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150章 至暗时刻 37

第150章 至暗时刻 37
指挥中心的大屏上显示出各事故路段的实时画面,原本堵塞的道路已全部恢复了畅通。

秘书跑来向齐锐汇报,说是市特的安总来了。齐锐盯着整墙的监控大屏,仍不放心离开指挥台,让秘书直接去把安澜请进来。

多日不见,进到了指挥室的安澜发现面前的齐锐已消瘦了一圈,整个人显得疲惫而沧桑。指挥台上摆放着水杯和胃药,安澜把带来的保温壶放到了齐锐手边,半是宽慰,半是调侃:“工作再拼也得吃饭,这是我做的,别嫌难吃啊!”

眼见辖区的路况已全部恢复正常,齐锐拧开了保温壶,尝了一口安澜亲手做的饭菜,淡淡一笑:“不难吃,进步多了。”

指挥台下方坐着几十名忙碌的联络员,嘈杂的环境中,安澜在齐锐身旁站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跟孟然没出什么问题吧?”

齐锐刨了一口饭送进嘴里,答得轻描淡写:“没有。”

安澜料到他必然会这么说,放缓了语速道:“孟然的能力已经显现了。照这样下去,齐锋会越来越重用他,可一旦演变成那种情况,你们之间就不可能没有变化。要是你肯跟我说实话,也许我能帮到你们……”

齐锐无声地放下了勺子,背朝大屏,转向安澜:“我和孟然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谁料他话音一落,监控大屏上的画面竟陡然一变,一连串瞠目结舌的惊呼从几十名联络员的口中同时迸出。安澜迅速抬眼,扫了一下前方的大屏,竟也跟着变了神色。一秒过后,他突然上前拦住齐锐,制止他转身:“不要回头,别看……”

与此同时,一声声耳熟的喘息回荡在了偌大的指挥室里。齐锐的脸色瞬间白了,整个身子像被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他就这样木然地愣在原地,仔细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那些此起彼伏的呻吟像是一把把尖刀,一下又一下地捅在了他的心窝上。

“走开!”齐锐霍然一吼,用力推开了后方的安澜,他猛一转身,大屏上的画面登时全然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此刻,齐墙高的液晶大屏上正在播放的是一段令人面红耳赤的亲热镜头。

画面上的场景隐约是在一间官员的办公室内,两个身着警服的男人正拥吻在沙发上,他们上下交叠,一人俯身向下,一人仰面朝上。隐藏于上方的摄像头正孜孜不倦地如实记录着,齐锐的瞳眸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他虽然看不到上方那个男人的五官,却清清楚楚地认出了处于下方的那个人。

他……是孟然!

一时间,指挥室内炸开了锅。联络员们纷纷摘下耳机,交头接耳,品头论足。

不出半分钟,市局的电话便轰炸而来,称是黄江十六个分局的监控大屏统统被黑了系统,同步直播了一段耻辱的警界活春宫。

画面上,孟然的脸被拍得十分清晰,他像是意识模糊,全然被另一个男子摆布在身下。

不出几秒,齐锋的电话也追进了安澜的手机。安澜才刚一接起,就听闻对面传来一阵咆哮:“你他妈是怎么管人的?!孟然这小子是不是疯了?现在是整个黄江警界都在直播啊!就凭这段视频,他那身警皮就要保不住了,还怎么让董振把女儿嫁给他?!”

经齐锋一骂,安澜大略明白了孟然的使命与处境,他不禁握紧了拳头,反问道:“齐锋,你有没有考虑过齐锐的感受,哪怕只有一点点?你他妈也算是他的亲哥哥么?”

说罢,安澜迅速收线,又立即给值班的杜刚拨去了电话:“去!一刻别耽搁,马上去副总队长办公室把孟然给我抽醒!”

