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冲出黑洞后的魔驹在夜色中狂奔了许久, 直到面前出现一片大海才放慢了脚步。
黑夜即将过去，天幕已露出微光，很浅很浅的蓝。很快, 海天相接处出现一抹红霞。
路西法驾着魔驹沿着海边漫无目的地溜达。其实上帝用神语留下的信息只有人间界而已，并没有提到具体的地点, 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就来到了海边。
人间界那么大, 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上帝。但他知道，上帝留下信息就一定会来找他。
路西法望着大海，不知什么时候红霞已映满天际，海平面上出现了圆溜溜红彤彤的太阳。
堕天使正看着那轮太阳出神，眨眼之间它竟已冲破了云霞跳出海面, 一刹那发出夺目的亮光, 照得他不得不眯起眼。
路西法回过头，看到一个人迎着光芒向他走来。他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很长很长, 好像无限延伸的黑色袍裾, 其下隐藏着无穷的力量。那银色的长发被阳光镀成淡淡的金色, 在海风中飘动着。
“路西……”堕落的上帝走到魔驹之前，轻轻地唤他。
看到那黑色的身影, 路西法苦涩地笑了笑。
堕天使没有应声, 倒是把上帝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 问：“现在的您到底是谁呢？上帝？黑暗神？还是堕落的上帝？”
“上帝、堕落的上帝、黑暗神都是吾。”上帝说， “哪个吾是你心中最想要的那个, 吾就是哪个。”
路西法想也没想, 说：“我只想要回黑暗神，我是来人间界找黑暗神的。”
知道自己的那个身份真的伤害路西法太深, 上帝也不强迫他, 柔声道：“路西, 从现在起吾就是黑暗神，你也可以叫吾耶和华。耶和华，吾的名。”
“耶和华……”路西法轻轻地念诵神的真名，感觉这名字本身就像一个咒语，在念诵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和它共鸣。
“对，耶和华，以后就这样叫吾吧。”
目光扫过路西法精致的婚服和首饰，上帝幽幽地说：“知道你从地狱跑出来，到吾的身边要付出哪些代价？”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上帝强调，“不只是撒旦的地位那么简单。”
路西法骑坐在魔驹上平静地说：“深陷深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只是那时我无法接受这些，无法接受，你到地狱来只是为了找黑暗神格的碎片，而你接近我也只是以为黑暗神格碎片会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被骗了。”
黑色的衣摆和长发在潮湿的海风中缱绻地舞动，两人在海风中默默地对望着。
“你现在愿意接受了？”上帝问，“为什么？”
“因为我在深渊中得到了那个印记，它让我明白我们彼此间的羁绊，您是真的爱过我。这就够了。”
“路西，那个印记就是神的诅咒。”上帝喃喃地说，“神是不该对造物动感情的，和神的羁绊……只会伤害你。”
“可是您还能怎么办？”路西法挑衅般地说，“您就是爱上了不是吗？”
“吾……”上帝微微叹气，“吾也没有办法。当你说那黑暗神格的碎片根本不存在的时候，吾就后知后觉吾可能早已得到了全部神格的碎片，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能融合它们。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对你的感情，让吾融合不了它们也获得不了终极的力量，不但如此还陷得越来越深了。”
“那怎么办呢？”路西法歪着头问上帝，“您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或许杀了我就可以结束这不该存在的羁绊，获得您想得到的力量，您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创造这个世界并守护它是吾的责任。路西，你能明白吗？”上帝说着，缓缓抬起手，指尖浮起一团黑色的光。
那光芒看似微小，却好像比阳光还要强大，在它出现的时候，整个天空似乎都黯淡了下去，仿佛忽然间乌云压顶，又好像突然被一层看不见的黑纱遮蔽了。
“嗯，我想我能理解您。”路西法从容地闭上眼睛，在魔驹背上坐得笔直。来人间界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和疼痛并没有来临，倒是有什么轻轻柔柔地飘落在他的头上和身上。
路西法疑惑地睁开眼，抬手撑开那落在身上的东西——是一大片半透明的带着花边的黑纱，点缀着细细的钻石，焕发着星光一样的光彩，无法说清是什么材料，倒是和他身上的婚服很搭配。
