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诸伏景光高度警惕。
但面前的赤井秀一却彷佛是看穿了什么一样，脸上带着细微的笑容，态度随意。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在诸伏景光的沉默中，语气平缓又带着独特韵律和压力，他慢条斯理地重新说了一遍：
“你是日/本公安吗？”
诸伏景光冷酷人设不倒：
“你说什么瞎话？等调查出我没有问题，你现在就是在诬陷组织高层，即使是你也要进审讯室走上一遭。”
他慢条斯理地拉上贝斯琴袋的拉锁，把它靠在一旁的墙上，重新坐回床上。
他看着坐在这里不愿意走掉的赤井秀一：“波本快要回来了。”
赤井秀一“啧”了一声。
他紧赶慢赶地做完任务回来，但也已经到了下午，波本看护宫野姐妹，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点也的确是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没分手的时候和宫野姐妹就差不多这个点回来，因为组织里总会有人对她们的出行表达不满。
这里特指掌控欲很强的朗姆。
“所以呢？你是不是日/本公安？”赤井秀一还非要知道了。
诸伏景光抬眼，钴蓝色的猫眼看了看他，似乎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似乎又只是赤井秀一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诸伏景光抬手，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的矜持又自然，像是猫猫抬手一样缓慢，但是只是瞬间，他手上立刻加快速度抬起来，从腰后拔/枪！
拔/枪的速度极快，只是那一瞬间，就像是动作被按了加速键一样，哪怕是赤井秀一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时间就已经过去，对方的枪/口指着他，他的手才下意识地摸到后腰处别着的武器。
在这个时候才摸到，已经输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那更是输的不成样子，气势上直接被压下去，更别想得到什么答案。
诸伏景光：“现在这样，你还要问吗？”
赤井秀一觉得似乎……还挺安全的，他说：“是。”
现在的他明明处于弱势，但仍旧要说出来，他整个人变得异常的亢奋。
只是这份亢奋没有被他表现出来，而是被他压下去，面色冷冷的。
“这是我问的第三遍了，你是日/本公安吗？”黑色长发的男人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诸伏景光，似乎要从对方的蓝色眼睛中看出什么别的情绪一样。
最好能够看出来破绽。
“’Yes’ or ‘no’，你很在意。”诸伏景光肯定地说着，眼中带着笃定。
但其实也是在说废话而已。
赤井秀一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卧底身份被人所知，而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用保密的条件去交换了让他分手的条件。
这个小小的条件甚至都不是要他亲手杀掉谁，更不是杀掉联系人，暴露联系人，或者得知FBI情报的这种条件。
赤井秀一剖析完自己，他说：“如果我信了，不是你脑子有病，就是我脑子有病。”
诸伏景光：“……”
那就当我脑子有病算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赤井秀一，黑发男人的眼中还全然都是执拗，似乎察觉到了他冷硬外壳下的柔软，像是刺猬，又像是蜗牛。
他放下枪。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样地说：“这场赌博，你还是赢了。”
赤井秀一向来敢赌，而他赌赢了。
但他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想了想自己有没有被诓骗，外面有没有人蹲守，这是不是一场陷阱。
面前的苏格兰自己的“紧急按钮”是不是已经按下去了呢？
只等待得到了行动的信号，就把他给拿下来，捉走送去邀功。
“你没有在外面让人等着我吧，我可还和你有一场约会。”赤井秀一说。
诸伏景光：“……”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把这种交谈说的那么奇怪，把试探能说成约会，又把外面有没有埋伏问的这么暧昧啊？！
这就是混血的威力，阿美莉卡的民风开放程度吗？
诸伏景光：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刻板印象，但这个不能怪我，是吧，莱伊？
赤井秀一像是看出来了他的无语，耸耸肩：“我们fifty-fifty，也算不上谁吃亏。”
诸伏景光第一次知道，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来的。
他喃喃道：“我觉得我比较吃亏。”
赤井秀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诸伏景光：“……”
