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音驹和乌野是经历过练习赛的两支队伍。
所以两边都没有试探、没有犹豫。
“好快的节奏……但是非常焦灼, 每一球都要经历四五个回合才落地……”黑川俊介出现在音驹应援团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充满火药味的赛场。
在这个矩形赛场上，两支队伍竟然打出了一种“战争”的气势。
分毫不让的掠夺着领土, 不断压缩着对手的生存空间, 明明是用网隔开的十二个人，却能以排球为炮弹, 瞄准了对方防守薄弱的地方, 毫不留情的狂轰乱炸。
“12:12, 真是相当微妙的比分啊……”千鹿谷荣吉表情复杂：“两边甚至没有出现过两分以上的分差, 步步紧逼得简直不像是音驹。”
说好的慢热型呢？一上来火气就要把对手烤熟了！
黑川俊介看着星野在场上不断跳跃的背影，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一般, 有些焦虑的挠挠头：
“那个, 你知道的吧, 我之前在帝光的时候, 和星野是超合拍的搭档。”
千鹿谷荣吉一脸无语的看向他：“如果你是想炫耀你和星野的亲密搭档情, 那还是闭嘴吧, 别没话找话了。”
黑川俊介有些埋怨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对别人时可是超有亲和力的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冷酷……”
随口的埋怨过后, 黑川俊介一脸凝重的看向赛场：
“因为和他搭档过整整两年, 所以即使星野的变化再如何巨大, 当初没能解决的问题再次出现在星野的身上时, 依旧会显得格外明显。”
千鹿谷荣吉一脸茫然：“问题？我觉得星野打得很好啊？”
进可攻退可守, 关键时刻还可以托球搞心脏战术, 在球场上全能得不像是个高中生。
解说员先生在解说星野时, 声音都比解说其他选手时更大。
全场再也没有比星野十夜更耀眼的存在了。
黑川俊介嘴角微动，表情有些复杂：“你觉得星野的力量如何？”
千鹿谷荣吉想了想：“很强, 虽然没有像牛岛、桐生一样站在全国主攻手力量排行第一批队，但在高中主攻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了。”
如果满级是5的话, 星野至少是4的程度。
黑川俊介手里拿着花球，认真道：“但星野隐藏起来的力量，绝不仅仅是‘数一数二’的级别。”
在千鹿谷荣吉骤然睁大的眼睛中，黑川俊介一字一顿：
“星野从国中毕业到现在，所表现出的成长全部都是技术和心态层面，至于力量、高度这种基础数据——几乎没有变化。”
即使星野现在看上去跳得更高了，那也是因为星野找到了更适合他跳跃的方法——是方法，而不是跳跃能力的上限，说到底，还是技术层面的改变。
他曾经见过星野在情急之下原地窜上高树，只为躲避田径队队长对他的追捕。
他也见过星野十分轻松的将躺在地上耍赖的后辈单手拎起来，然后安置在墙脚。
在这种没有刻意使用的状态下，星野的基础能力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存在感。
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绝对是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问题封印了星野的基础能力，让星野没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情任意使用。
“是精准度。”
听了黑川分析全过程的绿间真太郎突然出声：“‘全力就会失准’，这是我在教星野时测试出来的结果。”
黑川俊介脑海中那根始终堵塞的弦突然畅通，他恍然大悟般喃喃道：
“对，就是这个。”
全力就会失准。
……
排球场上，轮换到前排二号位的星野十夜，用出其不意的快攻再一次为音驹拿下1分。
“星野这家伙……”影山飞雄隔网看过去，声音低沉：“青训时还对快攻模式不太适应，短短一个月过去，竟然已经可以将第一节奏运用得如此娴熟了。”
东峰旭有些惊讶：“你是说星野的快攻是青训时才开始练习的？”
影山飞雄点点头，目光移向孤爪研磨：“研磨前辈，确实是非常厉害的二传手。”
星野能这么快就适应快攻，研磨前辈功不可没。
孤爪研磨感受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默不作声的扭头避开，低下头让头发承受这一切。
影山盯着一个人看时，视线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十夜。”孤爪研磨努力忽视着从网对面传来的高压视线，转头面对十夜：“发个好球。”
星野十夜点点头：“我知道了。”
轮换站位，星野十夜发球。
