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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修整

第160章 修整
直扑过来的人影气势十分凶狠,只是一双耀目的金瞳边缘却泛了红。弦玥没有动,任凭自己的衣襟被悍然拎起。

“好久不见?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只有这句话好说么?”穷天的声音依旧是悦耳的,只是与他此刻要吃人的表情不太配套。

“要打要骂我都由着你。不过,他们太吵了!”侧头瞟了一眼对面阵脚大乱的兵卒,弦玥微笑道。

“你……你等着,我马上让他们滚蛋!”一抬手,一支响箭破空而出。赤霞岭的对面突然喊杀声大作。山石树木之后,大量身穿青衣的男子一跃而出。犹如寒风般直刮向山坳内明显有些站不稳的士卒。

弦玥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阵势,随便抓了个弟兄要来三、五份解药便撤出了战团。穷天既然说得出便必定做得到,心疼只管和离诺吃解药、看热闹就成了。

果不其然,歇了没有多久,穷天说不上是喜是怒的金眸便直直的对上了弦玥的。两人对视了半晌,都没有说话。弦玥却只觉得欣喜。这次与他同来北狼的阎魔队员大概占不到三成,他肯将这双金瞳暴露在众人眼中,也就说明穷天对青衣阁的掌控已基本完成。他心中的结总算有了打开的可能。

“……我说过给你二个月,可……”或许是受不住沉默的压力,穷天开口道。

“我也说过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弦玥斜靠在山壁上,咀嚼着提神养气的药丸。

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如今实在不是弦玥放松的时候。且不说离诺回国的事情要尽快完成,就是这北狼国弦玥也不能就这么离开。既然狂牙体内的狼魂不完整的事已被秦家知晓,他如今的处境就很令人担心了。杀了他应该还不至于,但秦佐认定弦玥是白虎国的官员。北狼国命脉般的东西受弦玥的节制绝对不是他能容忍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也说不定。若真到了这个份上,为避免麻烦弦玥自会以杀止杀。纷繁的念头在头脑中涌动,却在穷天蓦然瞪起的眼中固化成尘。

“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呃……”弦玥一怔,登时有些说不出话。会搞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个意外。弦玥百般斟酌的计划原不该出现疏漏。但谁能想到北狼国狼魂会进到墨焰的体内,而弦玥又正好在最后的时限前将墨焰带回了北狼。谁能想到狼魂在回到狂牙体内的时候会将关于弦玥的记忆留在他脑中,而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喊出了弦玥的名字……

“这……这事……说起来话有点长……”弦玥无奈的轻咳一声。

“原来只要做了你的宠侍,就可以这般不知轻重、不分尊卑么?”离诺低柔的声音在弦玥耳侧响起。音量的大小刚够让穷天听到。

穷天的脸色一变,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双膝一软,恭顺的跪伏在地。“穷天对主人不敬,还请主人责罚。”

“先起来。”知道他顾忌旁人在场,弦玥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果然是不同的。”离诺温热的吐息在弦玥耳畔吹拂。

“还是说因为他是灭……唔!”

一反手捂住了他的嘴,弦玥转身将所有的体重都移到贴靠在身侧的身体之上。

“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有些话你拿来说我不妨,若对他说了不该说的我会难过。你不想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对不对?”弦玥低低的笑道。

离诺的身子一僵,以他的敏感不会听不出弦玥话里的认真。离诺低垂了眉眼,平平的说道:“你放心,我向来是个好学生。”

平静而乖顺的话语却听得弦玥心头没来由的一紧。扣住他的下颌将他低垂的脸孔托起。

“看着我!”弦玥正色道。

深红色的凤目缓缓睁开,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冰室中撞击。

“老大!听说你……呃!我是不是不该过来?”正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便闯了过来。

“你小子少给我装孙子,还不赶快给我过来。”弦玥放开离诺笑骂道。沉滞的气氛却因他的到来而为之一松。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叫小圆子,是我的弟兄。人不错,就是笨了些。”故作轻松的勾住夙原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将整个人的重量移了过去。

