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不错。”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不过。萩原, 你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
诸伏景光冷静地说：“我们至今还无法确认，如果柑曼怡死亡的时候，你的意识也在那个身体里……”
“你还能回来吗？”
没错,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 只有做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才能回答他们。
幕后之人……抛开至今没有任何消息的长泽信，他们能询问的只有拉弗格。
可是拉弗格几乎全年都待在研究所里，而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组织的监控，萩原研二每次想从拉弗格口中拿到一些情报时，都要再三琢磨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引起组织的怀疑, 确认不会后才开口。
那么, 在这种情况下……
“我不阻止你那么做。”
诸伏景光认真地看着萩原研二。
“但在问出肯定的情报前, 我不希望你贸然对BOSS出手。”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对视一会儿, 骤然失笑。
“放心吧，小诸伏。”
“我可是超——级——惜命的！”
为了解决那个老头把他自己搭上去？完全不值得啊。
虽然萩原研二产生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但那是因为柑曼怡的身体本来就时日无多、再加上组织又开始折腾这具身体，估计这下真的活不了几年了。
既然如此，在死之前帮公安解决掉最大的麻烦，不是正好吗？
但是, 他自己可完全没有轻生的打算。
他和松田阵平一路走下来，努力走到今天, 不就是为了好好活着吗？
如果他在最后关头死了, 那一切不就是前功尽弃？
他还想和小阵平一起去札幌看樱花呢。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不想被一个老头拆散我和小阵平。”
没漏掉他这句话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按在萩原研二肩膀上的手却无声施力。
“嘶——痛痛痛！”
“别乱说话。”
诸伏景光不痛不痒地说了他一句，神色又再次认真下来。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 我也不好阻拦你。”
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会自己权衡利弊, 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就算是朋友，也不宜过多插手彼此的决定。
不过，也正因为是朋友。
诸伏景光轻声说：“萩原。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观察你的状态。”
“如果你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我希望你能立刻抛弃柑曼怡的身份。”
萩原研二说这种情况应该只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一段时间又是多长？
如果是一周还好，但如果一个月、一年之后，萩原研二每天仍然要去柑曼怡那边忍受那种事情四个小时，诸伏景光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可以答应我的请求吗？”
诸伏景光耐心地看着萩原研二，他郑重地说。
萩原研二重重点头。
“当然。我会这么做的。”
他感受到了来自诸伏景光的关心，自然也不会辜负对方的好意。
–
忍耐的时间比萩原研二预想中的还要短。
两天后，当他从床上睁开眼，清醒过来后，萩原研二回忆着昨天晚上的经历，发现他昨天并没有去柑曼怡那边。
然后，从这天开始，他的“梦里”不会再有多余的声音和感觉出现，每一个夜晚都安静下来。
“唔，感觉还挺不习惯的。”
公寓里，萩原研二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脸盯着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呆。
柑曼怡去了研究所这件事，萩原研二本来就没想过瞒着大家，他只是想等他不用再去柑曼怡那边后再说。
所以，当萩原研二确认自己不用再去柑曼怡那边后，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诸伏景光，同时，也把柑曼怡这边的情况加密后告知了还在卧底的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里显示着一个社交软件页面，页面停留在一个枪械爱好者的动态专栏上。
不久前发出去的文章，已经有了点赞和回复。
从那些陌生的回复和评论中，萩原研二找到了幼驯染留下的只言片语。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那条回复只是在表达着自己对枪械的见解。
松田阵平：[睡不着？]
萩原研二：[还好啦～只是想看看凌晨的东京是什么样子的！]
松田阵平：[。]
