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重逢的中曲(原一新衣服放任务卡啦)
能让黑猫这么积极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魔王罕见地笑了起来。
不是带着讽刺和冷意的假笑, 而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笑。
昨天传来天使提前进攻的消息时,克拉还担心西柯会不会冲动行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柯表现的十分冷静。
西柯说:“我不能走,我走了,才是真的帮不了原一。”
国王用四公主做局拖住西柯, 只是不想让天使提前讨伐出什么意外, 但当天使真的动手后, 他更想让西柯一着急不管不顾抛下莫斯利前往战场。
届时,无论凶险的战场能否让西柯陨落都不重要了, 时间匆忙下西柯肯定没办法交代各项事宜,那么这时候就是帝国掌握话语权的时候了, 之前谈判好的事情也会变得暧昧不清起来,群龙无首的莫斯利一定不想真的爆发战争,克拉一定会一退再退。
所以越是这时候, 西柯越要稳住, 同时预设了假如他不在莫斯利, 克拉及一众手下负责莫斯利什么事宜都安排好,保证他离开后莫斯利还能正常运转。
现在,即使远方的战况还没传到帝国,但眷属的出现就意味着原一的情况比西柯想象中还要好,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众目睽睽下,西柯站起身。
有地狱种族不懂其中缘由,在他们看来就是魔王跟着一群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离开,去哪里去做什么都一无所知, 但西柯平时的威严又让他们不敢询问,只能不停看向克拉。
——您快说句话啊!
然而克拉对他们的各种暗示视若无睹, 只是惆怅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已经看到自己未来如山般可怕的工作量了。
西柯按耐激动的心情,带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轻描淡写地对克拉说:“后面就交给你了。”
莫斯利和帝国之间的事情已经商议地差不多,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克拉完全可以全权决定。
克拉看他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好笑又好气地摆摆手:“知道了。”
知道西柯不会真的因为原一失智,导致莫斯利毁于一旦后,克拉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担心了。
其他地狱种族看到克拉这个反应,终于老实下来了。
——开玩笑,要是克拉大人都同意,那他们反对还有用吗?是嫌自己四肢完整,活的太久吗?
维娅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国王。
国王从眷属出现到西柯离开直接没有说一句话,似乎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多少,相当于已经默认了西柯的离开。
这时,门外有侍从匆匆赶来,和国王说了些什么。
国王侧耳细听,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回了句“知道了,等会过去”。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神情让维娅心情复杂。
很久很久之前,维奥和诺迩因为一块饼干、一杯果汁、一个玩具争吵甚至打架时,国王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是伪装还是真情流露,那时的国王真的很像一位父亲,他睿智、强大、温柔,他们都曾以为自己是父亲最爱的孩子。
可随着维奥被绑架、诺迩外出王宫居住,维娅远去求学,他们是什么时候不再习惯称呼他父亲而是陛下呢?
但感情是政治中最不值一提的筹码,国王如今对四公主的慈爱,也只是他培养四公主继承自己政治目标的手段。
维娅虽然带回了妹妹,但国王是妹妹的父亲,于公于私她不可能不让两人见面,在国王的刻意接近下,妹妹显然更依赖熟悉的父亲而非她这个姐姐。
她该如何维护一个孩子柔软的内心,却又不让妹妹成为父亲的傀儡呢?
维娅忧心忡忡,脑子里想过很多方法,却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直到西柯离去,国王表示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商议,维娅没让人看出内心的忧愁,神态自若地起身。
却在将要离开前,被国王喊停了下来。
“维娅,等一等。”国王温和的呼唤她的名字。
“什么事?”维娅态度不咸不淡,自从和国王撕破脸皮后,她就再没有三年前那种恭敬的态度,像浑身长满尖刺的玫瑰,每次说话都恨不得将国王扎得满身都是伤。
国王也习惯了她的态度,对此并不介意,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蒂瓦拉德被检测出拥有魔法天赋,我希望你可以成为她的老师。”
蒂瓦拉德,这个稍显奇异的名字,源于一类在魔法史中都有记录的宝石,这种宝石经常用来装饰历代国王或王公贵族的衣饰,而其中最著名如今却音讯全无的那颗就叫这个名字,意思为“希望在于冠冕”。
取这个名字,国王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四公主学会宫廷礼仪,能够稍稍独当一面时,他便会宣布她王储的身份。
在培养继承人方面,国王不会吝啬分毫,哪怕是如今成为政敌的女儿,他也会因为认可维娅魔法方面的天赋而真诚地邀请。
反倒是维娅愣住了。
如果仅从魔法造诣上来说,国王邀请她当蒂瓦拉德的老师并不意外,但问题是国王想让蒂瓦拉德继承他的政治目标,他就不怕维娅在和蒂瓦拉德相处的过程中,将蒂瓦拉德引导到完全相反的方向吗?
