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末日派对》
即便找来了业内顶尖的律师团队为自己辩护, 一再撇清关系，一遍又一遍强调是斯皮尔伯格的朋友、《阴阳两界》的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非法雇佣了意外死亡的孩童，斯皮尔伯格对此毫不知情。
但备受媒体关注的印第安沙丘公园事件还是无法避免地影响了《E.T.》的票房。
暑假期间, 《E.T.》的北美周票房收入一直维持在1500万美元上下波动。事故发生之后，票房明显下跌了400万美元左右。
但即便如此, 《E.T.》仍然霸占着北美票房冠军的宝座。
哪怕是让史泰龙爆红的大作，《洛奇》的续集《洛奇3》，也无法撼动《E.T.》的地位。
不仅如此，《E.T.》还击败了欧洲各国本土的电影, 在22个票仓国家与地区，占据了票房榜榜首的地位。
媒体仍然在深挖命案，断断续续地报道着演员维克·莫罗一家以及两位儿童演员家长的控诉，尽可能同步跟进洛杉矶警方的调查进展。
而业内，除去华纳以外的六大制片厂却不再关注这场命案, 多数制片人都将目光瞄准了《E.T.》。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 这一部由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独自投资制作的电影，究竟能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带去多少收益？
目前, 《E.T.》的全球票房已经飙升至了两亿六千万美元, 保守估计，作为本片唯一的投资商, 奥斯蒙德至少能拿到一亿美元左右的税前回报。
考虑到米高梅只收取了百分之十的发行费用，远低于业内常见的发行费用，斯莱德预计能够拿到的分账还要再多上两到三千万。
再加上周边收入, 到目前为止, 奥斯蒙德极有可能可以通过《E.T.》一部电影, 拿到接近两亿的税前收入。
斯莱德独立电影公司更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一跃成为了中流制片公司。
就连新世界电影公司的总裁, 罗杰·科尔曼都忍不住感慨，虽然超低成本确实换来了稳妥的经营，但他创办了新世界电影公司十几年，收获的利润却比不上奥斯蒙德一部电影。
尽管《大白鲨》也只是一部大制作的“罗杰·科尔曼式电影”。
但随着录像带租赁出售业务的发展，汽车影院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罗杰·科尔曼忍不住怀疑，他拍摄的那些血腥、擦边的低成本电影是否还能在当下的时代立足。
《忠犬八公》和《Plan B》固然成功，但严格来说，这两部电影与罗杰·科尔曼拍摄的低成本电影套路毫无关联…
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白宫的种种作为非但没有阻止通货膨胀，反而令美元进一步贬值，失业率也大幅度上升。日本出品的廉价商品更是挤占了美国工人的生存空间，一大批工人都因为廉价的日产失去了工作，养家糊口也变得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来越少的人会选择走进电影院，为一场两小时的电影花费五美元。电影业迎来了产业寒冬，而电视剧和录像带的蓬勃发展更是让本就不景气的电影生意雪上加霜。
北美、欧洲的票房总额都在持续下跌。奥斯蒙德三番五次的成功仅仅只是个例，大多数制片人都在为电影亏损发愁。好莱坞的“退圈潮”正在《E.T.》的光环遮掩下悄无声息地发生着，许多制片人、导演、演员都放弃了自己的好莱坞梦想，为了填饱肚子，选择了回归现实，转投其它行业。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罗杰·科尔曼思考了很久以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找上奥斯蒙德，提议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将新世界电影公司卖给奥斯蒙德。
这笔钱对现在的奥斯蒙德来说算不上多，而新世界电影公司拥有的发行网络和几百部B级片的版权确实也值得1500万美元的价格。
同时，卡梅隆原本就职的特效部门的技术人员和新世界拥有的制片团队，也很适合被斯莱德一同包揽，填充进制片部门和“工业暗魔”。
奥斯蒙德短暂地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同意了罗杰·科尔曼的收购请求，买下了新世界，将它拆分，与斯莱德合并。
这下，斯莱德总算拥有了“多达”40人的公司团队，伊莱娜也终于不用再兼任奥斯蒙德的助理。
新世界拥有的片库则被奥斯蒙德全部交给了BEST录像带公司。B级片本就是录像带观众们最爱的电影题材，奥斯蒙德相信，只通过录像带售卖租赁，就可以让他自己赚回为新世界投资的1500万美元。
而收购事件之后，因为伊莱娜的劝说而踌躇、犹豫了许久的雪莉·兰辛终于找上了奥斯蒙德。
她因为《E.T.》出色的成绩而下定决心，决定在母公司有戴着严重性别歧视眼镜的老板，找到接班人顶替自己之前，炒掉她的老板，跳槽来到斯莱德制片公司就职，帮助奥斯蒙德的“电影帝国”扩张，抢占市场。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好友斯坦利·贾菲，派拉蒙曾经的执行副总裁和首席运营官。
值得一提的是，贾菲当初离开派拉蒙，就是因为与派拉蒙曾经的CEO弗兰克·亚伯兰兹有些冲突和龌龊。