解说员对星野十夜的发球赞不绝口：
“音驹发球机即将再一次发力！”
“星野选手的发球水平已经接近职业级了吧？”
“从技术上看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一的选手，发球时心态也非常稳定！”
“不过在这次春高上，星野选手的发球并没有像IH时那样有连续得5分的成就。”
“被研究是强者的宿命，星野选手的发球，是被各个队伍重点研究分析的发球技术。”
“这一次，星野选手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精彩表现呢？”
“星野选手已经在发球区准备就绪！”
星野十夜手持排球，等待着八秒倒计时开始的哨声。
即使打过无数场比赛，全国大赛的赛场也反复踏上过许多次，可当哨声响起的瞬间，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跟着哨声一起发颤。
正如他当初所预料的那样，他很难成为一个从容不迫的人，紧张和焦虑是最阴险的情绪，它们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侵入大脑和心脏。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橘色的眼睛像是天际的霞光，是耀眼明亮的色彩。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情绪同样是最好的镇定剂，让他的注意力能够高度集中，紧绷的肌肉会积蓄起足够的力量，麻痹的神经会让他忘却周围所有的喧嚣。
他只需要完成一球——全神贯注的、完美的一球。
然后这份紧张和焦虑就会顺着这一球，传递给他的对手们。
压力不会消失，但可以从他的身上，转移到对手的身上。
哨声响起后的第三秒，他突然想起了一次平平无奇的日常部活。
他因为发球失误，情绪有些失落。
虽然只是练习赛，但如果在练习赛上都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正式比赛时他的表现只会更加糟糕。
那时的他还不能接受自己无法在赛场上完美发挥，自闭得将自己堵在墙角，身体蹲下来缩成一团，脑袋顶在墙角里，像是被90°的墙夹住了一样。
“绝大部分人类在关键时刻都会产生紧张和焦虑的情绪。”
研磨就在这时走过来，蹲在他的身边，低声道：
“我在打boss时也会紧张焦虑，不断计算着技能的冷却和蓝条血条消耗，一旦下降到50%时，我连呼吸都会变得急促。”
“这是由期待所衍生出来的情绪——因为期待一个好的结果，所以更在乎过程中的发挥。”
见十夜慢慢将脑袋从墙角里拔出来，目光满是好奇的看向他，孤爪研磨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每到这种紧张的时刻，我的注意力反而会比满血满蓝时更加集中，打boss的效率也会提高。”
研磨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
“任何情绪都有存在的价值，过度的兴奋可能会变得莽撞，太冷静时反而很难超常发挥——紧张和焦虑，也有其独一无二的优势。”
……
哨声响起后的第五秒，星野十夜抛球出手。
他能清楚的看见，曾经那个怯懦的自己就站在眼前，低着头，长长的刘海盖过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紧张与不安，手指焦虑的掐着掌心，是不被宽容和理解的星野十夜。
时间化作无形的光，在曾经的星野十夜周身，静静的流淌着。
星野十夜助跑，与曾经的自己擦肩而过。
跳起——挥臂！
90%侧旋香蕉球！
排球越过球网，划出香蕉一样的轨迹，在西谷夕的面前骤然转向，飞向了他的左侧。
星野十夜发球无触得分！
西谷夕愣了片刻，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可恶，真是帅气的发球啊！”
对上旭学长担忧的视线，西谷夕双手扶着膝盖，眼梢流出意气风发的神采：
“下一球，可不会让星野这么得意了！”
星野十夜的下一球，选择了90%力量的大力跳发。
和稻荷崎一战过后，西谷前辈对于上手接球已经可以很熟练的使用了，跳飘球对他的威胁并不大。
西谷夕稳稳迈步，虽然是重如炮弹般的大力跳发，但他依旧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接出了一个合格的一传。
被砸得手臂发麻的西谷夕有些狰狞的笑了起来——星野的球，果然超级难接。
星野十夜的表情也有瞬间的复杂——西谷前辈，果然超级难对付。
两人在心中互相“致敬”后，两队再一次开启了漫长的拉锯战。
月岛萤的扣球被夜久卫辅接起，孤爪研磨在前排，大脑飞速运转。
月岛萤上场后，乌野的进攻性虽然有一定的降低，但乌野整体的强度却并未下降，大幅度上升的拦网强度足以弥补进攻强度的不足。
