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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临水把枪戳进了魔君的腹部,他动作极快,如流星飒沓,神色淡漠,凤行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把枪刺进魔君的肚子里,且一击及中。

  

  “拿你立威更好。”临水把长枪抽回来,神色还是淡淡的,“杀了魔君,让我上位,岂不是更威风。”

  

  他静立在大风里,明明是占据了上风,却无比的萧瑟:“别挣扎了,临夜刚才把冰晶给我了,它是你的杀招吧。”

  

  他没有撒谎,长枪拔过之後,魔君的腹部就开始结冰,里面像是腐烂了一样,慢慢地往下滴著黑水。

  

  “他拿命给我机会的。”临水说,眼睛血红平静,“那是他们死去时魂魄里的那点东西,他……没有骗我。”

  

  凤行陡然想起来,最後的时候,临夜用了那麽激烈的自戕方式,将长枪贯脑而过,将魂魄里的冰晶融进了长枪。

  

  其实魔君是故意给临水杀的吧,凤行想,否则临水哪会如此轻易地得手。

  

  “你们俩感情还真好,我原先想让他背叛你,让你斩杀的,他却不肯上当。”魔君居然没有生气,略有感叹,笑了一下,“我还当你是个软弱的孩子,但还是蛮聪明的。”

  

  他并不忙著杀临水,其实这时候他杀临水都很轻松的,但他只是笑著,像个好父亲:“杀了我确实很好,你坐的更稳当,镇服的臣下也越多。”

  

  临水没有答话,魔君也不在意,笑吟吟的:“你常偷学的地方,我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你还小,多历练几年,将来必比我优秀。碧火确实是夔龙,你吃了他必灵力大涨,他从小就是你耻辱,又不肯认你,别心软。”

  

  “只一件。”他捂住腹部,那些黑水落尽,他的身体也被掏空了,浑身上下就像有万千小虫子在咬噬,慢慢的连脖子都被吃空了,露出血红的腔壁,“你二哥留不得,千万要杀了。”

百花杀 26 我花开罢百花杀

  他跟临夜一样,慢慢地成了灰,只是他的消失比临夜强大多了,天空陡然变了,之後便开始轰隆巨响,似乎整个结界都裂了,轰轰隆隆的。

  

  “别看了。”十三气急败坏地按住凤行的脑袋,“抱紧我。”

  

  轰隆声不绝於耳,仿佛有千金坠力下来,耳朵里面疼的要命,十三趴到了他身上,凤行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感觉震颤之後大地逐渐平静下来,他的身上似乎被浇灌了无数的水,黏黏滑滑的。

  

  “十三?”凤行颤抖著推开身上的身体,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睁眼便被一片雪白惊到了。

  

  结界碎了,他们已经重回斑斓山的土地,视目所及,都是熟悉的景,太星宫的端庄,少易宫的奇诡,飒爽居的大气。

  

  他推开身上鲜血淋漓的十三,发现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斑斓山的天空变成了极其清冽的湛蓝,天空也开始下雪了。

  

  整个大地都成了雪白,被茫茫大雪笼罩的晶莹剔透,一切都变得干净悠闲起来,呼吸的似乎再也不是那股火烧火燎的血腥,而是沁人心脾的清爽。

  

  那只落在花园雪地里的黄乘兽慢慢地变成了人,穿了一身的黑,在雪地之上像个点,不大,却极其耀眼,有著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的眉眼极其锐利,笼著一层淡淡的白光,眼角一朵狭长的白花,华光大绽,正中一颗米粒大的珍珠花蕊盈盈如波,温润地把雪地都照的透亮。

  

  临花醒了,凤行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这个二公子,每次出场都是这样的惊天动地。

  

  他看了一会儿,就赶紧去看临水,後者也半跪在雪地里,一张脸上血痕点点,落了白雪,便沟壑纵横,红红白白的。

  

  临花转了一下头,神色茫然,呆呆地看了临水良久,喉咙里才挤出一个沙哑的调子。

  

  “三弟。”

  

  临水似乎有千万无语,最终却只是偏了一下头,化成了一句话:“你醒了。”

  

  临花沈默了一会儿,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却又迅速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拜礼。

  

  “魔君。”

  

  临水笑了一下,他真的是在笑,牙齿雪白,唇色嫣红,吊诡无比。

  

  “你动手。”他慢慢地说,声音暗哑,似乎嗓子会坏掉了,“我现在没力气了。”

  

  临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似乎没有听见临水的声音,又磕了一个头:“拜见魔君。”

  

  “拿起你的剑。”临水的声音慢慢地变大,转著头执拗地道,“杀了我就行了。”

  

  凤行远远地看著他们,现在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十三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在刚才的爆破里护住了他,现在生死不明。

  