身侧的齐锐突然动了起来,他重重喘了一口气,继而快步走出指挥室,一路向着电闸房大步而去。安澜见状,立马紧随其后。

进到了电闸房,齐锐站在一排总闸开关前,他的身体仍不断颤抖,分明已经远离了监控大屏,但那幕拥吻的画面,那些呢喃与呻吟却仿佛穿透了墙,仍在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

刹时间,一阵剧痛从齐锐的胃部升起,竟一路蔓延,直击心脏,痛得他一个趔趄,险些就要站不稳。

“小锐!”安澜急吼,伸手要扶。可齐锐却挥臂拒绝了搀扶,他颤着手摸索到了电闸上,猛一施力,飞快地摁下了一整排。

猝然间,整个静林分局的电源被净数切断,办公大楼内的光亮迅速呈网状熄灭,监控大屏上的画面也跟着化作成了一面黑屏。

所有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全都静止了。

漆黑、无声的电闸房内,安澜听到一声低微的抽泣,隐约看到几颗晶亮之物在黑暗中滚落而下,那是齐锐在哭……他的剪影像已不堪重负,正扶着墙,一点点蹲坐了下去。

市局偌大的会议室内,黄江公安系统中的顶尖人物一个个背光坐在长桌一侧。

午后的阳光分明格外刺眼,可居于高位的官员们却一个个看不清神情,一张张陷入阴影的脸上仿佛没有双目。端坐在众人中央的是齐则央,他的目光从孟然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边上另一个人的身上。

“安澜。”齐则央点了名,“市特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你有什么打算?”

安澜与孟然并肩同坐,不卑不亢道:“我要求由刑侦总队介入调查。”

他一语落地,会议室内的氛围却像是跌到了冰点,长时间无人接话。凝固的空气终结在了齐则央的一记拍案声中,他操起手边的事件材料,劈头盖脸地朝着对面掷了过去。

“十六块分局大屏都在同步播放啊!”齐则央再度拍桌怒斥,“这样的铁证就摆在面前,你们还有脸否认么?”

飞散而出的材料中,一大摞视频截图如雪片般散落了一地。图片上,孟然与一个男人纠缠、拥吻的画面显得格外扎眼,那些陷在阴影中仿佛缺失双眼的官员开始张嘴热议起来:“有伤风化!公安系统里发生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有伤风化啊!”

“他们有脸做,我却是没脸看!真是警界一大耻辱啊!”

“这事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严重有损警容警纪!必须对市特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一片讨伐声中,齐则央转头向左,问起督察总队的一把手:“你,来说一下,就市特孟然这次犯的事,依规应该怎么处理?”

督察代表的额头上冒起了一层细汗,他略加思索,很快摸透了上层的意思,当即表态:“传播淫秽视频理论上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超出了普通违纪的范畴。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给组织内部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理应重罚涉事人孟然,对其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另外,孟然所在单位的直属上级也负有监管不严的责任,应当连带受到相应的降级处罚。”

齐则央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转头向右,问起某一分局的局长:“你,最早是部队转业来的吧?市特这支队伍带不带得了?”

后者经此一问,受宠若惊地“啊”了一声,竟是做梦也没想到能从安澜的手里捡到市特这块肉。他不敢去看安澜,神色间却难掩兴奋:“齐局您要肯给机会的话,那我一定在所不辞啊!”

齐则央点了下头,继而面朝安澜:“听清楚了没有?等公函一出来,你就把总队长的位置腾出来,回支队把你的管理能力重塑一下吧。”

“齐局是要降我去当支队长?”安澜问。

“你以为呢?”齐则央语气阴狠,“涉事人孟然予以除名,你是他的上司,当然也要一并承担责任。”

长桌一侧,刑侦总队的代表应声站了起来,那是一个与齐锐长得有七八分像的青年。他恭敬地对齐则央说:“齐局,视频事件到现在还有好几个疑点没有查清。孟然作为涉事人为什么要把影响仕途的不利证据公布于众呢?如果是他个人传播的,那显然不符合逻辑,更何况要黑进十六个分局的内部系统,技术上应该不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齐则央看向来自83号的年轻代表,幽幽问道:“你是谁?”

青年并不怯场,朗声回道:“我叫吴瑕。”

“从警不满四年?”齐则央的视线落在了吴瑕的两侧肩章上,陡然抬高了音量:“齐锋真是越来越混账了!这里是一杠一能说话的地方么?”

