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边飘来一朵光做的云
塞西尔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这帮货看见我们有核弹了，跑来先下手为强把我们掐死在摇篮之中！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合情合理，如果不是这些神祗根本看都不看月城一眼，直奔核爆地点而去的话。神祗们的移动并不是真的跑动，在塞西尔眼中，祂们上一秒还只是地平线上一个遥远的点，下一秒就已经近在眼前了。祂们不必迈开腿也不必有动作，凡人看起来更像是断了帧的动画。
塞西尔还是不怎么会分辨神祗，更何况祂们的模样千变万化，这群神祗至少有八人以上，他愣是只认出一个瑟林的海猎之神泰勒。
神祗们围着核弹地点看了会儿，泰勒转了过来，几秒之内就站在了塞西尔的面前，就像个普通人般道：“立刻求祈你方文明神！立刻！快！”
塞西尔一脸懵逼：“求、求什么？”
“叫你家神出来！”泰勒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吼道，“快！”
“呃……呃，我不会啊，要时间。”塞西尔脑中想的是请茶神的方法，“这得过几天呢。”
泰勒极为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又化作巨大的身形，突然对着月城附近重重踏了几脚，吼着塞西尔听不懂的话，不一会儿，天地间发生了小小的震动，纸神与普通人差不多大小的身影在城墙上突兀地出现了。
神祗们在商量着什么，塞西尔猜不出来，祂们围在核弹地点，没人敢靠近那里但是人人都心生惶恐，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居民们，把埃博的人与家畜带进月城，这个时候，人们不自觉地躲进城里，城墙是凡人最大的倚仗，就像小孩子在冬夜躲进被窝里。
塞西尔很焦虑，开始后悔使用那个核弹了，神祗们并没有进攻反而令事情有了更可怕的猜测，当穿着西装、面带疲色的纸神过来说了一句话后，他确信是有**烦了。
“立刻公布你的国名，把汉字神引渡过来。”纸神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是，汉字神一过来二环的城墙就要失效了啊。”塞西尔不解地道。
“不要管二环城墙了。”纸神立刻道，“这时候顾不上了。”
塞西尔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纸神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就像是被老板压榨了一天的社畜回到家面对考试不及格的熊孩子般：“你知道云城吗？”
“啊……”塞西尔的脑中浮现出那一道光柱以及什么也不剩下的深坑。
“你知道？”纸神似乎有些意外，想说什么的时候又闭上了嘴，沉默片刻后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过，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立刻引渡文字神过来。”
“好。”塞西尔没有再多问，立刻让人集结月城的居民。
每次开这种大会时，兰登都会给塞西尔一个扩音魔法，让他的声音能传达到全城。这一次，兰登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凝重的表情还是表示出担忧。
塞西尔站在小广场前，这里已经拆了不少旧房子，预定建立未来的政府大楼，出现了一大块空地。有不少人自觉聚集了过来，他们不仅想听国王的声音，还想亲眼看看国王怎么样，尽管这个世上有太多凡人无法掌控的事情，但是人类总是这样，抱着一点点希望顽强地前行。
“居民们，国民们，我想你们一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知道我们即将面对什么，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无论如何我都将与你们站在一起，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命运，我们必须面对它！我们的新国家名为中央王国，我们的文字是中文，就在这片草原上，我的历史就此开始！”
整个城市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塞西尔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不知这番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按理说，中央王国不该是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吗？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