他扶住头：剪秋，本宫的头好痛！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事情有一万个不对劲，赤井秀一你怎么蹬鼻子上脸！
“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房间了。”诸伏景光说。
在知道对方身份后的言语交锋，他总是会落在下风，是因为他的心肠太软吗？
在他们面前不自觉地就稍微放松了下来，甚至还会暴露一点点的真实自我。
赤井秀一摸着武器的手也早就放下，此时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脸上流露出疲惫，他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是看着对方的脸，发觉那句话是出自于真心说的。
他也放松下来。
“我偏不回。”他甚至还饶有心情地挑挑眉说着。
诸伏景光：“……”
他这辈子无语的次数都没有今天的多，整个人真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赤井秀一两下。
——当然只是想想。
他怎么会做出那么没品的行为？想了一下之后，也不过是短暂的空虚。
再之后，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的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此子，恐怖如斯！
要是松田阵平知道，整个人怕是要直接跳起来：太厉害了，就是你能让hiro旦那失态吗？你太强了！
诸伏景光没好气地说：“我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你再不回去就要被误会了。”
赤井秀一现在没有女朋友，对于名声是一身轻，恨不得别人传点什么传言——最好是波本自己传出去的——然后就会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他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看上去格外的平静，老神在在地说：“误会就误会，也不是没有被误会过。”
他盯着诸伏景光说：“我想，与其说是我会在意会不会被别人误会，还是你更在意一点。”
这样说倒是也没有错。
诸伏景光不想和幼驯染解释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会不想被误会。
不过……能和幼驯染多说两句话，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他是有恃无恐的。
他今天已经保养完武器，而现在只能拿起一本书，假装自己还有事干。
不然呢？
莱伊在他的屋子里，哪怕是卧底他也很担心对方会从他这里拿到什么数据。
……虽然什么都没有。
但是的确会担心自己的某些生活细节的习惯被人发现，从而变成自己的弱点。
哪怕这几乎没有他的东西，他也从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自己出去，莱伊一个人在这里，等被幼驯染发现的时候，幼驯染会疯了的吧。
幼驯染说不定会压抑着怒气，然后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接把怒气全都宣泄到他身上——也没这么严重——但肯定会被质问。
第一句话应该是：“你怎么样？”
第二句话可能是：“莱伊那家夥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也有可能是：“你被他威胁了？”
再或者是幼驯染觉得他是不知道：“他偷偷进你的房间，被我发现了！”
诸伏景光也是无奈。
总不能是“我杀了莱伊”！
这赤井秀一脸皮很厚，赶又赶不走，他还不能自己出去留赤井秀一一个人在这屋子里，所以就只能他自己稍微注意点赤井秀一了。
“你非要与我待在一起？”
诸伏景光合上书，再度发问。
这个人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还不是幼驯染这样能够让他放松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地盘被入侵了。
地盘上的入侵者好整以暇地在那里坐着，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整个人都很沉稳而平静。
……个鬼啊！
给我出去啊！从房间里出去啊！
诸伏景光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赤井秀一的这种沉稳没有办法感染到他，反而是让他感到难受，彷佛全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一样。
哪怕他脾气好，也有一点烦躁。
最后一个能够放松的地方被入侵了，无法放松，而时间又马上到幼驯染回来的时候了，他很难不怀疑赤井秀一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
为了什么？
诸伏景光：看我破防？
“被波本看见，是铁定要误会的了。”他补充说。
赤井秀一：“误会就误会，苏格兰、绿川……什么都好，这些都不重要，你的真名能告诉我吗？”
他上半身前倾，深绿色的眼睛里只倒映着诸伏景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天下第一深情。