  拖累,他总是在拖累,他想,临夜说的没错,他什麽用都没有,最後甚至还需要不喜欢他的十三去救他。

  

  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斑斓山银装素裹,视线所及之内都是一片雪白,连之前的那些杀戮痕迹都被掩盖了,干净明亮,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

  

  要是真的什麽都没发生过多好,凤行简直想嚎啕大哭,他还是情愿什麽都不知道,像之前那五百年那样,跟著临水,缠著临水。

  

  临花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白玉长圭,凤行心里一阵紧张,现在这会儿,只要临花动手,临水必输无疑,於是像以前後悔救临水那样,他开始後悔救临花。

  

  他确实是朝三暮四的人,见不得弱者,可偏偏他自己才是弱者。

  

  他看著下面飘摇的琼雪,忍不住大叫起来:“你不能动手。”

  

  临花和临水都抬头看他,前者的眼睛里略有困惑,可那困惑如此的浅淡,很快就变成了杀气。

  

  “你……”临花的声音是沙哑的,“让我的花开了?”

  

  他站起来,向临水伸出手,声音却是对著凤行的:“你不爱我,却骗了我的爱之花开了?”

  

  他的手颀长有力,搭在半空中,雪花落在他的手上,絮絮地覆了一层浅白,与他棕色的皮肤相辉映,刺目而突兀。

  

  临水还是半跪在地上,从临夜死後,他似乎就神情不大对头,也就这时候,凤行才发现,其实临水是真的喜欢临夜的。

  

  喜欢到了爆发,会去杀魔君的地步。

  

  他们俩兄弟,他从未见到什麽温情,临夜总是在讽刺临水,偶尔还会惹临水暴躁一顿,他们甚至很少正经讲话,可是临夜却没有骗临水。

  

  他记起那天花园下著小雨,临夜搂著临水说他们要做交易,临夜说临水只要帮他,他便帮临水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於是临夜便真的在所不惜了,不在乎他可以变得更好,也不在乎他可以等待长大,更不在乎自己那最好的血统,他就那样,真的把自己奉献上去了,热烈的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也被烧成了灰。

  

  明明都是冷血的妖魔,怎麽会真的爆发出感情,比他这个人类还要浓烈与真诚。

  

  那些感情,那麽浅却那麽真,连言语都不用去表达,你希望了,我便去做,一切的话都贫乏而苍白的。

  

  “魔君。”临花僵立在大雪里,伸手等待,轻声道,“他们在等待朝贺呢。”

  

  凤行往四周看去,才发现斑斓山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那些侍君们都回来了,恭敬地站成了一圈,正是六芒星阵,边角几个青衣,手捧著紫金漆盒,里面放著什麽东西,金光闪闪。

  

  潮水一样的侍卫匍匐在地上,他们的後背上都印有一个银色的痕迹,全部趴在地上,那印痕便组成了更大的图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动物。

  

  “魔君。”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很整齐,一起叫的时候响彻云霄,边角的青衣便轻声歌唱,依依呀呀的,凤行听了许久,只听清了一句话:“三千世界,众生黩武。”

  

  似乎临水之前也唱过这句,只是临水的声音是刚烈的,带著肃杀,青衣们唱起来飘渺的很,像是哀默。

  

  临水扬起了头,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他怔怔地望著临花,没有理半空中的那只手,只是重复:“你可以动手。”

  

  “魔君法力无边。”临花回答的很干脆,“臣等自愿降服,再不愿以卵击石。”

  

  他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临水的,却不知为何没有动手,反倒俯首称臣了。

  

  临水怔然望了他半晌,终於拉住了他的手,用力拽著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步伐踉跄,身上血迹还未干。

  

  临花拉著他,见他勉强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用力把他扯进了怀里。

  

  “我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凤行却听得清清楚楚,临花用力地抱著临水,重复道,“我回来了。”

  

  “二哥。”临水抱著临花,不知道怎麽陡然哭了,他当上魔君了,周边跪了一地的臣子,乌拉拉的端肃而虔诚,他却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临夜死了,大哥死了,父皇也死了。”

作家的话:

临花醒了……

揉头,谢谢风林火山和qinghuana的花……

百花杀 27 少年子弟江湖老

  当万物归为平静的时候,便预示著一个结束,却也预示著一个新的开始,像是一个圆环那样,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魔君已殁,临水顺利登位了,十三是第四天醒来的,醒来的时候看到凤行站在他面前,居然灿烂一笑,颇为欢喜。

  

  “殿下……不,魔君。”十三握著临水的手,“我保住了凤行君诶。”

  

  “习惯叫什麽,就叫什麽,别拘礼。”临水柔声道,嗓子嘶哑,他是匆匆而来的,见十三醒了便要匆匆而去,凤行听说,他正在想尽法子,复活他的弟弟。

  