在维娅的设想中,国王应该千方百计的组绝她和蒂瓦拉德的联系。
国王仿佛看穿了维娅的想法,轻笑一声道:“我不需要一个可以被随意影响的继承者,我需要的是她全然的认可。”
“这是我最后的挣扎,如果连她都不认可我的做法……那才是我真正的失败。”
国王伸出手,脱下了手套,露出里面半透明的手掌,上面密密麻麻布满的裂痕,就像他繁复衣服下遮盖的身体。
在将身体和封印融为一体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和封印绑定。
地狱的回归敲响了他死亡的警钟,哪怕现在封印维护的很好,预计最少还有五十年才会出现波动,但谁知道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国王耗费大半人生去执行的计划最终也没有成功,如果连一手教导的蒂瓦拉德都无法继承他的意志,那就说明他也该跟着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封印,一起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
这样,国王才算输的心服口服。
而由他和维娅共同教导出来的蒂瓦拉德,无论继承他们谁的意志,都一定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帝国不会灭亡在他手里,也不会死在他和维娅的斗争中,至于后面帝国会如何发展,就不再是他这个死去的国王需要关心的了。
维娅当然不会拒绝国王的邀请,这正是她需要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讥讽:“可您教导出来的三个孩子,都不曾认可您的想法。”
所以凭什么那么笃定他能让蒂瓦拉德认可他。
国王笑道:“因为她一直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与这个孩子第一次通话中,虽然会害怕的藏在别人身后,可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说你是我父亲,可是怎么证明呢?”
“你想要什么证明呢?”国王耐着性子询问。
“一把梳子好不好?蒂瓦拉德没有梳子,想变得更漂亮。”蒂瓦拉德眨了眨眼睛。
“当然。”国王将选择的权利交给蒂瓦拉德,让她选一把梳子。
可最后,蒂瓦拉德没有选任何一把。
她只是弯了弯眼睛,声音软软道:“所以父亲不把我接回去,是因为还不是时候吗?没关系——”
“蒂瓦拉德可以等,等到你把我接回去。”
说完,蒂瓦拉德挥了挥手,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国王看着他给蒂瓦拉德选择的梳子页面——为了能让她选到心仪的礼物,他并不在乎价格,所以排在前面的全是昂贵至极的梳子,价格高到令人咋舌。
连数字都认不全,却知道越多越贵道理的蒂瓦拉德由此确定了她的父亲并非如某些人说的那样不要她,也不是养不起她,只是还没有到她回去的时候。
能毫不犹豫答应她的要求,那她一定对父亲很重要。
以后就不愁没有蛋糕和小裙子啦~
最担忧的事情解决,蒂瓦拉德怎么能不开心呢?