你以前在柑曼怡那边难道没看过凌晨的东京吗？
松田阵平没有揭穿萩原研二。
持续了六年的生活作息突然之间被强行更改，不习惯是很正常的。
不过，只要度过了这段时间，慢慢适应就好了。
松田阵平：[早点睡。]
萩原研二：[小阵平现在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出门钓鱼。]
诶？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
此时，东京的某一个角落。
和幼驯染简单聊了几句后，神奈容平收起手机，抬头看向了前方的街道。
如今已经过了凌晨，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不过像一些夜间才来生意的店铺，如居酒屋、酒吧等，到现在都还亮着明亮的灯光，吸引着夜间在外游荡的行人去消费一通，好好发泄白天积攒下来的情绪。
神奈容平往前走去。
穿过这条街道，路过几个明亮的店铺，他最后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神奈容平扫了一眼酒吧的名字。
[烈火]
他收回视线，径直走了进去。
这家酒吧开业不到两年，虽然没有像其他网红店一样有名气，但在这周围的口碑还不错。
每到晚上，酒吧里就会坐落不少客人，一起喝酒、聊天，气氛虽不热烈，但也并不冷清。
神奈容平推门而入，先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室内的情况。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站在吧台后面的店主身上。
这个酒吧的店主有些特别，他是一名外国人。
此时，这名有着明显外国样貌的中年男性正在用不太熟练的日语和吧台前的客人笑着聊天，手里的雪克杯被他抛到空中，又在下一秒被他准确地接住。
在客人的惊叹声中，店主把燃着火焰的酒杯推到了他们面前。
神奈容平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往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店主正好抬起头来，看见了往这边走来的神奈容平。
“hey，神奈，好久不见。”
“你的工作忙完了吗？”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神奈容平点了一杯酒，随口说。
“也对也对，”店主看了看坐在吧台前的其他人，他知道现在不太方便说那些事，于是转移了话题。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当然。”
神奈容平说。
两个人的视线交错了一瞬，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
接下来，神奈容平坐在吧台角落里，一个人闷头喝着酒。
他低垂着靛青色的眼眸，注视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想着什么。
此时，神奈容平正在心里琢磨着。
外国人，来东京大概是两年前，对机械制造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且通过前几次的交流，神奈容平还发现对方是一个地下贩子。
神奈容平：有点熟悉，再试探试探是不是hagi他们找的那个人吧。
想到这里，神奈容平低头抿了一口酒。
–
接下来这段时间，风平浪静。
萩原研二也在这段时间里逐渐适应了晚上不用再去“加班”的生活。
时隔六年，他的生活重回正轨。
但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因为组织还没有解决，柑曼怡那边也还没有彻底结束。
萩原研二坐在办公位上，翻阅着文件。
距离上次日本公安对组织展开的围剿行动，已经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日本公安和组织暗中的交锋从没有停下来过。
虽然日本公安通过审问他们抓到的底层成员，又拿到了几个组织的据点，但警方的人还没来得及去调查，这些据点就已经被组织自己销毁了。
组织显然非常谨慎，他们下定了决心要收缩势力，养精蓄锐。
萩原研二把文件简单地看了一遍，然后就收进了密封袋里。
他坐在位置上，双手抵着下颌，思索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组织的行事风格比以前更谨慎了。
如今从外部很难再抓到组织的马脚。
如果不是还有卧底在组织里为他们提供情报，有些案件警方根本看不出其中有组织的手笔。
当然，因为某些原因，就算他们知道了这些案件与组织有关，也只能暂时装作不知情。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半开的门外，山川彻也正在和永野幸夫交接文件，两个人顺便聊了几句，如同往常一样谈笑着。
但其实萩原研二早就已经把永野幸夫是组织眼线的证据交到了山川彻也手上。
他们没有立刻戳破真相，是因为这样很可能引起组织的怀疑——怀疑日本公安还有卧底藏在组织里。
此外，为了不被永野幸夫察觉到不对劲，他们也没有安排其他公安去监视对方。
“这项工作，就由我来负责吧。”
山川彻也拿到证据后，沉默许久，最终说道。
“放心，这家伙骗了我这么久，也到了我该骗他的时候了。”
……
萩原研二收回了视线。
永野幸夫那边不需要他去多操心，他目前的任务是找到组织的下一个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