他说：“你知道了我的，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未免有一些不公平。”
很有道理，但诸伏景光不会上当的。
原来这个才是他这一次进来的真正原因。
赤井秀一就是为了探知名字，而且还想要从他的态度里面得知他到底是不是日/本公安！
诸伏景光冷笑一声：“情报没有公平。”
赤井秀一见他油盐不进，感觉眼皮都跳了跳，他坐直身体，靠回了椅背上：
“好吧，这一局是你赢了，但是我早晚会知道的。”
诸伏景光看着他，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赤井秀一，你就是这么当你们FBI的精英探员的？你是阴暗男鬼吗？阴魂不散的。
出去，给我从房间里出去！
“出去。”他冷着脸说。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但是赤井秀一看上去还是不为所动，哪怕对面的人脸色都冷了下来，他还是待在这里，似乎是想死缠烂打一般。
“出去？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他说。
这就是在死缠乱打。
诸伏景光都要气笑了，但是他的把柄也在赤井秀一那里，所以倒是真没什么可以威胁对方的了。
被猜到身份就这点不好。
如果能互惠互利，难道他们两方就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卧底机会吗？
他们得到了这个机会，而又潜伏了这么久，莱伊是进来了两年，他却是潜伏了四年，这机会就在他的眼前，他是万万不想放弃的。
所以赤井秀一才会有恃无恐吧。
“你的母亲和妹妹——”
诸伏景光说着，脸色更加冷了：“也不是很好过吧，毕竟你不能和他们联系，她们也很想念你啊。”
赤井秀一的眼神骤然锐利，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眉眼之间也舒展开来，看上去很是放松。
诸伏景光：“？”
不是，你小子什么情况，刚才的威胁不起作用吗？
赤井秀一仍旧很平静，屁/股底下和穿了足球鞋一样钉在了地上，坐得那叫一个稳稳当当：“你不会动手的。”
而且，小妹和老妈也不是能轻而易举地就被抓到的人。
别小看MI6特工啊。
诸伏景光：“……”
他只好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出去，波本就要回来了，他会记恨你的。”
赤井秀一：“我以为一开始我就已经被记恨过了。”
从前几天苏格兰找他独自谈话的时候，就已经是被记恨过了啊！
波本这几天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都是不满，情绪非常激动，只是被压抑着，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在注意着苏格兰的情绪。
赤井秀一：感觉被记恨了，但又不是很多，难道他们是真爱？
不然他怎么从波本的眼睛中看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担忧？
拜托，担忧诶，谁啊，那个波本？
赤井秀一：觉得他在担忧苏格兰，不如我先考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的脑子吧。
“不过，既然苏格兰这么说了，我也要稍微有一点表示才好。”赤井秀一起身，这次是真的准备出去了。
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
赤井秀一骤然弯腰低头，把自己的脸怼到他的面前：“真的不考虑和——”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次就被用呼吸法作弊加快速度的诸伏景光张开虎口，按着脸和下巴的位置给推出去了。
“你再不走我就和灰雁说你跟波本在一起了。”他说。
赤井秀一：”……Okay.”
这句威胁实在是不得了。
高大的男人坐下的时候看上去就很大一坨，在椅子上坐着都显得局促，他一起身，在诸伏景光看来竟然也有一种巨人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和赤井秀一的身高也没差多少。
而刚刚游刃有余的赤井秀一在听见了灰雁这句威胁之后，不仅仅是坐着局促，起来以后也变得局促了。
男人转身离开，又长又直的头发在身后飘荡着，似乎有它主人独有的冷冽，带过去的风让诸伏景光感到有些许的冷。
冷冷的雨水在脸上拍打——
……个鬼。
诸伏景光：“麻烦你动作小点，别把头发当武器。”
他这明明是被头发打了脸啊！
赤井秀一：“……”
他尴尬地说：“抱歉。”
这个事情就不能怪人家了，还真是他的错，他走的是很有风度，起身的这个头发甩的也很有风度。
……照着脸扇，在组织里他还是独一份。
这一次，确实是他这边的问题。
外面好像有声响传来，赤井秀一打开门锁，握住门把手的手有些不想再下压。
——总觉得现在出去，就会碰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者是不好的人。
比如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的波本。
但赤井秀一的心里也就慌了那么一瞬间，他很快又恢复了稳重，手上按下了门把手。
