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卿与韩理雄之间的关系, 既像老鼠与猫,又像神父与自堕者。
韩理雄同样是底层出身,当他理清程俊卿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经历后, 他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他的野心。
姚方丘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亲口说过程俊卿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他的高傲,他的野心,任何和他见过的人都会对其一览无余。他不仅坦诚自己的性格,也坦诚自己的经历。他的家庭,他的工作, 他是如何被生活虐待, 他一点儿不怕丢人将自己所有的内容赤裸裸地展示给大家看。
他这种从不掩饰的行为,反而成功的让大家对他的第一感官落在对他“悲惨经历”的同情, 而忽视了以他现在的地位,他能获得多大的利益, 拥有多大权势的现状。
姚方丘和中央调查组的人说,程俊卿是一头把自己装在可爱玩偶里的狼。
程俊卿对权势的追逐,不在他展示给大家看的表面,而在他的深层行为里。
韩理雄理解姚方丘出于理性的发言,但他仍感性地认为,程俊卿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当时能够获得的条件,对阶级的反抗。
所以, 说他圣父也好,说他情感泛滥也罢,拥有相同的政治经历,却比他要幸运一些的韩理雄天生的想要挽救这位有能力有智慧,唯独没有出身和运气的年轻人。
他在看清梁鼎盛案的第一时间,没有像以往那样大义凛然地将凶手缉拿归案, 而是对其好言相劝。他劝程俊卿去自首,去做污点证人。
“你的情况很明朗,你只是从旁协助,并且你是受到了纪宗海地位的胁迫,你不是自愿的。你还做了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相信你只要找到一位好律师,就能够把需要承担的罪责降到最低。三年,还是五年,或许有可能是两年。你付出部分代价,赎了罪,就能脱离一切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样不好吗?”
当韩理雄说出这段理想发言,程俊卿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在他人眼中,身陷泥沼,眼睛还被迷雾蒙上的程俊卿其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在十多年的官场生活中被那些不可说的规则同化,他做人做事遵循的不是法律,而是自己摸石搭桥,探索出来的政治智慧。
自首,那是程俊卿走投无路,鱼死网破时的最后选择。
韩理雄好言相劝的时机挑错了。那会儿,程俊卿只是想离开纪宗海另谋出路,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是抱有希望的。他怎么可能去听从韩理雄的劝告?相反,因为不理解韩理雄的想法,他会自然地觉得这人有些多管闲事。
演绎这一段,试戏时,余寻光还笑着用粤语对章晔说:“我同你不熟来的嘛,大佬。”
章晔想到阎培熙,也同样联动了一波,用肖斐的语气,用粤语回:“为什么我一直想管你的事啊?”
“因为是阿哥嘛。”余寻光想起文简教他的比心手势,给章晔“哈特”了一下。
章晔被逗得乐出了声,也举起手,学他的动作,却因过于笨拙,分不清手指。
余寻光就过去掰着他,更仔细地教他。
程俊卿的路一直走得很稳,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纪宗海的疯癫既然有可能葬送他的政治生涯,那么他就离开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梁渊华不管他的死活,他不能对自己的未来不上心。
在曲长河和梁渊华的谈话中,程俊卿从这位法务长的嘴里知道了“魏杰诗”这个人。
那一天的试探里,曲长河的态度很明显,他想带人推举魏杰诗做下一任省务长。