  临夜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想也知道临水的努力都是无用功的,可愈是如此,凤行反倒愈心疼。

  

  明知没有希望,可还要去做。

  

  因为总要找事情去做,否则将如何拯救自己呢?只能让自己整日沈浸在悲伤里面罢了。

  

  他这麽想的时候,正在临夜的少易宫看金枫,那些叶子似乎知道主人死了,都慢慢地变成了火红,却无人敢施法将它再变成金色。

  

  “你喜欢三弟?”临花微微眯著眼睛,他的眼角那朵花随著他的动作更加狭长,甚至摇晃起来,细细碎碎的,“你喜欢三弟,骗我喜欢你干什麽。”

  

  凤行真不知道怎麽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的感情史就糟糕的一塌糊涂,会喜欢临花也是看临花可怜和单纯,但是之後见到临水那样心就淡了很多,及至现在见到这样彪悍的临花不要说喜欢了,恐惧都有。

  

  “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到底喜欢谁都分不清麽?”临花淡淡道,举起了手,凤行还以为临花要揍他,谁知道他只是把手往後一伸,拽出了一个物什,哎呀哎呀地叫唤著。

  

  “我认识的兴柔君,虽然性子急躁,也算个君子。”临花看著他,一字一顿道,“却不是你这样朝三暮四的,是转生的时候出了什麽问题麽?”

  

  他晃了晃手腕,凤行才看见他拽住的是十三,後者可能是打算隐身偷偷溜过去,却被临花抓了个正著。

  

  “跑什麽。”

  

  十三苦著脸,他受伤之後,脸色就一直不大好,苍白若雪,今日也一样,像个忧郁的瓷娃娃:“二殿下。”

  

  “嗯。”临花应了一声,重复道,“跑什麽。”

  

  “他不是兴柔君。”十三拉回自己的衣领皱眉回答,手上拿著一个大笔洗并几管毛笔和金砂,“他只是兴柔君的一缕魂魄而已,算是一部分,却决不是兴柔君。”

  

  “你的意思是。”临花摸著下巴,他的他的脸色非常不好,隐隐的暗青,凤行知道那是饿的,心里又愧疚又难受。

  

  爱这玩意儿多飘渺啊,只有货真价实看到的时候才能知道,譬如临花渴求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不爱二公子,一点点也不。

  

  “那一分魂魄是什麽样,凤行君便是什麽样,并不是完整的兴柔君麽?”

  

  十三点点头:“是啊,就是青君也一样的。”他飞快地瞥了一样临花,“殿下取了哪块,便是什麽性子,凤行君……”

  

  十三深吸一口气:“凤行君是最後一缕魂魄,所以是兴柔君的贪欲,唯有贪欲,才最旺盛,被殿下带回来了。”

  

  他看著临花的脸色,急忙解释:“青君不至於,青君的是第一缕魂魄,应该是最轻最无关紧要的那缕。”

  

  凤行听他们说,一点也不想去深想,情愿当这些话於他无关。

  

  他就是他,为什麽要去做什麽兴柔君的转世,临水说他如果努力就能想起前世,他却不想努力。

  

  他情愿做一个独立的凤行,有过去有来历,还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愿意做那个兴柔君。

  

  “就是说。”临花的脸色相当古怪,“最轻的,那就是他最先放弃的那缕魂魄了,那是……”

  

  他陡然想到了什麽,捂住眼睛:“不会是轻佻吧……”

  

  十三看著他,满眼同情,却还是想著安慰:“我也不知道,也许不是的呢。青君高雅秀丽,必定散出去的那缕也是好的。”

  

  “唉。”临花叹气,“我平日只知道杀神弑魔,却未想过还要去挽救。”

  

  他喃喃自语:“青君要是找不回来,我怕是真的再也上不了上三界了,不行,碧桃仙子还在等我呢。”

  

  “三弟真讨厌。”临花愤愤,“他不肯把青君的那缕魂魄给我,他不知道仙子还在等我麽?要是我回去吃了,跟别人好了怎麽办!”

  

  十三噗嗤一声笑出来:“二殿下,你跟三殿下说不通的,他哪里知道喜欢的滋味。”

  

  他低下头,声音轻轻的:“紫薇星君那般喜欢他,甘愿被他杀了,你可见他皱眉过?他至多愧疚他的枉杀,却是不会想那些情愫的。”

  

  “他吃软不吃硬,要好好哄著,才能跟你讲话的。”十三摇摇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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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斓山新君及位,四处都有股喜庆的味道,唯有临水的太星宫安安静静的,连个侍君都没有。

  

  “进去。”临花拽著凤行,粗暴而直接,饿的面黄肌瘦,几乎要发疯,把凤行拼力扔到了临水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