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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文侪再睁眼——依旧昏暗的老宅卧室,头疼欲裂的自己以及身侧笑容标准且刻意的戚檐。

第146章

文侪再睁眼——依旧昏暗的老宅卧室,头疼欲裂的自己以及身侧笑容标准且刻意的戚檐。
刚重生,文侪实在没力气揍人,这显然是被戚檐看出来了,随后他连人带笔记本一同被卷入了戚檐的怀抱之中。

想骂人,可他有点累,骂人费力气。此外,天气着实冷,而戚檐恰相反。

暖,好暖。

体温高真好,像个巨大的人形热水袋,就是身子骨和肌肉都太硬,抱着不怎么舒服。

戚檐又在碎碎叨叨地说情话,文侪懒得听他胡扯,只在心底默默整理三局以来事关谜题四的线索。

毋庸置疑的是,所有人都希望拯救深陷家暴泥潭的周宣,而价值观出现偏差的周宣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在弯路上越走越远,现如今亟需他们确认的是——谜题四究竟锁定了哪一件事。

依照前四个委托经验来看,四谜题指代的事件绝对是对九郎来说具有深远意义的事。

可仔细想想,目前能称得上有头有尾且真正付诸实践了的“完整事件”仅有一桩,即孟老板的出逃计画,虽然才进行至一半便被往回跑的周宣给毁了吧,却怎么都比那些个还未来得及开始的计画强些。

至于平大厨那拯救计画,根本算不上是叫周宣拒绝的,而是平大厨自个儿没本事干成,毕竟他那时连反抗也没有,那平大厨却自顾咬了人后,自顾死了。

眼下,他们判断孟老板是周四爷请来的专业律师,那么进行到一半却以失败告终的事件恐怕不会脱离法律。照如此推演下去,这件事的原本样貌该是:周四爷聘请孟老板,并将周宣父母告上法庭,但由于周宣的不配合,这次起诉最终以失败告终。

虽然这猜想尚缺乏一些具体线索佐证,但思路已算完整了。

文侪又在脑海里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思路,方准备拿起笔记,却发现那戚檐不知躺身背对着他在干什么。

戚檐这姿态叫文侪有些不寒而栗,即便那小子什么都没说,也没故意漏出半点怪异神情。

靠……

惨了。

“喂!戚檐!”

文侪猛地掰过戚檐的肩膀,那人被吓得一抖,文侪抓着他的身子翻过去,只见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爬着好些密密麻麻的丑字,而就在他把脑袋探过去的刹那,戚檐写下了句号。

【肆、我于白雪中刨出了自己的尸骨。】

【答:“白雪”指代孟老板、周四爷对周宣的法律帮助,“尸骨”指代周宣在父母家庭暴力下形如行尸走肉的糟糕处境;“我”亲自刨出了自己的尸骨,表明周宣即便深知自己正经受暴力,也明白孟老板与周四爷的良苦用心,却依旧在扭曲价值观等的影响下,拒绝借助法律手段摆脱家庭暴力。】

文侪的眼睛还没看完,身子先有了动作,他紧抱住戚檐,等待着电流的到来。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电流还是没到。

文侪抓了戚檐的答题纸来瞧,只见一道红圈赫然浮于纸上,那一刹他好似遽然泄气的皮球,浑身无力地瘫在了床上。

“哥,我好喜欢你抱我,以后多抱抱我吧?”戚檐乐得合不拢嘴,见文侪要起身,他反抱住文侪,将文侪摁在怀中,“好容易遇着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怎么舍得让你走?”

“三、二……”

“不要。”戚檐伸手捂住文侪的嘴,“别催我嘛,我们舒舒服服躺到四爷过来叫咱们再走吧?”

文侪冷哼一声,又将那张答题纸拿了起来,却还在嘟嘟囔囔:“什么时候把我的纸笔顺走的……这字写得也太难看了……”

“躺着写的能怎么办?”戚檐含情脉脉地看着文侪,“谁叫你刚刚又不理我,我明明在说话,你却不好好听。”

“我听了……”文侪有些心虚,却依旧犟着不肯承认。

“哦?说了什么?”戚檐笑起来。

文侪眨了眨眼:“就那些会被我否定的话吧……”

“才不是!”戚檐笑着。

“那你说了什么?”

