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邵宇围着新买的围脖，很是暖和，也不像刚出门的时候缩手缩脚的，走路都放开了，嘴里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歌。
陆琛看他傻乐的样子，只觉有些可爱。
“小琛。”
“恩？”
“我妈说今年去你家过除夕，初二去姥姥家。”
“我听我妈说了。怎么……小馋猫又打什么主意呢。”
邵宇一呆，然后脸飞红：“我还没说呢，我……”
“那你说，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邵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想给你买个礼物……你有想要的么？”
身旁的邵宇提着大袋大袋的东西，脸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时不时的抬头瞄一眼，低低的问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陆琛只觉得身在梦中，不知所云的走过了三十个年头，然后轮回一转，一切都恍如隔世，求之不得，辗转难消的岁月居然是上辈子的事情，甚至依稀只觉得那像个梦了……
“小琛？”
默默等待答案的邵宇抬眼一看，陆琛又走神了，他上前拉拉小琛的手，叫了一声。
陆琛回过神，发现邵宇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脑海里苍白的男人和眼前不知世事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陆琛突然抬起手摸摸邵宇的脸，邵宇一惊，但没有躲开。
前世今生，庄周梦蝶。
此刻陆琛突然有点想开了，不管是梦是幻，自己只愿溺在邵宇的眼睛里，永远都不出来。
“没什么很想要的。”
“啊？”邵宇呆呆的。
陆琛笑了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邵宇这才反应过来陆琛在说什么，马上道：“什么要求，你说吧！”
“我要把次数攒起来，每年每年的都攒着，等到攒够了，你一次性都给我，怎么样啊？”
“奸诈！”邵宇撇撇嘴：“太狡猾了！那你攒到猴年马月去呢。”
陆琛笑了：“这你别管，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邵宇咬咬牙，又看看陆琛，才道：“……那我就勉强同意了吧。”
陆琛笑地意味深长：“君子一言，我可记住了，今年就开始算起了。”
腊月二十八，许姨才正式放假，抽出时间和邵宇一起去了一趟超市采购，又在为数不多还开着门的商店里逛了逛，买了一件大衣。
看着妈妈对着试衣镜笑容满面的试衣服，邵宇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感激。
B市的事情彻底不会影响到妈妈的生活了，妈妈也恢复了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模式，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走，顺顺利利。
三十儿下午，陆妈和许妈两个人在包饺子，陆爸爸带着两个大小伙子贴对联，先去许家贴好，又转移阵地贴自个儿家的。
时不时的传来陆琛有气无力的“上一点”“下一点”“高点”“低点”，间或陆爸爸抱怨儿子没有眼力见儿，夹杂着邵宇低低的笑声。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尽是欣慰，然后又低低的聊些小姐妹的心里话，很是熨帖。
陆琛在厨房炖了猪脚，香味飘得满家都能闻到。
“小琛这做饭越来越熟练了，可以称得上一声大厨。”许姨打趣道。
“就是啊，你说这臭小子半年就跟转了性子一样，变着法儿的研究食谱，别说，手法还挺正宗的。”
陆琛瞟了只顾着笑的邵宇一眼，邵宇立马飞红了脸，跑过去帮妈妈包饺子。
“你可别说了许姨，谁让我有个懒妈妈。”
陆琛的一句话，大家都笑了，连陆爸也忍不住对着儿子竖了个大拇指，陆妈哭笑不得，一家人红红火火倒是热闹的不行。
二位妈妈包完饺子就不管了，跑到卧室试衣服，陆爸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年夜饭基本被陆琛承包了，邵宇凑到陆琛旁边帮着洗菜。
“你等水热了再洗。”陆琛一边说着话一边在旁边汆排骨。
没有人比邵宇更开心了，这十三年来，他总是期盼可以有这样的生活，却一直求而不得，现在终于实现了，却总有些患得患失。
“再发呆生菜都被秃噜没了。”
邵宇赶紧把生菜拿出来放到案台上。
陆琛笑了笑，突然伸手环住邵宇，打开邵宇头上的柜子拿香料。
邵宇呆呆的被陆琛环在怀里，周围充斥着陆琛的味道，耳旁是陆琛的呼吸，胸膛起伏，鼻息相闻。
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脑子乱成一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喉咙也堵了，眼前恍恍惚惚，脑子里突然出现在陆琛的脸，温柔的对自己笑着……
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突然，父亲的身影再次出现，低低地呢喃：“人这辈子啊，最好不要做梦……”
邵宇轻颤一下，回过神，陆琛早就在旁边勾起了糖醋欠料，客厅里还有陆叔叔看电视的声音，妈妈和陆姨的笑声也传进耳朵，邵宇看着陆琛的背，突然就红了眼眶。
不要做梦……