“什么地方的中央？”有个微弱的声音从观摩的人群中传来。
“呃……天下的中央。”塞西尔赶紧解释。
“什么叫天下？”又有人问。
“就是整个世界。”
“我们是在整个世界的中央吗？”这次是个惊讶的声音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塞西尔汗都出来了，“就是一种意会，一种虚的说法。”
“虚的？就是我们不是了？那为什么要叫中央王国？”这次更多的是疑惑。
塞西尔：“……”
“这名字有点怪啊。”
“摸不着头脑。”
“我们到底是不是世界中央？”
“我们这边是北大陆吧？加上南大陆，中央不是应该在海里吗？”
罗素的窃笑声从身后传来，塞西尔脸涨得通红，兰登的笑容一闪而逝，世事艰难，这不是笑的时候。
兰登为自个儿使用了一个扩音魔法;“国民们，我们来自世界各地，这儿没有贵族老爷，没有胡作非为的王室成员，没有永远掌握着真理的法师，这里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你们的努力，这是你们的国家，是凡人的国家。”
人群安静了下来，这番话掀开了令人迷惑的雾气，敲在了他们的心头。
“请回家吧，国王与你们同在。”
先是低低的应和，之后有人大声呼喊“理查与您同在，陛下”，这是个只有独臂小伙子，仅存的那条胳膊高高举起，像是旗帜一般。
“路克与您同在，陛下！”
“露易丝与您同在，陛下！”
“汉斯与您同在，陛下！”
“巴利克……”
“洛尔斯……”
无数的名字响起，无数的胳膊举起，这股情绪从小广场一直蔓延到巷子的每一间屋子里。
塞西尔心头的激动还没结束就感觉到某种微妙的震动传来，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压力传来，扑向每一个人，他不自觉地弯腰呵背，头顶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仿佛有人摁着他的头般！
不少人都低下了头，有些体弱地弯下了腰，甚至承受不住跪在地上，一阵低低的噼啪声从二环城墙传来，转瞬之间，二环区域所有的火都熄灭了，一环城墙也同样发出了共振声，低沉的嗡呜持续响起，即使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
塞西尔的感受更严重，脑中似乎钻进了一柄利剑，撕扯的痛苦与悲伤的情绪同时传来，他想哭又想发疯，鼻血顺着嘴唇流淌下来，下一步似乎就是心脏——
痛苦突然之间消失了，耳呜与压力跑得无影无踪，塞西尔尝试着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位英俊的青年，穿着中山装，领口解开，看起来有些随意的微笑着。
“好点了没？”青年问。
塞西尔擦了下鼻血，愣愣地看着这张脸：“汉字神？”
青年点了点头：“我是仓颉。”
塞西尔更懵了：“真有仓颉这个人？”
“有没有重要吗？”仓颉笑了笑，“仓颉足以代表我的形象。”
这倒也是，不过……
“您好年轻啊。”
仓颉冷笑一声;“嗯，某个甲午年之后，我是一年老过一年啊，49年前更是老得不像话！”
塞西尔没吱声，甲午战败之后中华进入了近代的屈辱史，汉字更是连番被质疑，各路专家找出各种理由试图证明象形文字比不上编码文字，更有人提出要用拼音完全代替汉字，那种环境下仓颉不老才奇怪。
“老子几千年来都是世界上最靓的崽，清末那帮没用的废物，自个儿不争气就怪到老子头上，说什么中文就不如英文，说我是偶像派不是实力派，我￥#%$@！老子诞生没多久东亚全都是迷弟迷妹！大好资源全给那帮不肖子孙给败光了！”仓颉吐出了一连串必须和谐的脏话，“看看现在，那帮和我同时代的货都死得透透的，老子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一年靓过一年！MMP，来啊，英文那帮不孝子，把祂老子的基因丢得光光的，老子儿子谁也不认谁，我呸，比我靓？谁还记得祂老子？古英语都快成死语言了，拉丁语有多少会用，呵呵，英语发现个新东西就要做个新发型，做祂老母！”
仓颉开始骂的时候，作为孙子塞西尔自然是大气不敢出一下，毕竟清末的历史并不光彩，当仓颉转尔骂英语时，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到后来仓颉骂人的词他都听不懂了，表情也定格成了目瞪口呆。
“你瞅啥？”仓颉换了个口音，“老子精通秦朝之后所有方言，你有意见？”
塞西尔条件反射地道：“没有，您说得对！”就是太不中庸，这句话他没敢说。
“唉呀，你这边还真有点东西，至少可以具像化。”骂爽了，仓颉吐了口气，“不过你怎么引渡我过来了？我记得小茶说还要过一段时间，你这儿的墙建得太慢了，我那长城弟弟整天唠叨这个，急得不行，怎么的，你这是提前修好了？”