说来,这位高官也心累得紧。曲长河之前一直遵守梁渊华定下的游戏规则,专心的做纪宗海的拥趸,可是中央调查组的到来让他敏锐的神经紧绷,他感受到沙省可能要变天的可能。他又从纪宗海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探知到他不想干下一任省务长,为了保全自身,他果断地决定改变主意,另投他人的怀抱。
曲长河属于“老官派”,他那天来拜访,也是想让梁渊华表态。纪宗海怎么着也是梁渊华推出来的人,曲长河不管是走是留,总归是要跟他打招呼的。而且曲长河话里的意思表述得很明白,他不是要背叛,他是想推新人。他没钱,没权,梁渊华可以从这两方面插手。到时候竞选成功,魏杰诗也能是“老官派”里姓”梁”的人。
可惜梁渊华不想搭他的腔,他不仅让程俊卿全程陪同,还把谈话的地点挑在了一个鱼塘边。
不仅纪宗海想跑,基于梁鼎盛案的压力,梁渊华做长远考虑,这时也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程俊卿的心思由此活络。
纪宗海要往上面动的迹象,不仅老狐狸曲长河能看出来,程俊卿作为“近臣”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纪宗海年纪不小了,他在即将退休的年纪更加不愿意继续被梁渊华掌控。他也是当过省务长的人,他难道没有野心吗?纪宗海不允许“沙省省务长”一职成为他政治生涯的终点。在你梁渊华呼风唤雨的沙省出不了头,那我就调到中央去。纪宗海早就联系好了,任期一到,他就丢下沙省这个烂摊子远走高飞。
因为存了别样心思,所以沙省的发展对纪宗海而言不再重要。他现在更愿意求稳,而不是去突破,去争取那一点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政绩。所以,纪宗海对于E区的景点开发以及拆迁地的开发提议都是能拖就拖,他才不愿意给下一任省务长处理那些拆迁发展可能会带来的烂摊子。
他的怠政、懒政反而给了程俊卿漏洞可钻。梁渊华敢暂时对沙省放手,没有被纳入他的班底的程俊卿却不能不为自己的以后争取。
他去私下关注了魏杰诗,并小心翼翼地探知他。
了解这个人之后,程俊卿感到一丝意外。原来曲长河对他的推举纯属剃头担子一头热。魏杰诗是个“实干派”,他是真正想为民生做出成绩的人。他看不上曲长河这种官僚主义,也不屑于成为阶级主义的走狗。
魏杰诗说:“省务长算什么,欺压百姓的尚方宝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要做了省务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这些高官,未免脱离基层太久了!我瞧不起你们,我永远不会做被你们操控的傀儡。你们满脑子在权衡利益,在争夺钱财,在玩弄法律,在无视他人宝贵的生命!你们这种人,我羞于与你们为伍。”
魏杰诗的这段话程俊卿虽然不曾听过,但他能够依靠自己优秀的察言观色来分析这个人的基本性格。魏杰诗宁折不弯,那么程俊卿也可以把自己对权势的追求换成对崇高理想的追求。
只要能够出人头地,程俊卿可以是任何模样。现在,他决定把自己装点成魏杰诗喜欢的样子。只要能够向上爬,只要能够获得权势和地位,什么民主党,什么为老百姓做事,什么以人民最高利益为主,这些话程俊卿通通能够脱口而出。
这个世界的规则本来就是可以灵活变换的。
托他一直有在外面塑造自己人畜无害形象的福,聪明的人,像韩理雄之辈能够一眼看出他的野心,但也仅仅只是野心。一个人总归是要有追求的。在官场中,做一个有追求的人才不会让大家过于防备。这个世上没有追求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恐怖,因为那代表着你永远猜不到他的心思。
程俊卿凭借自己的外貌和在他人眼中可怜的形象,成功的得到了魏杰诗的同情与信任。魏杰诗当然知道他不单纯,可他如今愿意下来和自己走到一起,愿意陪他做那些有益于人民的事,他拿出的这份态度就代表着他是可以争取的同志。
君子论迹不论心。
魏杰诗全心全意的接纳,让程俊卿接触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思想。什么平等,什么人民,什么服务,程俊卿一概不懂。看出他在思想上的无知与匮乏,魏杰诗没有笑话他,没有批评他,反而耐心的跟他诉说自己对社会构成的想法,对老百姓们的看法。他毫无保留的对他展示着自己的心胸。