国王只需要稍微一想,就明白蒂瓦拉德内心的想法,却仍然为她天生的敏锐与卓越的天赋感到惊叹。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三个孩子们,都无法做到在幼时如此清晰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该用何种方法去追寻想要的东西,但蒂瓦拉德不一样,她似乎很早就知道自己想的——富裕的生活条件,在规则内的随心所欲,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没有人比蒂瓦拉德更适合成为王储,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维娅哑然无言,因为她想起蒂瓦拉德在被她接回去后,一开始蒂瓦拉德还非常胆怯,但在确定她不会伤害自己后,就开始变得大胆起来,蒂瓦拉德甚至利用她的宽容,将照顾自己的侍从全部“策反”,帮自己隐瞒了晚上偷吃蛋糕的事情。
即使被她发现,蒂瓦拉德也很懂得拿捏她的死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用软软的声音说知道错了,请求她不要惩罚那些侍从。
最后,蒂瓦拉德用“每天多学几个字”的代价,成功让侍从们更加死心塌地。
但据维娅观察,虽然要学的字多了起来,但蒂瓦拉德完成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也就是说这些字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却让她连续三天都在晚上多吃了一个小蛋糕。
一个不算代价的代价,换取了更大的利益。
这样的蒂瓦拉德,更让维娅不敢全权交给国王教导,她必须参与到蒂瓦拉德的成长中。
不出所料的,维娅答应了国王的请求,但走出会议室的她却忧心忡忡。
维娅知道,在她教导蒂瓦拉德的过程中,为了更好的学习效果,蒂瓦拉德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白塔的魔法师,甚至接触到查西。
如果维娅未来没有比蒂瓦拉德更优秀的弟子,那么白塔未来将重新归于王室。
可想在帝国找一个出生不是贵族,且能有资源成长到与倾国教导的蒂瓦拉德同等水平的魔法师,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维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怀揣着心事的维娅刚坐上马车就要和维奥一起要离开王宫,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殿下。”来人简单地行了个礼,笑吟吟道,“许久不见,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小叙片刻。”
“奥古斯?”维娅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自从三年前奥古斯自称信仰的神明就是邪神后,不管是社交场上还是会议厅内都鲜少见到他的身影,他就好像和如沉睡的邪神一般,将自己关在宅邸里沉眠了三年。
奥古斯表明身份的时刻很早,当时人们甚至不知道邪神是什么,直到后面国王答应了天使参加讨伐,他的宅邸一度是近卫军重点观察对象,生怕这位曾经的公爵脑子一热想不开举兵造反。
要知道他公爵的爵位虽然没有了,但血族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爵位,作为族长,族人的领土和私兵其实就是他的私兵,更别说因为是和平交换,属于奥古斯的私产并没有遭到多少打击,之前给出去的,这三年也赚的差不多了。
奥古斯更聪明的在于,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他用公爵换取了自己创办教派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哪怕国王宣布加入讨伐邪神,他也不能在奥古斯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就对他或者他的教派动手,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都快开战了,奥古斯还能这么悠闲的在王城里到处走,甚至还敢拦住维娅。
对于这位精明无比的血族族长,维娅对他的警惕不比对国王的少,只不过因为立场不相冲,她与奥古斯关系还算融洽。
思索片刻后,维娅点头答应了:“既然是您主动邀请,我当然愿意。”
维奥却抓住她的手臂,不赞同地摇摇头。
他还是觉得奥古斯不怀好意。
维娅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他打不过我。”
这倒是个无可辩驳的理由,维奥哽住一瞬,退了一步道:“那我在外面等。”
这样有什么事情他也好帮忙。
维娅:“放心,如果出事我会记得带你一起跑的。”
维奥:……
他恼羞成怒,没好气地把维娅往外推。
维娅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刚刚的沉闷在此刻一扫而空。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逗逗弟弟,看维奥炸毛的样子能让她开心不少。
说是这么说的,但维奥还是在两人走进包厢时守在了门外。
倒不是真的怕奥古斯动手,而是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靠近。
比起维奥的警惕,房间的奥古斯和维娅甚至还有心情寒暄一二。
“我以为您会跟着它们一起离开。”维娅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茶水,却没有想喝的意思。
这个它们是谁不言而喻。
奥古斯没有否认,只是笑道:“的确,我本打算与它们一并离开,但比起一己私欲,我身上还肩负更重要的责任。”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藏在风平浪静外表下激动的心情罕见的外露,让人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他如此失态。
维娅心思几经变化,略带惊讶问道:“你联系上……了?”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的,但维娅对原一的观感还不错,可帝国的立场,原一的身份摆在哪里,不管是叫他邪神还是直呼其名都感觉不太合适,于是含糊了名字,但两人都知道彼此话中的意思。
“算,也不算。”
奥古斯毫不掩饰自己对原一的崇敬,比起三年的坦然自若,三年见不到吾主的思念与难耐让他身上异变的部分越发难以控制,哪怕他每天都剪去那些新生的血肉,却也控制不住的感受到自己被它们污染侵入。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沉溺下去,感情却撕扯着煎熬。
唯有在向他祈祷时,那躁动的心才会稍稍安静下来。
所以在能回到吾主身边的那一刻,他几乎迫不及待就要和黑猫一起离开。
但吾主却交给了他另一个任务。
“我相信你可以帮我联系好,不要让我失望。”
奥古斯望着血族的未来,良久,才对着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吾主方向身上俯首:“如您所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奥古斯甘愿留下,继续承担着煎熬,也要为原一办好这件事。
维娅蹙眉:“到底是什么事情?”
