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观众席上能想明白的问题, 孤爪研磨当然也一样能想清楚——即使他现在累得完全不想动脑。
“这样下去不行。”孤爪研磨疲惫的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本局最后一次的暂停，要用在刀刃上。
“小黑, 一会儿你发球的时候尽量发到对方前场二号位白马的位置, 可以不用大力跳发，普通的上手发球也可以, 精准度优先。”
孤爪研磨再一次事无巨细的指挥战术, 似是要将这短暂的暂停时间完全利用起来：
“列夫在网前跟紧十夜的拦网, 做拦网补充——不要倒手, 拦单线就行。”
“十夜，前排的拦网节奏完全由你掌控。”
孤爪研磨将盖在脸上的毛巾扯下来, 平静的看向十夜：“冷静的思考, 理性看待对方的进攻, 只要掌握好时机……”
“就算对方是小巨人, 你也可以轻松拦下他的进攻。”
目前前排三人中, 只有十夜的拦网节奏是最好的, 拦网嗅觉更是在音驹中排至前列, 仅次于小黑。
唯独一点, 十夜在拦网状态极佳时会更倾向依靠直觉的预测拦网, 但这场比赛, 面对同样在拦网上有极高成就的鸥台, 应变拦网是更好的选择。
“你要克制住倒手拦网的本能, 和对手比拼耐心。”
星野十夜张张嘴, 想说些什么，又在研磨的视线下咽了下去。
研磨的体力状态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强攻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越快拿下胜利, 研磨就越早可以下场休息，换手白上场。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急躁，但面对研磨时，星野十夜还是下意识的点头，选择相信研磨的判断。
孤爪研磨注意到他迫切渴望得分取胜的心理，轻声提醒：“相信我，十夜。”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手指，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辉：“截止目前，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进行。”
无论是鸥台的集中式应变拦网，还是音驹的体力消耗……
孤爪研磨站起身，感受到疲惫的肌肉在发出酸痛的哀嚎，他脸上瞬间写满累到极点的怨气。
作为各种类型的游戏都有所涉猎的游戏玩家，计算体力消耗、技能冷却和回蓝回血的节奏简直就是刻在玩家DNA里的本能。
“打Boss时，必须要在前期利用冷却时间短、耗蓝量少的小技能不断试探Boss的能力，收集足够的信息……”
他在大家的簇拥下向排球场上走去，利用最后的时间低声道：
“捏住手中的大招，在Boss手段出尽后一鼓作气，完成血量收割。”
孤爪研磨声音冷静：
“十夜，省着点使用你的力气，你可是我对付Boss的关键‘大招’。”
星野十夜原本浮躁焦虑的内心霎时间心如止水，表情犹如老僧入定般安详：“是，研磨。”
研磨！说他！是关键大招！
既然研磨都这么说了，那他当然要计算着力气去打，不能让研磨没有大招用！
黑尾铁朗一脸复杂的看向研磨：“其实你也很有传教的潜质。”
星野对研磨的信任简直是死心塌地，如果研磨突然说“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星野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从此成为一只东西不分的猫。
孤爪研磨懒懒抬眼：“我没有传教的爱好。”
哄一个十夜就够了。
被孤爪研磨完全拿捏住的星野十夜一脸跃跃欲试的看向对面。
来吧！海鸥Boss！
拿出你们全部的本事！
白马芽生一脸困惑的看向突然兴奋起来的星野：“这橘脑袋怎么这么开心？”
现在音驹的比分还是落后的状态吧！
野泽出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略长的卷发总是在运动时掉出两根：“谁知道呢，可能是想起了开心的事吧。”
别所千源声音平静：“那就打到让他开心不起来为止。”
白马芽生表情惊异：“别所你的性格意外很凶残啊……”
别所千源不为所动：“是吗？感谢评价。”
白马芽生：……
他总是不太理解这个后辈。
没有更多的闲聊时间，哨声响起后，黑尾铁朗发出了一个角度刁钻的上手发球。
白马芽生不得不再次膝盖触地前扑接球。
昼神幸郎下意识想起本局比赛的第一球，难道音驹是打算复刻第一球的战术吗？