“您……”
上帝幽幽地说：“吾不要你的命，吾约你来是向你求婚的。既然吾爱上了你，就会尽全力守护你，在吾别无选择必须尽吾的责任前，吾会全心全意地爱你，让吾补偿吾对你做过的一切吧。相信吾，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上帝小心地捧起路西法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说：“路西法，知道这些，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上帝抬起金色的双眸，路西法看到昔日那倒映着世间万物的神瞳里此时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他知道他是真心的。
“耶和华，我……愿意啊。”路西法揽住身上的轻纱，露出笑容。
反握住上帝的手，路西法把上帝拉到魔驹背上，坐在自己的身后。上帝紧紧揽住路西法的腰，路西法也把自己交给身后的怀抱，刚侧过头，上帝的唇已经落在他的唇瓣上。
他们在魔驹背上吻了一会儿。
上帝说：“我们走。”
“去哪？”
“去我们的家。”
上帝话音刚落，魔驹已经沿着海边奔跑起来，越来越快。轻盈的头纱随风飘动，黑色的袍裾猎猎作响，身份、责任与忧虑都被抛在了脑后，他们只享受此时此刻。
红色的朝霞已经散去，天空一片蔚蓝，显得如此高远。金色的阳光投在海面上，粼粼波光连成一线。
魔驹在海岸边驰骋了一会儿，忽然转了个角度，向远离大海的方向奔去。
前方，一大片广阔的平原展现在他们面前，清澈的溪流不断地蜿蜒，碧绿的草地上鲜花盛开，风中隐隐送来春天的气息。在平原的尽头，隐隐显现出几座连绵的小山的轮廓。
地狱魔驹腾起四蹄扑动双翅飞向天空，向着那处最高的山飞去。
一道黑光从上帝手中射向那座山峰，顿时一片黑色的宫殿群从山峰上拔地而起，不久就初具规模。
宫殿的大门缓缓开启，隐隐可见其间的亭台楼阁，忽而从宫殿的大门外延伸出一条悬在半空中的宽阔道路，魔驹就降落在道路的一端。
上帝向山峰撒出无数黑色的光点儿，霎时从花草树木间诞生出无数精灵。他们扑动着透明的翅膀，有的拨动琴弦，有的唱着优美的曲子，徐徐从宫殿中飞出来。
有的精灵捧着花瓣飞向天空，将花瓣从空中撒落到他们身上。
地狱魔驹在花雨中载着他们来到宫殿群门前。
“来吧，路西，我们到家了。”上帝和路西法从魔驹上跳下来，一起走进宫殿大门。一群小精灵很机灵地飞到路西法的身后，帮他提起婚服的衣摆和头纱。
“哈哈哈，欢迎你们的到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宫殿里由远及近，接着一个小精灵从小蝙蝠身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中央喷泉的顶端，“我是伊菲尔，这个宫殿的总管，你们在蜜月和隐居期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你怎么会在这儿？”路西法见到伊菲尔十分惊讶，“你到底是谁？”
“我是生命之树啊，路西夫人。”树精灵嬉皮笑脸地说。
“你是生命之树？！”路西法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小家伙和原动天上宏伟华美至极的生命之树相提并论，只能说它发育得越来越猥琐了。
“还有，你叫我什么？”
“路西夫人。”生命之树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许这么叫我。”路西法凑近它道。
“夫……人……难道不对吗……”
生命之树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路西法毫不犹豫地扔到水池里了。“不管你谁，叫我路西法或路西就可以了。”
“这里没有盛大的婚礼，也没有天使和恶魔们的朝拜，这里就只有我们。”上帝有些愧疚地对路西法说，“吾把你带到人间界，只能给你这么多。”
“只有我们就好。”路西法拉住上帝的手，与他十指缠绕在一起，“我是为您才私奔出来的。”
“吾一直都习惯一个人，倒是你，可能会觉得寂寞。”
“我会学会适应它的。”路西法说着，眺望山下广阔的平原。
“黑暗神，您说过要好好补偿路西的。”生命之树湿漉漉地从水池里爬出来，“您一定要兑现承诺啊。”
上帝说：“当然。”
“你们的婚房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带你们去看看。”生命之树抖了抖头上和身上的水珠，驾着小蝙蝠在前面带路。
穿过一个花园，就是寝殿。上帝推开寝殿的门，路西法发现里面的装饰比万魔殿的寝殿更加华丽精致，可能黑暗神比较喜欢这类布置，就随手创造出来了吧。
“精灵们没有命令只会在前边活动，是不会到后殿来的。”生命之树眨眨眼睛说，“所以……你们可以随意，不会有人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