比起曲长河,魏杰诗能看出来程俊卿不是一个完全被权势侵蚀的人。他还有心气,他还有梦想。
在这种耳濡目染之下,有一天,得到老百姓真心实意的感谢,程俊卿居然感到了幸福。
这太恐怖了。
程俊卿想,他大概是病了。
程俊卿从来不愿意只做一个秘书。他在纪宗海面前当奴才,在梁家当佣人,他被这群处于权势顶端的人看不起,可他明明是有能力的。
在魏杰诗这里,程俊卿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但他当然没忘记自己的人生目标。他本来就是想推举魏杰诗做省务长,然后在新一任老板手里活动,让自己调去别的实权岗位。
为此,他愿意在魏杰诗身上用尽自己能抓到的资源。当魏杰诗陷入钱财的困境,他就去联系曾经的光脑公司;魏杰诗的支持者不够,他就拉开市里的谭鹏江的班底。他找来报社,为魏杰诗造势。他暗里联系,为魏杰诗上下打点。
那段日子,忙碌的程俊卿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那些都是纪宗海和梁渊华不能给他的。纪宗海从来都看不起他,梁渊华呢?他担心程俊卿的官做大了,翅膀硬了,会对梁小絮不好,所以从来不愿意给他任何机会让他往高处走。
现在,程俊卿终于不用承受这种憋屈了。
或许是程俊卿太得意了,他的行事难免高调起来。他沉浸在自己完美未来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他忽视了身后窥视他的眼神。
纪宗海终于发现了他的背叛。
对纪宗海来说,我可以不要你,但你不能主动去找下家。程俊卿可知道他的不少把柄,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他做事果断狠绝,他首先把程俊卿的变化透露给梁渊华。
“程秘书的心好像大了,他居然敢跟民主党的人拉拉扯扯。”
梁渊华从来不在乎当权的是哪个党派。党派,那是欺骗无知群众的东西。
可他在意纪宗海接下来的话。
“他敢瞒着我们偷偷行动,保不准他是想重新找个靠山。”
程俊卿依附梁渊华的桥梁是和梁小絮的婚姻,现在他变想改换门面,他是不是想丢下梁小絮?
哪怕梁渊华再疼爱自己的女儿,出于一个男人的角度,他设身处地,也不认为程俊卿是真的能够一辈子接受他的弱智女儿。
这时,中央调查组的人仍在追究梁鼎盛案。如果程俊卿打定主意要背叛,第一个遭殃的会是梁渊华。梁渊华老了,他又离权利的中心太久,连曲长河都能生出自己的心思,他哪里还能够维持住当年的“一手遮天”?梁渊华早就想走,他已经在考虑带着梁小絮去其他的星球生活。
因为不再对权力有那么大的欲望,梁渊华反而看开了。或许和梁小絮最配的。从来只有那种普通人。
梁渊华没有给出一句准话,他只对着纪宗海发出一声感慨,“到底是我们家小絮高攀程秘书了。”
纪宗海便不能再明白了。
得到梁渊华不会插手的保证,纪宗海回去后就要像处理梁鼎盛那样处理程俊卿。可惜他从来看不起程俊卿,他低估了程俊卿的聪明以及敏锐程度。在他得手之前,程俊卿主动找到了韩理雄。
“我要自首。”
绕了一圈,程俊卿还是走上了他曾经不屑的穷途末路。
余寻光和章晔之间有一段难度很高的文戏——韩理雄对程俊卿的三场审理戏。
第一场,程俊卿仍旧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希望,他只是把自己的“自首行为”当成紧急避险,他并不打算说出实话。
第二场,从韩理雄给出的消息判断出纪宗海已经知道严子龙的存在,担心好友性命安危的程俊卿当场失控。
第三场便是程俊卿向韩理雄的坦白与交代。
在这一大段台词中,程俊卿和韩理雄之间有很多哲学性的对白。
韩理雄说:“我其实很同情你,因为如果换作是我面临你的处境,我也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程俊卿说:“你不用安慰我。就像很多人爬山都会找小路,走捷径是人的天性,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事。”
韩理雄和程俊卿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交了心。
但程俊卿仍旧不喜欢韩理雄。
“你在我眼里,是幸运女神的产物,你说的所有话,包括你这个人的存在,都不能让我服气。”
韩理雄便问他:“那么有你真正喜欢的人吗?”