“并不是，仓老。”纸神的声音传来，也不知祂什么时候到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这一次不仅事关我们这边的小孙子，也怪我，信息交流得太少，现在最大的问题，云城很快就要来了，所以我作主提前引渡您过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仓颉沉默了片刻，带着一丝疑惑道：“云城？”
塞西尔上一次并没有见到云城的全貌，只有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繁星般，他对云城的印象只有大、黑、可怕。
云城为什么会来？
“因为云城的任务就是消灭文明。”纸神一脸凝重地说。
塞西尔作为新出炉的“中央国王”出席了神祗们的会议，兰登都不允许列席——顺便说一句，这个国名受到了中华文明神系所有神的一致嘲笑——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就此认下“中央国王”这个巨无厘头的名号。
“可是，不是说云城是消灭城市么？”塞西尔说出从卡罗厄那儿听来的消息。
“云城确实消灭了许多城市，看起来目标似乎是这个，但是经过统计，云城消灭城市中有93%属于文明发达的城市，只有7%属于魔法发达的城市。”一位面生的神祗说，“有一种说法，魔法更能够抵御云城的攻击，确实，只要出现一位大法师，甚至不须达到传奇级别就足以保护一个城市免受毁灭，虽说有一定的损失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剩。不过，这只是一种错觉……”
“我们……我是指本土的文明神。”另一位神祗看了看坐在一处的中华神系，“我们经过了一些计算以及灭亡文明的探寻，还有多年的记录统计，云城总是先消灭文明最发达的城市，之后依次类推，它不会死盯着一个城市，消灭不了就会暂且放下，转向次一级发达的城市，由于文明是时刻发展的，中间也有一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亡，造成了云城运动是无序的错觉，请看这张表。”
一张巨大的地图出现在虚空之中，与兰登拿过来的地图相比差不多，只是多一块极地的大陆，无数的线条与时间标在上面，密密麻麻地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依照神祗所述看一看就能发现确实有规律。
“最先是这里，古圣城，之后它开始往南……”顺着神祗的解说，塞西尔看见了一条清晰地脉络，“它之所以没能消灭掉所有的文明，据我们猜测，它消灭城市需要的能量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文明越发达，它的消耗越多，下一次消灭城市中间的间隔就越久，估计这段时间它就是在充能。最近这些年，文明的发展愈发衰落，它消灭的文明越来越弱，间隔变短，被人目击的频率增加了不少。百年之前它大概十几年才出现一次，现在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出现。它的移动速度变快了不少，我们预测是因为消耗变小，积累的能量变多，半个月前它刚刚出现在南大陆的北海岸，消灭了三个临海城邦，离这里很近。”
“我听说这是一帮魔法疯子？”纸神听得面色凝重，活像加了整个国庆假的班还没有加班费。
本土神祗们突然沉默了下来。
“没人见过云城。”一位神祗突然说，“据说魔法之神上去过，但也只是据说，像我们这般神力低微的，根本无法突破云城周围的屏障，从上方看有东西遮挡，真实之眼也无法看清。当然，如果舍了性命可以进入，但是，舍了性命进去的也无法把消息传递出来了。现如今的智慧生命根本就没人知道云城内部什么样，经常有人声称来自云城，至今无一被证实。”
这次轮到中华文明神系沉默了。
“所以说，其实云城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根本没人知道？”塞西尔总结道，受到了神祗们的一致斜眼，他撇了撇嘴，“我们外来的也就算了，你们这些本土的也太缺乏探索心了。”
“你懂什么！”一位神祗激动地道，“魔法之下，每一位文明神诞生得都那么艰难，怎么能轻易舍弃性命？”
“那总有一些强大的文明神吧？”塞西尔道，“比如，火神？”
“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到火神了。”一位女性神祗道，“虽然我们能感知到祂的存在但是无迹可寻。”
一群神祗开始交流各自关于火神的见闻，说来说去还真是捕风捉影的多。
“你们等一下。”仓颉突然阴着脸道，“既然大家同为文明神，有冲突的咱先不聊，没冲突的，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一下我家孙子云城这种大祸？”
“不是不告知，而是祂们误以为没必要。”纸神苦笑着道，“祂们没想到这孙子突然弄了那么大当量的核弹，您看月城现在的发展，蒸汽机都没出来呢，我们呢，是没想到有云城这种东西，这不，互相信息就岔了，我们彼此交流还是挺好的，您误解了。祂们也是看我们这边发展得很好，算是文明的希望之火，这才急急忙忙来通知。像这么大当量的核爆，云城必然放弃眼前的目标立刻赶来的。”
