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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入耳的那瞬,好似世界万物之声,悉数贴在谛听的耳膜处开炸。

第16章

入耳的那瞬,好似世界万物之声,悉数贴在谛听的耳膜处开炸。
谛听抱住头,仰面倒地,发出一声惨叫。

谷内,红叶随风在旋,一直在飘,无法落地。

意乱情迷的场面,一下肃清。

几只地上的駮翻了个身,不悦地站起,向后退开,估计是母的。

而另外的駮纷纷扭转了头,看向谛听与高守,估计是公的。

谛听依旧抱头,身体稍稍发抖。

谷里每一道轻微的之声,对谛听而言,都如利针,穿刺着他的耳朵,无孔不入。

谛听实在熬不住,幻出了原形。

神兽谛听,形如駮,无角,全身若乌云压远山般——凄艳的黛色,染得眉目烟绡。

头部毛长垂,巧妙地掩住了双耳。

如果不是因伤,抖得厉害,可算一派丰神。

风不止,枫叶依旧在飘。

高守迟滞在原地,突如其来变故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而对面恼羞成怒的駮略微低下了头,将锋锐的角尖对向了目标,前蹄十分不耐地刨地。

相当不善的味道。

傻里傻气的高守终是反应,上前一步,对着駮做了个江湖上的长揖:“不好意思,我们路过……”

没兽回答。

高守耸肩,继续解释:“大家是爷们,我非常理解你们,好事被搅,任谁都恼羞成怒……”

这时,谛听已然缓回了气,虚弱截口道:“高举人,快逃。”

话音未落地,駮已经笔直冲向了谛听。

风里,红叶终究落地,只是一颗血珠比它先落一步。

紧接,第二颗,第三颗,血珠渐渐串成血线,滴答落地。

而谛听嘴里的高举人,有型地卡在了駮与谛听之间,挡住駮的去路,双手抓住最靠前駮锋利的角。

血继续从他指缝渗出,沿着駮角而下,渐渐凝聚,然后落下。

个性憨直的大侠高手,终于出手了。

“别怕,有我!”高守回首,冲谛听一乐。

人如谷里的风,很有干劲。

这位高手俨然为谛听竖起了一道保护的墙。

可惜谛听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敌众我寡,很明显,这道墙其实少刷了四个字:螳臂挡车。

谛听吃力地换回人形,踉踉跄跄地站起:“这是我们神兽之间的问题,你快走。我能扛!”

说完逞英雄的这句,谛听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纠缠不清的駮开始侧目,有点摸不着头绪。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高守吸气,推开两駮,随后转身,背起昏沉沉的谛听,黯然消魂地说了一句话:“放心,你还有我。”

接着,高守打开两脚,摆开架势,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他正全身斗志冲霄时,围攻的駮,却突兀地分左右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而路中间,孤零零地横着一只駮,高昂着头。

僵持间,白色的駮化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渐渐散开,跟前的駮眨眼化出了人形。

居然还是个银甲帅哥。

银甲帅哥走近高守他们,高守防备出招,却碰到了结界,将他震了开去,连带谛听一起飞弹得老高,身体几乎是纵飞而起,在将树枝折断了好几根后,又直直地跌落下来。

眼见人就着地,谛听咬牙,强撑最后一丝清明,在半空拼命翻身,再次化出兽形,用脊背将高守稳稳托住。

“駮王……”

这次重创,绝对够呛,谛听说了两个字,顿然眼一黑,身体飘然歪斜,彻底昏迷不醒了。

“我当谁胆那么肥,原来是谛听。”银甲駮王说话了。

“你想做什么?”高守又重新背起谛听。

駮王朗笑:“你闯我地盘,反问我想做什么?”

“我刚刚解释过了,我们是路过。谁愿意看这么有伤风化的一幕。”高守嘀咕。

“哦?”駮王高挑一边的眉。

“没有没有,我是说祝你们生活幸福。”

“三个时辰。”

“什么?”

风里银甲玎珰,帅哥伸出三根手指:“我说我给你们三个时辰,让你们先逃。如若逃出我们的地盘,我就当这事从未发生,如果没呢——”駮王微笑,“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有伤风化。”

高守拧着浓眉,迟疑不语。

银甲帅哥冷笑了声,摇摇手指:“你们没有选择。人,要懂得惜福。”

“我数三开始。”駮王微微一笑,“一……”

高守扛起谛听,撒腿就跑,卷起一道狼狈的风尘。

駮王漠然看着他们走远,才缓缓扭过脸,道:“出来吧,叛徒。”

须臾,山丘后走出了白泽,仍旧一身孔雀蓝纨绔模样:“多年不见,駮王这‘叛徒’一说,从何而来?”