而这件事说起来还和维娅有关。
维娅曾和原一提起一个设想——
“建立一个平民也可以入学,真正公平的魔法学院。”
这是维娅无法拒绝的建议,但她不认为真正实施起来有那么容易。
“没有那么容易。地点、老师、甚至是生源……缺一不可。”维娅叹气。
在彻底掌控白塔后,维娅也曾想过推行这件事,但最后发现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先不说将学院建在魔法侧哪里,就说老师,哪怕有她压着,出身贵族的魔法师对平民学生就不可能做到全心全意的教导,高人一等的观念不算那么好消除的。
其次,就算她真的有一心为魔法,可以做到一视同仁的魔法师,在王室创办的学院和她创办的学院中,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魔法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但使用这份力量的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奥古斯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如果不是看到吾主展示的未来,他又如何会因为激动而失态。
在看到那个未来时,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抛弃公爵的荣耀,蛰伏三年,忍受刮骨剜肉的痛楚,只为了给血族谋求一个更辉煌的未来,一个不再担心铡刀落下的未来。
奥古斯不动声色的用魔法压制住身体躁动的那部分,侃侃而谈起来:“老师的问题不用担心,血族愿意派人,甚至族内的魔法我也可以捐献给学校,至于学员……”
他忽地抬眸,目光直直地看着维娅:“您介意其他文明的人学习魔法吗?”
维娅怔了下。
别的……文明?
她豁然开朗,是了,魔法学院为什么一定要设在魔法侧呢?她完全可以和其他文明合作,除去威力强大的魔法不能外传,其他基础魔法完全可以传授出去。
维娅甚至想好,她要用自己研究出的魔法去交换,交换魔法侧平民免费入学的资格。
当魔法不再成为贵族专属的武器,那历史终有一天将由掌握了魔法的普通人书写。
再如何伟大的国王,都只能仰望历史的车辙。
奥古斯看到维娅眼中跃动的火苗,他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带着莫名的狂热,似在像那遥远的存在表达皈依的狂热,朝着维娅伸出手——
“合作愉快。”
维娅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所在未来享誉宇宙的学院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诞生。
…………
西柯站在树枝上,因为距离太远,空间裂缝不算稳定,动不动就会刮起一阵风,他虽然不至于被风挂下去,却也不时抬手遮一下眼睛,当不知道第几次遮住眼睛等风过去后,再放下就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在那颗庞然大物的树下,西柯第一次感受到“渺小”这个词的具象化。
但比起这幅宏伟的奇观,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原一换了身新衣服,宽大的帽檐边缘宛若荷叶,由一串麦穗似的银色装饰链接,半遮着缠满绷带的脸庞,徒增几分神秘。
繁复的衣饰层层落下,每一寸裁剪都做得刚刚好,细细看去,黑色的衣袖边上还有着深蓝色若隐若现的眼睛,你若一瞬不眨地看着它们,就会惊讶的发型这些眼睛都是活的,只要你看过去,它们永远是睁着的,却不会有任何被注视的感觉,恍然真的是一处简单的刺绣。
然而当你背对着这些眼睛,它们却会悄然闭上,让你感到如芒在背,无端感到阵阵压力,仿佛在无声的宣告。
——莫要侥幸,莫要窥探,莫要心存恶意,你的所有妄动连同念想都将被他身边忠诚的眷属注视。
“西柯!”原一也注意到了他,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内衬猩红翻涌,威严而诡谲。
西柯的脚步只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路他直接跑了起来。
“原一!”西柯直接冲上去拥住了原一,并且凭借原一成年期也矮他半个头的身高,直接将人原地抱了起来,就差直接将人抗肩上了。
双脚突然离地的原一:?
他没好气地弹了西柯一脑崩:“走开走开,刚见面就和我炫耀你长高了是吧?!”
