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白鸟蹲在角落，看着眼前的吹海流蹲在地上，扯起帘子的角，一点一点把帘子铺平，跟老母亲铺床单似的。
他的耳机里还有吹海流和怪物交战的声音。
真忙啊，吹海流一直都在忙，而他还在拖后腿。白鸟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于是开始思考如何向吹海流检讨。
等耳机里的吹海流终于告知白鸟可以回去了，白鸟赶紧安装好电池，拨动怀表，回到自己原本的时间。
周围的环境稳定下来后，他一眼就看到吹海流倚在沙发边上，指缝里落下一些细碎的光屑，应该是被捏碎的回血道具。
白鸟：……
白鸟喊他：“海流哥。”
吹海流也不抬头，捻着手，随意地问：“怎么了？”
白鸟纠结着：“我发现我犯了严重的错误，要向你检讨。”
吹海流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抬起眼睛。白鸟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茫然。
吹海流问：“什么错误？”
白鸟咬咬牙，“我刚刚回去的那个时间里，赤鬼说我死了，我看到你在想办法用一个阵法复活我。”
吹海流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僵住。
白鸟闭上眼，开始一鼓作气地念自己刚刚在脑子里写完的稿子：“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死的，但我保证，之后我会努力活着！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是海流哥回溯的必要条件，而且异能也恢复了很多，可以保护好自己，一定不会再拖海流哥后腿……”
一口气讲了半分钟，讲着讲着，他忽然意识到，吹海流好像一直没说话。
……不会是被他提起生气的事，要跟他算账了吧？
白鸟战战兢兢地睁开一只眼。
吹海流的视线落在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这不像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于是白鸟喊了一声：“……海流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鸟。”
吹海流似乎在考虑如何表述，“你没有拖过我的后腿。我大概知道你去了哪个时间，你看到的那件事，是因为……”
吹海流开了开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以后，吹海流低下头，显得落寞极了，白鸟总觉得要是把他这样子画进漫画，画老贼多少得把他画成q版的自闭蘑菇。
草！不要这样！
白鸟马上岔开话题：“我我我知道了海流哥！我先去解谜，你不要多想，先在这里等我！”
“……你才是不要多想。”吹海流叹气道，“我的记忆会为过去的你作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白鸟。”
白鸟不明白，但他会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海流哥。”
……这叫个什么事！
回到桌边的白鸟面对眼前三个响沧沙，脑子里还在思考吹海流刚刚的话。
海流大大肯定是在安慰他。
再怎么说，他现在的san值这么危险，绝对和白鸟脱不了干系，把搭档推向这么危险的境地，怎么想都是自己的不对吧！
唉算了，先不想，解完谜再说。刚跟吹海流保证完，他可不能坑队友第二次！
白鸟打起精神，往桌上看去。
这一次，每一个响沧沙面前的桌上都有一个按钮，像是要他选择正确的按钮。桌上那张字条则写着：真正的我去往何方？
白鸟：……
这和之前的问题不太一样，但是也提到了“真正的”，想必解谜的思路应该也差不多——都是找到这几个人当中那个真正的响沧沙，然后跟他走吧？
白鸟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桌前那三个一模一样的响沧沙。
“呃，”他试探着开口，“你们要去哪？谁先来回答？”
一号响沧沙扶额：“所以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现在肯定是要去下一关啊。”
二号响沧沙叹气，“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会不会指的是其他方面？抽象一点的，比如人生目标什么的。”
三号响沧沙拄着脸，“谁知道呢。不行的话，鸟大你问点儿别的？我们三个肯定是不一样的，说不定哪个问题就能帮你辨别出来了呢。”
白鸟：……
白鸟：…………
白鸟摸摸下巴，“好主意，那你们几个听我提问吧！”
一号响沧沙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往三号那里看，似乎觉得三号提的这个建议异想天开；二号则是无所谓地一耸肩；三号随意摊手。
这问题要区分不同的响沧沙，那白鸟必须得知道答案。
他知道答案的、关于响沧沙的问题……
白鸟略一思衬，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进这个镜像领域之前，我们定过一个暗号，真的响沧沙应该会知道吧？那个暗号是什么？”
……其实白鸟也不太确定，那个完全由响沧沙本尊复制出来的家伙，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首先这个信息对镜像怪物没什么用，其次如果连本尊的复制体都不知道，那另外两个肯定也不知道，问问也不吃亏！
问题问出来之后，一号响沧沙神情疑惑：“暗号？你是指什么？”
三号摸摸下巴，“我知道，‘奶茶倒进镜子会流到哪里’。”
二号随口接，“‘哪里都有，因为镜中都（dou）市’。”
一号：“……”
一号的头上仿佛冒出一个问号，他疑惑提问：“你们在讲什么冷笑话？”
三号笑了声，“你也觉得是冷笑话对吧？所以鸟大，我真的很想采访你一下，你到底怎么想到这种奇怪的暗号的？”
白鸟：……
很好，这第一位已经可以out了，白鸟决定后面屏蔽他的答案。
不过剩下的两个人……他们居然都把暗号对上了。所以到底哪个是唯一的本尊？
白鸟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其他的问题。
“下一个问题，海流哥什么时候来的奶茶工坊？”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知道。”
