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公道
“这多不好意思啊。”
周闲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不过他总是喜欢装几秒,然后就要伸手去扯衣服。
薛沉渊见状,笑了起来:“你还真脱啊?”
他和周闲开个玩笑罢了, 这家伙反应快,动作也快,和上次一样, 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入水,也不在乎这里面全是药水。
“你都邀请了, 我要是不听话, 那才是错的。”周闲手刚要落到腰带上, 就被薛沉渊拍走, 明摆着没打算让他进来,只是在逗他。
薛沉渊说:“我可不想等欧阳蕊进来,看到我和你挤在一个浴桶里。”
周闲不在乎脸面, 薛沉渊却很在乎, 要不然也不会是周闲在这里照看他,而不是作为大夫的欧阳蕊。虽说大夫与患者之间,不用在意这么多,但男女终究是有别,在有条件下,该避讳就避讳。
药浴的时候,旁边一直有个人盯着,薛沉渊多少有点不自在。以前都是到点了, 欧阳蕊才会进来查看情况, 现在有周闲在,方便许多。
“大不了像上次一样。”周闲坐了回去, 表情遗憾。
亲都亲了,摸都摸了,更亲密的事情也都做了,共浴又怎么了?他理直气壮地想着,但还是乖乖坐在一旁,给薛沉渊添热水。
药浴的时间还没到,得继续看着。等药浴结束,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再找阿雪算账吧。
“你是不是太闲了?”薛沉渊被他盯得太紧,多少有点意见。
堂堂一个王爷,整天在府里厮混,偶尔出去,也不做正经事,要不是手底下有人来报,薛沉渊真以为周闲每天都在混吃等死。
周闲托着下巴看他:“还好吧,我手底下这么多人,要是事事都要我处理,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阴险的反派BOSS总是要坐在后方算计别人,再说,秋猎将近,武宁候回来了,再不抓紧时间和薛沉渊培养感情,周闲觉得后面会很麻烦。
薛沉渊背对着周闲,垂着头,思忖半晌道:“既然如此,明日午时三刻,那就劳烦你去五芳斋帮我买一份桂花糕,再去状元楼点几道名菜,帮我打包回来,可以吗?”
周闲卷着他的发尾,修长指尖缠绕发丝,漫不经心点头道:“行,一定准时给你带回来。”
“不问为什么?”
“你都开口了,我就不会拒绝。”
薛沉渊回头看他,笑得很温柔:“那就拜托您了。”
“!”
周闲心脏一跳,捂住心口:“阿雪,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洗吧?”
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很强,视觉冲击简直让人心动到脸红。
“……”
感动不过三秒,笑容瞬间消失。
薛沉渊轻声:“周闲,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
“什么?”
薛沉渊说:“考虑到你是一位王爷,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还望你自省一番,不要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生而为人,你很抱歉,要对得起自己……”
他把周闲当初来看生病的他时,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尤其加重语气,强调了那句“生而为人,你很抱歉”。
周闲:“……”
好小气的老婆,好棒的记忆力。
“对不起,我错了。”
但该滑跪还是要滑跪的。
.
翌日,周闲听着薛沉渊的话,准时在午时三刻去五芳斋给他买桂花糕,前往状元楼买菜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遇到了意外。
各方人士齐齐上场,按照薛沉渊的剧本安排而上演戏码。
一个乞丐扑到了周闲的马车前,惶恐地开始自曝身份求救,并且当场爆出惊天大案。两年前黄河决堤,导致洪水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发十万两赈灾银,却被底下的朝廷官员贪污,占为己有。
而负责此地的知府便是当今太子的舅舅,冒险上京欲击鼓鸣冤的人便是钦差大使之子——文宣照。
他掌握着其他人的贪污证据,导致自身被贪污赈灾银的集团一路追杀,侥幸逃入京城,却发现登闻鼓处,早已被人重重包围,只要他敢出现,必然会被拿下。
于是冒险拦下静王殿下,以求取公道!
“静王殿下,小的已经无路可走,只求殿下为我父亲以及黄河流域的百姓们讨一个公道啊!”文宣照猛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连血迹都沾在了地面上。
“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贪得无厌、没有人性的畜生,居然罔顾灾民,自私自利,连赈灾银都敢私吞!”文宣照刚哭诉着把话说完,一道身影从二楼跳了下来,满脸怒色。
“表……静王殿下,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张不拜立马大声说道。
文宣照的一番说辞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周围百姓的情绪给煽动起来,代入那数万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灾民,感性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在这世道,谁人不怕天灾人祸?
只要将自己代入,再一想到连赈灾的银子都被贪官污吏给私吞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等死,身体便忍不住发冷。
“静王殿下,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王法,求您还黄河流域的百姓一个公道啊!”有人忍不住发出嘶吼,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开口。
纵然平时听惯了静王的各种恐怖传言,可是此时此刻看到从马车里走出的静王之时,才发现这与传说中凶残暴虐的王爷毫不相似,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跟着其他人求个公道。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贪官,连赈灾银都私吞了!”