之前还是小孩体型比不过西柯也就算了,怎么长大了还比不上,真是气人。
谁料西柯根本不放,甚至兴奋地带着原一原地转了一圈,想说的话如黄河滔滔不绝:“我和你说,地狱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莫斯利,整片地狱都是莫斯利的国土,我完成了和老师的心愿,带着他们回到了地上,我也没忘记和你的约定,我的王宫……”
哪怕这些事情他早就迫不及待的在星脑上和原一分享过,哪怕这些事情他曾打过无数次腹稿,但真的见到原一那一刻,他什么都忘了,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然没有之前在谈判桌上的冷静。
这样事无巨细的讲述,恍惚间让原一回到三年前,每次西柯从学院放假回来也是这样,唠唠叨叨个不停,恨不得将在学院里做的每件事都和他分享。
年少的友谊总是让人心头一软,原一扶着西柯的肩膀,静静听着那些他早在过去看过的各种大事小事。
听当事人诉说和他看到,终归是有区别的。
比如在他看到的过去里,西柯面对一个怎么也不愿意投降,死死守着自己土地的部落,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果断下令死攻,由此拿下了这块对他日后战略至关重要的土地。
可在西柯的讲述中,那一瞬的决断,带来的却是无人知晓的痛苦。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我这样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三百年的时间看上去很长,但对地狱来说还是太赶太赶。可当我看到满目疮痍的土地,看到那些战死的地狱种族时,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也成为了无可原谅的刽子手。”
那一天,炽热的血洒在他身上,藏在袖子的手却因为寒冷而颤抖,可他仍然没有下令停下。
善良不能建立一个国家,哪怕只是为了那些跟随自己的人,西柯都必须学会残忍。
他不仅要学会残忍,还要表现得坦然自若,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在地狱种族中建立威信,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认可他这个魔王。
“可再厉害的魔王,也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西柯说的很轻,但原一还是捕捉到他隐藏起来的哽咽。
原一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希娜姐是笑着离开的。”
在过去看到那一幕时,原一曾有过不忍,想用另一种方式让希娜“活”下来。
他不想给西柯太大负担,也想让希娜的选择是出自内心,所以只是偷偷联系了希娜。
希娜思考了很久,最终,她拒绝了。
“活着……谁不想活着呢……”已经苍老到目不能视的希娜喃喃自语道,“可尼尔已经等我太久,我不想他认不出我,更不想让西柯后悔。”
亲人的死亡是一场漫长的梅雨,可只要是雨,终究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但如果她变成连自己都不认得的怪物勉强活下去,那对西柯来说,他的余生都将笼罩一层阴霾。
一旦希娜对未来感到不满甚至怨恨,那么西柯就会成为最自责的那个人,他会认为是因为他的存在绑架了希娜的选择。
希娜多么了解西柯啊,更了解人性的可怕,所以她宁愿就这么死去,也不想那个可怕的未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
所以希娜向原一道了谢,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场临终的选择。
甚至在死亡时,她都是带着微笑离去的。
她想向西柯证明,她这辈子能有他这个亲人,真的很幸福。
那一天,西柯在她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那个孩子和希娜一起留在了过去。
就像希娜说的那样,许久许久之后的西柯,终于可以像诉说一件普通的事情那样,轻轻告诉原一有关希娜的离开。
西柯那丝哀伤在原一的安慰下很快沉寂下去,这不是代表着他不伤心了,只是比起沉湎过去,他如今正大步流星地走在他要走的道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西柯才终于停下诉说,想起把原一放下来了。
“抱歉……”西柯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激动就忘了。”
“别以为道歉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我可都记着的。”原一举起星脑,懒洋洋道,“我可没忘记你之前还说帮我代肝游戏的,这三百年利滚利下来,接下来你就别想除了上班还有什么悠闲日子了。”
黑心资本家原一决定以公报私,力求让魔王大人做到999全年无休,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路上。
西柯闻言眉头皱起,语气深沉道:“看来……不得不考虑辞职了。”
魔王的位置和原一,对西柯来说肯定是后者更重要。
原一被他这话一噎,一言难尽道:“饶过克拉吧,他迟早有一天要壮烈牺牲在工位上。”
他敢保证,西柯敢这么说,下一秒克拉就会举着菜刀追杀过来和西柯同归于尽。
大概还会被气到原地跳脚,哇哇乱叫吧。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原一和西柯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不管过了多久,欺负克拉,看他炸毛的样子还是那么有意思呢。
两个黑心肝的好友在此刻达成高度的一致,让远在魔法侧的克拉无端感到头顶一凉。
克拉忍不住摸了摸头顶似乎日渐稀少的头发,嘟囔道:“奇怪……怎么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错觉吧……”
他乐观的想,既然西柯和原一重逢,那么西柯的“病情”应该会稳定一点,以后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西柯突如其来的犯病而增加工作量了。
一定……吧?
此时年轻的克拉还没有意识到,两个臭味相投(划掉)的好友凑在一起,只会让他的工作量狂增不减。
就比如,他的每日任务从“寻找不知道在王宫哪个角落蹲着种花的魔王”变成了“把那只乐不思蜀的魔王大人绑回王宫处理公务”。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