“鸭鸭喜欢的食物？”
“咖喱饭。”“咖喱。”
“你看到杭姐和梅雨搞过多少次小动作？”
二号神情微妙：“……不知道。”
三号瞪大眼睛：“不是，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鸟大！”
白鸟嘴角一抽：“……主要是，我不知道问什么啊！”
接下来，屋里一阵沉默。
白鸟尝试放弃，“要不还是算了，我们讨论讨论那个纸片上的问题吧？”
三号听起来颇有兴趣，“也行。这个问题要理解的话有不少方式，你准备让我们来讲哪个角度的问题？”
真正的我去往何方。
“随便聊聊吧。”白鸟答道，“有什么聊什么，先说人生目标，再讲我们现在所处的下一个关卡是什么……”
关卡。
白鸟忽然觉得有一道灵光划过脑海，“说起来，外面那个真正的沧沙大大跟着橙子去那边的岔道了，他会对橙子那个关卡，或者说这整个镜像领域造成什么影响？前面两个问题先放放，我们先说这个问题吧！”
他白鸟钻进桌子里的迷宫，不就是为了改变外面镜像领域里那些黑白点点的走向吗！
结果想都不用想，代表响沧沙的那个点点绝对乱跑了，没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走。
就着“将要去往何方”这个问题，正好可以让和本尊脑回路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回答一下，他的本体在外面为什么要整这种大活——
三号响沧沙哈哈笑道：“那肯定是去救橙子啊。虽然救了橙子之后，我们的同化率大概会上涨一些，不过如果能救下橙子，那涨一点应该也可以接受吧。”
白鸟撇嘴：“我们当中同化率最危险的就是你了，你还去改变橙子那边原本的事态发展，这要是导致你的同化率太高，在这个镜像领域里出事怎么办？”
三号摊开双手，“也不一定会出问题嘛。现在没人知道同化率的危险线是多少，如果危险线是一百，那在同化率拉满之前我还能救好几个人呢。”
“用自己的概率赌队友的百分之百，我觉得是划算的交易，你说呢？”
白鸟：……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白鸟又将视线投向旁边的二号，“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在你的认知里，你为什么要往那边跑？”
说起来，这个二号似乎一直兴致不高，没什么强烈要证明自己为真的念头，但他又说得出很多问题的答案，直接断定他是假的，又让白鸟觉得不放心。
像是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摆烂了，二号终于叹了口气，“抱歉，我有点不在状态，但我的确是真的，或者说，在我的认知里，我是我们几个之中的真货。以及……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嗯？没办法回答？什么意思？白鸟没听懂这个答案。
二号犹豫了一下，“是这样的，鸟大。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脑海里的记忆告诉我，我……没有听从小杭和鸭鸭之前的要求，一个人跑去橙子那条岔路了。”
“……我没办法接受。”
说到这里，二号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语速也开始加快，“为什么我会做这种事？同化率上涨会威胁到同伴的安全，我不能理解，也接受不了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我理解不了，这和背叛同伴有什么区别？虽然我的确是真的，但我的确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在想什么……”
白鸟：“……”
好的，他已经从这个二号的字里行间听出崩溃俩字了。
白鸟忍不住想安慰一下，“呃，冷静一点啊沧沙大大，也许有什么隐情……”
“我不知道。”二号眉头依旧紧蹙着，“在我对自己的认知里，我不会用你们的安危去开玩笑。”
“如果不知道‘一个人的行动会导致队友同化率一起提高’，也许我的确会去试试，但是这个镜像领域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他如此说道，“我已经接受了橙子、瑶瑶他们已死的事实，如果救他们会导致你们出事，哪怕只有一丁点概率，我也不会去赌的……”
“但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确那么做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来。”
二号的视线投向自己面前的按钮，“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种——外面的‘我’被镜像领域做了手脚，他做出选择的时候有某种外力的干扰。”
“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的话，全看你是如何看待我的……所以鸟大，你相信我吗？”
他抬起眼睛，与白鸟对上视线，“你相信‘响沧沙’不会背刺大家吗？”
白鸟：……
一旁的三号这会儿也把视线投了过来。两道视线落在白鸟身上，一道仿佛在看热闹一般轻松，另一道凝重又带着几丝期许。
白鸟：…………
来了，送命题！
那么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一时间，白鸟脑海里晃过许多画面。
响沧沙刚来这个镜像领域的时候，曾经不顾同化率地去改变过去是真的；他也的确因为一时冲动，在某个已经消失的时空里做过并不正确的事。
响沧沙并不是那种很稳重、不会抽风的人，三号交代的心路历程是有合理性的。
但是……响沧沙也曾在无数次的回溯里，用无数次的挣扎，向吹海流证明了自己的确不会背叛大家。
那时候的响沧沙做出看起来是背刺的行为，背后隐藏的却是未曾说出口的信息差，二号那没有证据的说法并不是天方夜谭。
所以，响沧沙为什么选择跟上橙子——这个问题背后的选择其实应该翻译成：白鸟能去相信‘响沧沙不会背叛大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清楚这个问题的问法，白鸟忽然就觉得这个问题像一个送分题了。
他伸出手，近乎果断地把第二个按钮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