“噢——”仓颉似乎是止住了即将奔涌而出的怒骂，平静地道，“你怎么看？”
“孙子”一脸茫然地道：“大概是误会吧。”
“谁问你这个了！”仓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云城要来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处理？”塞西尔眼前浮现出那道光柱，坚定地道，“我马上通知全城撤离，先跑再说，城市不打紧，还能建，人没了就是没了！存人失地则生，存地失人则亡啊！”
“好！”仓颉点点头，“去吧，赶紧的，你还有五个小时。”
塞西尔跑了，本土愿意帮忙的文明神也飘然散去，剩下中华文明神系面面相觑着。
“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纸神一脸苦笑着道，“本以为这边能有所作为。”
“怕什么？”仓颉挥了挥手，“你也是经历过兴衰荣辱的了，这些孙子都不怕，你我顶多暂时回地球，等这边恢复了再过来就是了。”
“是啊。”茶神微笑着道，“中华文明生生不息，我查过了，这边来过四个咱们的人，第一个什么也没做，第二个来的地方不对，第三个心思恶毒，这不，第四个了，总算是有所作为，可惜是个喜欢男的，就算这个失败了还有第五个……”
“我觉得未必会有第五个了。”纸神声音沉沉地道，视线看向往一个地方，“这个世界……不正常。”
一句话说得众神失了语。
神祗们在想什么塞西尔并不知道，他正在努力说服众人撤离，云城这个东西太抽象了，经历了神战的国民们士气高昂，不少人想要与月城共存亡，只有亲眼见过云城的他明白，留下来只有亡，就算把这儿的科技树攀到地球级别也没法抗衡。
苦口婆心地把国民们给劝走了，塞西尔把王骑们召集起来大略转述了下神祗们的信息，听得王骑们都很惊讶。
“说起来，云城住着魔法疯子这种消息是哪里来的？”莫耶问道。
几人互相瞅了瞅，都是一脸茫然。
“你也不知道？”
对塞西尔来说，兰登可以说是知道许多内部消息的人了，但是此刻他同样露出迷惑的神色：“好像……从我懂事起就是这么说了。”
“古遗民的天生遗传呢？”莫耶道。
兰登似乎漫不经心地瞄了眼混血魔鬼：“你怎么知道古遗民有天生遗传的？”
“可不是你这位‘中央国王’告诉我的，我有我的渠道。”莫耶说完又笑了起来，“中央国王……到底谁帮你起的？”
塞西尔尴尬得不行，但是话都放出去了，文明级已经奠定了，也不能改了，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们也快走吧。”
兰登问：“你呢？”
“我要留下来。”塞西尔道，“我上次旁观过云城，它不会管单个人的，我要这里看着。”
“那我也留下来。”兰登毫不犹豫地道。
“我也是。”其他三位王骑异口同声地道。
“这种难得的热闹不能放过。”莫耶道。
“我要亲眼见证这邪恶。”奥凯西道。
“总得计算一下损失。”罗素叹息道，随即脸色变得很可怕，“这笔帐总有天要向云城算的吧，国王陛下？”
“当然！”塞西尔斩钉截铁地道，“不管云城是谁搞的，这笔帐必须算！”
五个小时，不多不少，二万多人还是能走的，况且并不需要撤离得太远，中午时分，离月城一公里不到的地方黑压压出现了一群人。中央王国的国民们聚在一起，晒着太阳议论纷纷，人们只带了随身的积蓄，许多人还没时间存细软，不怀好意者在人群中穿梭，盯住了别人的金币袋，警察们忙得不亦乐乎，月托高速上更是堵得一塌糊涂，不断有车停下来问前面怎么了，消息传递得越来越玄乎，最新的传言已经变成“国王陛下突然要变身了”，听得人一头雾水。
塞西尔、四位王骑、达利一行、卡罗厄、宝宝和荷马一起站在月城外几百米，看着远处的天空。
达利一行纯属想来见识见识，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就愁没大事件看呢。
卡罗厄是本性发作，大八卦有机会当然要亲眼看看，以前它是不敢，现在塞西尔都敢留下来看呢，它当然不会放过。
宝宝就是纯属缺心眼，跟卡罗厄跟惯了，卡罗厄在哪它就在哪，混了这么久，它差不多已经忘了是谁捡它回来的了。
荷马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一语不发地翻上远处的城墙，坐在上面也不知在等什么。
塞西尔这时候谁也管不了，再说了，这帮货哪个不比他厉害，他能自保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帮助。
时间慢慢越过中午，天际线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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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帐的对象很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