程俊卿喜欢包容的人,就像严子龙。
程俊卿也喜欢坚持的人,就像魏杰诗。
“他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人。”程俊卿说:“从来没有谁能够做到他那样。他所处的环境不会比我好,他面临的诱惑不会比我少,但是他却做到了坚守自己的人格。你能理解吗?找到法律的漏洞,再扩大班底,制造规则,这样的人从来称不上伟大。他们是老鼠一样的投机取巧者。只有知道漏洞,填补漏洞,远离漏洞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
程俊卿对魏杰诗十分推崇,他愿意为魏杰诗做最后一件事。
他先从梁鼎盛的上位史交代起。
“其实梁鼎盛的小学文凭根本称不上什么大问题。从实干的角度出发,他虽然文凭不高,但是他对于农学、农民、农业,比任何相关专业的高学历者都要了解。他是有能力的,他只是同我们一样缺了一个出身。他比我更有野心,他比我更拉得下脸,所以他为了出头,做了很多事。”
为了进入梁渊华的班底,粱鼎盛首先改了自己的姓氏。
然后,为了能够一直留下来,他又参与到了纪宗海的权财交易中。
程俊卿说:“梁鼎盛出生于农民家庭,他从来没有忘记农民。你们知道他当上农务长后,沙省的耕地扩大了多少吗?那个数字你们可以配合前任农务长手里缩小的耕地去综合性地看。”
梁鼎盛其实是一个有做实事的好官。
“我杀了他。”
那个时候,程俊卿有没有预想到自己的结局?
程俊卿继续说起梁渊华。
梁渊华在沙省的官场里呆了二十年,这是他退休后的五年里仍旧能够做幕后人的前提。
他犯下了多少事,程俊卿也不清楚。
但是他可以通过纪宗海去扳倒他。
“从纪宗海上任省务长至今的四年时间,每一场会议的真正内容,我都记得。”
当时程俊卿说出这句话时,别说韩理雄懵了,在外旁听的姚方丘也傻了。
程俊卿笑得有些调皮,“很难理解这句话吗?省务长召开的每一场会议,都由秘书长记录,最后再由省务长、法务长、警务长人三人联合签字。可是啊,联邦政府的定法人好像太天真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四个人穿一条裤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根本不用去查会议记录,因为这四年里的会议记录,每一场都有造假。真正的记录,在我这儿。”
程俊卿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超强的记忆力——秘书最需要的硬件要求。
姚方丘捂着嘴,站在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敢做声。
程俊卿说出的话太可怕了,让人不由得发散思维。如果沙省这四年里的会议记录能够造假,那么之前的呢?其他省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
程俊卿要交代的材料太多了。当他不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的话想说。
或许以后再也没有办法说这些了,程俊卿开始享受起自己的处境。程俊卿不仅知道纪宗海的事,他还知道很多其他人的事。他说:“好菜总要留着最后吃的。”
他把纪宗海的故事抛开不谈,说起了其他人。他甚至提出要求,“我想我需要休息,你们愿意朝九晚五来上班吗?”
面对他的礼貌“请求”,基于他是重要证人,姚方丘愿意为其担保,“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我们配合就行。”
程俊卿慢慢地想,慢慢地说,终于,他等到了纪宗海的人。
这便是他拖延时间的目的。
就像当初纪宗海想方设法都要杀掉梁鼎盛一样,他知道纪宗海也不会放过他。
“我不是梁鼎盛,我知道狡兔三窟。我现在还没有开始交代省务长的事,但是如果我死了,我不能保证那些东西会以什么不光彩的方法出现在大众眼前。”
程俊卿说,他和他一手扶持的光脑公司的老总交情很深,他在那家公司甚至有自己的编程码。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纪宗海的各种犯罪经过就会出现在每一台光脑上。
纪宗海派来的人顿时不敢出手了。
“你想要什么?”他提出交易请求。
“我想知道你们把严子龙怎么样了。”程俊卿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但他希望严子龙能活下来。
“我们还没有找到他。”这是对方给出的信息。
程俊卿不太相信,“调查组的人说,你们抓了一位严姓记者。”
对方说:“他当时跑了。”
程俊卿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相信,“我希望他能够安全。”
程俊卿表示,如果纪宗海能保证不对严子龙动手,他愿意拖延时间,给纪宗海腾出脱身的机会。
“我会关注这件事的。”
他从谁那里获得消息?当然是韩理雄。
后者因此知道了严子龙对程俊卿的重要性。
有一天,韩理雄带来一个消息。
“有人看到严子龙出现在B区的梨花弄。”
那是程俊卿和严子龙的秘密据点。
得知了准确的消息,程俊卿反而害怕起来。
密闭的空间,被限制的人生自由让他失去了判断,他无法确定现在谁说的是真的。
如果严子龙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强撑又有什么意义?