“戚檐对文侪的第四次正式表白——文侪肯定会答应版本。”

文侪瞪他一眼,随后翻身起来:“少废话,干活去。”

“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戚檐忽然对着他的背影笑说,“你刚刚没听见,所以我再说一遍。”

文侪捂住了耳朵,不理他。

***

四谜题是解决了,可是循环要如何中止呢?若还是像委托三那般无休无止,实在是叫人受不住。

戚檐摇着文侪,摇了好一会儿,便翘着二郎腿坐去了床沿。那对长腿晃了好半天,终于在某一刻消停下来。

他说:“周宣的死因是卧轨自杀,理该是被火车碾压而死。可咱们上局已经试过了,除了第七日外,火车绝无可能前来。若是想让周宣提前死亡,会不会只需要满足【卧轨】与【碾压】两个条件,便算是死况还原?”

文侪眼下并无更好的想法,只答:“说不准。”

门被叩响,四爷紧接着闯进来,戚檐伸了个懒腰,说:“走吧,吃饭去。”

***

每局开场,二人都要被揪去桌上吃团圆饭,文侪为了叫那些人放下忌惮,先大快朵颐一番,这才擦着嘴问:“大姨,咱们家里有车吗?”

“车?”顾大姨诧异地瞅了他一眼,“说什么瞎话呢!——咦呃,在这般时候说胡话,怪瘆人的!!”

戚檐嘿嘿笑着插一嘴:“有农作工具吗?像拖拉机那种……”

平大厨愣一愣,说:“有啊,就在院角,这会儿该被雪埋了。”

“有油吗?”戚檐懒得客套,微眯眼痞子似的随口问去。

“冬来前给加满了。”平大厨说。

戚檐同文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笑着垂头吃饭。

也不知道外头那条癞皮狗何时会跑来咬人,俩人只像是有阎王追着讨命似的,囫囵灌了几口汤,便开门往院角跑。然而他们在风雪里跑了近乎二十分钟,才终于瞧着一个近乎被雪埋了的拖拉机。

“放得这般偏僻,我看压根就没想叫人找着吧。”文侪骂着,快速把机体上的雪扫了扫,便去硬拉门把手。

戚檐却径直绕去了拖拉机前头,也不知何时拿的扳手,总之文侪扭头看他时,那人已经开始拆卸水箱了。

水管给冻得梆硬,彼时戚檐的脸色已不大好看,谁料卸下来水箱后,那人直接将扳手丢去了雪里,说:“啧,水箱里的水没排空,水箱冻裂了,水管和水泵也都坏了。”

“白费力气了……强开拖拉机,发动机过热,要烧死人的。——走吧。”戚檐果断拽住文侪往回走,“顾不着什么沉没成本了,这是条破不开的死路,咱们还是及时止损。”

戚檐见怀里人不吭声,垂首瞧了眼,见他眉头拧着,忙停步将他打了个转,却只见他面色苍白,就连双唇也泛了点紫。

“怎么了?”

戚檐双手扶着文侪的肩,那要强的人儿虽说咬紧了唇,可是脑袋还是不受控地往戚檐的手上耷拉。

“……痛。”文侪虚弱地说,“腿。”

戚檐要文侪扶着他的肩,二话不说便蹲身卷起文侪瞧来完好无损的裤腿。只见被衣服包裹的腿上不知何时冒出个巴掌大的咬痕,血丝粘稠地渗进了下头棉袜。

“靠……”

戚檐二话不说便将文侪抱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屋子疾行而去。那人勾着他的颈子,在他颈边吐出痛苦的闷哼。须臾之间,戚檐觉得心脏四分五裂。

凭什么?

凭什么局局叫文侪受苦?

把伤给他啊,叫他死啊,叫他痛啊!!!

为何总折磨文侪?!!

缩在他怀中的文侪痛得抽搐不停,眼泪与紫血都落在戚檐的肩头。

戚檐的胸膛剧烈起伏,眸子瞪着,忘了眨动,他神经质地冲进屋子里,粗莽地撞开了黄复与平大厨,撕心裂肺地喊:“四爷,救人!!!”