孤爪研磨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网的对面，仿佛在寻找着音驹进攻的最佳落点。
前排的月岛萤察觉到了这个眼神，顿时开启一阵头脑风暴。
虽然只是一个状似无意的眼神，但月岛萤相信，孤爪研磨的任何一个眼神都是大有深意。
刚刚孤爪研磨看向了五号位，是在寻找后排的破绽吗？
此刻前排分别是他自己、旭学长、大地学长，拦网强度确实是乌野较强的状态……
所以会由星野进行后排进攻？还是黑尾前辈用快攻甩开拦网？
月岛萤不自觉的跟随着孤爪研磨的眼神移动了半步，随即突然警觉的止住脚步——不对！是视线诱导！
孤爪研磨有些失望的敛下眼睫，月岛实在有点难骗，如果是翔阳的话应该已经跟着他走了。
不过，既然这么警惕的话……
孤爪研磨跳起，手臂挥动，手腕在空中轻轻一勾——是二次进攻！
月岛萤由于强行停止了迈步的动作，身体有强制的“僵直时长”，只能慢半拍去接这一球。
排球落地，音驹得分。
“好！！”山本猛虎大吼出声：“不愧是阴险狡诈的研磨！”
孤爪研磨半死微活的抬眼，有气无力道：“这并不是夸赞，虎。”
算了，他也不指望虎嘴里能吐出象牙。
山本猛虎接收到研磨嫌弃的眼神，顿时怒了：“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阴险狡诈难道不是在夸研磨聪明吗？！
孤爪研磨：阴险狡诈，哪个字是褒义词？
月岛萤居高临下的隔网盯着这位孤爪前辈。
虽然合宿时就知道这人很强，他也一直在警惕着孤爪前辈的智慧，但就连这份警惕也成为了孤爪前辈的算计……
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音驹的军师。
孤爪研磨回头，和乌野的理智隔网对视。
他率先移开视线，这种事情他实在不擅长。
孤爪研磨的眼中满是思索。
“小黑，月岛就交给你了。”
黑尾铁朗对着月岛萤灿烂一笑：“当然没问题！”
月岛萤有些气闷的撇撇嘴，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回给黑尾学长一个明媚的笑容：“拭目以待。”
黑尾铁朗抱住自己：“眼镜仔你啊，每次露出笑容时都阴阳怪气到了极点，让人看着就后背发凉。”
“小小年纪，还是活得阳光开朗一点吧！”
月岛萤闻言，笑得更灿烂了：“冰镇黑尾前辈也很棒。”
后背发凉是吗？那再给你添点冷气好了。
冻得你跳不起来拦网最好！
黑尾铁朗：……微妙。
观众席上，提着一口气的山本茜稍稍放松下来：“感觉星野的发球很少有如此难得分的时候……”
大多数的情况下，星野的发球都是“嗖”的一声，“啪”的一下得分。
但在面对乌野时，那个额头有一撮挑染的自由人，总是能很轻松的化解星野的发球。
第三球，果然也被乌野的自由人接了起来。
“我记得，4号一般都是王牌的背号吧。”赤司征十郎声音温和：“乌野的这个自由人，承担了王牌的责任。”
黑子哲也看向赤司：“赤司君对自由人的印象很好。”
赤司征十郎微笑：“毕竟我曾经也做过一场排球比赛里的自由人啊。”
所以，他理解自由人每一次砸向地板时的义无反顾，了解手臂上的每一块淤青和擦伤，也清楚自由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自由人，是队伍的最后一道防线，让攻手可以安心奔跑的守护神。
“音驹和乌野的比赛能打得如此焦灼，两个堪称无敌的自由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绿间真太郎平静道：
“就连星野，也很少有能够一次将球扣死的机会。”
青峰大辉眯起眼睛：“好消息是，乌野的进攻节奏被音驹拖住了。”
进攻型乌野接连几次的进攻都没有打出应有的效果。
紫原敦嚼美味棒，声音含糊：“坏消息是，音驹的进攻节奏也没起来。”
第三球，乌野的那个金毛眼镜仔假起跳晃了黑毛刺刺头一下，利用时间差拿下1分。
星仔的发球，竟然只在乌野手中拿下两分……
黄濑凉太眨眨眼，金色的眼睛中满是深意：“或许眼前这个局面，是双方二传手有意促成呢。”
第一局已经来到中期，两支队伍都没有拿出新鲜的战术，虽然比分咬得异常紧迫，但可以看出双方选手都在不断的提升自己的竞技状态，时刻准备着在关键节点攻进对手腹地。
灰崎祥吾看向黄濑，不屑的冷嗤一声：“你又懂了。”
黄濑凉太：……谁能撕了小灰崎这张嘴。
黑川俊介看向彩虹战队，眼神中满是深意：“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你们怎么这么懂排球了？”
别人也就算了……紫原你！竟然也懂！
被黑川盯着，紫原敦有点不耐烦的出声：“篮球排球都是球，进攻节奏这种事很难看出来吗？”
乌野在那个小橘毛上场时进攻节奏会加快，反观音驹在星仔轮转到前排时攻击力会更强——这种事，笨蛋才看不出来！
而观众席的另一个角落，显然对此有不同看法。
宫侑在宫治震惊的目光下，掏出了一个——望远镜。