有了身兼数职的CEO雪莉·兰辛、COO(首席运营官)贾菲和CPO（首席公关官）伊莱娜，斯莱德独立制片公司现在总算是有了初步的规模，看起来也像是一家正经公司而不是皮包公司了。
奥斯蒙德愉快地为他们绑定了[竞选团队系统]，挂上了能力加成与忠诚度提升的buff。
万事俱备，他再也不需要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操心，暂时，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冥王星》的筹备之中了。
*
伊莱娜在清晨推开了奥斯蒙德的家门，他不久前在洛杉矶租下的海景别墅。
临海，拥有一片私人海滩，主卧的窗户正对海岸线。只需要躺在床上，或者坐在窗边倒一杯苦艾酒，就可以看到太阳每天从海岸线上落下。
更换住宅并非是奥斯蒙德的计划，而是迈克尔·奥维茨想出来的，进一步修复他们关系的手段。
租金虽然昂贵，但这与奥维茨能够从奥斯蒙德身上拿到的分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伊莱娜一边将几份文件放到奥斯蒙德的手边，一边四下打量。
这栋带有两个硕大泳池的三层别墅外表非常奢华迷人，海滩也极其适合举办派对，却与奥斯蒙德一直以来的风格不太相符，也比不上格里菲斯一家过去所拥有的庄园。
别墅看起来新建不久，就连家具也大多是新买来的，许多尚未来得及拆开的箱子和裹着防尘罩的家具四处散落。
对于早己经习惯“老钱”作风的奥斯蒙德来说，唯一合格的可能就是几幅仿画和某些制片人高管上门问候时，送来的真品。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直以来都是极其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只要他有条件，就绝对会纵容自己享受。
可是现在…
他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些四散的杂乱的家具的？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意不想管？
伊莱娜的目光复杂，自从利亚姆·海恩斯不明原因地不辞而别，奥斯蒙德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许多。
即便他极力否认，坚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伊莱娜觉得，也许奥斯蒙德是在用繁琐的事业麻痹自己的神经，逃避着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改变。
随意扔放在桌上的胃药和医嘱，似乎一直维持着被私人医生取出时的状态。
奥斯蒙德根本就没有碰过这些药，更别说拆开包装遵守医嘱服用药物。
出院之后，他本该因为《E.T.》取得的出色成绩，和被伊莱娜固执地请来的营养师养得面色红润健康，却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些许，就连萨维尔街的裁缝为他定制好的礼服都不得不拿回去重新修改尺寸。
偏偏，奥斯蒙德本人还总是无视、逃避她的询问和建议，她每次试图坐下与他聊一聊，奥斯蒙德都只会很疑惑地笑一笑。
再次重复他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忙于工作很容易忘记用餐时间。等他闲下来以后，就可以好好地调整自己的作息和饮食习惯。
然而…他出院以后的时间已经算得上奥斯蒙德较为清闲的时间。
她总不能指望他在拍摄电影的时候，牢记每天按时吃饭，牢记自己有严重的胃病吧？
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
“奥兹…”
然而，她还没说什么，就被奥斯蒙德的手势打断。
奥斯蒙德单手抓着文件，全神贯注地盯着黑白的文字，单手下压，示意让他先说：“亨利推荐的劳拉·邓恩，还有我在加拿大看中的基努·里维斯和马修·派瑞…我还缺一位30岁出头的演员，《冥王星》的开机时间定在八月份，你觉得尼古拉斯·凯奇怎么样？他可以腾出档期吗？”
伊莱娜知道他在开玩笑，尼古拉斯比他还小一岁，他只是在拐弯抹角吐槽尼古拉斯在《Plan B》中的扮相略有些显老。同时，又因为让尼古拉斯免费、低价出演他的电影而感到过意不去，打算在《冥王星》中给他一份丰厚的演员酬劳，附带一个还算重要的配角。
但伊莱娜现在却没有心情同他谈这些问题，她注视着他那双极为艳丽，令人惊叹，令人窒息的法蓝色眼睛，只觉得那片浓艳的色彩中少了什么东西。
她紧紧盯着他，决定将一切都展开到明面上：“汤博先生本人也是棕金发，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头发看起来才像黑发，你本该选一个金发、卷发的演员扮演他年轻时的模样，但基努…”
基努·里维斯不仅拥有一头黑发，还是少见的顺直发，外形和汤博年轻时的模样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能通过化妆来弥补。
奥斯蒙德脸上的笑意缓慢地褪去，他平静地注视着伊莱娜，脸上的神情更加近似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就在此刻，一直没有关闭的电视突然播出了一条消息，3.14发生在纽约公寓停车场的枪击案嫌疑人，在今天早上，刚刚被NYPD抓获归案。