面对疾风吧！
不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他难道能瞒着波本，回到自己房间去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波本回来了。
只是按下去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波本就在走廊外面，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门把手被他按了下去。
“波本，你回来得真快。”他说着，言语间似乎还有几分阴阳怪气，或者是被打搅了好事的不满。
浅金色短发的男人看着他身上没有什么问题，衣着整齐，再看了看他身后坐在床上看书的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他稍微放下心了。
然后终于有心情继续和莱伊言语争锋：“莱伊，你这是——”
他笑得很甜蜜：“没想到，刚和女朋友分手的莱伊竟然这么多情啊，才几天就忍不住了？”
莱伊笑了一下，轻轻浅浅的，在他那张冷硬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好看。
但在波本的眼里，那是格外的刺眼。
苏格兰忽然觉得不妙，他再度合上刚刚用来装样子的书，起身走过去。
然后就听见莱伊说：“苏格兰和黑麦，混合起来其实味道也不错，不是吗？”
他在假装调酒吗？
苏格兰：“……”
想找个地缝。
波本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又看着莱伊甚至转头和苏格兰说：“今天多谢款待，我很期待下次可以调整比例。”
苏格兰：“……”
调整比例，调整什么比例，什么都不做就是50%和50%，是吧？
只有做了才会比例变了，这在别人听起来，这家夥不是想反/攻就是想试试被……
苏格兰捂住额头，制止了自己乱七八糟的的想法。
赤井秀一，不愧是你，张口就是一句污人清白的话！
赤井秀一能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
莱伊已经离开了。
他说的话不仅是有那方面的意思，还有的就是……对刚刚莱伊自己所说的fifty-fifty的解释。
莱伊是在说，下次他可不会让他们之间的交锋只是打平的状态了。
是他身上的骄傲在作祟，他在对苏格/兰宣战。
但……这场戏大可不演。
面对幼驯染的目光，苏格兰无奈，恨不得直接钻到地缝里面。
要真是一个组织成员，哪怕是灰雁，他不会觉得如此局促，毕竟在卧底的人有几个不会演戏的？
他们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
但是……正因为他在两边都要演戏……
他要在莱伊面前和波本演出熟悉，但不是很熟悉的五分熟状态；还要在波本面前，和莱伊演出一场好戏，演出自己和莱伊似乎知根知底的八分熟状态。
……要死。
莱伊肯定觉得，不过是演戏给波本看，没有关系，但是从波本的角度来说呢？
波本：我那纯洁的幼驯染和FBI那纯黑的、该死的赤井演了一场床/伴的戏！
苏格兰：“……6。”
虽然幼驯染还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对方的表情中，他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在莱伊看来，波本冷笑一声，也进了苏格兰的房间，然后……反锁上了门。
莱伊：“……”
祝你好运，阿门，老天祝福你，菩萨保佑。
他想多了。
因为两个幼驯染之间自然是没有什么误会的，有什么事情都只需要说开了就可以。
而时间也就这样在他们畸形的三角关系下——虽然是假的——逐渐过去了。
苏格兰要述职了。
卧底需要定期和联系人进行联系，一是为了述职，二是为了组织最近的动向，更是为了向上面保证自己没有被策反。
也就是说，他和定期需要联系的联系人要进行接头。
接头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做到的事情，这可是在组织里。
所幸，最近苏格兰得到了灰雁的白眼，被误会和莱伊真有点不清不白的关系。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都是会去找苏格兰的麻烦。因为灰雁所追求的波本显然更青睐苏格兰一点，可苏格兰竟然和莱伊搅合在一起！
——但灰雁他不正常。
他要找莱伊的麻烦。
灰雁认为，如果莱伊不存在，没有和宫野明美分手，苏格兰就不会和他搅在一起，波本当然也不会伤心！
波本：我？伤心？真的假的？
全组织里面也就灰雁看不出波本是在吊着苏格兰和灰雁，是为了利用他们。
总而言之，灰雁不觉得错在苏格兰，反而觉得错在莱伊，更不打算去找苏格兰的麻烦。
也没有打算对波本展开更加猛烈的追求，好让自己乘虚而入。
波本乐得清净，苏格兰要找机会和联系人接头，更是高兴。
受伤的只有被灰雁骚/扰了将近半年的莱伊一个人。
莱伊：礼貌，你吗？
而在组织里鸡飞狗跳的同时，六个月过去，警校也到了毕业的时候。
结城八云应邀，即将加入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四系，成为山下喜久枝的同事兼后辈。
更是故人之子，亦有故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