宫治：“用望远镜看现场比赛，你有病吧？”
宫侑瞥他一眼：“这个望远镜可以分成两个。”
宫治果断道：“分我一个。”
两人开始利用望远镜仔细观看赛场上的情况——至于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被他们完全忽略掉了。
当看到影山飞雄连续三次给东峰旭配球，而孤爪研磨也开始不断将球托给山本猛虎时，宫侑做下决断：
“飞雄和研磨，都没安好心。”
飞雄的托球在针对十夜——乌野每一次进攻，都瞄着十夜打，让他不断鱼跃接一传，或者让他被迫二传。
被一传二传职责绊住手脚的十夜，进攻性自然直线下降。
而研磨则是反利用乌野对十夜的针对，用一个十夜牵制了乌野全员的进攻节奏，趁此机会不断打磨音驹的防守节奏。
宫治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阿侑。
宫侑还在专注的看着比赛：“双方还在布局阶段，看似焦灼的比赛，实则每一球都充满了算计。”
乌野和音驹谁都没有带起进攻的节奏，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计划中的节奏。
究竟谁是率先破局的那一方……
宫侑轻慢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真是有趣啊，猫咪和乌鸦。”
原来，这就是宿敌之间的勾心斗角吗……
宫治拧眉，再次拿起望远镜。
赛场上，比分来到16:16。
乌野和音驹谁也没办法甩开谁，观众席的注意力完全陷进这场比赛里，连呼吸都随着进攻防守的节奏起伏。
黑尾铁朗露齿笑：“一人时间差的使用时机掌握得很不错嘛，阿月。”
月岛萤同样回以微笑：“黑尾前辈教得好。”
孤爪研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翔阳已经不会再凭借直觉使用怪物快攻了，负节奏快攻终于完成了重要的进化，成为诱饵的一环，而不是进攻的主力。
当负节奏彻底融入进队伍节奏时，才是负节奏最恐怖的时候——未出鞘的利刃，才最值得被警惕忌惮，因为没人知道在出鞘的那一刻刀身有多长，刀刃有多锋利。
他嘴角突然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算不上得意，也并不明显，在过于火热的赛场上，冷静得格格不入。
既然是未出鞘的利刃，那就不要给他出鞘的机会了。
孤爪研磨的视线移向影山，眼神幽静。
他们两人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他想将翔阳关进专门为他准备的鸟笼，而影山则是想将十夜关进精心打造的猫箱。
“十夜。”孤爪研磨出声：“再拿1分没问题吧。”
星野十夜双手扶着膝盖，汗水从额角滑落，轻声开口：
“研磨要求的话，没问题的。”
孤爪研磨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转身，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
准备好了吗，乌野？
……
“音驹的防守体系成型了。”木兔光太郎声音笃定：
“利用星野的进攻能力牵制乌野的进攻，以夜久前辈为核心的后排防守不断修正、填补，将点与点之间连接起来，形成严密的网。”
和音驹对战过的队伍都知道，研磨这颗“心脏”被包裹在星野这个钢筋铁骨的高达里，想要将刀锋扎进音驹真正的致命处，必须要星野“调离”或者“限制”。
只是知道归知道，能真正对星野完成“限制”的，目前也只有乌野了。
“或许影山很清楚研磨的打算。”赤苇京治眼神中带着思索：“只是将计就计。”
星野在牵制乌野进攻时，也同样处于被牵制的状态。
“用全队的进攻力量去牵制对方王牌，真是说不清是赚了还是赔了。”
……
影山飞雄清楚研磨前辈的算计，也并不打算阻止音驹拦防体系的成型。
音驹的拦防体系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会在第一局确立，区别就在于耗时的长短，在这一点上乌野已经尽可能延长这段时间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
深蓝色的眼睛盯住了网对面正在调整呼吸的星野，影山飞雄缓缓勾起一抹凶残的笑容。
日向翔阳扭头，顿时吓得头皮一紧：“喂喂，影山，你要吃人吗？”
影山飞雄笑容不变：“放心，你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日向翔阳：……
影山飞雄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势在必得：“我要吃个大的。”
极限一换一的话，研磨前辈……
你愿意用星野的战力和我做交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