“夙原!我叫夙原!”夙原不厌其烦的强调,手却小心的撑住了弦玥愈渐脱力的身体。

“他叫……你叫他疯子就行了。”离诺的身份到底特殊,知情的能少一个是一个。瞒不瞒得住是一回事,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是……”夙原略略抱拳,目光却瞥向了一旁的穷天。

“他……是……你以后就知道了。”犹豫了片刻,离诺静如死水般的眼瞳不住在弦玥脑中晃动。这心里终是一软。

“他的手脚都不残疾但没什么修为。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帮我照看着点。”随意的摆了摆手,弦玥转开了视线,不敢看离诺的反应。突然间觉得叫疯子的那个应该是自己。自打与穷天等人见面以来,弦玥这说的都叫什么话?

“……是!”

“外面打扫干净了么?”眼看诡异的气氛再次生成,弦玥连忙问道。

“是!”说到正事夙原便认真起来。“我方亡七人,重伤六十有余。俘虏敌方主将两名,活口若干。同时退路已通。”

“我们马上走。再打一场就赔本了。穷天,撤退的事交给你,阵亡弟兄的尸首一定要带回去。至于俘虏……哼!”弦玥淡淡的哼了一声。

“是!”穷天垂首而立。

“完事了过来找我。”弦玥重重的吐了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东西压在咽喉。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是!”还是一成不变的回答。

同样是逃跑,有组织有纪律的就叫做战略性转移。同样是逃跑,弦玥现在却可以全身糊满了上好的伤药,躺在垫有厚软锦褥的马车上养神。以境遇来说弦玥不能再奢望什么了。但面对一个在窄小的马车里也坚持要保持跪姿的男人,弦玥实在忍不住叹气。

“我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了,你总该相信我不是故意涉险把自己搞成这付鬼德行了吧?我答应过会为你活长些,我没有忘。”说到最后,声音愈见柔软,一颗心却忍不住暴躁起来。

“我知道……”穷天垂首应道,身体却没有分毫移动。

“那你还跪着做什么啊!”弦玥一把抓住穷天的衣襟将他扯倒,强行压低的森冷咒骂冲口而出。

“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侧卧的身体僵直在弦玥身旁,犹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穷天瞪得很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弦玥,又或者是透过弦玥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是我自己倒霉,关你什么事。”弦玥翻身坐起,不愿再看那双空洞的眼眸。

“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你来得及时,那罪还有得我受呢。”顿了顿,弦玥诚恳的说道。

“知不知道灵奴是干吗用的?”穷天幽幽的开口。

“不是用来辅助修炼的么?”弦玥邪恶的挑眉。哪知穷天却不若弦玥意料中的发怒,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动也没动。

“灵奴在主人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是主人的喉舌,在主人不方便做事的时候是主人的兵器和工具,在主人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主人的盾牌、铠甲。而如今,我哪一条做到了?”穷天自嘲的笑笑。

“事,你做;罪,你遭;伤,你受。哪怕是这次的危险你也没要求我跟着。从没有哪一个灵奴可以做得如我这般逍遥了吧?我承认,或许我从不曾甘心成为什么人的奴隶。就算是将生命和灵魂交托给你,我依旧想活出属于穷天的痕迹。所以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你的放纵。结果呢?当我清楚的感知着你的焦虑、你的挣扎,我却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那感觉……我……”攥紧的拳头狠狠捶下,却在接触到马车板之前让弦玥握入掌心。

“马车很贵,砸坏了我可没钱赔。”平淡的开口,冷汗却已如针尖般刺破皮肤。好像伤口又撕开了。弦玥暗自苦笑着侧了侧身,生怕身上的薄衫挡不住血色的浸润。

“你不肯说你遇到过什么,但我知道,有那么一刻你曾绝望过。”穷天抬眼看着弦玥,原本温暖的手如今却冷得像冰。

“有么?我记不得了。”弦玥依旧淡淡的回答。事情过去了便算,弦玥没有回想当时心态的习惯。

“我记得!”穷天咬牙道:“想不想知道我当时的感受?”