伊莱娜没有错过，奥斯蒙德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异样。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甚至面露微笑：“纳了那么多税，总算还是派上了些用场，我还以为他们永远都抓不到人了。”
伊莱娜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结束刚才的话题，感慨差点要了奥斯蒙德的命的嫌疑人终于被警方抓获，而是说：“卡梅隆联系了利亚姆，邀请他参演《终结者》，利亚姆告诉他，他可以在11月份腾出时间和档期。”
《冥王星》的拍摄时间预计为两个月，而卡梅隆租下的影棚就在《冥王星》剧组的隔壁。十一月，意味着恰巧避开与奥斯蒙德见面。
伊莱娜没有错过，奥斯蒙德在一瞬间握紧了拳，手臂的青筋略微鼓起，就连眼眸中，都快速浮现起了茫然和错愕。
但他很快就再次恢复微笑，依旧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拉长了音调：“哦。看来他的事情可能解决了吧。这是好事，吉姆怎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这都是她编造的谎言，卡梅隆根本就没联系到利亚姆。
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因为卡梅隆不想将拍摄档期拖到11月，施瓦辛格9月份就可以结束在《野蛮人柯南》中的拍摄，十月份就可以进组，所以卡梅隆打算物色其它档期合适的男主演员试镜。”
奥斯蒙德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谎言，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挣扎的神色，眼眸下垂，思绪复杂。
他不知道为什么利亚姆还想要出演电影。
即便利亚姆将时间定在11月份，明显是为了避开他…但是，听到伊莱娜说，吉姆想要更换男主人选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些许古怪的情绪。
是的…无论是《冥王星》还是《终结者》，利亚姆都是更为合适的男主人选。
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只是出于票房和口碑才这样考虑，低声说道：“吉姆很急吗？他又不用赶档期，十月份和十一月份开拍区别很大吗？他还不如等一等海…”
伊莱娜已经从他口中和他的表现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你知道他喜欢你对吧？”
空气立刻凝固，奥斯蒙德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表情，他嗫嚅着，刚要说什么，又被伊莱娜打断。
“他告诉过我，他喜欢你，他的感情做不了假。你知道吗？他是不是向你表白了？奥兹，不是所有人对你的感情都和科尔伽一样。他和科尔伽不同…奥兹，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他对你的喜欢没有骗局，也不是因为你的脸，你不要因为科尔伽的事，就…”
奥斯蒙德几乎没有听进去她后面的话，他讶异地看着她，大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询问道：“他告诉你，他喜欢我？什么时候？你瞒着我？”
“是…威尼斯电影节时候的事情。”
奥斯蒙德皱起眉：“他还和你说了什么？你和他又说了什么？”
伊莱娜明显被他不善的神色吓了一跳，她也蹙着眉，仔细回忆了一番：“他说，想要我的帮助，而且不希望我告诉你他喜欢你给事情，不想让你困扰。”
“还问了一些…呃，关于你很久以前养的狗的事情，还有洁癖什么的。”
狗？
奥兹，你想不想，再养一只狗？
难怪，难怪他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奥斯蒙德深吸了一口气：“你呢？你不会把我有焦虑症、还ED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吧？”
伊莱娜干咳一声，全然没有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原来，利亚姆知道他所谓的“胃痛”，不过是掩饰焦虑和恐慌的借口吗？
所以他才会在中枪以后第一时间蒙住他的眼睛？就是担心他因为看到枪伤而惊恐发作吗？
奥斯蒙德的神色复杂。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血泊中冰冷的尸体。
他想象中的，骗局中的，活泼又热情，天真又善良，忠诚、勇敢，坚定，永远会向他跑来的小狗，已经死在了枪响之后。
而真正的利亚姆·海恩斯，并不是他的小狗，而是，一个黑手党，一个陌生人。
可是。
奥斯蒙德抿了抿唇：“你还记得我的入学电影短片吗？《末日派对》，如果，人类从没有臆想出一段美好有平静的生活，就不会如此畏惧灾难降临，末日派对，彻夜狂欢，就是畸形的恐惧。”
如果，他没有沉沦于一个骗局，臆想出一份他可能会拥有的真挚的感情，就不会如此恐惧欺骗，更不会恐惧失去。
他已经学乖了。
所以不去拆开家具，不去习惯、享用美味的食物，阻止自己像以前一样，因为一个三明治，一点一点去幻想自己拥有什么。
伊莱娜注视着他的眼睛，却说道：“不，《末日派对》中，被臆想出来的不是美好的生活，而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