当文侪脱离他身子时,他才觉察自个儿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极了车祸那日。

彼时他叫那碾人的货车惊得跌倒在地,直折断了骨头。可他当初一点儿不觉得痛,只愣愣瞧着那当场死亡的人碎作一摊烂肉,又于恍恍惚惚之中被扯上救护车,回过神来时只若是在天寒地冻时候埋头扎入了冷水里。

不能死。

文侪不能死。

他当时默念着,而后晕厥过去,睁眼时这世上已没了文侪的踪影。

他连向段礼讨要二人的合照的胆子都没有,浑浑噩噩像是避鬼般绕着他与文侪的共友走。

生不如死。

他却装着不在乎,轻浮地将自我的躲避定义成了遗忘。

***

文侪身上的疹子褪去并未花费太长时间,其实症状同前几回大差不差,他不知为何这回戚檐的反应会如此大,醒过来后便拖着腿去找了戚檐。

那人关着灯缩在会客厅,见文侪来,便伸出只手牵他过去。

文侪觉着他应当想掩藏自个儿情绪,因此也没去开灯,只说:“我好着呢,你别耷拉个脸,要咒我似的。”

戚檐干笑了一声,声音哑得像是方哭过一场。

文侪有些忧心,便拿指揩了揩他的眼下,幸而没摸着水,便说:“怎么办?碾压这事估摸着是办不到了。”

“再简化点?”戚檐的口吻难得带了点不坚定的轻飘,“将死况还原的条件简化作卧轨,即在铁轨上自杀。死法随意点儿,怎么舒服怎么来……”

文侪原先拧着眉,想了片刻说:“我看可行。毕竟只要我死在了上头,火车第七日来时还是会将我碾压,死况说不准还是能还原,就当是赌一把了——走吧,不等了,现在就去。”

文侪兴致盎然地起身,袖摆却给戚檐揪住了,他说:“让我抱抱吧,我就不跟着去了。”

“胆小鬼。”文侪说着,也不给那失魂落魄的人拥抱,仅仅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说,“这回若是能成,再给你抱吧,别总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戚檐目送那人的背影在门口的光亮中消失,只听后厨传来一阵清脆的哐啷响,便知文侪去那儿拿了刀。

***

漫天飞雪像是要吞没下方一切低矮的、渺小的事物。

文侪踩着厚雪朝铁轨走,期间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能在肉眼所及之处看见戚檐。

“说不来,还真不来。”

文侪哼唧一声,在铁轨上坐下。

冰凉的铁道既冰凉又硌人,他无奈笑笑,随即抓起了那把刀。他将手伸直,锋利的刀刃随着心跳一并蹭上了腕上动脉。

“噗——”

红色的血液洒下来,像是雪,又不像雪,总之叫他眼前的东西都模糊起来。

痛啊,他抛了刀,往后躺下,手落在铁轨上,叫那东西将皮肉给死死黏住了。

涌流的鲜血还来不及冻上便渗入了白雪之中,他阖上了眼,耳边却传来了火车驶来的轰鸣。

他笑起来。

值了。

***

“起先是刮了风,而后下了雪。你匍匐冰面照镜子,与河底的怪物四目相对。”

“你失声尖叫,惊觉——你即他,他即你。”

***

————[ !!!委托成功!!!]————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3】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 阴梦裂口扩大中…]————

***

从2019年夏至2020年冬,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只用了六场阴梦便跨过去了。仔细算起来,甚至还不满42日,可连续进行的两场委托已足够叫俩人筋疲力竭。

在委托铺子里昏昏沉沉了不知几日,再睁眼时,大雪已染白了委托铺的小院。

文侪披着还留有余温的毛毯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懒懒地倚着屋门看庭中纷纷扬扬的大雪。

身后,戚檐忽然将胸膛粘贴了他的背,左手搂住他的腰,右手则将一本翻开的日记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随之下移,瞧见了一行整齐的字迹——

【《委托伍2000年鸿运饭店大少爷卧轨自杀案》】

***

【周宣2020年12月6日书,渭止老城时迎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