弦玥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他掌心的手。

“庆幸!从没有过的庆幸!”穷天大笑出声。“我庆幸我的性命连在你身上。庆幸自己不用面对你的死亡。不只我庆幸,这天下也该庆幸。若我没有跟着你死去,我这世人眼中的妖孽不知道会对这没有你的人间做出什么事来。”

“知不知道男人哭起来很难看?”弦玥轻轻叹息,附身将那双泛起水光的金瞳揽在胸前。

没有哭声,只有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胸口直烫入肌理的热度。是真的令他为难了吧。就算是将生命交付与弦玥的时刻,他也只是不甘的笑着。要跟他道歉么?没有意义的事弦玥向来是不屑的,但如今弦玥却犹豫了。

“如果我说抱歉你会不会好受一点?”弦玥干笑了两声,无措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其实你的做法并没有错。在我看来,灵奴只是青衣阁主的高级助理……呃,助手。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了你的帮助我才能更好的行使阁主的职权。至于其他,原就不该要求你。你有自己的思想、人生,有独立的人格。我根本没有刻意放纵你的意思,只不过认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按自己希望的方式工作才能有最大的积极性而已。所以你只管按照穷天该有的方式活,不用给我面子。”嘴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但穷天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晚了……”闷闷的声音传出。

“什么晚了?”弦玥不解的开口。

穷天没有回答,静静的在弦玥怀中靠了片刻。再起身,已回复了以往的从容。只是低了头,不肯让弦玥看到他的眼瞳。

“关于凤凰的太子殿下,你有什么打算?”

“嗯?对,离诺!”愕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神竟然失落于掌心散失的温度。

“离诺要尽快送回国去。”尴尬的缩回手,弦玥集中精力与穷天商量正事。

“尽快与赤家联系,配合他们将离诺引渡回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节外生枝。与他的协议我交给你办。仔细些,别让阁里的弟兄吃了亏。”

“就这样么?”穷天诧异的问道:“我以为你会跟去凤凰,好生为他打算一番。”

“晚些时候或许会吧,总要为他做点什么。”弦玥苦笑道:“不过我想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帮他稳定江山的人,不见得非得是我。”

“可我觉得……算了,随你吧。”穷天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白虎那边的情况不错,已到了收网的阶段。辛烈和辛奎两人的党羽大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辛轨虽然按照计划一直隐于幕后操纵朝内政务的走向,但那两个也不可能全无察觉。若不是担心他们反扑,他就跟我一起来了。”

“好!让他再等等,我发过誓一定要那两个混蛋一无所有,然后再亲手送他们下地狱。若不是看在澜渊的面子,敢动我的人,我会要白虎国给他陪葬。”

“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回白虎么?”穷天诧异的开口。

“不,我要回北狼。”

“你疯了!你觉得被那群疯狗咬得还不够疼是吗?”弦玥身上单薄的丝衣在穷天的手掌中发出崩溃前的嘶鸣。

“你觉得我是自虐的人么?”反手轻扣住穷天的腕脉,弦玥轻笑。

“我只给狂牙留了十个近卫。如今他无法调用狼魂之力的事已被姓秦的知晓。我若不想些办法,不只不能借他稳定北狼国的局势反而会生出无数事端。何况……”弦玥不由略有些分神。

“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要你亲自去。”穷天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那凤凰的太子不过是个幌子,这些追咬在我们身后的家伙根本是为你而来。你若回去正好是羊入虎口。”

“除了我还有谁能轻易接触到北狼国的高层?再说……”弦玥放肆的大笑。“我是羊么?”

一把将穷天拉在身侧靠住,弦玥接着说道:“一个质子的脱逃哪有这般容易。即便不会引发战争,凤凰也难免要承受北狼这方施加的巨大压力。到那时离诺想顺利登基可谓难上加难。所以就算没有这件事,我同样会想办法让北狼乱起来。如今姓秦的必不敢将狼魂已失之事昭告天下,与庞潜的合作也绝非无懈可击。以我对狂牙的了解,他应该有能力在两大势力间找出自保的方法。再加上他在普通民众心中不可动摇的王者地位,这北狼国此刻可说是三足鼎立。王不王、臣不臣,为官者人人自危,办事者无所适从。你我若不趁此机会浑水摸鱼一番岂不可惜?至于有可能遇到的麻烦……”弦玥淡笑,“俗话说的好,舍不得老婆逮不着流氓!”

