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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恨之入骨

第16章 恨之入骨
边子濯听得了身边的动静,轻轻合上手上的佛经,他用拇指扫过那上面熟悉的字迹,淡淡地看向姜离,在他的手边,被翻找出来的数本佛经,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姜离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手掌紧紧捏着茶杯,浑身的血肉在边子濯的视线下犹如扒皮抽筋,好似把他内里什么一直隐藏着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羞耻又恶心。

“打入昭罪寺,遍抄佛经一百八十遍。”边子濯看着他,语气柔和了不少,他指了指手上的那一本,轻声问道:“这是第几遍?”

姜离不说话,好似只要沉默就能这般逃避过去。

边子濯没听到回答,便拿着那本佛经走到姜离的面前,用着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地,带着些细微期盼的语气问道:“问你呢?帮我抄到多少遍了?”

“帮你?”姜离像是才找到自己声音一样,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边子濯,道:“世子殿下未免太自负了些,我为什么要帮你抄?”

边子濯眸子一沉,指着那些佛经道:“那指挥使真是好有闲心,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染上了爱抄经的臭毛病。”

“我为我自己抄的不行么?”姜离道。

边子濯轻笑一声,垂眸抚着那些佛经,像是不信他说的话:“哪有自己为自己抄经的。”

姜离听到边子濯这语气,脑中那根弦仿佛啪的一下就断了,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扬手夺过一旁的烛台,还不等边子濯反应过来,便猛地往那堆佛经上面甩去。

滚烫的蜡油低落在宣纸上,这玩意本就容易燃,碰到点火星子就熊熊燃烧起来。

边子濯惊呼一声,一掌拍掉姜离手上的烛台,伸了袖子就去灭火,可那纸燃的极快,只消眨眼之间,便将那佛经燃的只剩一半,黑乎乎的燃烧废料落在地上,边子濯睁眼看着犹剩下的那些佛经残骸,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转头一把抓住姜离的衣领,怒喝道:“姜离!你就偏要这般惹我生气!”

姜离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骂道:“世子殿下急什么?我给我自己抄的经,我想烧就烧!”

边子濯见他那副模样,气的嘴唇直抖,咬牙喝道:“你就非要这般口是心非!”

“你在逼我承认什么!”姜离也吼:“你污我辱我,像狗一样把我拴着,竟还妄想我会像刚认识你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你?边子濯,你来告诉我,凭什么!”

边子濯动作猛地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姜离好像马上就要哭了,像是挣扎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玩弄我很有意思吧?你很享受吧!”姜离盯着他,声音如寒冰一般冷:“看着我这副模样,满足你的自尊心了么?世子殿下!”

像是即将碎掉的花瓶,看着姜离这副模样,边子濯心里登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这之前从没想过那么多,他理所应当地觉得姜离就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可以将他当做皇兄的替代,可以命令他做任何的事情。

这些年不都是这般过的么?怎么在看到这些为自己抄的佛经被他亲手烧掉的那一瞬间,内心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边子濯想不明白,他松开攥着姜离衣领的手,足下后退了几步,后腰一下子撞到桌角。

“你不是把我当做你的狗么?就算是我为你抄的又如何?狗帮主人抄了佛经,你受着就行了,非要刨根问底地惺惺作态,还要逼着我承认什么,你这样恶不恶心!”

边子濯只觉得心口处酥麻异常,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理不清的思绪像是揉成一团的线,看不清,剪不断,他心下一阵闷烦,索性一股脑儿地将所有尽数摒弃,只留了那么一根最细最软的,开口问道:“所以你承认是帮我抄的了。”

“闭嘴。”姜离听罢面色狰狞地骂了一声,转过头去。

“现在烧了一半,交不了差。”边子濯盯着他,沉声道。

“好啊。”姜离仰起头,傲然看向他,寒声道:“命、令、我、啊。”

姜离将这句话咬的异常清晰,像是一记闷拳,直直打在了边子濯的胸口处,教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一样。

这样抄的,跟之前他主动帮自己抄的不一样。

边子濯想到这,只觉得喉咙发苦,他竟不想顺着姜离的话下这个命令。

就像是被带到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边上,他不想就这么顺着姜离口是心非的话跳进去。

边子濯深吸了一口气,他弯腰捡起落了满地的佛经,道:“没必要命令你,那便我来抄。”

姜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边子濯脸色不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把抓住姜离的胳膊,将他猛地丢到了床上。

“你干什么!”姜离被摔得发疼,整个人想要从床上跳起来,却被边子濯一下子摁住。

边子濯侧身拿了笔和纸,脸色比墨还要黑,他一把拽掉姜离的衣服,道:“趴着。”

姜离想要挣扎,边子濯的力气却异常的大,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床上。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宣纸轻飘飘地盖在了他光洁的背部,姜离登时浑身发毛,怒喝道:“你又发什么疯!”