吴瑕急忙解释齐锋之所以缺席,是因为正在接待邻省省厅的官员。齐则央没再给他多话的机会,直接向警卫员使了个眼色,把在座唯一的蓝色衬衣给请了出去。

终于,齐则央的目标转回到孟然身上,他看似并不心急,慢慢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蹭”一下点燃了一支香烟,透过缕缕烟雾注视着对面的孟然。

在场的警界高官静坐着无一敢动,只听齐则央对孟然下达了判决:“摘掉肩章、警号,你可以走了。”

孟然缓缓抬首,与齐则央视线相接,双目之中急流暗涌,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我抗议。”

“什么?”齐则央像是没听清一般,冷冷问道。

“我抗议。”

“呵,你在说什么?”

孟然推开了座椅,豁然站了起来:“我说我抗议!”

齐则央摁了烟,饶有兴致问:“哦?我倒想听听你要抗议点什么?”

孟然从桌上拿起一份鉴定书展示向众人:“事件的经过我陈述了很多遍。当晚,我中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以致于行为出现偏差。好在市特支队长杜刚及时闯入,中止了正在发生的荒唐行为。在那以后,我提出立即抽血鉴定,这份报告足以证明我当时的血液里含有致幻药成份,导致了短暂的行为能力缺失,可办案单位却对这一证据视而不见,直接不予采信。”

回想事发当夜,孟然不禁握紧了拳头。

俞宁,那个曾经的枕边人凭借一身警服踏入了市特的第一道大门,又利用了自己对齐晓枫的追忆,成功留在了他的办公室,最后还在监视探头下,处心积虑地把引人癫狂的致幻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意乱情迷之时,孟然仿佛又拥抱到了齐锐,他的身体在药物作用下不住沉沦,令他在几秒之间丧失了理智。幸好杜刚及时破门,拽起俞宁,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猛揍。

那时的孟然还陷在虚幻的温柔乡里,他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嘴里呢喃地喊着政委。

杜刚抄起桌上的一杯凉水迎面泼去,紧抓住孟然的肩膀大吼:“清醒一点啊,孟哥!”

凉水作用下,杜刚的呐喊艰难地刺入了孟然的耳膜,他不禁瞳眸一缩,眼前那些虚妄繁花迅速腐朽起来。视线对面,那张虚幻的皮囊也渐渐风化,蜕掉了齐锐的外皮,显露出其真实的模样。

长桌对面,齐则央似是在听,又像是根本心不在焉。他继续把玩着打火机,半晌才问市特所在区域的分局局长:“沈局,另外一个涉事人是在你监管的派出所做的笔录吧?”

姓沈的局长连连称是,殷勤点头。

“他在笔录里头是怎么说的,你给介绍介绍?”齐则央摩挲着打火机问。

沈局长沉吟片刻,很快有了答案:“那个人叫俞宁,留学归国的本地人。他在笔录里陈述的跟孟然说的有很大出入,俞宁向经办民警强调,说警服就是孟然亲手给他的,至于致幻药,那也是孟然弄来,两个人助兴用的,目的是为了……为了做起来更加刺激。”

沈局长说罢,长桌上顿时一片唏嘘。几名年长的老领导甚至做出了痛心疾首状,惊呼世风日下,竟有执法者如此亵渎神圣的警服。

齐则央抬手中止了众人的议论,剥夺了孟然自辩的权力:“你作风不检点,身为体制内的公务人员和同性发生不正当关系,已经够得上直接除名。现在你还自曝了一份血样鉴定,是准备再多一项服用违禁药品的罪名吧?”

齐则央边说边搁下了手里的打火机,对孟然作了裁决:“我命令你脱掉制服,出了这个门,马上自首!”