“你找人编修白泽图,等同自毁灵界生灵,不说你是‘叛徒’又是什么?”駮王冷笑。

“我有我的理由。”白泽笑得无辜,皮相却显耍赖。

“找死的理由?”駮王反唇相击。

“算吧。”

“你若想死,我一刀结果你。”

“来吧。能死在灵界战神之手,荣耀也。”白泽大方张开双臂。死,他从来不怕,甚至期待。如果能死的话。

“白泽,你为何要毁我的结界?”駮王自是厌恶他这点,却又有点无奈,便别开眼,转问其他。

白泽笑笑,“还是那句,我有我的理由。如果你看不惯,真的可以来杀我。”

駮王不说话。

白泽将手拢袖中,欢笑道:“既然你找到了我这祸首,可否请阁下饶了谛听?”

駮王牵动嘴角,阳光下,银甲闪耀着冷冰的光:“相识千年,你何时见我说话不算?三个时辰后,你自然会知道答案。”

只有三个时辰。

只有……三个时辰。

高守一边玩命地奔跑,一边还时不时地安慰谛听:“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我们有时间……”

信誓旦旦,声如洪钟,让刚刚清醒的谛听头又炸裂般奇疼。

谛听不动声色地变回人形,用手捂住耳朵,中肯道:“駮跑得比千里马快很多、很多。”

“我的轻功不弱!”高守仰脖,顶不服气。

谛听沉默了一会,转转眼珠,浅笑道:“今天是初几?”

“嗯……初八。”

这回回答的声音不响,谛听的头依然奇痛。

谛听强忍住疼,笑呵呵道:“初八,太好了!高举人,我想到办法了,你先停下歇息会,我慢慢与你说。”

高守喘气,望望天色:“边跑边说吧,不能浪费时间。”

“哦,”谛听也跟着看看天,远处,暮云绕树,“我刚想起纳色谷南边有个侵月湖,每月初八都会来羽人来此沐浴。”

“你说什么?”声音不小。

“羽人,就是带翅膀的人,怎么你不信?”谛听皱眉,将头稍稍后仰,悄然与高守保持距离。

“信。”

也是,今天见识过那么多半兽人了,能不信嘛!

“你听我说,羽人会脱下自己的羽衣去沐浴,你趁机拿了他们的羽衣,必须让他保证答应送你离开后,才能离开。”

“是我们两个人。”高守提醒。

“对,是我们。让他答应送我们离开,才能把羽衣还他。”谛听笑得很平和。

高守嘿然:“我小时候就听过类似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我留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办。”谛听头疼如鼓敲。

“我背你一起去!”

谛听不耐闭眼:“高举人,你一个人跑,会快很多,等你勾搭上了羽人,再来救我。”

“可是……”

“万一我们去迟了,羽人飞走了,怎么办。”谛听有点恼火了。

高守迟疑。

“快去啊!”谛听推搡高守离开,“记得,是最南面。见了湖一定躲好,耐心地等,别让羽人发现!”

终于,高守跑远。

谛听吸气,在地上拾起一片枫叶,手指蘸着自己耳朵缓缓流出的血,在叶上画了符,口中念咒。

带血符字的枫叶在咒语中,像是赋予了生命,灵活地飞了起来,直冲远方。

谛听轻笑:“那绪,但愿你得了信,能赶得及来救高举人。还有,你一定能保佑我能拖住駮王哦。”

接着,谛听继续蘸鲜血,画出他的血阵。

山雨欲来。

谛听伸了个懒腰,准备开阵,举目却见数丈外,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很快,黑点逐步放大。

谛听失笑。

很不幸,高守飞奔回来了。

“真对不住,我记错了日头,明天才是你说的日子。”高大人焦躁地挠头,中肯道歉。

谛听的脸瞬时薄了一层冰。

他试图深呼吸,没想到,一口气没补上,耳朵在“嗡”地一声响后,顷刻听不到任何声音。

全谷,无声无息。

高守正色,过来拍拍几乎石化的谛听:“没关系,你我,并肩作战。”