也太小瞧他们鸥台了吧！
然而即便是如此想着，两支队伍还是打出了宛如复制粘贴般的一球。
区别在于，第一球在过网两次后就分出了胜负，但这一球却纠缠了许久。
“可恶！”星海光来后排进攻全力扣球，却再一次被蹲守直线的黑尾铁朗接起。
星海光来脸一黑：这个副攻手太会接球了！明明是无自由人的轮次，打得像是后排有自由人一样密不透风！
黑尾铁朗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抱歉，在音驹，接球可是必修课，副攻手也不例外。
孤爪研磨在心里默默数着鸥台选手增加的愤怒值。
久攻不下必失分……这个定律，心理因素占了大半。
一次又一次的起跳却被不断的垫起、即使避开了拦网也逃不脱后排的防守……
肯定非常想扣出一个酣畅淋漓的扣杀吧。
将排球钉在地板上，然后让它高高弹起——
替补席上，昼神幸郎叹了口气：“啊呀，这下可难办了。”
扣不死球的光来要燃起来了。
观众席上，月岛萤同时出声：“鸥台进攻节奏乱了。”
场上，孤爪研磨微微向后挪动两步，暗金色眸光一闪：
就是现在！
无法扣死的星海光来再一次中路后排起跳，选择了瞄准拦网，制造打手出界。
于是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星野十夜选择了收手。
冷静、理智，拿出所有的耐心和对手不断在网上周旋，为的就是这一刻……迫切的得分欲和无法扣死的烦躁，最终让他选择了瞄准拦网。
如果说预判拦网中的佼佼者是天童前辈，将集中式应变拦网发扬光大的是鸥台和伊达工，那么在应变拦网上，光芒完全内敛的月岛是最强的。
观众席上，月岛萤看着这一球，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全能到有点可怕了，星野。
星野十夜落地，黑尾铁朗第一时间上来笑着拍他肩膀鼓励道：“漂亮的收手！”
拦网就是这样的技术，不止有反守为攻的强势，也有细水长流的计算。
在这一点上，月岛确实是这一届高中生中，将应变拦网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副攻手。
就连他自己，也很难有那份忍耐力和冷静到顶点的理智。
星野十夜叹气：“我还远远不如月岛。”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倒手了，如果不是身边始终跟着列夫，让他意识到如果现在倒手拦网，大概率会造成破坏性拦网，他或许真的会让直觉操控拦网。
至于成功率？预判拦网就是走极端的拦网方式，成功或者失败只在一念之间。
星野十夜回头，对着星海微微一笑。
擅长拦网的鸥台，却被音驹的拦网算计，怎么想都是体验感超差吧。
一整局都在被鸥台前排盯死的星野十夜，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他也是有脾气的！露出微笑吓唬鸥台一下！
小发雷霆的星野十夜美滋滋的转头，前往站位，只留下在网前一头雾水的星海光来。
“星野笑什么呢？”星海光来摸不到头脑。
白马芽生也不解：“可能是……得意？”
星海光来想起刚刚那个温柔又和善的笑容：“感觉不太像是得意啊……”
微笑系统乱成一锅粥的星野十夜，成功让星海光来的脑袋也乱成一锅粥。
双方的拉锯战就此展开，毅力对拼下，擅长接球的音驹在鸥台前排无昼神的轮次中，利用星野的发球，率先拿到局点。
好消息是，由于音驹将大部分的进攻压力都交给了星野，其他选手的体力状态尚且稳定。
坏消息是，孤爪研磨对自己的“努力值”预估失误，在24:23这个关键时间点，被猫又教练强制换下场。
盘腿坐在替补席上的孤爪研磨气得脸都皱起来，一刻不停的小声碎碎念：“我明明觉得我还可以……这个时候怎么能换我下场……猫又教练还凶我……”
海信行将毛巾摁在研磨头上，给他细心擦着汗水：“猫又教练哪里有凶你，是你先露出了抗拒的表情，猫又教练才又坚持表示必须换你下场吧。”
孤爪研磨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像个气糊涂了的猫猫，张牙舞爪的发脾气：“这和我的剧本不一样！”
海信行又塞给他一根香蕉：“你的体力状态也和你的剧本不一样啊。”
他温和的笑笑：“手白没问题的。”
孤爪研磨愤愤的咬了一口香蕉，炸起的毛被前辈慢慢捋顺，他含糊不清的小声嘀咕：“我当然知道手白没问题……可我不想变成不可靠的前辈……”
他想在第一局打到底，打出胜利后，让手白可以更轻松的面对赛场。
转轮下场的黑尾铁朗此刻也站在替补席，闻言笑着半蹲下来：
“当初最抗拒前后辈制度的研磨，现在也在为成为可靠的前辈而努力啊～”