他注定是要死的。
程俊卿在交代犯罪经过时的情绪不再高涨。
有一天,程俊卿终于忍不住,他提出有一个地方,存留有纪宗海的大量犯罪证据。
“那个地方设有瞳膜锁,只能我亲自去开。”
韩理雄和姚方丘商议后,安排最高警卫,把程俊卿带了出去。
来到他所说的那间密室,四处一片狼藉。
文件不见了。
周围还有打斗的痕迹。
程俊卿甚至看到了干涸的血迹。
面对门口的那张桌子上,有一个盒子。
韩理雄和警员正在为周围毁坏的文件着急,他们没有注意到程俊卿打开了那个潘多拉魔盒。
明明机器狗进来探查过的,这里不存在危险。
可是机器扫不出象牙做的枪。
程俊卿看到那把与艺术品无异的枪时,就明白了纪宗海的意思。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不具备讲条件的资格。要想确保严子龙的安全,他只有一条路走。
程俊卿张开嘴,在电光石火间,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10月23号,余寻光拍完了和章晔的全部镜头,包括程俊卿最后的“吞枪自杀”戏。
拍那场戏的两天里,余寻光的情绪一直不好。镜头全部完成后,他如释重负,然后迫不及待的去询问王文质严子龙的结局。
王文质也不知道这能说不能说,既然余寻光问了,他便告诉他:“严子龙当时知道程俊卿有危险,他害怕纪宗海像对待梁鼎盛一样对待他,也秘密联系他,告诉自己有他犯罪记录的事。后来他一直在到处躲藏,他没有被抓。但是有一次为了躲避,他攀到窗外,然后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余寻光听完就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他忍不住想哭。
程俊卿想坚守的所有东西,都没能守住。
他难过得头疼。
休息了一天,不给余寻光更多的排解机会,他被统筹安排着前往B组,和蔡亚禾一起在张庆鹤手里完成程俊卿和魏杰诗的剩余镜头。
剧情里,对于E区的用地,纪宗海一直压着没批,是程俊卿暗中运作,打出消息差,通过自己的人脉帮助魏杰诗拿到了那块地的开发权。
也正是这块地让纪宗海知道了程俊卿的背叛。
程俊卿那时还不知道危险将近,他和魏杰诗满心畅想着,要把这块地开发成一块“桃花源”。
“人应该有梦想,有美好的梦想。”魏杰诗这么对程俊卿说。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哄得程俊卿为了那不存在的梦想洒了热血。
程俊卿促成了E区桃花源的开发,可他从来没有看到一片桃花,也没找到自己的“桃花源”。
拍这一部分戏时,余寻光由于受到程俊卿凄惨结尾的影响,情绪并不高。蔡亚禾反倒越拍越有劲。
当初《风雅颂》没演好已然成了他近几年的心魔。他一直记得网友说他“无效参演”,说他是“中生之耻”,说他“虚假的老戏骨”的话。
他督促着自己,一直在进步,一直在学习。
他当然承认余寻光的能力,这回演《官运》,他的感触更深。
蔡亚禾很高兴能够和余寻光对戏,他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兴奋,每天下戏后都会去问他,“小余,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状态不太好的余寻光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哥,你很不错了。”
魏杰诗这个人物的设定有些理想主义,蔡亚禾很好的演出了那种梦幻感。
因为他演得好,所以余寻光也没让自己后来的忧郁影响到这时程秘书的兴致勃勃。
11月5号,拍完和蔡亚禾的最后一场戏,余寻光杀青。
第一次,接到导演送来的杀青花束时,余寻光感受到了解脱。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程秘书。
他能见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