些先祖，我猜应该是很久之前……”
百目鬼泷回神稍快，听到儿子的问题，安慰似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下一秒却看到他的异瞳，不由沉默下来。
君寻先生的情绪似乎起伏过大？
已经影响到玶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待会的占卜？要不要现在就叫醒君寻先生？
如此想着，百目鬼泷往四月一日的方向走去。
“泷，给他们一点重聚的时间。”
百目鬼松及时叫住百目鬼泷，又看了眼百目鬼玶，发现他的右眼已恢复成绿瞳，摇头道：“君寻先生不是我们，他能处理好这件事。”
正如君寻先生确信百目鬼永远不会伤害他一样，他们也确信其他的百目鬼永远不会伤害君寻先生。
百目鬼泷收回迈出的步伐，静心观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月一日君寻眸色复杂地看眼前的百目鬼们。
纵然付出沉重代价也要记住所有重要之人的记忆，所以即便每一个百目鬼长得都一样，他也能瞬间分清谁是谁。
四月一日眸底晦涩，不知百目鬼们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借由小白鸟们的身体凝聚出灵魂，是和他一样？还是？
“……”
百目鬼们无声开口，随后发现他们发不出声音。
“没事，这样就行了，我能看懂你们想说什么。”
四月一日一眨不眨地看他们，眼神异常温柔，“好久不见。”
“……”君寻先生，好久不见。
百目鬼们也柔和了五官。
一方静默，另一方说话，竟也能无障碍交谈。
迪亚利亚手握羽毛笔，写个不停。
半响后，魔法阵已经定形。
被挤到一侧的月亮图案随着百目鬼们陆续消失，渐渐变大，而太阳图案随之缩小，在魔法阵里维持出一个恰好的平衡。
百目鬼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四月一日君寻，他们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仅是片刻时间，又消失了，只剩下一只只被雨水淋湿的小白鸟们。
“……”再见。
时间太过短暂，他们有很多话想说，却来不及，只好省略。
唯独告别不能。
“……再见。”
四月一日目不转睛地看消失的人影，轻声呢喃，垂眸看地面的小白鸟们。
它们的羽毛不再蓬松，眼睛也失去神采，焉了吧唧地低垂脑袋，在湿漉漉的地上被豆大的雨水砸得小身子颤抖不已。
四月一日连忙挥手，一个屏罩迅速出现在小白鸟们头顶，将雨水挡在外面。
他又传了些灵力过去，小白鸟们才慢慢恢复精神。
“谢谢。”
四月一日垂眸看着无比稳定的魔法阵，低声道谢。
啾啾——
小白鸟们下意识回应他的道谢。
占卜正式开始。
百目鬼玶低头看蔓延到脚下的魔法阵一角，心里有无数个问题，但这会儿不适合提问，只能暂且压下。
雨势越来越大，人眼快看不清五米外的世界。
无数小水洼汇聚成一面巨大的水镜，倒影出一个完好的魔法阵，雨水滴落到水镜上，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四月一日君寻呼吸放缓，静心聆听周围的雨声。
月光皎洁，融入雨丝中，密密麻麻落在盈有魔法阵的水镜之上。
一样常见的物品缓缓出现在涟漪不断的水镜上。
这是占卜的提示。
随后，一道空灵的声音传入四月一日脑海里。
“……书？”
四月一日重复那道声音，敛下眼睑看水镜之中的画面。
画面中只展示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却在四月一日看到后又瞬间消失。
四月一日长睫轻颤，以为这次占卜已经结束时，突然有越来越多的雨水砸落到水镜上。
每一滴雨水溅起的涟漪都浮现出一本书，它们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撕碎，变成一片片白纸。
“不对，这本书好像本来就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四月一日表情愈发凝重，看着水镜中的画面再次切换，听着脑海里的声音，不由一愣。
“画面里的人……好像是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到水镜里的四月一日。
他在一个凹陷的巨大球形地区出现，身后跟着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一张白纸，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本拼凑起来的书……
“看样子，画面里的店长好像在收集一本书？”
迪亚利亚放下羽毛笔，猜测道：“就是不知这本别无一物的空白之书有何价值？竟与占卜店址扯上联系……”
“空白的书？”
百目鬼泷摩挲下巴，自言自语：“我好像记得在哪里听过……”
百目鬼松担忧地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在说完那句话后便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俨然在忍受什么。
金色的魔法阵缓缓消失，雨势渐渐变小，水镜上的涟漪慢慢平静，在月光下倒影出一地斑驳。
百目鬼玶环顾一圈四周，发现一切恢复正常，诧异道：“占卜……好像结束了？”
不知道君寻先生有没有得知新的店址在哪里。
咚——
还未平息的水面再次溅起巨大的涟漪。
“君寻先生？！”
百目鬼玶瞪大绿瞳，吃惊地看突然就晕倒在地的四月一日，忙跑去扶起。
啾啾啾——
小白鸟们顿时紧张地飞了起来，纷纷落到四月一日身上，努力发出莹白的光芒，好缓解四月一日的痛楚。
迪亚利亚也上前，快速检查完四月一日的身体后，眉头舒展开，安慰三个百目鬼：“没事，店长只是因为力量耗尽，需要休息一会而已。”
“真的？”
“幸好没事……”
百目鬼松和百目鬼泷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看向已经扶起四月一日的百目鬼玶，“先送君寻先生回去吧，新的店址等君寻先生醒来再说。”
几人离开。
月色如画，地面的水悄然消失，仿佛之前没下过雨，只有青翠欲滴的草木在风中摇曳。
＊＊＊
远在时空裂缝中的本丸。
三日月宗近静静看坐在传送阵前一动不动大半天的本丸付丧神。
只见身材高大的灰发付丧神慢慢睁开灰瞳。
三日月宗近问：“现在可以过去了？”
本丸付丧神低头沉默，片刻后摇头道：“我们不去了。”
三日月宗近面露诧异，“为何？”
“我知道君寻先生接下来要去哪个世界，我们直接过去那个世界。”
“时间来得及吗？”
本丸付丧神认真地看三日月宗近，“本丸有那么多人，一个个世界去试，肯定来得及。”
“那行，我现在就去找狐之助。”
“等等，你怎么不问我是如何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问。我只要知道君寻先生要去哪里，我们能过去就行。”
三日月宗近弯起一双盈有弯月的眼睛。
“况且秘密，我们每个人都有啊，不是吗？对本丸的大家来说，只需要知道可以去找君寻先生，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