安澜闻言迅速站了起来,他刚要发言申辩,却被孟然挥手挡下。此时的孟然竟垂头冷笑了起来,他笑中满是讽刺,让在场不少人面面相觑。

霍然间,笑声戛然而止。

孟然一抬眼,眼神犀利狠辣,直勾勾地刺向了齐则央:“你要扒我的制服,最好弄清楚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我手里。”

齐则央拍案而起,急喊警卫员将孟然铐住。

“你和我本来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的。”孟然临威不惧,依旧紧盯齐则央。

后者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从齐则央的眼中飞快掠过。他忽感心惊,诧异孟然的手里到底暗藏了什么王牌。

难道说……十多年前那桩案子的遗留证据竟握在了他的手里?

蠢材啊蠢材!

齐则央不禁在心底大骂齐锐。他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爱与信任能让他那个小儿子把像命一样珍贵的物证交给了眼前这个人。

两厢僵持的当口,市局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从外推开了。从外步入的人是杜刚,他立正站直,向在场的诸位高官行了个警礼:“关于视频事件,我有重要线索要向各位领导检举。”

一时间,所有含带疑惑的目光尽数落在了杜刚身上,其中同样包含孟然。

齐则央发了话:“说吧,什么线索?”

杜刚答道:“视频直播那天,我是头一个冲进现场的目击者。我要向各位检举的是当晚企图和市特副总队长孟然发生关系的男人并不是笔录里的那个俞宁,而是另有其人!”

罗生门的言论一出现,就像往滚油锅里洒了一把盐,引得众人热议了起来。孟然的神经猝然绷紧了,牢牢盯着意外出现的杜刚。

“哦?”齐则央挑眉,“不是俞宁?当时不是你把他扭送派出所的么?”

“根本没这回事!”杜刚斩钉截铁,“我冲进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砸了摄像头,随后拉起那个试图对孟总实施强奸的男人。孟总当时被下了药,神志很不清醒,还伴有痉挛抽搐,我急于查看他的情况,一个疏忽然就让那个男人给跑了。”

“照你这么说,那个男人是单方面对孟然实施的强奸?”齐则央问。

“确实是这样。”杜刚回道。

齐则央冷笑了起来:“好啊!孟然的部下还真是聪明啊,懂得把黑锅甩去了一个逃走的陌生人身上。这么一来,只要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强奸嫌疑人,那孟然还倒成了个受害者了。”

“您说错了,齐局。”杜刚摇头,“那个嫌疑人并不是一个陌生人,我看到了他的脸,我认识他。”

杜刚的话字字如针,扎得孟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像是意识到对方接下去要说些什么,连忙阻止:“别说了,出去!”

这一反应正中了齐则央下怀,他又问杜刚:“是么,那你倒说说那个人是谁?”

杜刚要答的当口,会议室的大门又一次被从外推开了,一道明亮的光跟着照射了进来,刺入了昏暗的会议室。

身着一袭笔挺常服的齐锐踱步走了进来,他无视所有人的意外目光,目不斜视地与震惊的孟然擦身,并肩站定到他身旁,直面齐则央道:“那个人是我。”

一语掷地,整个会议室霎时安静了下来。齐锐眼波平静,又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想要强奸孟然的人是我。”

在他身旁一米开外,孟然凝神看着相隔一步之遥的齐锐,又一次长吸了一口气。

长桌上,沈局长率先发了难:“不对啊,齐锐。派出所那头的笔录确实是那个叫俞宁的口述的,视频里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变成你呢?”

齐锐没有多话,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枚U盘,径自连接了会议桌上的电脑。

随后,高悬的白屏上依次播放出了两段视频,分别是直播事件发生前十分钟,齐锐进入市特的影像,以及直播中断后两分钟左右,他快步离开的身影。

“这两段视频都是市特的监控拍下的,时间显示得很清楚,就发生在各分局大屏直播前后。”

站在众人面前的齐锐冷静、沉着,仿佛正在进行一场与己无关的演说,他指了指屏幕中的自己:“如你们所见,监控里的这个人是我。就在前不久,市特副总队长孟然以违反组织纪律为由,单方面向我提出了分手。我一直在挽留他,但他的政治决心很强,始终拒绝我的复合要求。我不甘心,我想要报复他,所以在事发当晚,有预谋地进入市特,把事先准备好的致幻药逼他吞下,企图对他实施强奸。”

