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天堂。
在光明神殿中游弋了亿万年的光点儿打破了散漫的状态, 忽然向神殿的地面汇聚，仿佛在迎接神殿的主人。
伴随地面绽放出夺目的圣光，光芒之中凝结出上帝的身影。
上帝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目光幽幽地落在虚空，好像在盯视着台阶上的神座, 又好像在聆听久违的圣歌, 仿佛一切都是虚幻，连整个神殿都不真实。
身在光明神殿，但上帝的耳边浮起的仍然是路西法痛彻心扉的低诉：“忘了吧，曾经对您的希冀都是我不懂事，我现在才明白, 您的喜欢, 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忘了吧……”
“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忘了吧……
脸颊还在隐隐作痛，上帝突然躬下身, 按住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也在痛, 分不清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心痛。
他喘息着向前挪动, 一步一步爬上那高高的台阶，来到神座之前, 一手撑在神座的扶手上。
在他前往地狱得到黑暗神格碎片的时候, 这个世界和他本身就脱离了掌控,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一切扳回正轨。
然而命运的转轮一旦启动，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羁绊的力量一旦开始生效, 也没有办法挽回。
这一次地狱之行已让上帝深刻地明白，他和路西之间的羁绊早在红海之滨那轻轻的一吻时就已经形成, 拒绝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是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需要以逃避的方式来掩饰。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上帝慢慢坐回神座上, 双手按着扶手，像往常一样。
他俯瞰天堂地狱，只是曾经的地狱已被深深的血色覆盖，隔绝了他的目光。
万道光芒从上帝周身释放而出，漫过至高天，洒向天堂的每一处。
感受到沉寂了许久的至高天再次迸发出神圣的光芒，炽天使们都高兴地叫道：“神回来了！”
拉斐尔早已做好上帝要长时间呆在地狱的心理准备，面对着上帝的突然回归很是诧异。
眺望着光明神殿在天空中的投影，拉斐尔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毕竟上帝能在这个时候回到天堂，就说明他之前的种种忧虑都是多余的。
米迦勒赶紧召集炽天使们去光明神殿聆听神谕，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儿多，时空缝隙都出现了两次。
然而上帝什么提示都没有，也不回答关于黑暗神和时空缝隙的任何问题。
炽天使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上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想打扰上帝，在短暂的觐见后炽天使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拉斐尔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在其他炽天使都离开至高天后，他又回到了光明神殿中。
“拉斐尔，还有事吗？”上帝问。
拉斐尔跪倒在上帝阶前，“您……还会再去地狱吗？”
拉斐尔的话触动了上帝的痛处，在短暂的沉默后，上帝回答说：“短时间……吾不会去了。”
“您离开地狱，撒旦……知道吗？”
“路西法他……”
上帝没有回答他，只有一声隐隐的叹息。
拉斐尔想问的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上帝说的“短时间”是以什么衡量的，月？年？万年？上帝不在地狱，地狱的“黑暗神”怎么办？
但来自上帝的叹息让拉斐尔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只好恭敬地行礼，退出了神殿。
拉斐尔密切关注着地狱的消息，很快就得知上帝是被撒旦驱逐出境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天堂传遍了。
显然，被撒旦驱逐出境的说法实在有损上帝的尊严，炽天使们认为这纯粹是地狱的谣言，毕竟驱逐上帝这种事没有先例，让他们相信路西法驱逐上帝，还不如让他们相信上帝是被黑暗神驱逐的简单。
不过拉斐尔知道这件事可能没有那么单纯，他猜测也许路西法已经知道真相了。
上帝被驱逐的消息在天堂传遍的时候，路西法在雪峰又守候了三天才回到万魔殿。
他独自走进那寂静的殿堂，凝视着万魔殿最高处的两个王座，僵硬地走上去，终于脱力般地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上。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空洞了一样，仿佛他的灵魂已被那迷离的光芒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的意识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路西，对不起……吾是真的喜欢你……
路西，对不起……吾是真的喜欢你……
路西，对不起……吾是真的喜欢你……
那这些声音远远近近地重叠在一起，似乎实质一般逼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有那么一刻，他才幽幽说出一句话：为什么喜欢却要我承受这些，因为您是神么？