“还是十万两灾银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真能救好多人!”
“殿下,请为百姓们做主啊!”
事情发展得太快,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周闲,也是忍不住发出感叹,阿雪算定了他绝对不会不管此事。
并且为预防万一,连张不拜都给安排上了。
不过见面几次,就把张不拜喜欢行侠仗义的性格都已经拿捏住,即使周闲不管,张不拜也不会不管,而他一管,无论是周闲还是武宁候都必然下场。
这是一个能让太子半出局的机会,以太子的性格,很难犯错,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未必像他一样,守住本心。
太子生母早逝,对母亲一直惦记的舅舅十分照顾,以他妇人之仁的性格,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下他的性命。但只要太子敢做出这种事情,他多年以来的名声将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连人心都被算计进去,谁人能不栽?
而今薛沉渊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太子成为周闲的垫脚石,洗清过去的所有污水,为他铺好大道。
等周闲再回到静王府的时候,已经戌时了。
“砰!”
餐盒被重重搁在桌上,周闲一句话也没说,表情难得的凝重。
一旁的薛沉渊有些心虚,许久不像先前那样乖顺,低眉顺眼地为他倒了一杯茶:“殿下,请喝茶。”
“不喝,今天吃瓜吃饱了。”周闲说。
从文宣照跳出来以后,他就没停止吃瓜,人群中藏着薛沉渊的手下,陆泽等人在附和说话,还藏着太子舅舅的人,蒋行眼尖地令人逮住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然后连宁王的人、京兆尹等等都赶了过来。
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群人热热闹闹进皇宫。
“啊?”薛沉渊不知道周闲哪来的瓜吃,不应该忙得连晚膳都没吃吗?
他扯了扯周闲的袖子:“殿下,您是在生气吗?”
薛沉渊难得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这次是他冲动了点。
已经过了这么久,眼见着秋猎将至,周闲依然没有任何行动,薛沉渊很难不为他谋划点什么。
百姓愚昧,未开明智,谣言久了,也会深入人心,再继续这样下去,反而会对周闲不利。
周闲斜眼看他:“能不生气吗?这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文宣照身上,还要看皇上被太子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一遭接着一遭,害得我连晚膳都赶不回来吃。”
天顺帝是差点气晕过去,以前嫌弃太子归嫌弃太子,但没觉得他做得差。
结果太子多年来未出纰漏,一出纰漏就是这么大的篓子,而且还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魏国舅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话一出,文宣照刀一样的眼神就落在了太子身上。
毕竟这是他父亲付出生命代价才拿回的证据,太子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以及把文宣照给得罪死了。
尤其是这小子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言官,那嘴跟淬了毒一样,不仅能够轻而易举煽动百姓情绪,还差点就把太子拉进这件贪污大案之中。
好在天顺帝还没打算让太子完蛋,此事暂时被压下,但明日早朝必然会有无数官员站出来。文宣照的父亲师承大儒,门下弟子众多,太子这一回若真想保住魏国舅,必然失去威信。
薛沉渊这一回当真是用心良苦,周闲叹了口气。
薛沉渊以为他还在生气,说:“这次是我操之过急,还望殿下恕罪。”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顶多就是瞒着周闲做这么多事情,不太好。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啊?”周闲严肃脸看着他,“那你觉得你该怎么罚?”
“任由殿下处置。”薛沉渊乖顺低头。
周闲差点没绷住,阿雪根本就是在诱导他犯罪啊!
“咳!这可是你说的。”周闲撇过脸,免得多看一眼,就想冲动犯罪,“怎么处置先不急,我们先吃个晚膳。今天光看戏,我晚膳都没吃,好在我提前让人去状元楼预订了,现在菜都没凉,阿雪,你吃了吗?”
他打开餐盒,里面的菜都是热的,明显周闲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就连一旁的桂花糕都是完整,没有碎掉。薛沉渊让他带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地带回王府里了。
即使发生许多事情,他也没有忘记,这让薛沉渊眉目柔和,直到周闲开口说话,他眉眼间的温柔骤然消散——
周闲像是忽然想起一样,说:“对了,还有你的药,准时喝了吗?”他只来得及监视薛沉渊喝完午膳时的汤药。
薛沉渊面色不变,嘴角带笑:“嗯,我已经用过晚膳,药也喝了。”
他这话一落,门外传来划拉门板的声音。
“嘎吱、嘎吱——”
周闲扭头看去,就见欧阳蕊趴在门板上,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那只眼睛好似在泛光,身后黑漆漆一片,她用手指划拉着门,幽幽开口:
“王爷,他今天没喝药,还把我给支开了,将药倒进您房间里的那株君子兰花盆里,所以他才笑得这么开心……”
薛沉渊:“……”
周闲:“……”
他看向默然无语的薛沉渊,他嘴角的笑在一点点淡去,最后眸中莫名多了几分悲戚与绝望。
周闲沉吟两秒,道:“阿雪,你今天其实只是想支开我吧?”
哪有什么复杂的阴谋诡计,只有薛沉渊想要躲避喝药的阴谋。