转眼间,长桌上的高官们纷纷变了脸色,谁也没料到这板上钉钉的剧情竟还能这般峰回路转。

孟然的眼眶里隐隐浮上了一层水雾,他豁然闭眼,强压下奔腾的情绪,再度睁开时,已然敛去了才刚泛起的水光。那个和他并肩而站的男人历经了幻象的百般挑唆,承受了现实的千般试炼,拨开眼见为实的重重假相,用对他的一片真心沉淀出了无言的默契与信任。

十多人的会议室内仿佛投射下了两束光,仅仅笼罩在了孟然和齐锐的周身。他们不曾对话,没有对视,却灵魂相交、命运相连。

长桌对面,齐则央并不急着质疑齐锐,反是扭头询问静林分局的代理局长:“郑局,你来说一说事发当时,齐锐人在哪里?在干什么?”

自从姚一弦被刑拘之后,副局长郑平便暂代其位。

此刻,郑局长毛发稀疏的头顶已是冷汗直冒,支支吾吾道:“呃……那天晚上,区里发生了好几桩交通事故,我忙着在指挥中心察看路面监控,确实……确实不知道政委去了哪里……”

他发颤的话音刚落,就听齐则央紧接着斥问:“当时在指挥中心的人是你吗?”

郑局长险些坐不稳了,勉强撑住了发抖的身子:“是,是的……是我在指挥中心……”

“郑平!”齐则央猝然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怒问之下,忽又有人站了起来——一直坐在孟然身侧的安澜接话道:“我可以证明当晚在静林分局负责指挥的人就是郑局长,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在现场。”

安澜的话无疑加重了齐锐一方的砝码,引得在场众人唏嘘不已。

郑平局长战战兢兢地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他面前摆着一部屏幕朝下的手机,正不断收取着信息,一张一张,一段一段……都是他和多名情妇在酒店里翻云覆雨的照片和视频。

末尾附加了一句话:要不要公布于众,就看你的表现了。

郑平小心翼翼地揭开手机一角,只瞅了一眼,便又立刻摁了下去,不无忌惮地偷瞄向齐锐。

印象中,二公子与他不择手段的父亲、兄长截然不同,一直是斯文儒雅的、是隐忍和善的,可令郑平没想到的是那般温润的齐锐一旦决绝起来,竟也是如此心机深沉、手段多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了可运用的所有资源,彻底销毁了市特、分局、派出所三处的真实影像,并缔造出两段以假乱真的时间伪证;他逐一排摸了当晚在指挥中心与自己同处一室的警员,除去信得过的心腹,但凡关系生疏的,均在一天之内,派人收集到对方的要害信息,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一击即中,无一反水。

郑平只觉面前的齐锐十分可怕,他牺牲自己,力挽狂澜,化解掉了这场针对孟然的阴谋,却不求自己全身而退。

齐锐直面齐则央:“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为什么会杀出一个不相关的人做笔录污蔑孟然,这还需要你们继续深查。”

齐则央的目光总算移了过来,他上下打量齐锐:“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得负责!”

齐锐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闪,他自行摘下警帽、脱掉常服,一并安放在会议桌上:“我来,就是为了辞职自首。”

自从进入会议室后,齐锐从头至尾没有看过孟然一眼,此时的他依旧目不斜视:“孟然警官他立场坚定、觉悟深刻,是一位优秀的领导干部。因为我一念之差让他陷入这种丑闻,我于心有愧,希望他能接受我的道歉。”

一阵静默过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赫然响起,孟然侧身转向了齐锐:“我接受。”

齐锐应声转过脸来,与孟然目光相触。在这对视的分秒间,他们分明一言未发,却又像是说尽了千言万语。

脱离了最初的震惊,眼下的孟然已全盘接受了齐锐的计划。在这不见天日的至暗时刻,是齐锐带来了一缕希望之光,成全他跃向更高更远之处。

孟然再度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放弃对你的责任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