被打趣的孤爪研磨手持香蕉，愤愤的扭过头，表情却平和下来：“成为前辈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了。”
既然如此，那就要做到最好，至少要比记忆中的那帮家伙好一百倍！
冷静下来的孤爪研磨转头看向赛场上的手白球彦。
“他是很可靠的后辈。”
任何时候，都做好了上场的准备。
身处前排三号位的手白球彦慢慢吐出一口气，神态自若的看向网对面的对手。
“手白还是那么冷静啊……”星海光来语气带着感慨。
手白球彦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星海前辈，请准备好。”
星海光来：……总觉得手白是那种，到了年纪后就会在河边钓一天鱼的家伙。
手白球彦习惯挂着一张严肃脸，虽然被列夫说成“看上去像是时时刻刻都在给人施加压力”的凶巴巴表情，但事实上他只擅长对自己严苛。
一丝不苟的完成训练，学着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培养球感，在大部分不被看到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努力着，一点一点积累自己的力量。
直到，终于有机会，再次站在赛场上。
要开高达了。
“上了，星野。”手白球彦输入开机密码。
星野十夜压下重心，认真道：“来了，手白。”
开机成功。
山本猛虎的大力跳发并没有给鸥台制造出太大的麻烦，是一个半到位一传。
诹访爱吉盯着空中的排球，即使在这样紧张激烈的比赛中，他的嘴角也始终挂着微笑。
星海光来和白马芽生同时交错助跑，大声喊道：
“左翼！”
“右翼！”
诹访爱吉笑容更深：这两个笨蛋，总是这样大声的竞争托球啊。
音驹前排的列夫、福永和手白紧盯着诹访爱吉的动作，在托球出手后锁定了真正的进攻点：
星海光来！
灰羽列夫努力在心中告诫自己：掌握起跳时机、不要着急、看准了再跳……
在星海光来后排起跳后，灰羽列夫才跟着一同起跳。
拦线不拦点！
灰羽列夫回忆起前辈们所有的教导，坚决封死了斜线球的球路。
福永招平和手白球彦也快速跟进做补充拦网，将斜线球的球路遮得七七八八。
观众席上，月岛萤面无表情，声音有气无力的称赞道：“好取位。”
列夫竟然卡住了星海很难受的位置——无论是斜线球还是直线球，星海都会打得非常难受。
菅原孝支无奈：“夸人的时候再开心一点嘛。”
月岛你用这个表情夸人，杀伤力和阴阳怪气也没什么区别了。
月岛萤：……真麻烦，下次直接阴阳怪气。
场上，星海光来被列夫这个傻大个的拦网取位卡得头痛。
列夫这家伙进步真的很明显，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是在排球上白纸一张的缘故，他的每一点进步都明晃晃的在白纸上显现出来。
而排球经验者则更像是即将成型的画作，在画面上添加成功的一笔后，虽然那一笔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会对整体画面和谐产生影响。
像是点上高光，整张画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星海光来看着被挡住的斜线球和被夜久卫辅虎视眈眈盯死的直线球，脑海中的画面闪过。
本局比赛的第一球，星野将排球砸在他的拦网手臂上，利用排球反弹借手打出拦网出界。
星海光来瞄准了灰羽列夫的手臂，挥出。
不只是你们音驹会捡技能书，我们鸥台同样也会！
排球砸在灰羽列夫的手臂后弹开，原本在防直线的夜久卫辅果断飞扑过去，垫起这一球：“手白！”
星海光来露出气愤的表情：可恶！为什么我的球没拿分！
“因为力量。”
替补席上的黑尾铁朗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力量越强球速越快，自由人越难以补救。”
星海受限于体型，虽然在技巧上和星野五五开，有些空战技巧的熟练度甚至超过星野，但力量上确实稍有逊色。
被救起的排球是不到位一传，手白球彦在意识到这一球很难托出合适的托球后，很果断的选择了托调整球。
星野十夜看着高高的托球，因为一传角度的问题，即使手白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但这一球还是非常难扣。
太高了，而且轨迹非常近网。
星野十夜开始助跑。
观众席上，宫侑托着下巴，看着这一球：“典型的恶球……明明可以处理得更好一点。”
北信介忙完了手上的事，下午便来和宫双子一起看比赛了：
“阿侑，不是每一个二传手都像你一样能干的，手白已经尽力了。”