“若华!”身后的倚靠顿失,穷天转过身来狠狠的瞪眼。令弦玥窃喜的是,那双金瞳内终于泛起了如同阳光一般璀璨的火苗。

“这次你休想孤军奋战!”弦玥想是自己的样子让他看了生气,穷天冷冷的说了一句便退了出去。快得连等弦玥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我没说过要自己去。”弦玥看了看空荡而舒适的马车,不由惬意的眯起眼。反正是注定死在一起的人,一起行动还能彼此照应。

弦玥不知道穷天是怎么跟离诺说的。自打离诺知道弦玥已命人联系赤家,准备将他送往凤凰开始,他便打定主意要与弦玥寸步不离。或许是共过患难的关系,弦玥明知道他讨厌旁人的触碰,也就不忍心将他置之不理。除了必要的打坐调息之外,多半是任由他待在自己身旁。

“若华,我刚刚接到消息。赤家的人再有三、五日便可到达。”随着弦玥身上伤势逐渐好转,穷天却愈见沉默。如若没有需要决定的事,弦玥与他几乎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知道了。”

从没有哪一刻弦玥这般懊恼于自己的笨拙。想开口叫住转身离开的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静静的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晃出柔和的色泽。

“想让他懂事些么?要不要我在临走前教教他?”温热的呼吸在弦玥耳畔轻拂而过,离诺贴靠过来的血色凤目带着淡淡的讥诮。

弦玥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漠然的态度引来离诺不甘的瞪视,弦玥不禁略感好笑。

抬手拍了拍肩膀。离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轻靠向这个几日来他已习惯占据的地方。

“和我说些话好么?”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

“想说什么?”不安份的思绪逐渐转向压制凤凰国现有势力的方面,语气却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随便什么,哪怕是要求我唱歌也好。”

“怎么,我的耳朵你咬上瘾了不成?”弦玥低笑。离诺的笑声也轻轻扬起。

“老实说,和你一起逃命的日子还挺有趣的。”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姓秦的那种鬼索饿得跟冬天的狼一样。见了血就死不撒嘴。实在令人讨厌!”弦玥口中抱怨,心里却在暗自盘算,【怎么着也要从秦佐手里弄过来几条。要是能搞来图纸更好。这缺德玩意用来坑人实在是天造地设。任你修为再好,猝不及防下照样要吃亏。】

“哦?原来你也会怕疼么?”离诺凤目略挑,眼中似讽似戏谑的调笑着。

“这是当然。我又不是木头。”弦玥侧过身刻意避开与离诺过紧的距离。

“还说不是木头?”离诺不以为意,耸肩笑了笑。“明明想得要命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前几日还可说你顾忌伤势。如今我就要走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想与我做点什么么?”

“我保证我不会比那个叫翡儿的差,你就真的不想要么?”看向不为所动的人,离诺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真正不想要的那个人是你吧?”弦玥深深的吸气,再睁开眼,瞳内已是一片澄澈。“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一个不情愿的人做这种事罢了。”

“我的想法你不必理会。”离诺淡然一笑,道:“何况你与旁人不同,我喜欢待在你身边,你的触碰和体温也不会令我恶心。所以我想无论你做什么应该都不会太难忍受吧。”

“这种事不是权力和义务。”弦玥摇头,“更加不该是忍受。我不觉得你脆弱到需要别人拯救,所以自己的心自己去找,等到你不再被那些往事纠缠时候。再来回答我也不迟,这才是我给你的承诺。”

“若华,你是个怪人!”离诺轻声的叹息,紧锁的眉头却一丝丝的松开。

“很多人都这么说。”弦玥不在意的耸耸肩。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选择你们会选择时而温柔又霸道爱吃醋的澜渊,还是傲娇时而温柔的穷天?下一章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