寂静的万魔殿中，无数回忆碎片般涌进他的脑海，那些同时出现着黑暗神和上帝的梦境，早就在悄然暗示着他，他们可能是同一人的事实。原来，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模样，上帝又以什么身份出现，他总会在潜意识中认出他。上帝的气息早已融入他的灵魂中了。
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过，路西法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还是在哭。
曾经得不到的人终于来到了身边，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自己。
他摸不透上帝的心思，就像他无法理解身为光明的上帝也是掌管黑暗的黑暗神，难以接受在高高在上的神权背后，他还有黑暗神一般独到的体贴。
可是上帝的确就是有那么多的矛盾。
一瞬间，路西法想起他们欢爱的那个夜晚，那落在身上的吻究竟又是什么？
他还能回忆起每一次拥抱时的温暖，每一次欢爱的细节。只是忽然之间，那些温度好像又被风吹散了，感受不到了，只剩下冷。
地狱第七层的龙谷中，身形庞大的海怪张开了眼睛。
它是被来自地狱第九层的魔法阵唤醒的，那魔法阵不知道运行了有多久，反正把它弄醒了。
一觉醒来，贝希摩斯觉得精神振作了不少，也就不去计较吵醒它的东西了。然而它刚睁开一只龙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你！你！你你你！！！……”
贝希摩斯下巴紧紧贴着地面，一瞬间竟然忘记抬起头来。
它看到自己的头颅旁边，赫然出现另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头颅。
难道睡觉睡出幻觉了吗？
贝希摩斯眨了眨眼睛。
“别紧张，是我。”
那个头颅高高抬起，对贝希摩斯说：“我是利维坦，黑暗神封印了我的意识，但当我冲破它时，我就又生出一个头。”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贝希摩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他发现他和利维坦只是头颅分开了，身体还是共用着。
“我以后是双头怪兽了吗？”贝希摩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天哪！两个头！”它惊呼一声，想象着自己化为人形后依然双头的样子，差点儿晕过去。
“我们不应该在潘地曼尼南吗？为什么现在在龙谷？”
“黑暗神……黑暗神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踢回龙谷来了。”贝希摩斯小声地抱怨，准备接着睡它的美容觉，但它的身体竟“失控”般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你用这个身体乱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小笨蛋。”
听到“小笨蛋”这个称呼，贝希摩斯心下一暖，“你……你……你都知道？”想到嗜血森林和那些树根，贝希摩斯羞得龙脸都红了。
“我当然知道，难道要让你继续乱来吗？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利维坦说。
贝希摩斯难以置信，“你意识被封印的时候还有知觉？！”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的。”利维坦垂下目光说，“不过如果你遇到了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暂时醒来……”
“什么！”
贝希摩斯不淡定了，“这么说嗜血森林那次真的是你……”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注意幻象，你就被那些花花草草欺负了，当然我也在守护我的身体。”
贝希摩斯的脸更红了，喷出来的龙息都是灼热的。它一直骗自己提醒它的是自己的第六感，没想到利维坦什么都清楚。
“唔……太难为情了。”贝希摩斯囧得无话可说。
忽然利维坦的头靠近贝希摩斯，伸出舌头在贝希摩斯的嘴角边舔了一口，喃喃地说，“小笨蛋，我有事要去找陛下，得先去潘地曼尼南，以后慢慢和你算账。”
贝希摩斯龙脸通红，刚才利维坦对他做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利维坦已经完全收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庞大的身躯从龙谷一跃而下，转瞬间已经变成黑袍少年的样子。
刚走出潘地曼尼南的传送魔法阵，利维坦远远地就看到了雪峰之上的红光。
【哇，那是什么？好壮观呀！】贝希摩斯说。
“那是大魔法阵，应该是传送一类的吧。”利维坦对魔法阵什么的不太在行，说不出所以然，但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从龙谷出来后就知道自己已经睡了许久，而就在三天前，上帝降临地狱，而黑暗神“恰好”又沉睡了。
马不停蹄地来到万魔殿的偏殿，利维坦想要面见撒旦，却被法瑞尔拦了下来。
“法瑞尔，不要阻拦我，我要见陛下。”利维坦说。
“您是利维坦大人吧？”法瑞尔见来者穿着朴实，不像贝希摩斯。
“是我。”
“有重要的事吗？”法瑞尔拧着眉毛，颇为忧虑，“陛下说没有极其重要的事，他谁也不想见。”
“法瑞尔，我的事就极其重要。”
法瑞尔权衡了一下，带他走进偏殿的书房，自己退了出去。
书房的书桌上堆放着一些卷轴和文件，却没有人，从露台那边倒是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还是不掉马好吧？马甲掉了就穿不回去了，只能硬挺了。虐完了，不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