被突然的夸赞冲昏了头脑的宫侑脸一红，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骄傲：“那当然了！”
他是让北学长骄傲的二传手！
宫治白了阿侑一眼——切，他还是让北学长骄傲的主攻手呢！
宫侑眼睛突然一亮：“哦？处理得很好嘛！”
两人随着宫侑的声音向赛场上看去。
赛场上，星野十夜面对这个高而贴网的托球，高高跳起。
这样的球，他其实很熟悉。
观众席上，黑川俊介同时出声：“在帝光时，这样糟糕的球，我都会选择托给星野。”
不好扣的恶球，全部交给星野解决——当初帝光排球部的竹内教练，认真的对帝光排球部的选手如此说道。
曾经的他会很不服，为什么不将更好的托球给星野，反而要将难以得分的托球给星野？
明明星野拿到到位托球后更容易得分！
“好的托球，交给其他攻手也一样能得分，但恶球，只有王牌才有处理的能力。”
竹内教练表情严肃：“我希望星野未来会成为一个面对恶球也能面不改色得分的强大王牌。”
思绪回笼，黑川俊介笑笑：“现在想来，我还真是没托给星野几个好球啊。”
星野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两次带领帝光走进全国！
黑川俊介目光晶亮，盯着高高跳起的星野：“星野一定没问题。”
听到了黑川的话，千鹿谷荣吉沉默片刻，突然出声：“这也不是你给我托恶球的理由吧！”
黑川俊介目光顿时飘忽起来：“啊……那个，这是王牌的必经之路啊必经之路！”
千鹿谷荣吉：盯——
……
场上，星野十夜面对鸥台的三人拦网，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半身倾斜，躯干带动手臂的力量，几乎越过球网的排球被他精准捕捉，在三人拦网的注视中，将排球几乎垂直扣下。
实况解说席沸腾：
“星野选手完成了极限贴网扣杀！”
“在鸥台前排三人拦网的围追堵截下，星野选手再一次凭借自己超强的进攻性为音驹拿下了这局比赛的胜利！”
“真是一次精妙的扣球！将并不到位的托球完美转化为有效进攻！”
“王牌星野，实至名归！”
……
落地后，星野十夜有些不开心的撇嘴：“手白托的球明明很好，是解说员先生不懂。”
那一球，稍微用力些就会过网变成对方的机会球，太轻的力道又很容易导致高度不够，是非常难托的。
虽然不是完美的托球，但是手白能力发挥的极致。
刚走过来想要和星野击掌庆祝的手白球彦闻言微愣，随即眼神柔和的举起手掌，表情是一贯的严肃认真：
“我会努力为你托好每一球。”
星野十夜抬起手，认真和手白击掌：“我知道。”
即使是在平时的训练，手白给他托球时也是非常认真的，每一球都会认真仔细的思考很久再托出，然后反复询问他的感想。
手白球彦，在托球上始终保有着理智和清醒的头脑，明白自己的极限，并让自己在极限区域全力发挥。
是非常厉害的二传手。
双方交换场地，在短暂的间隙中，音驹确认了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关于研磨第二局不会上场的这件事，他们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决定。
孤爪研磨理智分析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判断自己坚持上场只会成为队伍的负担。
他坚信自己无法使用毅力这个奥义，让自己的体能冲破极限，完成连战两场强敌且保持“全勤”的成就——这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
“所以，接下来手白要辛苦一点。”孤爪研磨平静道：“争取2:0拿下比赛，让我早早回酒店睡一觉。”
手白球彦顿时站直了身体，一脸认真的表示：“我会努力的，研磨学长！”
孤爪研磨：……手白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很认真啊。
双方再次隔网相对。
首发站位没有更改，星野十夜和星海光来面对面隔网对视。
“刚刚那记扣杀可真帅啊。”星海光来高高抬起下巴，称赞道：“真不愧是星野。”
星野十夜却是知道，星海也能完成那样的扣杀——毕竟他们都是全能型选手，各种进攻技术早就已经互相研究清楚了。
星海光来没等星野回答，就露出了明显的挑衅笑容：“失去大脑的血液，还能如往常一样不断奔腾吗？”
星野十夜垂下眼睫，长睫下隐约透出明亮的橘色，压着凛冽的笑意，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温和：
“那就试试看吧。”
看血液是否依旧奔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