雄壮誓言,谛听却没听见,但他瞧高守的唇片翕动,大概能猜出意思。

于是,谛听含笑,向高大人勾勾手指。

高守把头凑近,谛听咬牙使出吃奶的神力,掌风没头没脑劈下,直接一记,“砍”晕高守。

随后,谛听提起高守两脚,直接拖进三尺外的矮树林,隐藏灭迹。

再待他步出树林,眼前已是千军万马。

“现在开阵,好似没了可能。”谛听呐呐,心里有点惋惜自己的血,白流了。

为首自然是駮王,嘴角挂讥诮的笑。

“灵兽做事灵兽当,不关那凡人的事。”谷内枫叶飒飒,谛听挺直脊背,足显几分凌厉。

“你,有点意思。”駮王望向谛听,兴致盎然。

一片枯叶飘落,落于駮王脚边。

駮王上前一步,将枯叶踩碎:“也好,我愿你与你单打,赢了我,便放你们走。”

可惜,谛听听不见他的话,也不做回应,直接纵跃而起,身如大鹏展飞,手里绽放光芒,光无限扩撒,化作道道银钩,直冲駮王。

“雕虫小技。”駮王浅笑,自他掌心发出一束金光,光慢慢聚集伸长——

最后,凭空一把月色的长刀浮现。

神刃。

鬼斧神工。

駮王飞身,迎战!

神兵空中相遇。

迸发出无数寒星,撕裂苍穹。

谷风,随之,突兀澎湃。

其劲,无与伦比。

血红的枫叶,也随他们斗气而动,盘旋浮动起来。

谛听抬手,在额前结出咒印。

在空中,飞舞起来的霜叶幻出龙形,穿梭在两人之间,护住谛听,与駮王欢斗。

几场交锋后,駮王叹气:“我玩腻了。”

言毕,霸道的杀气凌厉劈下。

一方天地,顷刻炸开去。

叶龙,灰飞烟灭。

谛听重重摔倒在地,左肩爆开凄艳的血花,整个肩膀几乎骨屑肉碎。

三步外,駮王举起刀,挑眉笑道:“到此为止吧。谛听,你死定了!”

月下,寒光凛凛。

长刀劈下,开山之势。

“贫僧妄言,不会是今朝。”

月光里,駮王与谛听之间,凭空出现一张薄薄的符纸。

刀风劈开符纸的瞬间,纸面迸出一个苍劲的“佛”字。

同时,駮王被这字发出光,震飞出几丈开外。

而符纸散发出的碎光,则回撤,依附在谛听身上,抵挡任何攻击。

駮王起身,抬头。

只见,袈裟飘扬。

“你是谁?”

“贫僧,那绪。”回答之声,清雅如叶尖朝露。其人,清如明月,却让人不能逼视。

駮王眸子闪出一道寒光:“那绪?你就是那个修整《白泽图》的和尚?”

“正是。”

“久仰久仰。”駮王眉心一动,手腕一转,长刀脱手,笔直向那绪飞去。

那绪捏咒,发出强光,暗夜的天顿时亮如白昼。

刀再次被震飞出去,斜插入地,微微发颤。

駮群开始愤慨,骚动不安。

駮王脸色也如身上银甲一般雪白。

“得罪。”那绪缓缓走过去,扶起重伤的谛听。

谛听指指树林,却说不出话。

那绪了然:“我们去树林。”

“和尚你想这么一走了之?”駮王再次拦路。

“今日之事,无论原委,贫僧希望到此为止。”那绪语调温和,神色坚定。

駮王眼波一动,收回刀:“和尚,你若能如传说中一般,叫出本王之名,万事可以商量。”

那绪从容展笑:“杯雪,你何必执迷不悟?”

杯雪,乃駮王的名。

駮王抿唇,当即挥手,駮群立即左右分散,让出一条路。

那绪好脾气地道了谢,正打算走,却又被駮王杯雪唤住:“和尚,佛曾得八部天龙,知其弱点,收服座下。他日《白泽图》完成,我灵界,又会如何?”

气氛再一次凝固。

这刻,林里发出一声吼,高守跌跌撞撞地奔出来,抱住一根大树杆,直冲向駮王。

跑过那绪后,高守忽然转向,又跑了回来,仔细看看谛听,随后身子一软,戏剧性地又倒下了。

谛听笑得呛出一口血。

那绪叹气,又扶起高守,侧过头,答:“贫僧没想过,不能回答駮王。”

“我以为你会说幽深的禅语,没想到……好,本座等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