吃完年夜饭，虽然陆家极力挽留，但是许妈妈和邵宇还是坚持回家了。
走在路上，四周传来鞭炮声，各家各户团团圆圆，许妈妈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又酸又甜。
邵宇低着头跟在妈妈身边，一如以往的乖巧懂事。
“邵宇，妈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带你回来了，真的。”
许妈妈声带哽咽：“世上总有万般难，但是我总觉得只要我坚持，努力，就一定能带着你过上好日子，没有男人有什么呢，妈妈会让你过得比别人好，可是到头来，妈妈还是错了……”
邵宇捏着自己妈妈的手。
“妈妈知道，以前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妈妈也不会强迫你，只希望你可以坚强开心，可以乐观的面对以后，好么？”
心中酸涩难忍，邵宇并不敢问妈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听到妈妈的话，邵宇抬头，露出笑容：“妈，你放心吧。”
“恩。”许妈握紧了儿子的手：“我放心，还有小琛在你身边，妈放心。”
邵宇低着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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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陆妈和许姨正在厨房里张罗着年夜饭，陆爸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游戏正打到关键处，只见屏幕里人物上方的红色血条不断减少，最终归零，中间出现一个大大的K.O.两个字母。
陆琛丧气得扔下手柄，伸了个懒腰。
狭小的卧室，将窗外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隔绝在外，游戏音效一停，居然有些安静。
他扭头看着坐在床边看书的男生，道：“邵宇。”
邵宇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眼神聚焦在陆琛身上：“嗯？”
因为过于瘦弱的缘故，邵宇的眼睛显得格外大，眼中的瞳仁黑白分明。
“不来跟我打游戏吗？”陆琛扬了扬手里的游戏手柄。
邵宇摇摇头，没说话。
他一贯是这个样子，陆琛早就习惯，起身走过去：“对了，你期末考试怎么样？”
“不怎么好。”邵宇的声音有些低哑。
“那……要我帮你看看吗？”陆琛抿抿唇，问道。
“不用了，谢谢。”
虽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但是依然感觉有些丧气。
见陆琛不再说话，邵宇低头继续翻着书。
明明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多帮帮邵宇，明明是邵宇自己不领情，自己为什么感觉这么不爽？
陆琛低头摆弄桌上的地球仪。
半晌，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现在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吗？怎么不等我了？”
“你不是参加竞赛？我怕耽误你时间。”
总是这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自己，能打扰多少时间呢？不过就是上学放学相跟一起而已。
“其实没什么，要不下学期……”
陆琛正要说话，却听见邵宇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那是许姨给邵宇买的一个手机，方便联系。
只见邵宇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看，眼睛居然亮了起来，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陆琛怔怔的看着勾起唇角的邵宇，心上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觉得有些闷。
邵宇低头熟练地按动手机，像是在回短信。
陆琛走到旁边，重新打开游戏，可是却完全没有了玩的兴致，很快就输了。
他扭头看过去，邵宇还在低头发短信，客厅里传来陆妈的叫声，让他俩出去吃饭。
邵宇这才收了手机，准备往外走。
陆琛扔下手柄赶上前：“你刚才跟谁发短信啊？”
“……”邵宇看了一眼他，抿抿唇，似乎不太想说。
顿了顿，他轻声道：“是我同桌。”
“谁啊？我在8班有朋友，说不定认识呢。”陆琛强打起笑容。
“你应该不认识。”邵宇小声说完，抬头看着陆琛。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陆琛却觉得心里很堵，像是被排斥在外，明明他们才是最先认识的不是吗？
邵宇低下头，又道：“叫杨晖，是我同桌。”
“陆琛，我是怕你帮我操心，耽误学习。”
“不会啊……”陆琛干笑：“你可以耽误，没事……”
“嗯。”
窗外一朵烟花骤然炸开，缤纷的色彩打在邵宇脸上，陆琛低头看着她，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印在眼底。
从床上坐起来，陆琛失神的望着静谧的屋子。
月光洒在书桌上，摊平的笔记本上留着清晰的字迹：第三十一个春节，第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