“是你自己烧了佛经。”边子濯舔了墨,声音带着平静的愠怒:“现在我要补起来。”

“你……嗬呃!”言语间,边子濯落了笔,墨水浸透宣纸,隔着那薄薄一层,姜离登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冰凉,开始顺着肌肉的线条缓缓蔓延。

他被压着趴在床上,视线受阻,背部的感觉变得异常明显,狼毫笔划过肌肤,带着微微的刺感,一撇一捺,似乎要将那墨全然融到血肉里,冰冷的墨在后背上晕开,凉意顺着脊柱直冲大脑,惹的姜离浑身发颤,双手不由得紧紧攥住床单。

“……住手!”姜离忍着浑身的颤:“你有病吗?滚开!”

“抄完为止。”边子濯淡淡道,他垂着眸,一笔一划似乎写得格外认真。

姜离却被折磨的够呛,那笔又柔又刺,带着微微的惩罚意味隔靴搔痒,没等一会儿,姜离更多的声音便发不出来了,只能趴在床上,将下唇咬的死死的,生怕泄出一点声音来。

还有多久……

为什么他要受这种气?

为什么他要被这般羞辱?

姜离将下唇咬的出了血,眼泪终是没能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将枕头惹的湿润。

边子濯却只认真写着,像是真的在虔诚地抄着佛经,心无旁骛。

“边子濯。”姜离蓦地出了声,他浑身似乎被抽干了力气,像是飘落的柳絮,了无生机:“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也好过这样……”

边子濯听罢收了笔,俯身去看他的脸:“哭什么?”

他说着,将纸和笔收好放到一边,再将姜离转过身子来,仰躺在床上。

姜离早已浑身没力气,他轻微发着抖,浑身透着粉,脑袋侧向一旁。边子濯拨开遮住他面庞的发,垂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和脸颊,伸出手覆了上去,轻轻揉着。

指尖落下,点燃一层又一层的火,肌肉传来不可抑制的战栗,姜离死死咬着嘴唇,那火像是从皮肉烧到了内里,将他的灵魂煎烤,颠来倒去,不得解脱。过往的回忆与痛苦化成一根又一根的绳子,将他赤条条地绑着,拉着,迫使他睁眼看着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够了……

够了……

放过我吧。

不想再沉溺其中,不想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明知是折磨,却总是舍不了,忘不掉。边子濯说他是狗,他竟真当了个贱狗,被打被辱都受着,只要他还要自己,只要还抱着自己,就总能张开身子迎上去。

姜离好恨。

恨边子濯,恨他的无情与薄情。

更恨自己,恨自己既不能将痛苦甘之如饴,又不能对边子濯狠的彻底。

他终于活的像一条野狗,默默守着边子濯带来的痛苦,等待着肉体和精神完全被撕碎的那一天。

姜离紧紧勾住边子濯的脖子,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用了狠劲,几乎是一下就见了血,边子濯闷哼一声,猛地抬起身子来,垂眸却见姜离正捂着面颊无声哭着,眼泪甚至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疼吗?”边子濯道,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姜离死死咬着下唇,默默承受着。

“姜离。”边子濯轻声唤。

他用带着细茧手指拨开姜离的手,捏住姜离的下巴,哑声道:“看着我。”

看来看去,他看的不过是属于鸿景帝的那双眉眼。

姜离固执地闭着眼,不愿睁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一滴一滴,将被褥浸湿。

边子濯在倾身的时候去吻他的眉眼,姜离霎时间被刺激到,眼泪落得更加厉害。眉间的触碰那么滚烫,温柔交织着肃杀,疼痛杂糅着温情,几乎将他整个人翻来覆去地撞碎,又一层层拼接起来。

某一个瞬间,姜离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跑,但边子濯却覆着他的唇,一点点亲着,那么真实,拴着他又拽着他。

真的、真的……

放过我吧。

夜里起了风,姜离被边子濯重新抱回了床上,他身上已经洗净,但一些新弄的痕迹却要几日才能消,边子濯将屋内的窗户都关了严实,吹了灯走到床边,也躺了上去,用手环着姜离带入怀里。

“睡吧。”他说,语气带着餍足的疲惫。

月色皎洁,屋外的银白撒了一地,姜离静静看着那月光,半晌忽地起了身,趴在边子濯的胸膛。

边子濯也看着他,身上的人儿披散着发,洁白的面庞映着月华,将他下颌的线条勾的蛊人,他鼻梁挺翘,眉眼深邃,端的是一副花容月貌的俊俏模样,可他看着人的眼神却冰冰凉凉,在这寂静的长夜里,竟教边子濯不忍心再看下去。

“在看什么?”姜离忽的勾唇笑了。

他捂住自己的眉眼,露出下半张脸:“在看这个,”

又捂住下半张脸露出眉眼:“还是在看这个?”

边子濯不搭话,姜离也不期望他会搭话,因为他们双方都知道,姜离在确认什么。

夜凉如水,两人肌肤间刚升起的那点温度,霎时间又被弄的散了。

“我恨你。”姜离道,似乎在逼着自己不断的确认:“我恨你,边子濯。”

“我知道。”边子濯道,勾住他的脖子,再度吻在他眉角:“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